“恩!”萧玄翻着桌上的书,心不在焉地答了句。
站着肩酸,叶继非伸手揉了揉肩膀,碰到了还有点隐隐作痛的吼颈,想起自己是来跟萧玄道谢的。昨天晚上要不是他
,自己的脖子早成了一堆碎片了。但是来到萧玄的房间,看到他认真地在查着什么,又想起他告诉过自己不要不出声
地接近他,所以礼貌性地敲了门,对方却是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来’,又自顾自地翻书。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道
谢,就想要先找个话题,于是凑上去想看看他在看什么东西,或许从这个上入手,会简单点吧!
但是一看到那些文字,叶继非就后悔了!怎么就忘了自己没认得多少字呢?问是什么书吧,一想就算人家说了他也不
见得懂,算了,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叶继非就决定先暂时待在旁边等等吧!
等到天空变暗,开始下小雨,再到大暴雨,萧玄就一直坐那儿翻着书,就好象叶继非是隐形的一样。忍无可忍之下,
叶继非说了句‘下雨了’,想告诉房里人自己的存在,对方却只是‘恩’了一声,没有再理睬他。
“下大雨了!”被再次无视,叶继非有点气,提高了音量。
萧玄还是只‘恩’了一声。
“下大大大——雨了!”
叶继非突然感到很生气很生气,放大了两倍的音量,自己特意来道谢的,居然被这样无视。
“知道了!”萧玄这次算是多说了两个字。
叶继非彻底地被惹火了。
“你这什么态度!我好心来向你为昨晚的事道谢,你却只顾自己看书,当我不存在啊?”
感觉到窗前人的怒气,萧玄抬起头,看着叶继非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叶继非奇怪地盯着眼前的人。
萧玄没有说话,起身走近他。
看着渐渐靠近自己的人,叶继非没来由得一阵恐慌,特别是那不明所以的笑容,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因为本来就
是在窗边,这一退也就把自己死死定格在了窗前。
萧玄已经站在了叶继非的前面,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和表情,有股冲动涌上心头,却还是克制了自己。转身,坐回了
桌前。
“道谢的话不必了。我只是答应过穆奚恒护你周全罢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叶继非有点怅然若失。难道自己希望发生什么事吗?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已经知道
他小时候的事了吗?
叶继非还是没能发现问题的关键。
“怎么了?”见叶继非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萧玄问。
“没什么!”叶继非缓过神来,“虽然是奚恒拜托你的,还是谢谢你。那我走了!”摇晃了一下发困的脑袋,低声自
语,“怎么又想睡了,不是才醒吗?最近自己变得好奇怪!”
萧玄看叶继非一副嗜睡的模样,知道是他那日咽下去的避毒丸起了作用。那药丸吞下去的副作用就是会让人一天要睡
上十六个小时,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只会维持三天,三天后也就没事儿了。
见叶继非已经离开,萧玄瞥了眼他刚才站着的窗口。
“还不出来?圣树馆的穆先生什么时候有了偷听的嗜好?”
穆奚恒从窗边走出,尴尬地笑了笑。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来找你聊会儿天的,却不想又那么巧!”接着穆奚恒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我什么时候
有说过让你护馆主周全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果然是故意的,刚才竟然没发现他一直在窗口。
穆奚恒没有再继续嘲下去,收敛了笑容,走进屋内。
“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他?你这样做他会很困扰的,你也知道他的那个脑袋,没人告诉他的话,他自己
是不可能发现的!”
萧玄自然明白穆奚恒指得是什么。
“说了只会增加他的困扰。”
“不想让他的生活因你而复杂吗?他是个简单的人,只会用一根筋想事情,但是,在纱云出生,他的生活注定不会简
单。因此你认定他的这份简单就更难得,更不愿意去破坏,是吗?你想要守护的就是这个吧!”
萧玄保持了沉默。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呢!天不随人愿,且不说他以后仍将生活在纱云,单就你弟弟的事,就必然会牵扯到他。他不懂
,萧优痕不会不懂。如今‘翼’的事已经不需要圣树馆插手。不管是在纱云还是在外界,为情杀人的人多得数不胜数
,只要不威胁到自身,我们也不需要去理会。接下来,你打算对你弟弟的事怎么解决?虽然昨晚我不在现场,但是他
差点就被萧优痕掐死,我还是知道的。”
“我明白。”
“你在看什么?”穆奚恒注意到了萧玄手上的书,拿了起来,“医经?”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关于你说的那类记录?”
“结果呢?”穆奚恒把书放回桌上。
“还没什么头绪!”萧玄合上了书,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套句俗一点的话,心病还需心药医。无论我说的那些正不正确,他终归还是你的弟弟,他这样,或多或少与你有关
,从他恨他这一点就可以看出。”
萧玄像是坐得不耐烦,起身走到了窗前。
雨已经铺天盖地得洒下来,给大地罩了件白色的袍子。树上最后的一片黄叶经受不住风雨的肆虐,随风飘下。
是雨水的无情毁了它最后的生命,还是自身的愿望为了和同伴在一起?
狂风转了个弯,带着雨水闯了进来。
萧玄放下窗子,穆奚恒走到他身边,擦了擦窗框上的雨水。
“这季节不应该下暴雨的,还真是反常!”
“你今天话很多!”萧玄冷不防道。
“是吗?”穆奚恒甩掉手上的雨水,“我不都说是来找你聊聊的吗?你又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我不说难道还等你主动
跟我聊吗?”
“事情过后,我自然会带优痕离开。你可以放心了。”
萧玄最后给了来人想要的答案。
穆奚恒沉默了一会儿,离开了。
回房的路上,穆奚恒还在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答应。那份情感可能远比自己看到的来得更为深吧!自己这样做
真的对吗?但是想要守护那份简单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那个人的守护却是另一种更深的含义吧。
在知道了炎城沦陷、萧家被毁的时候,叶继非就嚷着要去找人,自己好不容易说服他以圣树馆为重才暂时打消了他的
念头。打听到萧玄和他弟弟下落的时候,又逢馆里多事之秋,没想到一拖就拖了近三年。叶继非表面不再吵着去找人
,暗里却派了人去。那是自己记忆中,他唯一一次动脑子做事情。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见不得他认真行事,
一旦认真了,就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
自己不明白的东西,却是被那个人一语道破。那是一件名为‘简单’,不应该存在这里的东西。
虽说这次以初一的比武为借口叫来了萧玄,是为了还他一个心愿;但是那个人的条件远比这个更来得诱惑,所以才毫
不犹豫让严莫将萧玄叫来。
现在,已经开始后悔答应那个人的事了。或许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雨还在下,不停,像是要把人世间一切的情缘冲走!
萧玄站在雨中,任凭风吹雨打,只是紧握着双手,只是。
第十二章 归来
第二天,细雨朦胧。
天没亮,穆奚恒就出了门,此刻正坐在芷颜的房内。
“这么早来,打扰了!”
“跟我还客气!”芷颜从丫鬟手中接过暖好的酒,退了人,将酒端到来人面前,道,“先喝点,暖暖身!这下雨天的
,有什么事吗?”
穆奚恒没有碰酒杯。
“颜,我昨天和萧玄谈过了!”
“是吗?”芷颜坐下身子,安静地问道,“结果呢?”
“我还没说出口,他就主动说等事情完结,就会离开!”
“怎么?‘翼’的事你们还要参与吗?”
“他指得是萧优痕。那个五芒星术法,是青翼刘阳为了唤回她妻子的灵魂,想要使她起死回生,与我们没有关系。”
“是这样啊!奚恒,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芷颜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忧伤。
“你又想什么了?”
穆奚恒揽过她的肩,抱在怀里。
“我没有往那里想!只是……”芷颜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穆奚恒身上,“我知道你是因为前馆主的恩惠才这么袒护
他的,我也明白你那份想要守护的心情。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留住那份简单。在纱云这里,他是唯一一个
不计较我出身,又肯坦诚与我交心的人。”
“我不是吗?”穆奚恒笑着看向怀里的人。
“不要打差。”芷颜暧昧地瞪了对方一眼,“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想事情很简单,认为是朋友就会和他走得很近
,没有半点顾虑。要不是你经常帮他善后,他也不会这么平安活到现在。”
“他从小时侯开始,就只会用一根筋思考问题。长大了,也还是没变!”穆奚恒说着笑了起来,“还记得有一次,他
闯入议事厅,那时老馆主正在会客,见自己的儿子不懂事得闯进来,就想要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结果他不仅没有
理解,反而问自己的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眼皮老在抽筋。就差没把老馆主气绝当场了。”
芷颜跟着轻笑了一声。
“是说他天真好呢,还是可爱呢?”
“天真和可爱不都是褒义的吗?”
“我就是想要说他天真可爱,不可以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了?”
穆奚恒低头,吻在了红润的唇上。
芷颜轻轻推开了穆奚恒,道,“说正事儿呢!但是就算萧玄离开,只要一天待在纱云,他就不可能永远保持那样简单
的想法。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你不可能带他离开纱云,你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穆奚恒不再和芷颜打情骂俏,严肃道,“我有想过。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带着他离开,当然也会带你一起走!
”
芷颜从穆奚恒怀里坐起来,吃惊地看着他,“走?离开这里?那你的计划呢?你不想要纱云了?你不要报仇了吗?”
“在父母死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会回去找那些人。但等我终于有了力量之后,却被告知那个地主用钱买了个官做,
并且靠着压榨来的钱财一步步高升,手下的护卫就有近一千。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单靠自己有力量是没用的,必须
还要有与之能够对抗的势力。所以我就千方百计地从最基层做起,靠着圣树馆的名声,渐渐控制了纱云三分之一的帮
派组织。但是,我心里却没有应该有的喜悦,看着可以开怀大笑、毫无顾忌地和人打闹的叶继非时,我竟然有一丝的
羡慕。后来,我就遇到了你,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是报仇,也不是纱云,而是一个爱自己和自己
爱的人!”
“够了,”芷颜用手挡住穆奚恒的嘴,“不要再说了!自从那一夜,你救下我之后,我就已经打定主意,不论你去哪
里,我都会跟着你!”
穆奚恒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芷颜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嘴巴。
没有关上的窗户,召来了雨水的入侵,狂风的肆虐,却只是轻轻灭了桌上的蜡烛。雨天的早晨还是朦胧的暗,没有了
光源的室内透出低沉的喘息声。
不需要言语的表白,不需要眼神的交流,人类原始的本能充斥在空气中,身体的躁动代表了一切,爱、恨、情、愁!
雨一直断断续续下个不停,到了第三天中午,久违的太阳终于露脸。晶莹的水珠挂在花草树木上,想想不久前还被风
吹雨打,现在却是一副美丽动人的模样。
那些花花草草是会感谢风雨的洗涤,还是仇恨它夺走了自己的同伴呢?
想着同样的问题,萧优痕望着窗外出神。
泠舞从院里采了几支红白相间的花,走进自己的房间,也就是萧优痕现在住的房间,插在了花瓶里。
“这是什么花?”萧优痕将鼻子凑到了花瓶前,“好香!”
“伊人草!”泠舞拨弄着一支刚开的花朵,道,“传说是一个伤心人用眼泪灌溉开花的一种草,这红色的便是她的泪
!”
“很凄美的传说!看着不觉得伤心吗?”
“这种花香可以使人心旷神怡,我只是因为这个才摘的!”泠舞收回了手,转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已经是阳光明媚
的天空,问,“什么时候走?”
“过会儿就走!”萧优痕也不问她怎么知道自己要走,“不过你放心,十五那晚我会回来的。”
泠舞看向河道的方向,道,“孟徽来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他找的是我不是你?比起我,你跟他更熟!”萧优痕对着泠舞眨了眨眼睛。
泠舞没有回答,孟徽已经到了院中。
萧优痕歪着头,低语,“奇怪了,怎么每个人都好象知道我今天要走似的!”
泠舞半开玩笑地应和道,“我猜的!”
“这也行?”萧优痕撇了撇嘴,转向孟徽,“那你咧?也是猜的?”
“心知肚明!”孟徽转过身,“走吧!”
萧优痕暗里偷笑了一把,其实他当然知道孟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说过雨停就走。
“再见了,泠姐姐!”萧优痕向着泠舞挥了挥手。
“别忘了先服下解药再过河!”
“知道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想起刚才两人之间的那一段对话。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泠舞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只是对于孟徽的那句‘心知肚明’有点上心。
都已经是秋天了,出谷的路上,周围还是有刚盛开的野花野草,已然没有暴雨留下的痕迹,除了有点泥泞的湿地。
孟徽带着萧优痕走出宅子后,就朝着山坡一边的竹林走去,那是唯一一条可以安全离开的出路。
萧优痕像是郊游般地拖着孟徽问这问那,显得很高兴,不一会儿,就玩累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孟徽只得陪
他在林中休息片刻。
萧优痕喝着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水,直叫‘好喝’。
孟徽斜靠在竹子上,看着萧优痕那副天真的表情,突然道,“我也有一个弟弟。”
“恩?”萧优痕心下奇怪这人怎么会说起自己的事。
“他和现在的你一样,天真活泼。我们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原本生活一切都很平静,然而
,父亲为官清廉反遭朝廷奸匿诬蔑,身陷牢狱,家里的女眷被抓去青楼,男丁发配充军。我和弟弟逃了出来,自此便
流落天涯,以卖武为生,勉强能够三餐温饱。但是弟弟他不甘心居于人下,一直寻着其他的出路。有一天,他很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