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下————安希（YILAN99）

作者专栏：http://209.133.27.102/GB/literature/li_homo/100071202/index.asp

一

若说人生是一个轮回，前世的回眸换来今生的相遇，那麽你我牵手的缘分，有多少前世的牵绊？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周贤都会乱感动一把，甚至幻想著自己跟陈然上一辈子的故事。
当然，这样的心情想法，周贤是一个人在晚上独自，偷偷地进行的。自然是不能跟陈然讲，因为只有女人才会这样腻歪。
陈然告诉他，在学校要约法三章。一不准，二不行，三禁止。呵，周贤很郁闷地说：“你当我是发情的狗啊！”陈然笑嘻嘻地抱住周贤，亲了亲说：“你有时候就比较傻！”

是吗？周贤问我。
我点点头，说：“两个人爱得太深了，就容易变傻。”
他没有说话。
时过境迁之後，回忆起过往，大概更有感触吧。
周贤告诉我，当时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我会不会被这个小子甩了？”可惜，再聪明的人都不能预见未来，上帝实在是个让人难以琢磨的老头。
此是後话。

自然的冬天即将过去，可是人生的春天刚刚开始。
坐在一教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对面二教的周贤。看他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挥手，时而写字……呆呆地看著，直到下课，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教室里。
无法抑制，也不想控制。
一个怀春少女也不过如此吧。

下学的时候，左思右想，要不要去办公室找他。
本来约定尽量少去办公室去找他，当时还被周贤笑话：“你以前怎麽不知道少找我？天天跑过来，怎麽那会儿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陈然白了他一眼：“笨，以前什麽都没有，身正不怕影斜。”
“现在呢？做亏心事才要拼命掩饰？”
“……”
“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周贤打趣道。
“……”
周贤正待要继续笑话，被陈然很认真地瞪了一眼：“别吵，我在想。烦死了！”周贤忍不住他一副一休哥的沈思模样，可爱至极，抱住就要亲。
但，陈然很不可爱地一把将他推开。
周贤睁大了眼睛很不解地看著他，陈然有点尴尬地说：“我真的在想，……想问题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

“快点吃饭了。”敲敲陈然的碗，周贤讪讪地笑道：“知道了。以後会注意的！”
“对不起！”陈然喃喃地说：“我以後会改的，有时候就忍不住……”
“好了，快点吃饭。”周贤宠溺地拍拍他的头，说：“吃完了，就赶紧回家！”
听到这句话，陈然的耳朵立刻耷拉下来，哀求道：“我今天不回去了行不行？”
“不行。哪有三天两头就到晚在别人家住的道理？”
“不！”陈然立刻放下了筷子，鼓著腮帮不说话。
“乖了。”
“不乖！”
周贤好心情地逗他：“不乖就不喜欢你。”
“不喜欢拉倒！”陈然推开碗，站起来，坐到一边去。

周贤有点恼火，默默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去卫生间洗漱。回来之後，就看见陈然窝在沙发里面发呆。恍惚的样子，叫人心疼。
叹了口气，周贤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亲亲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耳朵，小声哄著：“小然……”
陈然一下子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咸粥，你不要不理我。我错了，你骂我，打我都好，别不理我！”
“是我不好。”周贤恨自己，怎能让自己心爱的人伤心呢？他不想走，还不是舍不得。撒撒娇发发脾气，是正常的呀，你怎麽能生他的气呢？可怜见的。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跟他生气了。
“好了，快去洗漱。早点休息！”看著陈然嫩嫩的唇，笑著亲下去。
“抱我去！”陈然扬起脸，搂上他的脖子。
“真是的，飞扬跋扈！”

“明天放学不要来找我，不然又要赖在我家不肯回去。你也不想你家里那麽快知道吧？”
“知道了。重一点，那麽轻怎麽洗得干净？咸粥。”陈然闭著眼睛，听任周贤拿著毛巾，帮他洗脸。
“不许给我取外号！”
“就要！咸粥咸粥……”
“……”
“可我喜欢吃咸粥！”陈然咬咬嘴唇，盯著周贤。
周贤心里一甜，大喊一声：“走喽！”抱起陈然，往卧室走去。

陈然真是後悔，昨天晚上答应他，今天不去办公室找他。心里总觉得有什麽不舒服，不顾夏翼不耐烦的眼神，慢慢地收拾书包。
“陈然，你是猪头啊！快点，田林在门口等我呢！”夏翼新交往的女友是高三的，听说也是花丛中的高手。陈然劝他不要去惹这样的女生，可夏翼说，越是这样的女人越是有成就感。大家不过是玩玩儿，她一毕业就散夥。陈然笑道：“到时候就说不定了！玩儿什麽不好？”反正夏翼是铁了心，陈然就不好劝什麽。

陈然怅然地远远地看著办公楼，数学办公室的灯还亮著，说不定他还在等著我呢，偷偷地看著一门心思往门口冲的夏翼，停了下来，说：“我要去办公室！”
“靠，”夏翼瞪他：“你早说啊，害得我等你那麽久？”
“滚！”
“喂，你三天两头去他家，不好吧？”夏翼突然很正经地说。
“为甚麽？”
“你老撒谎说去了我家，会被拆穿的，我死定了。你爸跟我爸又不是不熟？”
“……”
“就差那麽一天两天？”
陈然还是低头不语。夏翼一把拉住他说：“今天听我的，走，回去。”陈然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跟夏翼上了车。

事实证明，夏翼是正确的。一回家，陈然就发现夏叔叔正坐在自家的沙发上，他笑著问：“小然，怎麽好久不去我家。”陈然吓得一生冷汗，隐约记得夏翼，说他老爸这几天都忙著跑香港的生意。於是大胆地回答道：“叔叔老是忙，我去了您不在！”
这一宝陈然是押对了，夏叔叔点点头说：“是啊，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就好了。呵呵！”陈然老爸也呵呵笑起来，说：“小然你去书房做功课去！”
陈然知道他们要谈自己不能听的事情了，不屑又开心地钻进房间，给周贤打电话。

“你在哪里？”劈头就问。
“在家吃饭哪！”周贤很老实地说，一边切辣椒一边摸眼泪。
“今天准备吃什麽？买胡萝卜没有？你要多吃胡萝卜，还有菠菜，对了不要老是买土豆吃，都是些淀粉。还有肉，炖汤喝很补的……”陈然一本正经地叮嘱著，那头周贤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不由得唏噜唏噜起来。
陈然急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就要放下电话赶过去。周贤赶紧阻止道：“没什麽，我是太感动了。你对我那麽好！”
“去！”听见他这样说，陈然就知道没有什麽了：“你是不是切辣椒在？”
“哦，是在切。不过我不是因为辣椒辣到而流泪，我是因为太感动了。”
“呸”陈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有什麽特征麽？”
“什麽？”周贤赶紧竖起耳朵。
“你撒谎的时候，总喜欢解释。生怕我不相信似的，其实这才叫欲盖弥彰。你平时从不对别人解释你的行为的。你没有发觉吗？只有你撒谎的时候，你才喜欢解释！”
“啊！”被揭穿的周贤反而很开心地叫道：“下次我知道怎麽撒谎更像了。”
……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快两个小时，直到陈然的妈妈走进来，很诧异地问：“小然，你还在讲电话？”
陈然的脸一烫，好像很生气地说：“妈妈，你偷听我讲话？”
“没有！”陈然妈妈赶紧解释到：“我六点锺准备叫你吃饭，听见你在讲电话。现在都七点了，我听见你还在讲，就进来看看！对不起，妈妈没有故意听的。”
“我跟老师在讨论习题。所以忘记时间了！”
“好，一会儿来吃饭。别太辛苦了！”陈然妈妈信以为真地退了出去。

那一边，周贤在感慨：“陈然，你真是强！”
“哼，自己都觉得理亏，说出来的话就绝对不可信了。撒谎的时候，要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越理直气壮越像真的。”
“好厉害。哪天我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哪！”
“你小心点，哼哼，好好对我吧！”
“快吃饭吧。我的菜放在案板上，都变颜色了。土豆都黄了！”
“又吃土豆？”
“好了，小祖宗，去吃饭吧！”
“拜拜！”

挂上电话，周贤一边做饭，一边感叹，现在的小孩子心理学怎麽学得那麽好。忽然又想，既然他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骗他的妈妈，谁知道会不会这样骗我呢？
忽然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心情有点低落。旋即摇摇头，笑自己胡思乱想，这麽可爱的小孩子，这麽依恋我的陈然怎麽会骗我？

自己对对方的坦诚反而是增加了周贤的疑虑，这一点，陈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沈浸在自己甜蜜而痛苦的相思当中，却不知道一些东西随著两人的亲密，慢慢地改变著。
因为爱所以爱是对的，但是有时候因为爱，才会有恨。
因为亲密了，才会有矛盾，才会看清楚，才会有疏远。

这些是只有爱过的人，才懂得的道理啊！

二

你应该还记得，我跟你们提到的高一地理老师李清。是的，这位美女老师的确曾经对周贤有一定的期待。而周贤，确实给了对方这样的幻想。
并不是周贤在玩弄女孩子，要知道周贤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能让他郑重、认真对待的事，这世上并不多，但他绝对是一个很真诚的人。
他习惯把这种不多的认真放在心底，所以外人看来，他是很喜欢玩儿的，甚至有些玩世不恭。
上级虽然器重他，却对他这种性格很头疼。这样的人是无法重用的，呵，而且这类人是不屑於被人重用的。齐桓公说：“士之傲爵禄者，固轻其主！”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国家主席来看望他，说不定他会矫情地说：“请不要挡住我的阳光！”

而，这样的一个人恋爱了，对象就是他的学生，并且拥有和他同样的性别。这也是最让周贤头疼的事情，若是女生，倒也好办，等到对方毕业，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的美娇娘迎娶。
而今的情况来看，两个人呆在本地是绝对无法立足的，陈然的家庭在本地的势力，会很轻易将他这个外地人，置於睡大街的悲惨境地──只要他们愿意。
陈然对他说：“我们出去吧！离开这里，不回来了。”
什麽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重重。
家里那个君王一般阴沈的父亲，常常让周贤晚上做恶梦；大学是过了一段颇为潇洒的学生生活，结果一张证书奖金都没有拿到，转行就比较难办；教书能力倒也不算差，可是一想到要为人师表，而自己不结婚跟男性同居，无论那个地方的家长们都会闹翻天吧！……唉，想的越多越烦恼，越觉得灰心。
这种心情也是不能跟陈然讲，在他的眼里，大概是爱情至上的吧！可，这个世界不是有爱就可以了的呀！

麻烦的事情不止这一桩，我们刚刚提到的李清，她仍不屈不挠地对周贤暗送秋波，周贤不好在办公室驳对方的面子──从这点上看，周贤是很体贴的人，而李清也深谙此点，所以才坚信周贤一定会接受她，她相信男人可以被温柔感动，连铁棒都可以磨成针，还有什麽不可能？
陈然几次看见周贤跟李清在办公室里有说有笑，气得把牙咬碎。可是，他哪里知道周贤心里惶惶然，想尽快结束对话，可是在倒数第二句的时候，李清总能找到新的话题。
办公室的阿姨们，一个个乐得开心，对啊，免费的现场版的肥皂剧，谁不爱看？

她们笑说：“周贤我们想吃喜糖了，我可不要德芙，费列罗马马虎虎哈！”周贤当著别人的面从不说实话，只是哈哈笑，因为他怕李清在她们面前难堪。虽然是老师，女人爱说的本性是不可改变的，显然她们的议论是不带恶意，可依然会让当事人难受。
只有我看出了他真实心意，於是私底下嘲笑道：“周贤，妾有情，郎无意啊！”他无奈地摇头：“现在女孩子的毅力真是可怕！”
“你干嘛不接受人家呢？李清温柔又漂亮，还是本地人。你不知道物理组的王其巴巴等著，可李清一眼都不看！”
“你什麽时候这麽无聊？跟办公室的阿姨们一样。”周贤笑了起来：“那麽关心李清，不是你在巴巴等著吧？”
无可否认，他认真严肃的时候很帅，但是我更喜欢看他笑，什麽事情只要他笑了，就让人很安心。

我开玩笑问道：“连李清这般人物都不如你的眼睛，你心里有人了？”
当时，我的确不知道他的恋情。
他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说你八卦了，你还真的是八婆哪！”
我很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心里有点难过，我几乎确定了他心里有一个人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那个人是陈然。换句话来讲，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不该插进来讲话，呵，一提到周贤就有点收不住了。还是接著讲他们的故事吧！

快到期末了，学校上下涌动著备考的紧张和兴奋。因为考试过後的假期，是学校上上下下盼望已久的。
中国学生的辛苦是众所周知的，莲花的民主制度虽然名声很响，但这名声比不上它的升学率。本地的人都知道莲花的学生，是难得的兼顾型的人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得那一种──如果你愿意把考试的能力比作厨房。
这是有中国特色的学校，算是中国人独创。这种独创决定了莲花的学生要辛苦得多，但是我仍然相信，中学应试的内容，对莲花这个层次的学生来说，是基础。所以，掌握好这部分基础，对他们的实际应用是有益处的。也就是说，二者是并行不悖的。
我不相信一个连汉字都不会写的人，会写诗歌会做文章。而练习汉字的辛苦，你不能简单地因为它的枯燥和严厉而否定，没有一定基础知识积累的人，能力是无从谈起的。
而，现在，中国的教育制度指针，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对待学生的态度也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大概是矫枉必须过正的道理吧！

上面一通废话，是平时跟周贤交流的时候，两个人的共识。你大概可以体会我对周贤的欣赏了，也就可以感觉到我对他的倾慕。我实在不想告诉任何人，我对一个同事的感情，而且是同性。
我尽量客观地讲述这个故事，我尽量不让你们感觉到我的存在，但是，我的情感大概会影响它的公正性。但是那并不要紧，因为，没有什麽是绝对公正的。
就像考试，它永远只能是相对公正。只能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学生的学习状况。因为，有人有好的运气，有人有好的技巧，我指的是考试作弊的技巧。

期末考试如期来临，老师当作田边的稻草人派上了用场。做学生的时候，觉得老师好幸福，就知道拿考试来吓唬我们，我们复习辛苦死了，他们背著手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现在，周贤想，我多想跟你们换个位置，让你们来做这个木头人。
上午十点，语文考试。艰难的两个半小时。
学生倒是奋笔疾书，周贤的眼睛快要瞪酸了。刚想在教室里面走走，就被一个学生很不满地看了回去。莲花的学生在这方面很有维权意识，老师你防碍我考试了！
周贤重新回到讲台，眼神开始飘忽，一色的校服，一色的短发，头都是低下去的，看不见脸，於是他想到了陈然。想到那个孩子，周贤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昨天人家在忙著临阵磨枪的时候，他却躲在周贤的被子里看了半本《第二性》。一觉醒来，他还在看。周贤迷迷糊糊地问“天亮了？”
“还早呢，睡吧。”陈然很母性地抚摸著周贤的头发，周贤笑著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撒娇道：“灯亮著，睡不著！”
陈然无可奈何地关上灯，脱掉外套，钻进被子。一进来，就被周贤压倒身子底下。陈然心里一热，抬头吻上对方的嘴唇。
後来的事情，就无法控制了。两人赤裸相呈，气息不定。都明白想要什麽，却都忍著。到了最後关头，周贤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冲到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