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笙消（生子）第二部+番外——诺九

睁开眼睛，觉得刺眼，又迅速把眼睛闭了上去。

眼前一黑，满脑子就是那个容貌模糊的少年。有点生气地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声。

“真讨厌……”

他到底是谁，我到底又是谁？

我越来越觉得这个身子不属于我，他的记忆，他的爱，他一切的一切，这些都不是我的。檀子尘不是檀子尘。

就在我懊恼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同时响起的是东西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衣服也顾不上穿，翻身下床，急急穿上拖鞋就跑了出去。

一来到客厅就看到一幅可笑的场面。

呛人的油烟味弥漫了整个房间，艾凡躺在地上，身上还粘着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旁边就是摔碎了的碟子。阿彻身上穿

着围裙，呆呆地站在一边。

“啊……咳咳……”

还当屋子起了火，一阵猛咳后，我不由得张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想做早餐给艾凡吃……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像个正在做坏事的孩子被大人当场抓住，阿彻瞅着我，吞吞

吐吐地说道。

再看艾凡，还躺在地上，脸微微地发红。

我无奈地看着这两个活宝，“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我走过去，将艾凡扶了起来，“我来弄吧……”说着，接过阿彻手中的锅铲，走进厨房去。

金黄喷香的鸡蛋炒饭端上桌面的时候，阿彻疑惑地问了我一句，“这是什么？”

“这是蛋炒饭，抱歉，家里没贮备什么东西，只剩下鸡蛋了。”

我对他们歉意一笑，自己一个人生活，吃饱就行，要求不是很高。

阿彻皱着眉头尝试着吃了一口，嚼了嚼，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变大起来，“好吃，好吃……檀子尘，你教我做饭吧，省

得艾凡老说我……”说着，便瞪了艾凡一眼。

“我又没嫌弃你……”艾凡委屈地说道。

听到艾凡这么说，阿彻急了，放下手中的勺子，恶狠狠地看向艾凡，“你敢说你没嫌弃我？是谁整天抱怨我不会做饭，

老是要订快餐的？”

“……”

“是谁说，要找个女人给他煮饭的，嗯？又是谁说，去报个烹饪班这样的话的？”

“……”

“没话说了吧，哼……”

“……”

艾凡被阿彻堵得说不出话，只好纠结地看着他。

看到他们两斗气的样子，就不由得低笑起来。

好久，久到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那么开心地笑过了。

阿彻和艾凡在伦敦呆了一个多星期。

白天我们在大街小巷里来回穿梭，晚上三个人就一头扎进夜店里，每一天都好像都在过着狂欢节。

以至于他们走后，我还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沉长的梦。

像这般年少轻狂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久远到只能在泛黄的日记本上看到的零碎片段了。

七．半年的时光

惊喜一波一波的袭来，阿彻和艾凡走后，紫安也回来了，半年多没见他，他越发的成熟了，当他西装革履的站在我面前

的时候，我差点就认不出他来。

“嗨。”

我有点迷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曾相识，却又有点陌生。

“怎么？”在看到我这副表情后，男人开心地笑了起来，假装委屈地说道，“老板……你居然连我都不记得了。”

“紫安？”

我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怎么，不认识了么？”

“呵呵……”我从上到下地打量他一番后，认真地说道，“变化太大了，有点认不出来了。”

“不就是多了一层光鲜亮丽的皮囊么？”他对我耸耸肩，走过来一手勾上我的肩膀，对我挑挑眉，“我还是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孩子气，除去衣服，多了一分稳重之外，紫安仍旧是紫安。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这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

“本来弄完论文的事情，就可以回来了，不过出了点意外……在我准备回来的时候，叔叔自杀了，所以……”

“自杀，那现在……”

“被救过来了，不过抑郁症也差不多把他给杀了，有时候我在想，倒不如死了，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紫安说这话

的时候，表情有些许的落寞。

我不知道他在中国的这半年，发生了多少事，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那些事对他来说一定有着很深的影响，否则他也不

会在这半年里面成熟了那么多。

“好了，久别重逢是值得高兴的，我们别说这种丧气话了，去喝一杯吧。”说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用力紧了紧。

我皱了皱眉头，“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我是老人家了好不好？”

“少来这套，别老是拿你的年龄来吓唬我。”

“我确实是老啦，各种机能都退化了，你没看到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吗？”

“那是我越来越帅了……”

“……”

“哈哈……”

紫安的笑声很是爽朗。

我和紫安来到了以前我们经常来的一家小酒吧。

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舒缓的乡村音乐闲适地游荡在身旁，一点点的酒，就可以在这里呆上一天。

“还是没变，真好。”

紫安环顾了店内一圈，感慨道。

“触景生情啊？”

听到他这么说，我随口调侃了他一句。

“呵呵……有点吧。“紫安晃了晃手中莹黄色的液体，拿到嘴边呷了一小口，“嗯，我已经不读书了。”

“不读书了？”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拿到博士学位不是一直都是他的梦想么，怎么突然就不读书了。

“你知道，叔叔是我的恩人，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得照顾他。所以就停了这边的学业，接替了他的工作，这次来英国，

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

“那么以后呢，你要照顾他一辈子么？”

“以后……不知道，无论是谁看到叔叔那个样子，都不忍心的。不过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啊。不像还在学校的时候，为

了工作争实习机会而忙得焦头烂额。”

“……”

我看着他有点失落但又满是自信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加油的话太过虚伪了。

“对了，把你以前拍的那些太阳的照片，洗一份给我好不好？”

“怎么，要拿去出售啊？”

“呵呵……”听到我这么说，紫安愉快地笑了起来，“就你那些破相片倒贴我钱，我还不要呢。”

“那你现在不是在问我要么？”

紫安没有回答我，只是盯着手中的玻璃杯，把玩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我想拿给叔叔看……我们把他救活后，他整

个精神都崩溃了，灵魂好像死了一般，每天就对着一张相片发呆。既然他现在只对相片感兴趣，那么我想给他看看太阳

的相片，或许会好一点。”他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你不老是说太阳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感受到希望的东西么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紫安这么说，我心里就突然觉得好酸。他口中的那个人，我明明是不认识的。

“他手中的那照片是什么啊？”

“不知道，没见过，谁想要看看他手里的相片，他就疯了似的打人。”

“……”

我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跟我回家拿吧，我今晚洗出来给你。”

我和紫安回到家的时候，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再看房门，是打开的。我心下一紧，想坏了，是不是遭贼了。

想也没想，就急忙地冲进屋去。

进到屋里后，一切都还好好的，哪里有贼的影子。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我轻轻地走进房间，在看到苏靳的时候，我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他转过身来，发现了站在身后的我。

他看到我的时候，笑了起来，眉毛眼角都弯弯的。

“苏靳？”

我不确定地喊了他的名字。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头埋在我的颈窝，“呼哧呼哧”，像小动物一样的扇动着鼻翼。

“小尘，我回来了。”

我推开他，眼眶有点发热。

他看起来很健康，除去脸上有点旅途的疲劳外，精神很好，最重要的是，他的腿没事了，能够稳稳地站着了。

“你，你没事了？”看着这个半年不见的男人，我有点结巴。

“你看。”为了证明他没事，他绕着我走了一圈。

这就好，知道他这样我就很高兴了。

“苏靳，好久不见。”一直站在房门外的紫安向苏靳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

苏靳礼貌地朝紫安笑了笑，又回过头来看我。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实在是太大的惊喜，舌头一直在打结，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起这半年来的日

子，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嗯，你们都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去，我……”还没说完，唇上就转来一阵陌生的温

度。

他轻轻地在我唇上辗转了一会，然后放开了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变了。

自信的神情，温暖的微笑，已经快让我认不出来了。

才半年的时间，大家都变了。

“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呢？”

我回过头去，紫安正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刚才都被他看到了，虽然他知道我和苏靳的关系，但这是第一次被他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我这张老脸有点挂不住。

走过去，讪讪地推开他，向厨房走去。

吃完饭，已经准备10点了，苏靳和紫安的时差还没调过来，两个人就早早地去睡觉了。

我答应了紫安要给他洗照片，就一个人在暗房里工作。

可能是人真的老了，才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继续工作

。

“累了的话，就去休息吧。”

一双大手搭上我的肩膀，力道刚好地揉捏着我酸痛的肩。

“不行，答应了紫安的。”

“小尘。”苏靳将我身子转过来，面对他。“你总是那么老好人。”

我低头笑了笑，“能帮就帮了，况且紫安的叔叔那么可怜的。”

苏靳双手捧起我的脸，右手拨开贴在我脸上的头发，大拇指婆娑着脸颊上的伤疤，“小尘，你怪我吗？我都没给你回过

一封E-mail。”

“不会啊，你能看到就好了。”

“我不是想回，是不敢……我曾想过，如果不成功的话，就不回来了……免得成为你的累赘……”

我抓住他的手，“傻瓜，怎么会呢。”

“小尘……”他低低地唤着我的名字，重重地亲了上来。“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我的力度，让我身子感到微微

地疼。

这个拥抱里倾注了太多的感情，沉重到让我无所适从。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

苏靳就侧着身躺在我的旁边，眼神柔柔地看着我。

我对他笑了一下，自嘲道，“才半年时间，已经就变得这么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句话几乎已经变成了我

的口头禅，衰老的感觉很明显，虽然外表还好，但是皮肤下面的，早已不晓得变成什么样了。

记忆力的衰退不说，身体的毛病也越来越多。

现在居然连什么时候被他抱进房间也不记得了。

“谁说你老的。”

苏靳开玩笑地过来捏我鼻子，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端了过来，放在我面前，“这回不是能吃那么简单了，我在美国复健

的时候，趁着空余时间，报了一个烹饪班，就想着有一天或许有机会我也可以给你做好吃的。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

说着，就递给我一个勺子，我接过来，舀了一口汤，放入嘴里，不禁挑了一下眉。

“怎么样？”

“很棒！”我对他笑了一下。

“那就赶快起来，刷了牙再吃。”说完，倾过身来，在我唇上吻了一下。“对了，紫安今天早上已经回去了。”

我有点错愕，“怎么那么快？”

他来英国不是为了工作的事情么，怎么会那么快就走了。

“好像是出了点事，没说清楚就匆匆地走了。”

“那相片……”

我突然记起暗房里还未洗完的相片。

“太多，来不及拿了，不过，我把你挂在客厅的那副‘希望’拿给他了。”

‘希望’是我在爱尔兰，将那个轻生的女子救下后，拍到的太阳刚升起的画面。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很好啊，希望真的能对他有点帮助吧。”

苏靳笑着点了点头，“会的，就像你在相片下面写的那句话。”

只要活着，就还会有希望。

八．第一次相遇

苏靳回来后并没有马上接手工作，而是陪着我在欧洲走了一圈，我们去法国看梧桐，去维也纳听歌剧，去芬兰游湖，去

丹麦寻找安徒生……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在大街接受着行人的注目，向所有人展示我们的幸福。

和其他旅行者不同的是，我们没有刻意地去风景旅游区游玩，更多的是像当地人一样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在街上随意地

游走，去超级市场买食材，回到家后自己动手做饭，相拥着坐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一切都平淡如水，却也温馨不已

。

即便不说话，相拥着躺在床上一天，也会觉得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时间突然失去了意义，没有了世事的纷扰，也没有了工作的压力。

有时候也会觉得奢侈，可每当跟苏靳说起这个时，他也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轻轻地拥着我，又是一天。

“苏靳，你许了什么愿？”

我看着水池中熠熠闪耀的硬币，转过头来向苏靳问道。

他伸手在我鼻尖上轻轻一点，“既然是许愿池，说出来的话就不灵验了。”

我笑他太过于迷信，“心诚则灵，抛硬币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那你呢？你又许了什么愿望？”他挑了挑眉了一下，反问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