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婉臻都死了十几年了,连振璧的心仍旧挂在她身上,活人要怎麽去跟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争呢?
好吧,反正她总归是得不到,那麽不爱她的她也不要爱了。反正从婉臻死掉那一天起,连振璧就再不曾把她放在眼里,他不爱她那她也不要爱他了,她只要尽情的追求自己的快乐就好。
反正这男人有的是钱,他负担得起她高价买得的片刻欢娱。而且他也放纵她那样做!
「怎麽,你是有什麽话想对我说吗?想就就快点说吧,我还赶著李太家的约会哪!」男人的无言惹起他心烦的不耐,当初爱的就是他的老成持重,到後来他这样的性格却成为她最恨的一点。
仍旧是沉默,连振璧只是神色凝肃地看了温素萍一眼又一眼,最後总算开口道了句:「我在美国遇到了锺立文。」
那真是个极为意外的偶遇,几个月前他就听说了锺立文带著妻儿举家回到台湾来了,但从十几年前的那场架…不,不能算是打架,该说是他单方面的动手打人,之後,他们两人就一直很小心的回避著对方,即使知道了他回到台湾来,他也从不曾萌生过去见这个旧识一面的念头,更遑论去了解他人现在在做什麽。
他没想到的是锺立文竟然辗转地被聘为兰陵学院大学部的专任教授,更没想到目前都在台湾这蕞尔小岛上生活的两人末了竟会在异国的饭店lobby上重遇。
「哦,是吗。」语气仍是自若的回问了句,但温素萍的眼神却不自觉的闪烁了一下。
碰见了又如何?她又不是不清楚这两男人的个性。
为了同个女人,两男人都像玩躲猫猫般相互躲了对方大半辈子了,她可不认为到了这时候这两人会突然想到要聚在一起「细说重头」起来。所以,她应该用不著太担忧的……是吧?
温素萍那一瞬间的眸光闪动并没有逃过连振璧的眼睛。很仔细的观察著她的每一个动作反应,他继续说道:「他开口约了我吃饭一叙,我答应了。」
明显愣了一下,却没再说话,只眯起那双妖妖媚媚的桃花眼睨了连振璧一眼,跟著她就动作熟练的从妆台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根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看来这两个男人之间这回是有过一番「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深入交谈了,怎麽,同锺立文对好了质,这会提早赶回来是特地为兴师问罪而来的吗?好啊,想与她翻百八年前的旧帐那就来啊!谁怕谁。
薰入脉叶血管中的尼古丁略让她著慌的心神静定了些,满脸写著不在乎,一手上叼著烟,一手却盘著自己腰身姿态倨傲的站定著,语调转为冷然的,温素萍只朝他说了句:「你想说些什麽就快些说,约了人迟到可是会让我丢失面子的。」
「在那边的时候,我和他有过一番很详细的长谈。」他看著她故做的傲慢。末了,长叹了声才平静问道:「你为什麽要骗我?」
「骗你?」闻言,温素萍哼笑了一声:「我骗了你什麽了?」呵,她骗了他的事可太多了,他要不说出来她怎知他指的是哪一桩?
「当年,你为什麽要骗我婉臻跟立文之间有……你为什麽要……」看著他,一直维持著表面平静的脸上突然出现痛苦的神色,最後他满腹的苦闷只化为颓然的一句──「丰堂是我的孩子吧。」
这一句,非疑问,而是肯定。
「呵、呵呵……」他这一句激出的是温素萍一声声略带嘲弄的清脆笑声,「你这问题问我我怎麽会清楚,要问你不该问『大姐』去吗?况且,我什麽时候曾跟你说过婉臻她肚里的小孩不是你的是锺立文的了,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这麽说过的唷。」她又继续笑。
没错,千真万确的,她确实是一个字也没这麽说过,她只是把不小心看到的一些实情放大渲染的让连振璧知晓,然後在这三个人之间制造一点嫌隙罢了。谁晓得剧情竟然会那样顺当的往她要的方向走。她是谁?她是温素萍,倘若那时她会平白让这个趁时介入的机会溜走的话,那她就不是她了。
「没错,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你确实是一个字也不曾那麽说过。」忆及一切过往,喃喃的说著,连振璧笑了。但那笑容中却满是悲苦之意。
那也正温素萍手段高明之处,她什麽也没明说,看得清楚他们之间每一个人的性格的,她只是在众人性格中最脆弱的那一环扎下一根钉,然後就袖著手旁观众人的心志因著那根淬毒的钉子渐被侵蚀腐坏,而後全然崩溃的过程。
他的自卑多疑;立文的莽撞怯懦;婉臻的矜冷好强,这许多的许多,都让当年的温素萍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你跟婉臻难道不曾是最好的朋友吗?婉臻有对你做了什麽吗?你什麽你为什麽要这样子对她!」想到婉臻最後的悒郁而终,再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连振璧终於忍不住窜上前去一把攫住温素萍的双肩……
59
只知道住址及所在地,但连丰堂绝少踏入连家新宅。
一来是清楚阿姨并不喜欢他,二来,即使不曾做错什麽,但在面对著父亲时,自己总不免会生出惶恐的心绪,为避免这种种尴尬的情绪,除了父亲唤他来的几回以外,是因此他从未主动涉足连家新宅。
在他的心里,连家老宅才让他觉得那是他的家,虽然这里有他关爱的宇堂,但因为宇堂经常主动上连家老宅找他这个「哥哥」缠腻著住上些许日,连丰堂自是不需上这里找他。
他倒没想到有一天会是他上这儿来找宇堂。
也就因为这份对自己「其他家人」的没出息怯懦,才让他会紧抓著郎律日地让他陪同前来。看来,人一旦有了可以依恃的对象,就会不自觉的产生依赖心理的这种说法是真——他是从何时起心理上开始依赖起郎这个又痞子无赖家伙的?
偷眼觑瞧著郎律日俊朗侧面的连丰堂才在心里想道,郎律日却正好在这时转过脸来,一脸自觉被抓包神情的,连丰堂立时心虚的别过眼去,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
「啊,到了,到了,是这里了,可以停车了。」忙著对门牌号码,忙著招呼计程车司机停车後,郎律日这才把眼光转往连丰堂:「到了,该下车……咦?小堂堂你脸怎麽这麽红?」
「没事,我们下车吧。」若无其事道,连丰堂忙推搡著催促他下车,好防止他再追问。
一脸狐疑,但郎律日还是乖乖的付钱再体贴的扶著因为昨夜的操劳过度而体力不济的老婆下车。
是近亲情怯吧!下了小黄,看著高矗於眼前那道高广大门,连丰堂几乎提不起按门铃的勇气……
奇怪著他的迟疑,郎律日才准备代劳的动手捺下门铃钮时——
伴随著一长声的「腾腾」声,却见一辆双载的125豁地在大门前停定。
一时间,只见两方,四人,八只眼,全定在原地面面相觑的打量著彼此。
由於车上两人全戴著全罩式安全帽,教人看不出面目,不过两人身上的打扮看来就挺不良,但不知为何,安全帽里的两双眼看来却全有些眼熟,有些疑心这两小子该不会是以前被他揍过的小瘪三,偶遇到才停车准备来寻仇的吧!心想,他忙把连丰堂推护到身侧,正当郎律日上前了步要说些什麽时。
先他一步的,机车骑士身後被载著的那小个子已忽地从後座上一跃而下,跟著一把拔掉头上的安全帽。
「宇堂!」
「臭小子怎麽是你!」
当看到安全帽下露出的竟是连宇堂那张娃娃脸时,两人全同声叫了出来。
无视於在场另一人士存在的,连宇堂只把一双大眼看向连丰堂:「哥,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问著,双眼在溜过郎律日搁在他哥哥腰间的指掌时,抑不住的闪动了下。
俩人同时自觉到他们目前姿态的亲密,顿觉别扭不已的,连丰堂下意识就要拉开两人的间距,但郎律日可不让,非但不让,他甚且还故意的当著连宇堂眼前把箝缩臂弯地把连丰堂搂了个更加死紧。
要看吗?想看吗?那本少爷就让你看个够,看看小堂堂究竟是谁的!嗤,要不早点让这小子认清事实的话,还不晓得他会瞎缠多久。嘴硬心软,万一疼弟如痴的小堂堂一个不小心对这臭小子心软了的t话,那他岂不要输得死惨。
是谁说过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那你就别怪本少爷对你残酷了,看清楚了没,小堂堂已经是我老婆了,弟弟情敌。
「郎你做什麽……」一个挣不开,抬头就看他针对宇堂的一脸挑衅,立时就知道了郎的心思,也知道他硬是不会放手的了,没得法,心里暗叹了口气,他只好恼怒的瞪了郎律日一眼。
脸色蓦然一白,在看见这一幕时。看来,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哥哥跟郎学长两个人之间已经发展出很稳定的感情了——性格一向都过於内敛,他从来没见哥哥那麽对人表露过那样明显嗔怒的神态。
「我没事的,哥哥你用不著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敛起脸上一向长挂的笑,一脸木然面无表情的,连宇堂说道。
看著这样子的宇堂,连丰堂突然有著说不出的心疼。
宇堂一向爱笑,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才让宇堂脸上失去了往昔的笑意的吗?是否在那件事之後,他们兄弟两人就都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相亲相爱之情了?这叫他怎舍得,宇堂一向是他最重视的家人哪……
「宇堂……」看著连宇堂,连丰堂只能心里难受的轻唤了声,却不知该说些什麽来劝解,因为再怎麽样他也不可能改变心意的去接受宇堂的爱情的啊。
连宇堂光是看著连丰堂欲言又止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哥哥你别想太多了,跟你无关,事实上,这样的我才是真实的我。是你一直都把我想得太小太天真,我们也不过差了两岁而已。没有人真能那样心无城府天天开心的,那是因为哥哥你一直都把我想成那样,想哥哥你多喜欢我一点,我才一直伪装成好孩子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神色有些落寞的,他又瞟了眼两人靠得近的身姿。
跟著忽尔朝著两人微微的一笑才故做轻快道:「而且,明明就心情不好却老要装笑脸其实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我决定以後都不再那样为难我自己了,所以,哥哥你应该要支持我的这个决定才对呀!」
他这番话听得连丰堂为之一愣。听起来似乎也是对的──做人确实是没必要做得那麽累。只是,他却无法确定宇堂这番话说的是否由衷,抑或是他说这些话只是图他安心?还有就是……
他忍不住看了看宇堂,跟著把疑惑的目光调往自停车後就安坐在机车上没下地,甚至连安全帽都没脱下的,打扮似混混的机车骑士。
跟著哥哥的眼光,连宇堂这才回头注意到这个被他们晾在一旁许久的家伙。忽尔把小嘴一噘地,只见他冲过去就一脚踹在人家机车轮胎上的骂道:「啊你怎麽还没滚哪,守在这看戏哦!」
有点显见的迁怒嫌疑。
「你不是说要回来拿点东西,让我在外头等你的吗?」脾气修养似乎都挺不错,机车骑士笑笑慵懒的声音从安全帽中透了出来。
在一旁看著、打量著老半天,他早就越看越怀疑了,再听到那人的声音,郎律日终於完全肯定的叫了出来──「Yoyi,怎麽是你!」
「真没办法,这样也能被你认出来。」声音显得挺无可奈何的,机车骑士这才懒懒的动手脱掉安全帽。郎这家伙的直觉力真的是没法挡哪!
「你,你这家伙是什麽时候跟这臭小子搞在一起的。」
「什麽搞在一起,你这人讲话怎麽这麽难听!」还来不及对那个做阿飞打扮的竟是冯友宜的这事做出任何反应,就先对郎律日的遣辞用字大皱其眉。
啊明明就是事实都不能讲的哦,小堂堂真偏心,只要跟他家连小弟有关的事,不管他做什麽都不对。小小闷,索性很鳖的摸摸鼻子闭上嘴。
见状,一旁的冯友宜是毫不掩饰的笑咧了嘴。直笑到让郎律日用眼刀射向他才打住了笑,但他可没就此放弃作怪,就见他一脸调侃兼暧昧的对著郎律日猛挤眉眨眼的。
两个人厮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郎律日又岂会读不懂──Yoyi那家伙在恭喜他终於吃到小堂堂堂之馀,还不忘嘲笑他也被小堂堂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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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被吃得死死的如何?本少爷高兴,你管我!郎律日旋即一个跩样的回看了他一眼。
见状,冯友宜显见的笑得更乐了。可惜他的个人乐趣很快的就被人打断了──
「喂,你是眼睛抽筋了啊!一个人在那扭什麽鬼脸!」两人的互通声气看在连宇堂眼里,怎麽看就是怎麽碍眼,抬腿又踹了可怜的机车轮胎一脚。
真是,这小孩怎麽一跟他混熟了点就这麽的不客气哪!有点无奈却又似乎挺纵容,冯友宜只耸耸肩的打住所有小动作。
哦、哦!这两个人果然有些谱!郎大少的直觉力(?)全面开动。
就连连丰堂也看出了这两人间不寻常的互动模式──他从来没看过宇堂那样恶里恶气的撒赖举动。「你们……冯学长,难道宇堂没来学校上课的这几天都跟你在一起吗?」
「没错,我这几天确实是都跟他在一起。」冯友宜还没发言,连宇堂就先抢著说道。
「你们两个……」之前他曾误会过郎跟冯两人之间有什麽特别的关系,但在经郎的说明後,他已知道郎只是拜托这个大学部的学长帮忙调查事。只是现在这位学长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和宇堂这身打扮的一起出现,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是……
「哥哥你很想知道我跟这家伙之间是什麽关系吗?」突地又露出一脸以往想陷害人时那种特天真灿烂的笑,反眼示威般睨了冯友宜一眼,他才对连丰堂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就跟哥哥你跟郎学长之间一样,哥哥你同郎学长之间是什麽关系,我跟他之间就是什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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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怎麽可以……」宇堂根本都还未成年呢,冯学长他怎麽可以……,连丰堂几乎不可置信的转眼瞪向冯友宜,深切的冀望著他能够矢口否认──宇堂说的只是瞎闹的玩笑话。
很明白的意识到连丰堂的探究目光,但却一副什麽都没打算说明的样子,仍坐在车上的冯友宜只把目光朝连宇堂那张娃娃脸上一转,大有他说什麽就是什麽的姿态意味。
「哥哥,」一见到连丰堂针对某人的责怒神情,唤了声将哥哥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连宇堂跟著说出一串吓死人不偿命的言论:「你搞错该责备的对象了,是我强迫他跟我发生关系的,我是什麽样的人哥哥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真的还假的,Yoyi?难不成这回换了你被臭小子给迷Ⅹ啦?下巴差点脱落,郎律日只愕然的看住冯友宜。
标准的以不变应万变──结果冯友宜仍然是那脸似是写著佛曰:「不可说。」的神秘表情慵懒笑睐著连宇堂。
都说出了这麽劲爆的话来了却还是没激出冯友宜的任何反应,似乎有些没兴味了。一咬牙连宇堂又回复为面无表情道:「总之,我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心情不好个几天跷课几天而已,下个礼拜我就会回学校上课了,哥哥你真的不用担心。」
就是看不过眼那个冯友宜老一副懒散什麽都无所谓的态度,他才会那麽瞎说一通的,但在说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就算不因为那件事,哥哥也铁定会因为这件事而厌恶、瞧不起他吧!
「宇堂──」皱起眉来轻唤了一声,连丰堂似是想对他说些什麽时──
「哥,既然你都来了,反正爸妈也都不在,你们不如就全上来喝杯茶再走吧。」似乎是存心不想让连丰堂把话说出口,连宇堂急急的打断,跟著就迳自掏钥匙开门,更立即以著不等人迅疾步伐领头先走──再等一下下、再拖延一下下吧,延到他准备足够多的勇气去听哥哥亲口说出「讨厌」的那一刻。
还有话没对宇堂说完,连丰堂自是跟著进了门;老婆去哪他就去哪,郎律日自然跟进。回看了一眼,冯友宜已架起停妥机车,看来也很「听候旨意」的要进门喝茶。
一行人就全跟著连宇堂疾走的步伐进了门……
才一进玄关,一行人就听见从楼上传出的砰然巨响。
认定了家里没人在,不仅是跟进门的三人,即使是连宇堂在听见那声响时都奇怪的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