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咬牙爬下床,开始穿衣服,找鞋子。
“我没住医院,我讨厌那些医生的棺材脸……你快来吧,我想你,肖晓……呜呜。”
肖宸听她叫自己肖晓,心里酸的不行,“别哭,我马上到,啊!”赶紧挂了电话,扯开喉咙朝外面喊,“极冰哥,把、
把鞋给我拿来——”
杨极冰听到这带颤音的喊声,立即快步走进来,正看到肖宸呲牙咧嘴的半扶在地上,手还不安生的系着扣子。他不由拧
起眉头责怪他:“这个样子,你想干什么?”说完俯下身抱起肖宸,要放回床上。
肖宸赶紧抓住他胳膊,说:“送我去胡媛家,快点,她、她孩子没了。”说完,眼圈竟红起来。
杨极冰心头一疼,赶紧哄他,“好,好,咱们马上就去,你别乱动,我去叫车。”
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杨极冰边往外走着,却极不放心的回头看看肖宸——这孩子,是那么重情意,经历了几次生生死
死,他已经听不得亲人们的一点儿坏消息。两次的发病,真的担心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经还能承受些什么。
自己事事顺他,事事迁就他,要的不就是看着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幸福一生吗?
杨极冰拜托老管家把大头儿子送回纪雨绚家。
而他没有自己开车,叫来了家庭司机,自己抱着肖宸坐在后面。
可能是昨夜折腾得太久,又听到这样的消息,肖宸在车上一会儿眼睛睁着,一会儿闭上,一会儿又睁开……杨极冰拍着
他的背低声劝他:“先歇一会儿,还早呢。”
然后又轻声叮嘱司机:“开慢些。”
临近中午,路上上下班的人多车多,红灯时间也特别长,车子走走停停,杨极冰全没注意,他只是专注的盯着怀里的人
,手习惯性的拍着他后背,一下一下的,仿佛从前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一样。
肖宸就在这熟悉的暖洋洋的感觉里,沉沉睡去。
胡媛和她家小白兔依然住在位于北京西山的军区大院里。
路程很远,等到军区大门口,又要检查、又要登记的,这一耽误,两个多小时都过去了。
找到门口,紧扣着胡媛小楼房的房门门铃,肖宸着急的叫道:“胡媛,胡媛!”
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肖宸吗?”
──那声音低沉厚重,不是向欧拓是谁?
门开了,门里的人站在里面,面无表情的望着门外的人,三人相对无语。
肖宸在杨极冰不动声色的搀扶下,快步走进房里,与那人擦肩而过时,甚至能听到那人平静的呼息声。
胡媛的卧室被布置成粉红色,浪漫的如淑女屋一样。
一张粉色的婴儿床摆在大床边儿上,显然这是为那个没机会来到世上的孩子准备的。
胡媛正用手来回抚摸着这张小床,抬眼看看走进来的两大帅哥,撇撇嘴又想哭。
肖宸赶紧过去,搂住她,“没事了。”
胡媛抢擦擦眼角,对房里的另两个楚河汉界不搭边的大男人说:“都杵着干嘛,坐下吧。”
肖宸拧着眉问最后走进来的小白兔姐夫:“怎么回事,昨天还好端端的?”
小白兔瞅了瞅胡媛,又瞅了瞅欧拓,闷声不语。
欧拓开口说:“早起晨练经过胡媛家,胡媛从窗口看见我,一高兴就追出来,脚下没注意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你白痴吗?就看着她摔下来?”肖宸冲口骂人。
欧拓脸色一白,紧闭上薄唇没有说话。
“不怪欧拓,是从我家二楼楼梯上摔下来的。”胡媛涨红着脸、嘟着嘴说。
“那就你白痴,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肖宸转过头来改骂胡媛。
老妖哪里受过这种委曲?加上本来心情就不好,眼睛一红泪又下来了,“什么凶,人家好容易盼你,还训我,你滚蛋、
你滚蛋。”罢用手使劲推搡肖宸,推得肖宸一踉跄。
杨极冰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肖宸,低声对胡媛说:“虽是小产,但也算产妇,情绪不能激动,对身体不好。”
“我错了,我错了,你打吧。”肖宸也搂着胡媛哄。
欧拓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老妖见连冰山都这么温柔的对自己说话,觉得自己赚了,抽抽噎噎在肖宸怀里腻歪:其实也不能赖我,就是好长时间没
见欧拓了,一高兴,就把自己这茬儿给忘了。”
这老妖不是最讨厌欧拓吗?什么时候和欧拓关系这么好了?肖宸疑惑的望望欧拓。
欧拓见肖宸望自己,勉强抬抬嘴角说:“赖我赖我,好容易回趟家,好死不死从你家窗户下经过干嘛。”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度的小白兔姐夫很小气的从肖宸怀里抢过老婆,极温柔的喂老
婆喝红糖水,“乖,趁热喝,妈说了,这个最补血。”
“我还要吃红鸡蛋。”胡媛一想起那孩子,又伤心的抽噎起来。
“好好,红鸡蛋、小米粥、猪蹄子……产妇吃什么,咱吃什么,好不好?”
“嗯。”
看着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
边儿上三个大男人很不自在,先后退出了卧室。
还没走出几步,胡媛声音就追过来了:“谁都不许走,都得陪我。”
产妇最大,流产的产妇更大,三人老实的坐在客厅里等着千年老妖的使唤。
这下屋里屋外都安静了。
肖宸和杨极冰坐在长沙发上,欧拓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谁都没有看向对方,因为,谁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眼睛里应该看谁?
谁也都没有动,因为,谁也不知道,现在变换什么样的姿势,才能便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
直到喝完红糖水的胡媛打破了这份沉默,她躺在屋里喊:“我饿了,肖晓,我要吃你做的牛肉咖喱饭,多放香菜的那种
。”
“现在,你能吃咖喱吗?那东西,不好消化吧?”肖宸无奈的叹气,胡媛好这口,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自打自己16岁
在酒吧学着做过一次,这老妖就没完没了的耗上自己。
“我就要吃。”
“好,好,想吃就吃,就是天鹅肉我都给你做。”肖宸笑着站起来,挽着袖子慢慢往厨房蹭。
杨极冰上前扶住他,低声问:“行吗?”
肖宸苦笑,“不行也得行呀,今天她是奶奶。”
一直未动的欧拓忽然站起来,“我给你帮忙。”
“你会做饭?”肖宸站直身子讥笑着望向他。
“在德国打工时,学过。”欧拓淡淡望了杨极冰一眼,跟在肖宸后面走进厨房。
杨极冰迟疑一下,又重新坐回沙发,他专注的望着墙壁上滴滴达达走动的欧式老钟,冰清玉洁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第八十六章
厨房里的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各自忙碌着,也是面无表情。
好在厨房很大,肖宸又刻意与那人保持着一定距离,所以到也相安无事。只有洗菜的水声和锅里炖肉牛的噜咕声,充斥
着整个空间。
肖宸正在进行牛肉咖喱饭里最复杂的一道工序——切洋葱。
这个切洋葱,真的是很难搞的一件事情,它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让你双目通红、泪流满面,而又无处说理。
肖宸无奈的拉起袖口擦眼角的泪花。
一只手默默伸过来,手上是一张纸巾。
肖宸犹豫一下,接过来,开始代替袖子擦拭。一会儿,另一只手又默默伸过来,这次手里没有纸巾,直接揽上肖宸的腰
。
肖宸的火腾的就燃起来了,想给他个大背跨,可就自己今天的身体状况,实在不易做这个动作,而且,又怕外面那人听
到。所以,他只能绷紧身体低喝:“放开你的爪子。”
“肖宸,你就这么讨厌我?”耳边欧拓的嗓音低沉磁性,声音中掺杂着浓浓的伤感与失落。肖宸闭闭眼睛,深吸口气说
:“不是讨厌,是没感觉。”
说完,又当当当的切他的洋葱,心道:辣死你个混蛋。
对他的恶劣想法,欧拓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原来,胡媛说的真对——感情真他妈的脆弱,只是六年
时间,你我之间就已经没有感觉了。”
肖宸当的放下刀,他不得不放下,因为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用刀把这个人当成洋葱剁了。“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差
的不仅是品行,连记性都不好。”
欧拓一愣,挑眉问:“什么意思?”
“谁说是六年,早在四年之前,你我之间的感觉就已经不存在了。”肖宸冷笑,现在来找自己算帐,那好吧,就把这几
年的帐好好算算清楚,看到底是谁赚谁赔。
“什么意思?”欧拓再愣。
肖宸心头的火更大了,把手里的洋葱大力扔在案板上,瞪着欧拓低骂:“你他妈别跟得健忘症似的,是谁前脚承诺不见
不散,后脚就举行了一场举世无双、惊天地泣鬼神的婚礼?是谁搂着小新娘,笑得跟狗尾巴花似的……是谁?他妈的,
别告诉地球人,那是你的克隆双胞胎。”
被他的怒气冲击的后退一步,欧拓不能致信的瞪大深遽的眼睛,“我的婚礼?”
“哈……别告诉我你忘了自己曾经娶过老婆,怎么,离婚啦?”肖宸狐狸眼睛眯成一条缝,鄙视无比的斜望着他。
欧拓恍然站在那里,一开始他没有任何的反应,至到肖宸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耳边传来欧拓低沉的声音,“我承认
,那是我的婚礼。”
他象想起什么一样,挑起眉毛急速问肖宸:“你、你去了?”
“是呀,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去吧?”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欧拓声音有点大的叫了一声。
“是呀,我是想出去,差一点就冲过去给你当伴郎,那时候我就想呀,他妈的我这辈子都当不成新郎了,给这小子当回
伴郎也不错,致少、致少也算是一起参加过婚礼……”说到这儿,肖宸声音不由颤动起来……他现在特后悔,后悔自己
为什么要听到消息后还不相信,傻瓜一样从那么远的地方巴巴跑回来,躲在角落里,心肺俱烈、天塌地陷的看这个混蛋
满脸幸福的挽着他的小新娘步入礼堂,那时候,自己连死的心事都有。
“为什么你不进去……如果你真的进去,也许……一切结局都会不一样了。”欧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苦涩的笑出声,
他无力的靠向身后的厨柜,心想:这真他妈是一场闹剧。
肖宸冷哼一声。
厨房里重新恢复沉默——
这个过程里,欧拓表神变了又变,最后他深遽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厉光,站直身体一把抓住肖宸胳膊,快速说:“现在还
来得及,肖宸,咱们重新开始,就象从前一样,就象从来没有过这六年一样……你不介意我的婚礼,我不介意你有过他
,结束一切,……好不好?好不好?”
肖宸象望白痴一样望着欧拓,怜悯地告诉他,“不可能了,欧拓,回不去了。”
“不是回不去,是你不想回去吧?是你不想离开杨极冰那个温柔乡吧,肖宸?”
“是又怎么样?”
显然这句话激恼了欧拓,他神色渐渐锐利起来,一把拉下正想说话的肖宸,整个唇死死堵了上去。“你是我的,肖宸,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我的!”整个动作就象只饥饿到极点的野兽。
“唔,”该死的,欧拓象想要把自己吃掉一样,舌头趁自己张嘴惊叫时侵了进来,跑马圈地似的占领着嘴里的每个角落
,而手如藤条一般把自己缠得死死的,肖宸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挤压错位了。
“唔,滚、滚开,”肖宸急了,一把抓住欧拓的头发想把他拉开,但欧拓象坐山一样纹丝不动,没办法,肖宸抬起脚,
对准欧拓的大腿就是死命一踢。
“啊——”
肖宸没有想到这一脚着实不轻,只见欧拓竟惨叫一声轰然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翻滚起来,而满头的汗迅速顺着面颊
淌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肖宸震惊的张大嘴巴,半天,才站稳身形,自己没往他要害处踹呀?
“怎么了?怎么了?”大家寻声都跑进来,连里屋的胡媛都蹭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杨极冰,他一把扶住肖宸,护进怀里,厉声问:“他怎么你了?”
肖宸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盯着还在地上翻滚的欧拓,看着欧拓在他眼前翻滚,看着欧拓痛苦的皱在一起的脸,看着欧拓
顺腮而下的汗水……
他仿佛呆了。
胡媛看到地上的欧拓没人管,赶紧抱住他喊:“打架啦,伤到哪了?别乱动,别乱动,你不挺能的吗?想当初你不还学
校的搏击社长嘛。快点呀李子彬,你他妈快过来看看他怎么了……”
欧拓在她怀里,半天才稳住心神,喘息着任小白兔姐夫上下其手的帮他检查身体。
小白兔姐夫这个十几年兵龄的老军医,非常专业的用手按压着欧拓大腿的不同部位,问:“这里疼、还是这里疼?”
欧拓垂下深遽的眼眸摇头,“算了,不用检查,扶我起来吧。”
说罢,就要挣扎着起身。
“疼成这样,逞什么强。”胡媛训他,“扶你到客房休息一下,好吗?”她扭头看看冷着脸的杨极冰,再看看并不魁梧
的自己的老公,她只能吩咐肖宸,“你,过来,把他抱到第二间客房里,那里有现成的被褥。”
犹自发呆的肖宸听胡媛叫他,如梦方醒,回过头看了杨极冰一眼,见杨极冰朝他点头,他这才俯下身去,抱起欧拓往厨
房外走,其他三人后面默默的跟随。
躺在他怀里的欧拓铁青着脸,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进了客房,轻轻把人放在床,肖宸不情愿的问:“我,是不是踢伤你哪儿了?”
欧拓闭着眼睛不理他,神色间竟有一丝绝望。
哪见过这样的欧拓,肖宸象乍了毛的豹子,推搡着他、直着眼睛追问:“问你呢,你聋拉,说话呀?”
欧拓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打掉他的手,说:“你出去。”
“你凭什么命令我?”肖宸握着拳头回瞪他。
欧拓苍白着脸冷笑,“怎么,还想打残疾人吗?”
肖宸被“残疾人”震住了,半天才问:“什、什么意思?”
欧拓紧闭着嘴唇,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开始俯下身子挽起自己的左边裤腿。
当裤脚挽到膝盖处时,肖宸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天悬地转,如果不是杨极冰的及时支撑,恐怕他已经也同刚才的欧拓
一样,轰然倒地了——
欧拓的左腿膝盖以下,赫然是一条假肢!
“怎么会这样?”胡媛惊声尖叫,猛然扑了上去。杨极冰和小白兔姐夫也同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