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看见他对自己满满的爱意,那时的他却从来不曾把这份爱放在心上,太多人爱他了,他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太容易
得来的爱情轻易便从指缝间溜走,如今想要珍惜,他却以冷漠相对,曾经的爱恋随风而逝,不复存在。
他的爱哪里去了?该怎么做才能把失去的再找回来?
赎罪.18
「小悠,我让绍安再来帮你看一下伤口好不好?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吩咐雨儿帮你做……」
骆悠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小狐,我们走……」
小狐跳下主人的怀抱,看着主人推开被子,困难地移动伤脚,不顾齐锋的阻止坚持下床,可是伤脚一踩上地面,他立刻
痛得冷汗涔涔,别说走,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还不能下床啊。」齐锋挡住他的去路,不管他愿不愿意,迳自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勾起他的双腿,把他抱回床上
。「你的伤脚不能乱动,否则无法完全复原。」
「无所谓,瘸了我也不在乎!」骆悠尖声嚷道:「我不要待在这里,不要待在这里!放开我,放开我──」骆悠反应激
烈,拚死也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的庇护,「今天我就是用爬的也要爬出大门,姓齐的,我宁愿死在外头也不需要你虚情
假意可怜我!」
「小悠,冷静点,我没有可怜你,我……」
我爱你,很简单的三个字,但齐锋说不出口,从一个任意玩弄感情的人口中说出的爱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何况现在不管
他说什么,骆悠都听不进去。
「放手!」骆悠抡起无力的拳头捶他,「我要离开这里!」
「你不能下床。」齐锋比他更坚持,「无论你想去哪里,都得等脚好了再说。」
「我现在就要离开!」
「不行。」
齐锋挡着不让他下床,骆悠一时情绪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咬,一口咬中齐锋手掌,发了狠咬得死紧,两排牙齿
深深嵌进肉里,嘴里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男人由着他咬,这点痛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要骆悠高兴,就算咬下一块肉来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许久之后,骆悠总算松开口,瞧见他的手已经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他却不生气,仍旧一脸关心地问:「气消了?」
当下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下来,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明明对他就不是真心的,却还能装出诚恳关心、满怀柔情的模样,
他到底还有什么目的?他还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一见他落泪齐锋就慌了手脚,「怎么哭了?是伤口疼吗?你忍忍,我马上叫绍安来……」
说完立刻一阵风般急奔而出,不一会儿拉着向绍安匆匆忙忙赶回来。
「慢点慢点,我的手要被你拉断了……」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的向绍安,眼眶底下有着深深的阴影,连抱怨都无精打采
,「你这么急是赶着投胎啊……」
「小悠哭了,你快帮他看看是不是伤口恶化。」齐锋直拉着他来到床边,不停催促,「快点,快点。」
天哪,向绍安简直快抓狂了。「三哥,你自个儿把人给弄哭就该自个儿摆平,我只负责医病,你的『家务事』我管不着
……」
向绍安眼尖地瞥见齐锋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暗自惊心。
看不出来骆悠有这么泼辣啊。
齐锋愣了下,「他不是伤口疼才哭吗?」
「任谁都看得出来不是,三哥,你脑子糊了啊!」
真是不敢相信,眼前人真的是他的三哥吗?那个总是花丛间自由来去,两袖清风潇洒走遍江湖的无情花花公子竟然变笨
了?
向绍安马上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听说泰平镇上有座庙灵验得很,赶明儿叫雨儿帮他准备祭拜的东西,他得赶紧求神明保
佑,千万千万别让他掉进爱河里,变成一个大呆子!
齐锋从来就不晓得骆悠的脾性竟如此倔强,顽固到了骨子里,好说歹说就是非要离开不可,无计可施之下只好以梅大婶
的后事待办为由,把人给留了下来。
向绍安在药汤里多加一味安神镇定的药材,连哄带骗地让骆悠喝下肚去,小祖宗才终于不哭不闹,肯乖乖吃饭了。
齐锋捧来一碗热腾腾的细粥要喂他,骆悠打死都不让他喂,齐锋要帮他的伤口抹药换药,他更是抵死不从,冷面以对,
下了决心要和这个男人彻底撇清关系。
然而,骆悠的固执还不只如此。
「大婶下葬那天,我也要去。」他没有商量馀地的说。
因为大雨来的及时,梅大婶的尸身并未完全被大火烧毁,齐锋选了上好的棺木,挑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点,下葬的日子
却一延再延,他每天都问向绍安,骆悠的脚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好,结果每天都得到向绍安的大白眼。
「给他一根拐杖,然后自求多福吧。」他就知道骆悠决不会安安份份地待在床上直到脚伤痊愈为止,他的医术再高明,
病人不愿意配合也没用。「就算他的脚不能全好,至少保证走路没问题,反正当事人都不在意瘸不瘸了,你何必穷紧张
。」
「但是我在意……我看了会心痛啊。」
到了不能再拖延,不得不下葬的时候,齐锋只好亲手为他做了一根拐杖,这也是骆悠唯一没有拒绝接受的东西。
梅大婶下葬那天,骆悠吃力地撑着拐杖,一步一步跟在运棺木的木板车后头,一路走下来浑身都汗湿了,脸色白得吓人
。
「休息一会儿再走吧。」齐锋担心地说。
「我没事,继续走,别误了时辰。」
骆悠很能忍,无论是身体的伤还是心底的痛他全忍下来了,脚伤算得了什么?跟他心里的痛楚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葬礼结束,他却还不肯走,撑着拐杖站在墓前依依不舍。
人的一生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堆黄土一块碑,徒留回忆在活着的人心里,反覆思量,悔恨感伤。一直以来,骆悠受到大婶
许多照顾,梅大婶对他而言就像是亲生的娘一样,他却来不及报答她,在她生前不能给她过好日子,甚至连保护她都做
不到,此时此刻,他好恨自己的无能。
眼泪溃堤,骆悠哭倒在墓前,悲伤得不能自己。
都是他害的,大婶会死都是他害的……
那单薄的双肩不住地抖动,原本清瘦的身子现在更是瘦得只剩骨头,看在齐锋的眼里着实心疼哪。
赎罪.19
担心他悲恸过度伤了身子,齐锋上前劝道:「小悠,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看开点,大婶若地下有知,肯定也不愿见你为
她这么伤心。」
清泪斑斑的脸儿转向他,那被泪水洗涤得晶亮澄澈的眸子里盛满恨意,虽然不是针对他,但齐锋还是被那尖锐的含恨目
光刺中胸口,痛得他倒退一步。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骆悠激动地对他大吼大叫,「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我恨不得躺在那地底下的人是我,
是我啊!」
齐锋紧抿着唇不作声,看着他的眼神是心痛的。
小狐低垂着头,学主人趴倒在墓前,自我反省。
「不是你的错,小狐,我没有怪你……」骆悠抱起小宠物到怀里,安抚似的拍拍它,「你没有错,怪只怪我们出身低微
,生来就是被践踏的命,是死是活连老天爷都不会在乎。」
骆悠放开小狐,用力撑着拐杖站起来,「来,小狐,我们走吧。」
脚上包扎伤口的布巾已经渗出血来,他的脸色比来时更难看,行走速度更加缓慢,但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要求援助,视
而不见地越过齐锋,万分艰难地往来时路走去。
「真倔啊,三哥,你们俩要和好如初,我看是不太可能罗。」
没等齐锋发火,向绍安一溜烟跑到前头去,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骆悠攀谈。
齐锋落在最后头,默默看着前方瘦小的背影,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自从梅大婶下葬后,骆悠突然转了性子,变成向绍安所见过最配合的病人,不再无理取闹恶言相向,或是动不动就哭成
泪人儿,他会乖乖待在床上不乱跑,齐锋端来什么他就吃什么,药再苦眉头也不皱一下。
骆悠在等脚伤痊愈,等他能够不依靠拐杖行走的那天快快到来,届时他若要离开,谁也阻止不了。
齐锋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尽管他努力对他好,但人儿冰封的心依然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分离,已经是早晚的问题。
「你再也不喜欢我了是吗?」齐锋落寞地说:「我该怎么做你才会重新接受我,信任我,跟我回皇城?」
这个问题齐锋已经提过不下十回,每回骆悠都当没听见,不予理会,但这次他不再沉默,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自我嘲弄。
「跟你回去干什么?我现在瘸了腿,又被别的男人给上了,王爷总不会对我还有兴致,如果是可怜我,想给我安个差事
什么的那就免了,我怕我不干净,会把高贵的王爷府给弄脏了。」
「我不在乎。」齐锋急着对他掏心挖肺,证明自己的诚意,「我要你跟着我,绝不是要你当下人,也不是可怜你,我要
娶你,我要你成为我的王妃,假如你在意我那些小妾,我会把她们都送走,要是你不相信,等我们回到皇城,我就请我
二哥下旨赐婚,我对你是真心的,小悠……」
若是在遭逢这许多变故前听到齐锋这么说,骆悠一定开心得三天睡不着觉,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心灰意冷,那曾经的爱
恋早已随风而逝,他的心已经激不起一点火花,甚至连活着的感觉都感受不到。
「王爷真爱说笑,谁会想娶个瘸子成为笑柄,何况大齐不兴男风,这男妻可不是随便说娶就能娶的,再说王爷有什么理
由这么做?你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谁会傻得把露水情当真呢?」
齐锋终于也尝到一片真心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这就是他游戏人间的报应吗?
「小悠,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爱你啊,以前的我太笨不明白,但现在我懂了
,为什么不给我爱你的机会?」
「爱?那是什么?」骆悠冷冷地说:「我不过是个又丑又穷的瘸子,一个卑微的贱民而已,哪里懂得爱是什么,王爷想
谈情说爱就去找别人吧,小民自认没那个资格,高攀不上。」
齐锋眼神一黯,任失望与痛楚侵蚀自己的心,沉默无语。
两个月后,骆悠已能独自下床四处行走,每天都能看到他柱着拐杖的身影一跛一跛地走过荒芜的后院,小狐亦步亦趋跟
在脚边打转,向绍安推测,大约再过半个月他就能丢掉那根拐杖,完全康复。
由于骆悠在脚伤最严重的时候不肯好好医治,所以即使伤势复原也会留下后遗症──跛了。
骆悠完全不在意跛脚的问题,他已经失去的太多,多到麻木了,曾经领受过甚于死亡的痛苦,已经没有什么打击能伤害
到他。
现在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来到后院,坐在小凳子上晒太阳,小狐静静趴在他脚边,任由他伸手抚摸,它是他心灵的慰藉,
尝尽人情冷暖的心因为有它而保留一丝温情柔软,对现在的骆悠而言,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确保这个小家伙的未来能够
无忧无虑,平安快乐。
他喃喃自语着:「我们今晚就走,小狐。」
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骆悠只带着他的拐杖,趁着今夜新月黯淡,和小狐从后门悄悄溜出去,自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
经过多天的练习,他已经能将走路的声响降到最低,但依旧瞒不过齐锋,骆悠一踏出房门他就开始跟踪他了。
齐锋没有出面阻止他离去,而是默默在后头跟着,他想知道都已经没有家了,他一个人还能去哪里?何况他身上连一块
铜板一颗碎银子都没有,拖着这副消瘦病弱的身子能走得了多远?他在离开前都没有考虑过这些吗?
夜寒露重,骆悠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喷嚏,哆嗦着猛搓手臂,他应该穿得厚实点再出来,现在也不可能再回去,只
好忍了。
他摸黑往荒郊野外走,片刻都不停下来休息,走了大半夜,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喘口气。
他的脚隐隐作疼,而路途还很遥远,他不确定自己能走多久,走多远,反正走一步是一步,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是不
会轻易倒下的。
赎罪.20
日出的金光洒遍全身,骆悠休息够了,站起来继续前进。
他走了很久,数不清到底过了几天,他总是累了就随处找个地方歇脚,晚上随便在破庙栖身或露宿野外,饿了就吃小狐
帮他找来的食物,大多是浆果,有时候会有雉鸡,是已经死掉的,小狐应该不会狩猎才对,骆悠虽然内心存疑,但还是
把它烤熟了,跟小狐一起分着吃。
他们越走越偏僻,到最后完全遇不上一个路人,看不到一座屋舍,找不着有人类出没居住的痕迹,路变得不再是路,脚
下踩的地面是杂草丛生的荒地,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巨树森林,有虫蛇鸟兽有灌木有草地,就是没有人的踪迹。
就是这里了。
「小狐,过来。」
主人一唤,小狐立刻跑过来,仰头看着主人。
骆悠蹲下来,严肃认真地对它说:「你不能再跟着我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好好在这里生活,试着去抓猎物,
当个自由自在的小狐狸,懂吗?」
小狐深色眼睛望着主人,似乎不明白主人的意思,见主人起身离去,它忙快步跟上,却不料骆悠一见它跟过来,立刻摆
出凶恶的面孔斥喝:「不准跟着我,不要再跟着我,走啊,快走啊!」
小狐怔在原地,骆悠挥手赶它,见它不走,于是捡起一颗小石头作势要丢它。
「走开,别跟着我!」
恐吓起不了作用,小狐非但不走,反而还小心翼翼前进了两步,骆悠只好咬着牙,忍痛将石头丢向它。
他拿捏了力度,石头轻轻抛出去,原意是打算把它吓走,但它却不闪不避被石头砸个正着,骆悠心里那个痛啊,立刻心
疼地抱起小狐。
「你这个小笨蛋,怎么会不知道要躲呢?疼不疼啊?我帮你吹吹哦,吹一下马上就不疼了,不疼了……」
骆悠不停朝着小狐被石头打中的小脑袋上吹气,还伸手轻揉着伤处,万分疼惜,小狐抬头,深色眼睛不解地凝视着他,
骆悠不禁悲从中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生气,是我不好,我无法保护你,不配当你的主人,从今而后你就在这片野地里生活,别再
依附人类生存,人类都不是好东西,以后你要是不小心遇到人类,一定要赶快躲起来,知道吗?」
迟疑了许久,小狐才乖巧地点点头。
骆悠放开它,催促着:「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他依依不舍地说:「要好好保重啊,小狐。」
小狐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对他说:再见,请你也一定要保重。
短腿儿一跃,小身子跳进草丛里,再也看不见了。
犹如割去一块心头肉,骆悠再也假装不了坚强,崩溃地大哭,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伤心欲绝。
终于连小狐也离开了,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天地茫茫,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失去一切之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在世上?这个世界太无情太冰冷,他没有生存
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他哭着倒在地上,突然觉得若是就这样倒下不起,就这样闭上眼睛,永远不会再清醒过来多好。
骆悠最终哭昏了过去,小狐自草丛间钻出头来,看着齐锋抱起它的小主人,转身循着原路离开,它这才放了心,小脑袋
又缩回草丛里,迈着小短腿奔向自由开阔的森林,奔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骆悠一病不起,终日昏昏沉沉发着高热,看了大夫,喝了几帖汤药都没起半分作用,齐锋带着他日夜兼程赶路回到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