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徒弟了,总觉得少了点儿。”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预料到,不仅仅是萧忘彦迷上了捡小孩儿,连那个新来的越子洋都有了同样的喜好。没过多久
,他就领着一个眼睛很大的孩子上的山来,萧忘彦自然高兴,还大大地夸奖了一顿越子洋,收那个新来的孩子做第五个
弟子。
萧忘彦捡小孩儿捡上瘾了,到杜子陵十三岁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十二个师弟,加上他和师傅,奇门的人口总共是十四口
人。
幸而,那时候飞鸿明十四岁多,能够做的饭菜也更加多样化,江南小菜川菜鲁菜,各种菜肴他学了个七成,并且,每天
烧菜烧得不亦乐乎。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种菜色,也是因为他们这一个奇怪的门派里,收罗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弟子。
三师弟飞鸿明不知道是哪里人,他不挑食并不奇怪。十师弟洪小拾是孤儿,也是师傅捡得最彻底的一个孩子,他不挑食
也不奇怪。怎么连那个一看就是小少爷出身的二师弟也不挑食,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他们是兄弟里面,所有人的来历都很清楚,除非当事人不想说。
杜子陵是河南人,他能说自己叫什么,多大,其他的什么都不肯透露。
二师弟区小广,更加是个谜,只说自己叫什么多大了,然后就会说,你要不要尝尝我新配的毒药。
三师弟飞鸿明,不是故意忘记自己究竟住在那里,但是个路痴,完全摸不着北,除了下山大水的时候,不用人陪着,其
他时候,只要下山,身边总是有一个人。
四师弟越子洋,刚开始接触他的时候,还会觉得这人好像很怪,时间久了,也就不那么觉得了,他是所有师兄弟里面,
最照顾其他人的,家里离山上不远,下了山走不远的路,那个镇子上唯一的青楼里。
五师弟胡风,是越子洋的邻居,四师弟上山后,就是把他带回来的,家境很清白。
六师弟袁清,经历是最奇怪的,也最让人心酸,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亲在自己面前双双自杀,临死前,眼睛死死地盯着
他,是安徽那边的孩子,被旅途中的师傅领了回来。
七师弟肖遥,原本是个和尚,不知怎么就被萧忘彦领了回来,整天疯疯癫癫的,来自河南少林寺。
八师弟商雷,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这个师弟是商人家的孩子,抽签抽到了“外”,他随便选了个江湖上的门派,就选到
了奇门,随后自己来的山上。那时候奇门在江湖上起步三年,以师傅爱凑热闹的性子,有没有好名头打出来还不知道,
只知道这名头挺响了。
九师弟秦牧,苏州人,似乎是父亲和师傅是旧识,欣赏师傅的能力,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山来,只是这个师弟,平常最大
的兴趣就是泡温泉,别的很少做,偶尔兴趣来了,他会意思意思学几招功夫,或者跟着师傅学些把脉的手法。
十师弟洪小拾,是师傅在旅途中捡回来的婴儿,也是师兄弟里最小的,比最小的师弟都要小两岁,名字也是师傅取的,
从小的时候,就有个最特别的爱好,吃过百家饭。
十一师弟叶百枝,来自湖南,他是商雷的表弟,听说了商雷的经历,还听说可以在奇门学到很多东西,他毅然决定离开
家,往山上而来,到学成前,他一直都待在山上。
十二师弟柒文林,听他自己说,他们家是卖点心的,一次出城玩儿,遇到了师傅,也是被半强迫的人,往家里去了封信
,从此就来了山上,和杜子陵有些相同,这个人很喜欢武艺,只不过,他最喜欢快手将人制服。
十三师弟柳朝来,他是师傅从杭州捡回来的孩子,有些奇怪的是,他那时候似乎厌倦了教这些徒弟,情绪寡欢地每天把
自己关起来,过了好长时间,精神好了,就留下一本书武功秘籍给十三师弟,从此不见人影。
所有的师兄弟里面,只有极少数是自己进的师门,剩下的都有些半情半愿。
5
师门增加到第八个人的时候,杜子陵已经不再去想萧忘彦某一天会不会再带上山一个人,他专心练功,只期望自己能够
早些下山,早日完成自己的心愿。
每当他专心练功的时候,都会有些忘我,那些师弟也都知道这一点,因此,只要看到他在练剑,便不会打扰他。
这其中有个人似乎不是这么想,每每到练剑的时候,他总能感觉一道视线紧紧地放在自己身上,然而等到他回头去看,
又哪儿都找不到这个人。
那次,是他八岁的冬天,他刻意选在了几个师兄弟都在的地方练功,别人都在玩儿,没人打扰他。
但他还是能感到那股视线。
一招中途,他循着招式转身,假装无疑地看过去,正看到一个小孩子来不及把视线挪走。
他确定了每天注视他的人是谁,便又专心练起功来。
吃晚饭的时候,他单独叫过那个人,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他面无表情,什么话也不说。
“大师兄,有什么事情吗?”和自己一样高的小男孩,因为紧张,而声音颤抖。
“你每天都在看我练功,是吗?”
他认得这个孩子,尽管从萧忘彦领回来第四个孩子的时候起,他就不再关心那些。这个孩子是他的五师弟,叫什么名字
,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老四领上来的。
区小广似乎预料到,萧忘彦往山上领孩子的行为不会就此完结,所以,在四师弟上山之后,便对其他几个人说,以后就
按数字来叫,省得叫名字麻烦。
“你想学武功?”杜子陵又问,同时心里感到有些疑惑。
他每次问完一个问题,这小孩儿就点一次头,确定了他的猜测,也增加了他的疑惑。
“为什么不跟师傅说?”
他们这些师兄弟想要学武功或者学其他的东西,全凭个人喜好,只要跟萧忘彦说一声,他一般都会答应下来,并且会很
认真地教,大约半年的时间,确定你可以自己拿着书本研究之后,便会下山,走一回远路。
“师傅说我太笨,学不来那些漂亮的剑招,可我很喜欢大师兄每天耍的那些……”小男孩的声音小小地嘀咕,心里头很
是埋怨师傅这么安排自己,同时也感到很沮丧。
听到这话,杜子陵也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再在这个小男孩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就走,还伴随着一句话。
“师傅约摸没有看错,你确实不是练武的材料。”
就因为那些剑招很漂亮,而想要学,那这个人确实不适合练剑。
“大师兄……”
那种近似撒娇的可怜声音,让杜子陵浑身一麻,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办法动作。身后的小孩儿大约觉出了
希望,飞快跑到杜子陵面前站定,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师兄,答应了吗?”
犹如小动物渴盼抚摸的表情。
杜子陵不自觉就点了点头,更加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突然浮现出来这么一句话?
还小动物??
小男孩兴奋地跳了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就要原地转圈,险些被他没有入鞘的剑割到,幸好他及时将剑移开了。
“你先别高兴。”
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也让这小孩儿胆颤那么一下下,以为到手的好运就要飞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承认,到第四个师弟之后,他确实不再关心了。
“我叫胡风,大漠飞沙的风。”
6
杜子陵每天自己练功之余,还要监督胡风站马步站得怎么样,或者头上手上放着的几个碗,碗里的水是否撒出来,发现
有撒出来的部分,就挨一小棍打,发现马步歪了,就要少吃一口饭。
这么精打细造的训练下,胡风还真越来越像个样子,就连萧忘彦看到了,也忍不住赞赏两句。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本领,这么小的孩子就能收徒弟了。”
没有搭理他,这师傅,就认得收徒弟了。
中秋过后的一天,他又抱回来一个小婴儿,还乱给人取名字,叫什么“小拾”,听听那名字,小拾小拾,就是拣回来的
孩子的意思。
他倒是教得也好。区小广早就定下来学制毒,四师弟竟然跟着他学调教,还有那个六师弟,说什么将来要做采花贼,就
只学采花贼的道道,小小年纪,就把个轻攻练得炉火纯青。
哪天山下有人上来说要找调戏他们家小女儿的,准是找六师弟没错。
这么多事情掺合起来,倒也有趣,杜子陵虽然不认同,不代表他不乐意看见这样的事情。
又一个冬天来了,杜子陵照例在雪地里练武,他最难以忘记的,就是刚认识萧忘彦的那天晚上,他在自己面前一时兴起
,表演的那套剑法。
可他还是不行,尽管萧忘彦偶尔会称赞:“不错啊不错,很有样子嘛!再练些日子,就能赶上我了。”
他听了自然高兴,不是为了萧忘彦假惺惺的赞扬,而是因为,假如有那么一天,自己的这套剑法练到了他那个境界,甚
至更好,也就是他下山的日子了。
旁边胡风仍旧乖乖地站着,今天的他有些怪怪的,姿势老是不对,已经让他纠正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小风,手不要放下来。”他又一次叫道。
迷迷糊糊的胡风一下子惊起:“啊,结束了吗?”
没想到胡风竟然摆出这样的态度,装模作样地在那儿站着,其实都是在睡觉。
杜子陵生气了,已经有好久了,他没有这么生气,他气愤地走到胡风面前,拍下他的两只手,便狠狠地骂:“就你这样
,把练剑当成跳舞的心态,你觉得你能练好武功吗?刚开始看你练得挺认真的,也就相信你是真想学,现在倒好,你竟
然装模作样的,一边站马步,一边睡觉,你这样,早早给我滚下山,少在这儿耽误我时间。”
胡风这下子多少清醒了一些,听完了杜子陵的话,那双本来很有神的眼睛里,浓浓的都是受伤,他低垂着头,身体摇摇
晃晃地,失魂落魄地往后山自己的房间走。
杜子陵气都没有消,也懒得管他怎么不吃饭就回房了,把剑入鞘,他便去吃自己的饭。
心里头还气愤地想,要不是因为你那次求着我,我用得着每次出来练剑,都把个笨重的剑鞘带在身上吗?
“小五不见了!”因为大家都叫数字的关系,原来还叫胡风名字的越子洋,也这么叫他,只是他在说什么?什么小五不
见了,我刚才不还看见他了吗?
几个师兄弟立刻聒噪起来,议论纷纷着,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是,都是一群孩子。
“小五,好像有些发烧。”这种地方,永远是老三最仔细。
他一句话一出,几个孩子的声音更加着急,老四还不忘火上添油地说上一句:“他的行李都不见了。”
没人坐得住了,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冲了出去,区小广把身为二师兄的风范都拿了出来,他指挥着每一个人要往什么地
方寻找过去,随后严令禁止老三跟上。
都知道老三是路痴,让他下山买东西,已经丢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不是东西丢了,使他把他自己给弄丢了。
“我往山下看看去。”
杜子陵只说了一句,便飞快离开食居。
那时候,他们这里并没有特别加建多少房屋,好像从一开始,萧忘彦就知道自己要收齐十三个弟子,也就简单地把吃饭
的地方叫做“食居”,睡觉的地方叫做“卧居”,练武的地方叫做“武居”,尽管大部分时间,都用不上,杜子陵自己
也总是在外面练武。
7
沿着下山的路,杜子陵一路东张西望的,希望尽快找到胡风。
胡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下的山,他自己一个小小的孩子不能走出去很远,趁着天还没黑下来,应该就可以找到。
可这一路走来,都快到半山腰了,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冬天的夜晚来的非常快,眼看着天都黑下来了,杜子陵有
些不知所措,要是再找不到,估计胡风就要在山上冻一晚上了。
那么小一个孩子,不像他,还能用一点真气护体,胡风是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更不要说,练过任何心法。
“小风?”他大叫,只有这样,才能让黑暗中的人听到。
他在原地转圈,没有任何回应下,他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然后又喊,可仍旧没有回应。
他低骂一声,该死。
遂迈开脚步继续找,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到林子里传来低低的哭声,声音很小,但连绵不绝,若不是因为练武耳里变强
,他也不会注意到。
沿着声音找过去,在漆黑安静的林子里,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终于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影,杜子陵松了口气。
“小风?”
他叫,然后就看到那个听到自己叫声的人,抬了头看了自己一眼,跟着迅速站起身子,要往别处走。
“你往哪儿去?”杜子陵飞快跑上前,抓住徒劳挣扎自己的人。
“我……我回家……”发现自己的挣扎没用后,胡风嗫嚅着一句。
“谁让你回家了?”找人找了这么半天的杜子陵,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冲着固执要离开的胡风吼道。
被杜子陵的声音吓到,胡风缩了缩脖子,但又不甘示弱地低低回吼了一声:“是你说我一无是处,让我早早滚下山的。
”
回想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杜子陵在心里自责,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说:“你现在跟我回去。”
“不要!”胡风坚持。
“我说回去就回去。”杜子陵更加坚持,还能被你个臭小子震慑住?!
小孩子从小就是被大人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只片刻的功夫,他哭泣的声音便传到杜子陵的耳朵里。
杜子陵更加恼怒,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高,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男孩子,哪儿来那么多眼泪,跟个姑娘似的,羞不羞人
?!
“别哭了,你当你自己是丫头么?”
听到杜子陵这么说,胡风咬了咬嘴唇,强忍住哭泣,身体还因为长时间哭泣而一抽一抽的。
杜子陵终于知道大人们总是叹气是为什么了,遇到这样的人,想不叹气都难。知道胡风不会再固执了,杜子陵遂拉着他
冰凉的手往山上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糟糕,师傅在这里设了乾坤阵。”难怪这小子走到这里就不走了,八成是被困住了,走不出去。
他们几个师兄弟里面,没有一个人喜欢那些五行八卦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走出去,平常要下山就一条路,也就
经常到处跑的几个孩子知道,他现在才知道,胡风从上山就看着自己练功,都没下来过。
要不然,他又不是老三那个路痴,怎么会在这里迷路?
他们两个人的这一夜,注定是要在半山腰这里过了,可身边这个,听说还发着烧。
让自己在这里过一夜都可能发烧,让这个已经发了烧的,在这里过一夜,等同于让这个人直接上西天。
大约是明白他们两个都要在这里过夜了,胡风反而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别提多傻了,逗得杜子陵也笑了,还骂
了他一句“你真是个笨蛋”。
胡风说:我看过的,那边有个山洞。
杜子陵将人送到里面,抽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燃洞里聚拢起来的杂草。
他是预料到要在夜里找人的,所以就带了火折子出来,原想着快些找到,也就用不上了,没想到,还真就用上了。
又到外面捡了些木柴,烧了起来后,洞里也总算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