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题——黄叶

………

我－－俯卧在床铺上，慢慢寻觅着他在床上残留的气息－－

默默地－－擦了一夜的枪－－

第三十四章

我木然地坐在喜宴中，楞楞地看着筵席上的这一大群人－－

品尝着佳肴的，喝着饮料的，开心聊着天的，拿着塑胶袋打着”菜尾”的……竟然有这么多人，肯为我简毅俭无心插柳

的这场大玩笑，出钱出力热情的共襄盛举；我简某是不是该无以回报地感激涕零呢？嗯，大哥、大嫂、亚亚、达达回来

了，好久不见的同学们也来了，连高雄营业部的所有同仁也都整整坐满了三大桌。这么一大群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

年轻的朋友，年长的长辈，大家纷纷跑来庆贺我的”双喜”临门，分享我这王子与公主圆满的喜悦，为我和家佳共同画

上美好的句点共同作见证。再怎么说，这都该算是个完美的 ENDING 吧？人生走到如此境界，又能夫复何求呢？可是…

…可是……这么一大群人里，却看不见我最想见的那个人。我当然晓得，他是不可能来的，倘若我简毅俭还有些良心、

还有点人性的话，是不该期盼他的出现的。可是……可是……我真想再看看他，就算只是一眼也好呀！最起码能让此刻

的我，不再感觉如此的孤独落寞哪！！

“俭－－你怎么只是光喝酒，不吃东西呀？”家佳在旁转头轻声问道。

“没事，你吃你的吧，不用理我了。”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她说道。

“俭－－你好象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呀？”家佳低头委屈地问道。

“瞎说！我哪有不开心哪？我就是开心过了头了，这才什么都吃不下嘛！你别胡思乱想了，来，我帮你挟一块龙虾吧！

”我挟着一块龙虾掩饰地说。

“可是你这一整天下来－－”家佳欲言又止地说着。

“家佳，走罗，我带你去房间换套礼服，等一会要延桌敬酒了。”我们的大媒人吴美惠此时走到家佳身旁，打断家佳支

支吾吾的话说道。

“那我也一起去帮忙吧－－”我站起身来说。

“你呀不必啦，吃你的喜宴得了。我们姊妹俩自己来就行啦，你可别跟来碍事哪！”吴美惠拉着家佳跟我说道。

吴美惠扶着家佳吃力地站起身来，我茫然地看着他们往更衣室走去。吴美惠边扶着家佳，边在家佳的耳旁嘀嘀咕咕悄悄

地说了些话，还以颇为不满的表情回头瞪了我一眼－－想必她这位大媒人对我今天的表现感到相当地不满意吧？唉，何

只是她不满意，我自己不也是对自己－－唉，简毅俭，你不能这样啊！这是你自己种的果，是男子汉，就要敢作敢承当

呀！事情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你还希望能有什么转变吗？痛快一点吧！别老这么窝囊，去挂念一个永远都不可能

再出现的人了。他－－不过是个意外哪！就像他在贺卡里署名写的，不过就是偶遇嘛，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人生好

歹统共也有几十年，这短短一段四个多月的共处又能算得了什么？或许在经过许多岁月后，一旦偶而不经心回忆起这段

经历，也只是啼笑皆非自己的青涩懵懂而已吧，是不是？……

“老哥，你发什么呆呀？来，这两瓶先放在你这，你自己看着点呦，待会咱们要用的。”老弟拿了两瓶陈绍放在我面前

说。

“酒我这里还有哪，你干嘛还特地拿了两瓶过来呀？”我看着那两瓶酒问道。

“你别傻啦，这不是酒啦！这两瓶是饭店特别提供的，里头装的是乌龙茶啦，待会我们延桌敬酒要用的啦！”老弟拍了

我头顶一下，俯身在我耳旁小声解释说。

“用不着。待会我要喝真酒，我高兴嘛，这两瓶你拿走吧！”要是真能喝醉也好，才不会在心里自己老跟自己在拔河。

“你神经喔，有没有仔细数数啊？！四十多桌哪，将近五十桌耶！一路喝下来，会喝死人哪！你有这么神勇吗？”老弟

瞠目问道。

“没关系，我试试罗。不诚意点，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到场来替我简毅俭祝贺的朋友呢，是吧？！”我铁了心地说。

老弟看了看我，一屁股坐在家佳原来的位置上，跟我劝着说：

“二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不知该如何来劝你了。可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节骨眼了，能不继续往下走吗？你都快

要当人家爸爸的人了，也该得让自己成熟些是不是勒？说实话，我是很不赞成你这样的决定啦，这样的事换成是我，打

死我也不会去选择家佳啦！像你这样根本不就是把自己，连带别人都一起拖进坟墓堆里去吗，结了婚事情就能一切美满

吗？我看是很难说吧。可是你之前又不先找我谈谈，好歹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嘛。好啦，现在事情都变成这样了，怡成

他也走了，婚礼这下也办了，又能怎么样勒？当着爹娘的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再难过，硬挤都要挤出点笑容

来嘛，这毕竟是在办喜事啊！你怎么把它搞成像在办丧事似的，这像话吗？老哥，拜托你放开心怀，撑着些好吗？”老

弟小声劝着我说。

“得了！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泼我冷水哪？我要是能笑得出来干嘛老绷着一张脸呀！可我笑得出来吗？你这不是强

人所难吗！”我心灰意冷地说。

“老哥你－－算了算了，我只能劝你一句话：既然拿得起，就要放得下！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弟远远瞧见吴美惠扶

着家佳走过来，匆匆结束谈话说。

“你们兄弟俩谈什么呢？好啦，别聊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跟家佳一块开始延桌敬酒啦！”吴美惠扶着家佳过

来说。

于是；我、家佳、吴美惠、大哥、大嫂、老弟、爹娘，还有家佳的父母，一庞人浩浩荡荡开始一桌桌地寒喧、道谢，接

受众人的称赞和祝贺！是啊，这是我简毅俭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刻了，又当新郎倌，又当爸爸，还不够称头吗？要是换成

是我跟怡成在一起，会有这么风光的场面吗？能如此公开地接受亲友众人的祝贺、赞美吗，能吗？

谁说我的抉择错误啊？这社会一直不就是少数得服从多数吗，我这么做也不过是要迎合众多观众的要求罢了！每个人不

都是重视外表胜于一切，谁会有空去在乎自己内心是不是正独自黯然淌血呢？

怡成－－说真格的，我恨你！我他妈恨死你了！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可现在困难真的来了，你就只会独自逃得不见人

影，把一切的困难都丢给我来承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我干嘛要在自己最难堪的场合，还时时刻刻挂念着你这个

没心没肝的家伙勒？！老弟说得对，我早该放开心怀，好好地乐上一乐啦！这么多人期望能跟我喝上一杯，这样的盛情

我能不消受吗？

来，喝吧！喝吧……

“嘿嘿，总算等到你啦！我说简主任呀，你逛到我们这一桌是不是腿也该逛累了呀？瞧瞧咱们这一桌可都是你的好同事

、好部属呦，绝不可能让你那么好轻轻松松打发的呦！呵呵……”阿强端着酒杯不怀好意地笑说。

“就是说呀！又娶老婆，又当爸爸的，还外带升官发财！三喜临门，人生几何呀？能不让大伙儿好好地帮你庆贺庆贺吗

？！呵呵……简主任，您说是不是呀？来到我们这桌，可就得过五关、斩六将地看你的真本事啦！想混水摸鱼那可是门

儿都没有！你啊，等着爬窗户吧，嘿嘿！”马屁精盯着我揶揄道。

“对对对！简主任你甭想来那套”一杯敬众神”，那我这个做兄弟的肯定第一个就不答应哪！呵呵……”阿义起哄笑道

。

“好啦！你们也用不着你一句我一言啦，我人既然到了，就请各位大爷划下道来啊！依你们说该怎么着，你们大伙儿看

着办吧！”我豁开来敞明说道。

“好哇！够有种，不愧是我阿义的哥儿们！来来来，大家先把酒杯都给满上呀，咱们平常陪客户那么勉强的酒都喝了，

但今天可不一样呀，是咱们”百超部”自己的简主任大喜之日，怎能不好好开怀痛饮一番勒？！简主任，我看这么办吧

！咱们还是老规矩，你得先来打个通关吧！”阿义兴高采烈帮大伙儿倒着酒笑说。

“我看各位毅俭的好兄弟们大家都抬抬手，放他一马吧，这后头还有十来桌等着他去敬酒呢！要不这么办吧，等敬完所

有桌次后，我一定让毅俭回来跟大家陪不是好吗？就请大家多帮帮忙吧！”老爹忙着缓颊说道。

“伯父您说这话可就不入行啦！别的不说，当初咱们简大主任追美丽的许家佳小姐，我阿义多少可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哪。不信伯父你问问毅俭他自己，我之前光是押在他们夫妇身上地，就输了多少个小孩（注：新台币！新台币一千元大

钞的纸币上有五个小孩的图样。）到倪主任的手里啦？！再说这次他好不容易升上了主任，别人心里怎么想我是不知道

啦，可我阿义二话不说地马上就是忠诚拥戴哪！好啦，现在我的兄弟总算大喜啦，我能不兴高采烈地替他热闹热闹吗？

礼金我阿义说多是不多啦，可也是足足包了两万哪！这一个月的薪水好说也去了一半哪！伯父您说，这样的兄弟交情，

我能让他就这么打混摸鱼给摸过去喔？嘿嘿，这像话吗，大家说是不是哪？！”阿义起哄大声说道。

“不就是要跟我喝酒吗，罗哩罗唆说得落落长干嘛哪？！来来来，阿义，让我先敬你，谢谢好兄弟你来参加我的喜宴！

”我端着酒杯豪气说道。

“嘿嘿，慢、慢、慢哪。别急，你酒杯得先让我闻闻，看看到底是酒呢，还是这家饭店特调的饮料勒？！可别忘啦，我

阿义好歹也当过新郎倌哪，嘻嘻！”阿义贼笑着说。

“哪，怕你呀，就让你验验货吧！看我姓简的喝的纯不纯呀！”我把酒杯递过去说。

“嗯－－总算咱们简先生多少是还有点诚意啦，没唬了咱们一场－－不过你这酒杯也未免长得太过袖珍可爱了点吧？！

嘿嘿，这么办吧，简太太，不介意把你的高跟鞋脱一只给我吧？！呵呵……”阿义不怀好意奸笑说道。

“毅俭，这……”家佳犹豫地看着我问。

“唉，脱吧！这家伙我认识他三、四年啦，你再不脱给他，更没人道的就要来啦！”我无奈地回答她说。

家佳心不甘情不愿地脱下一只高跟鞋递了过去给阿义－－

“呵呵，这就对啦，算你够上道！来，我来帮它给倒满罗－－好！简主任给你吧，咱们可得一个一个来，就先从电脑室

的章主任开始－－”阿义将高跟鞋倒满了酒递了过来，怂恿着说。

我只好拿着家佳的那只高跟鞋，依次跟此桌的章主任、阿强、马屁精、小李、阿义……等人一鞋一鞋地灌着酒－－才敬

了半桌下来，头脑已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起来－－

“老哥，你还行吗？”老弟担心悄声问道。

“呃－－倒上倒上－－喝死一个少一个，你别管我啦！”我语焉不详地说道。

“毅俭哪，你这么使劲地喝，这后头还有十几桌可怎么办哪？”老妈担心问道。

“得了，那些桌你们去帮我打发算啦。我看这一桌我是过不了了－－”我端着鞋子有些摇晃地说。

老妈、老弟他们看了看我后，没办法只得将我留在这桌，开始依次向其它桌次致意去了－－

“来来来，阿忠，是不是轮到你啦？我敬你一鞋吧！”我端着倒满酒的高跟鞋说。

“ NO、NO、NO！我这关可没那么好过哪，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勒？我跟大家说一件事喔，上回公司不是到泰国去玩了吗

？我和简主任这一梯啊有一晚半夜在饭店里，突然有个家伙在大唱”酒后的心声”哪，那歌喉可真是好到我话都说不出

来！事后经过我阿忠侧面打听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次的夜半歌声就是出自咱们眼前的这位简大主任哪！嘿嘿，

来吧！咱们就让这位简大巨星再度高歌一曲来一飨宾客，大家说好不好呀？！哈哈！”油脂部的阿忠起哄笑道。

“哈哈哈！真他妈的好主意，阿忠啊，这往后我要是再有机会结婚，可绝不敢发帖子给你哪，你呀还真他妈的够狠喔！

哈哈！”阿义大笑说道。

“哈哈，简主任，你那回的天籁我可真是终生难忘呀！来吧，再来一次原音重现，促进促进咱们血液循环一下吧！呵呵

……”马屁精嘻皮笑脸附和说。

“这……不太好吧……这么多人哪……”我口吃犹豫说道。

“这么多人才像是开演唱会嘛！简主任哪，我劝你还是痛快点儿的好，再不然我压箱宝的难题可就要端上来了呦！嘿嘿

……”阿强威胁笑说。

“哈哈哈！哔－－！！哇哈哈！”大家哄笑的，吹口哨的闹成一团！

操他妈的！来吧，就给他豁出去吧！简毅俭你不是连最不要脸的玻璃都当过了吗？！还会在意有脸没脸呀？把你那五音

不全的破锣嗓子打开来吧，难得现场这么多观众赏脸，还能给脸不要脸吗？！又有啥好婆婆妈妈地勒，还是识相点唱吧

：

山盟海誓咱俩人有诅咒 －－

为怎样你偏偏来变卦 ？

我想未晓你哪会这虚华 ；

欺骗了我刺激着我 ！

石头会烂请你爱相信我 －－

最后的结果还是无较诅 ；

凝心不惊酒厚狠狠一嘴饮乎干 －－

上好醉死勿搁活 ！

啊 －－ 我无醉我无醉无醉 ！

请你不免同情我 －－

酒若落喉痛入心肝 。

伤心的伤心的我 ，

心情无人会知影 ；

只有烧酒了解我 ……

借着满怀的酒意嘶吼唱着，脑海却不禁悄悄浮现起与怡成在泰国那段携手共游的身影－－是啊，那段属于我和他的山盟

海誓，如今又何安在呢？经过了这段时日，海里的那块大岩石是不是又早已长回满满的青苔呢？现在还找得出当时怡成

替我许下的誓言吗？他送的链子如今还依旧挂在我身上，但人呢？－－人类还真他妈的是最大言不惭的动物啦，明明就

做不到，却偏偏老要用发誓来哄骗别人，也顺便骗骗自己－－而如今一切都已成了过眼云烟，我－－又该责怨谁呢？

咦，大家怎么突然都不笑啦，只是全傻楞楞地盯着我看呀？！是我真的唱得太动人了，把他们全给听得如痴如醉吗？

啊，糟糕了－－~

什么时候我的脸上，早已不知不觉地给爬满了泪水哪？！

我自己－－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呢……

第三十五章

婚礼那天的夜里，我是被家人给扛回家的－－整个喜宴的后半段是如何做结尾的；说实话，我是完全毫无印象的。不过

自从那次喜宴过后，家佳她就开始对我极为冷淡了起来。不晓得是我在那场喜宴的后头，被人整得过于难堪，使得她在

亲友的面前丢了面子勒？还是我自己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呢？又或是不小心讲了一些不该出口的话？总之，自从喜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