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还是不要用毒了,”男子道,“虽然我不擅长用毒,也不喜欢毒这种东西。但是,为了不再让我的衣服遭殃
,我也只能暂时让你的手不能动弹。”
瞎说。叶继非心里叱道,还不是为了检查他右肩上有没有胎记。
男孩却是倔强得很,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没有右手,我还有左,啊——”话还没说完,男孩再次倒了下去,这次
是两只手都受伤了。
“还不肯认输吗?要是你认输的话,就不用再受这样的折磨了,还是……你想死呢?”
明明是那么风轻云淡的一个人,下手却毫不留情,说着‘死’的时候,更像是玩笑话,让人不寒而栗。
男孩仰面躺在地上,勉强靠着双肩坐起了身子,脸上是痛苦的表情。男子走上前,“可以告诉我你爷爷在什么地方吗
?”男子的问题使得台上台下的人都为之一惊。男孩咬着嘴唇,不服输。男子叹了口气,男孩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右手手腕被缠上了一圈丝弦。
“要再这样下去,你的右手就要废了。”男子缓缓收紧手中的丝弦。
“混蛋!”叶继非纵身跳上了擂台,穆奚恒根本就来不及拦住他。
跑在男孩身边,叶继非从脚裸旁抽出匕首,砍断了缠绕在男孩手上的丝弦。
男子没有想到自己的丝弦会那么容易被砍断,丝弦中可是有他输入的内力,普通刀剑伤不了分毫。惊讶地看向叶继非
手中的匕首,精致的匕首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紫色的光圈。
原来是紫祭刃!男子把视线转向叶继非,紫祭刃是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相传是从地下一千米的矿石中以血提炼得来的
,只有那一脉的人才能使用它,被外人拿到,也不过是把比菜刀还钝的匕首。这么说,这人就是叶家子孙,这里圣树
馆的馆主,叶继非。男子似乎显得挺高兴,任凭对方怒目瞪着自己,在这里竟然会有人替别人出头,看来纱云不再是
那个单纯的黑暗巢穴了。
叶继非扶起地上的男孩,男子收回手中的丝弦。
“你想要带走这个孩子吗?他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不可以离开!”
“喂,”叶继非看了眼痛得快要虚脱的男孩,“你就告诉他你爷爷在哪里呗!”但是男孩紧闭着嘴,就是不肯说,叶
继非向着男子耸了耸肩,“他不肯说,也没办法,你不如换个问题!”
男子好笑地看着叶继非,“你很有趣!那么,我换个问题好了,小孩儿,你今年几岁了?”
叶继非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只是想要知道年龄,用得着下手那么狠吗?
然而,这种人往往是最危险、最残忍的。
推了推发愣中的人,“他问你几岁呢!”
男孩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是折磨地自己痛不欲生想要知道爷爷在哪里,结果却在这个莫名其妙跑上来救自己
的人的要求下,换了这么个问题。
“你倒是说呀,告诉别人年龄又不会少一块肉,他也不会多一块肉。要是你再不回答,我可没办法带你安全离开这里
。”叶继非凑到男孩的耳边,“说实话,他很厉害,我是绝对打不赢他的。而且,要是再不下去,会少一块肉的怕是
我自己了。”叶继非看向台下此刻一脸怒色的穆奚恒。
男孩轻轻点了点头,“十二岁!”
见男孩回答了问题,叶继非便向着男子道,“他已经回答了,我可以带他走了吧!”说完就要离开。
“他可以走,但是你不可以!”
男子的一根丝弦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叶继非身前,要是再往前挪动半步,怕是要血溅当场了。叶继非出了一身冷汗,
若不是萧玄拦住了他的身形,只怕此刻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哪个世界了。
“既然这位小兄弟已经回答了问题,兄台又何必强人所难?”穆奚恒也已经到了台上,实在是不应该带他来的,这已
经是他第二次后悔了。
男子见对方人多,也不慌,反倒是举起左手,两指之间夹着一片树叶,那是萧玄在上台时射出的。男子食指一松,树
叶缓缓飘落,说时迟,那时快,男子手中的丝弦立刻动了起来,切碎了正要与地面接触的树叶。这就像是一个讯号,
丝线转而直直逼向萧玄。同时,逼近的还有一个银针。不知是否是顾及身后的人,萧玄并没有躲避。就在丝弦快要触
到他身体的时候,那枚银针的攻击对象竟然是男子的丝弦,银针硬生生地将丝弦钉在了旁边堆火的木架上,木架瞬时
破裂,燃起黑色的烟雾,看来那银针上带着剧毒。
男子挑了挑眉,台下站着的黑衣女子不缓不慢道,“人已经找到,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
男子扫兴地看了看眼前的四人,跳到女子身边,准备离开。
“慢着。”萧玄随手甩出,定睛一看,是四枚银针,和刚才女子掷出的银针一模一样。银针就在接近那两人的时候,
被定格在了离他们一步之遥的空中,原来是被男子的丝弦挡了下来。却没想,尾随其后的第四枚银针打在了其中一枚
上,巨大的冲力将那中间的一枚银针轻易刺穿了男子的丝弦,向女子飞去。
防御已经来不及,银针却只是轻轻擦过女子的头顶。
是失误吗?当然不是,萧玄也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女子头上的斗篷毫无征兆地裂成两半,这样她的面目就一览无疑
地呈现在人前。
“泠舞!”萧玄在众人陶醉于那女子美貌的同时,冷冷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女子脸颊上的那颗堕泪痣证实了她的身份,正是昔日同萧玄一起习武、独居老人的养女,后又和萧优痕他们一起生活
了近四年的泠舞。
见暴露了身份,泠舞犹豫了许久,才叫了声‘萧大哥’。
身边的男子正在奇怪那枚银针对准的竟然不是泠舞的性命,听她这么一叫,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萧优痕的哥
哥!”
听得萧优痕的名字,萧玄一怔:难道……
“对不起,萧大哥!”
泠舞这一声‘对不起’彻底让萧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们早就知道了有那个胎记的人是萧优痕,而今晚的这个局,
只是为了让大家离开圣树馆,放松警惕。现在他们放弃这里准备离开,这么说……
穆奚恒看着发怒的萧玄,奇怪萧玄怎么认识‘翼’的人,他们提到萧优痕,又是怎么回事?萧玄隐瞒了他们什么吗?
叶继非扶着那个受伤的男孩,吃惊地看着台上台下,心里想得也是同一个问题,刚想上前问这是什么状况,萧玄已经
闪身到了泠舞跟前。泠舞往后退了两步,身边的男子迎上来。
“你们把优痕怎么了?”
没等对方回答,前方传来一阵清脆的长啸。
男子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滑的曲线,泠舞向着火堆扔了几颗红色的球体,一声爆炸,整个会场烟雾弥漫,惨叫声此
起彼伏。
萧玄在那一瞬间已经退到了叶继非他们身边,让大家屏住呼吸,烟有毒。
等到烟雾退去,放眼观看,一片狼籍,会场已经全毁了,火星飞溅地到处都是,残肢随处可见。叶继非捂住了嘴,虽
然他是从小生长在纱云,但是真正的血腥场面几乎没见过,就算有什么事,都是穆奚恒在帮着处理的。
这双手一捂嘴,叶继非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看着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他也没多少脑细胞被容许去考虑。直到穆
奚恒问他们要不要紧的时候,才发现,他扶着的那个男孩不见了。双手捂着嘴的时候,叶继非就没有第三只手去扶那
男孩了,照男孩的伤势,没有依靠必然会倒下,结果不仅没听到人倒地的声音,刚才起就觉得身体怪轻松的,原来人
早已经不见了!
“怎么办?难道是被刚才那群人抓走了?”叶继非只能想到这个。
萧玄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叶继非见状大叫,“我的钱带!”
“是刚才的那个老人带走的。看样子,他不是之任千!”穆奚恒道。
“不是只认钱,那他还认什么?”叶继非拿回自己的钱带,“对了,刚才那人问男孩的爷爷,难不成,那个老人就是
男孩的爷爷?看来,之任千不只认钱,还认亲情,倒也不是很坏!”
穆奚恒刚想夸奖他这回脑子倒是转得快,听到最后几句,感叹幸亏自己没夸出口,他那人怎么会明白得那么快?
“那人不是之任千,而是脾气古怪,以毒闻名,擅长乔装,打听江湖事的‘毒老子’。”萧玄耐心地解释道。
那男孩使得一手好毒,又将黑色曼佗罗使用地那么熟练,不是他‘毒老子’的孙子还是谁的孙子。
“但是,毒老子失踪已久,有传闻说他早已死了,现在又重现江湖。”穆奚恒脸色凝重,“会与‘翼’有关吗?”
“事情很严重吗?”叶继非小心翼翼地问道,想要安慰眼前两个表情都沉重得不得了的人,“反正现在‘翼’也还没
找到那个人,说不定他们赶不及在十月十五之前找到呢!不要那么紧张嘛!”
“不,他们已经找到了!”萧玄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两人都征住了。
“你怎么知……”
叶继非的话被穆奚恒拦下,“是萧优痕吗?”从刚才萧玄和那个叫泠舞的女子谈话中,穆奚恒依稀猜到了些什么,不
想,竟是这个最坏的猜测。
“恩!”萧玄无力地答了一句,“没想到泠舞竟然是‘翼’的人。”
第七章 樟树林
三人赶回馆中,门前的守卫规矩地行了礼,馆内的人事物都完好无损的样子,一切显得很平静。
心下奇怪,穆奚恒向手下的人询问有何异常,也被告知一切无恙。
难道说‘翼’找的人不是萧优痕吗?还是他们抓错了人?
待三人走进西院,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只见严莫一人躺在地上,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穆奚恒上前
探了一下气,人还活着。萧玄推开萧优痕的房门,房内整洁干净,惟独不见床上之人。
“没有挣扎的痕迹,看样子也是被人用了迷香之后带走的!竟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从圣树馆带走一个人,‘翼’还
真是不简单。”穆奚恒走进房间内,手上拿着掉落在窗口的半截迷香。
“是属下保护不周,办事不利!”严莫一醒过来,马上就来请罪。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穆奚恒看向萧玄,“怎么样?现在去追吗?”
“当然要去把人救回来了,天知道那帮人会把优痕怎么样!”叶继非抢着说道。
穆奚恒没有理睬他的话,等着萧玄回答。
许久,萧玄开口,“还是等天亮了再说!”
“什么?不是现在就去吗?”叶继非叫道。
“好,那我先去部署一下!”说完,穆奚恒顺手点了叶继非的哑穴,把他硬拖了出去。
叶继非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穆奚恒带回了房,嘟哝着嘴巴,无奈被点了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猛张着嘴想表达自
己的想法。
穆奚恒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
“没有计划的战斗只会导致人员的伤亡,鲁莽和冲动只会带来牺牲,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要是我们现在
就这样冲过去,就会落得和冯良同样的下场。”
听得穆奚恒的解释,叶继非安静了下来,冲着对方眨了眨眼睛,暗示他有话要说。
穆奚恒解开了他的穴道。
“但是……”
刚开口,叶继非的话就被打断。
“既然萧优痕是启动那个术的关键,他们就不会轻易伤害宝贵的钥匙。虽然不知道这个钥匙是怎么使用的,至少在法
术施行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穆奚恒说着这一番话,想让叶继非安下心来,“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养精
蓄锐,想个周全的方法。”
“你在说谎!”叶继非盯着穆奚恒,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想去救优痕!”
“你说什么傻话?”穆奚恒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笑道,“我怎么会不想……”
“你刚才让严莫下去的时候,我就奇怪。你明明跟萧玄说去布置人手,结果却叫严莫回房休息,不是应该马上让他召
集人手,商量对策的吗?你为什么要骗萧玄?”叶继非有点愤怒地盯着眼前的人。
穆奚恒头痛,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就那么好使了呢?
“难道你想让你父亲辛苦建立的圣树馆就这样毁了吗?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的实力有多强,刚才在台上你也看到了
他们的身手。难道你想让馆里的弟兄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去送死吗?你就算枉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对得起兄弟们对
你的信任和支持。”
“我不管什么信任支持,我现在就去叫严莫。”
叶继非说完走向门口,穆奚恒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叶继非被打得一个踉跄。
“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么任性,你知道你这样做会连累多少人?纱云虽说是一些罪犯、穷凶极恶之人的栖身之所,
但是在这个馆里的人并不全是因为犯罪或是做恶才来到这里的,是被逼无奈、无路可走。你父亲当初建立圣树馆的时
候,也是为了让这些被外界所抛弃的人有个可以挡风遮雨的地方。尽管有时候连睡觉都不能安心,但是大家都无怨无
悔、齐心协力地保护着这里。难道你要让这个对他们来说,是唯一的家的地方就这样消失吗?”
穆奚恒的情绪有点激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继非低下了头,“但是即使现在不去救人,一旦被青翼召唤成功,到时候……”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至少现在,我绝不能让大家为了一个未知的未来去送死。”穆奚恒的语气很决绝,坚定的眼
神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决不动摇,“还有你,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当初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我答应不会让你出事。所
以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步。”
叶继非内心矛盾,咬着唇,良久,抬起头,眼神是不顾一切。
“我还是要去,即使只有我一个人。”
“是吗?那个萧优痕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你不想让萧玄一个人去冒险?”穆奚恒无奈地叹了口气,叫住了正欲离
开的人,“即使你现在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叶继非停住脚步,回头,疑惑。
“我之所以不召集人手,另一个原因就是萧玄他并不希望我们插手。他当时说‘等天亮了再说’就等于直接拒绝了我
们的帮忙。萧优痕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会不紧张。但是他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太过于平静,显然不想让我们涉足。他
现在肯定已经一个人前去救人了。他也很明白对方的实力,却是回绝了我们的相助。”或许他也是不想让某个人去涉
险吧!
叶继非听着穆奚恒的话,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
已经去了吗?就一个人?还老说我是笨蛋,他自己根本就是个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