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飘零之苍穹篇 下+番外——云无

作者:云无  录入:05-03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四十)

不知道走了多久,苍穹的脚步越发缓慢蹒跚,脸色更是苍白无血色,这可吓坏了云尘。

「我们到前头歇息一会。」云尘搀扶苍穹,虽然苍穹直说用不著搀扶,但他仍放不下心。

前方恰巧有条潺潺流动的溪水,溪水边布满大小石头。

云尘扶苍穹坐上一块大石头,他自调气息,好半晌,才平复了紊乱呼息。

云尘担心地问:「仍不适吗?」

苍穹连忙摇头否认,「不会了,因为对立的血液相冲,我本就体虚。」不能过度劳累,是自小就有的毛病。

云尘却沉默地望著地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别的原因造成?例如......除了你父王,还有人曾对你下封印?」云尘闭上双眼,以神识查览

封印之气。

「没有,印象中只有父王封我魔力,怎麽了吗?」他困惑地望向云尘,云尘眉头蹙得死紧,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见他沉默,苍穹忍不住又问:「云尘,到底怎麽了?」

「前几天,我试著运转魔力测量恢复程度时,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魔力布在你身上,为了确认,我将所有神识专注於你

,发现你身上有四道不同的封印。」

封印,意味著阻止自然发展。四道封印,实在是个惊人的数目,因为封印的限制与伤害。

施封印者与被施者之间,只能有一道封印,且被施者得一辈子带著封印,直至施封印者死亡为止。

但限制也只是其次,真正让人忌惮的是伤害──封印对施者与被施者来说,就如同压得双方喘不过气的枷锁,一道就够

让人心惊了,更遑论四道。

云尘认为,四道不同的封印,正是造成苍穹身子虚弱的主因。

若非云尘认真严肃的神情,苍穹几乎以为是在跟他开玩笑,但他再仔细回想,记忆中仍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不可能啊......四道封印需要四个不同的人施咒,除了父王,并没有其他人对我这麽做。」

「别烦,待閒日到来,我陪你查证。」就是不想苍穹忧心才犹豫是否说出,见他担忧皱眉的模样,云尘温声安慰,试著

抚平他的情绪。

听见熟悉的语句,苍穹忍不俊笑出声,「日後要一起做的事还真不少呀。」

苍穹记忆中压根没有所谓四道封印,方才的担忧,就姑且当作是杞人忧天吧。

只要有云尘在身边,怎样都好。

拍拍身子,整整衣袍,魔宫就在不远处,不出一刻便可到达。

既期待回到熟悉的魔宫,又害怕云尘受到伤害......越发兴奋的情绪中,隐含几丝不安。

硬将云尘留下,究竟是对,还是错?

复杂紊乱的心绪,担忧不安的心绪,却使相伴守护之心更加强烈清明──无论如何,他会守护云尘,就算付出生命也在

所不惜。

如同云尘承诺他的,一辈子。

与他们距离还有三里多的城门突然无预警地敞开,不傻眼都很难。

上回是暗月下令才能打开城门,听说魔宫城门重达万斤,非必要根本不会随便开启。

城门俨若步行缓开,暗月站在巨石後头,华丽紫衣衬托出高雅气质,以及那张同苍穹一样令人惊艳的媚颜。

「苍穹,你觉得怎麽样?要不要回王姑那里吃点补药?」暗月三步并两步向他们急奔而来,抓著苍穹东摸西瞧,直到确

认无恙才松了口气。

补药?!是让人退避三舍的毒药吧......苍穹乾笑。

「我很好。王姑,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你实在不该跟那混帐东西硬碰硬,更不该为了赌气冲破封印,那封印有多危险你最清楚不过,怎麽如此傻!」暗月眯

起眼,这一回,锐利眸光射向云尘,「苍穹,你有没有受伤?」

看见那样犀利的目光,苍穹赶紧解释:「没有,我没有受任何伤。」

「冲破封印後也没事?」暗月挑眉,显然不信,若真无恙,成千上万的古书就全都是谎言了。

「也不能说完全无恙,是有那麽一点......不适。」

都快丢了命,还叫一点不适?云尘看了他一眼。

暗月双手环胸,黑著脸质问云尘:「你怎麽解释?」看样子这家伙是恢复魔力了,真要打起来,暗月就不信云尘能胜她

一个回答不好,暗月是真有可能拔剑指向云尘。

想来是自己没有遵守承诺,让苍穹为了保护他而受重伤,云尘诚实认错,「是我不好,让苍穹受苦了。」

「不是的,我不想让闲戥瞧不起,是我自己任性,不关云尘的事。请王姑不要怪罪云尘。」

暗月感觉到这两人微妙的关系,关切的眼神、担忧的语气──很明显是爱情。

瞧苍穹那副紧张的神情,暗月再也装不出黑脸,忍不俊笑出声:「那麽紧张做甚麽,我又没说要对他怎麽,你没事就好

。」暗月宠溺地揉苍穹头顶。

苍穹知道这回是他错了,只想著保护云尘,忘了家人的担心。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握著暗月温暖如母亲的细掌,著实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歉疚。

「不想让我们担心,下回就别再如此冲动。」

无法拯救家人的愧疚,间接害死家人的痛苦,要暗月再体验一回,不如了解她的生命。

「宫里有发生甚麽事吗?」正是苍穹放不下心的源头。

「有,而且还不算小。」暗月的神情骤然严肃。

「甚麽事?」

「王兄回来了,而且正在等你。」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四十一)

能不能献上一切,交换回返的机会?

即使无法拾起过去,即使无法拾起从前......

能不能献上一切,交换无语的见面?

即使无法回到过去,即使无法回到从前......

苍穹赶到议事厅门外,却看见让他无言的景象。

暗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偶尔还会分心拨弄额前刘海,甚至大模大样地打呵欠,完全不如历代上

王正气凛然。

苍穹感到一阵恶寒,那位躺在王族陵墓里,听说极严厉的爷爷,看到这幕,说不准会从陵墓中爬起来教训暗翼。

王座底下唇枪舌战好不容易告一个段落,暗翼清清嗓子,「都说完了?」宛若无骨的背脊终於离开椅背,却是站起身,

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经过这段时日休养,本王深刻感到风烛残年、心力交瘁。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本王决定停止议事。」狡黠的红眼

扫过众臣,果不出其然,底下众臣各个下巴掉满地。

「王、王......这这这不可以啊......您贵体安康,议事、议事......」

「是啊......不议事公文可怎麽写?还有、还有一堆需要决定的事务......」

「臣等不敢作决定的事,都需要王您英明的判断啊......」

风烛残年、心力交瘁?!这回连苍穹都傻了眼。

暗翼故作悲痛地叹息:「唉唉,怎麽就没有人来关心本王的身体呢?」众臣惶恐不安的同时,露出邪恶的笑容,「幸而

本王是个负责任的王,需要禀报的事,写成文书送至本王的寝宫吧。」玩弄臣子真是个不错的消遣,暗翼奸笑。

挥退众臣後,暗翼朝站在门边的苍穹招手。

「站在那发甚麽愣?还不快进来。」暗翼走下阶梯,直到苍穹前方停下。

「父王身体还好吗?」见到暗翼伤势好的彻底,苍穹开心之馀不忘关心。

「值得担心的不是我,是你吧?话说回来,我以为你会先问云尘之事呢。」

云尘之事?父王定是知道了甚麽,否则不可能提起云尘,苍穹心头跳了下。

「苍穹当然是以父王为先,待会我就回宫替您抓几副养气的补药。」暗翼的态度实在让他忐忑不安,现下只想赶回宫与

云尘讨论解决的方法。

暗翼挑眉,早已看穿苍穹心中所想,「少学暗殷那浑小子装模作样,是想要我放过云尘吧?我正等你向我提这件事。」

父王都知道?苍穹倒抽凉气,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想起云尘在地牢过的日子,苍穹从心底窜起一阵冰寒。

但是为了云尘,为了他俩的未来,就算希望渺茫,苍穹仍是咚的声双膝跪地,低著头恳求。

「是,但云尘已不再是神族御司,他不会再回神族了,求父王别逼迫云尘、别伤害他,求您放过他......」

如果父王真恨自己,就不会答应;如果父王真不在乎自己,就不会允许......

苍穹语带哭腔,是对未来的不安,以及对恨意的哀恸。

暗翼背对苍穹,他看不见暗翼的神情,只闻一声轻叹:「我真拒绝过你甚麽吗?」

无论我多想接近您,多想像过去一样,多想唤你一声父亲,你仍是半点机会都不给我,半点亲情都不愿施舍。

明明就是您将我推开的啊。

那麽,现在您语气中的无奈,又是怎麽一回事?

心里想了一堆却没有勇气说出口,苍穹僵硬的否认。

「没有......」

「那你何必害怕?何必跪著求我?是心虚,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苍穹沉默。在暗翼面前,他就是无法理直气壮。

「起来。」

苍穹并未依言起身,只是执拗地跪著。

在暗翼转身的瞬息,苍穹诧异,情绪翻腾,他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只因那不可思议,好久好久没有出现的温柔。

「起来,不要觉得自己做错。」

「只要是你想要、希望的,都尽管放手去追求,不要被身分束缚,不要被阻碍击溃,我相信你的选择。」暗翼伸手轻抚

苍穹已经冰冷无血色的脸颊。

是如此不真实,回到过去般的关爱。

苍穹双唇颤抖,几乎就要伸手拥抱暗翼,但接触到暗翼手臂瞬息,却是奋力推开,强大的後座力,连自己的身子也一同

摔开。

不可能......眼前的人不可能是父王......

无法接受突来的转变,苍穹完全顾不得暗翼,崩溃地奔出议事厅,嘴边还喃喃自语:「不是......父王不会对我如

此......」

不要再微笑地对他招手,不要在他准备好张开双臂拥抱时,不留情的推开......

他也是人,他也有心,他也会受伤啊。

奔出议事厅後,苍穹无目的地狂奔,不顾喘不过气的痛苦,不顾极度渴望的心灵,只是期望寻到归处的奔走。

议事厅内,暗翼站在原地,怔愣地望著被苍穹挥开的手。

从刚才就躲在暗处的连夜,往暗翼的方向担忧地走出。

「是我让他如此痛苦吗?」如此悲切的情感,不只苍穹,暗翼也临崩溃边界。

连夜默默站在他身後半晌,忍不住出声:「王,日月果?」

虽然不知道暗翼的想法,但连夜知道,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决定。

因为他是如此坚定。

闭上眼调节心绪,良久才睁眼,「不,从今以後,我不再需要那种东西。」

孤独之路,是自晔暝死去後,暗翼就注定要走的道路。

连夜盯著暗翼离去的背影,墨眉紧拢,暗翼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还是又在算计甚麽?

如果是後者,但愿,不要再有任何人因此受到伤害......

不知道绕了几个圈子,才逐渐走回熟悉的王储寝宫,苍穹捂著胀疼的胸口,一口气瘀在胸间吐不出,似要窒息。

奋力撞开大门,朝唯一可以信任的身影扑去。

苍穹紧攒云尘衣袍,出力到指尖泛白颤抖,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只是寻求安慰般,任云尘将他搂在怀中。

「你怎麽了?」云尘拥著失控的苍穹,恨不得分担他的不安。

「云尘,我是不是做错了甚麽?父王他、他为何突然......不对、我没有做错......没有......」苍穹语无伦次,俨然

受了甚麽惊吓。

云尘根本无法理解苍穹想表达甚麽,只得轻拍他颤栗的背脊,「冷静一点,你慢慢说,别急。」

一旁嗑著瓜子,从头到尾被忽视的冬回,老大不高兴地跳起,冷哼:「你懂甚麽?哼,放开殿下。」云尘当然没有依言

放开苍穹,只是瞟了一眼。

「殿下,有甚麽事可以跟我说,别害怕,冬回帮你处理。」冬回语调柔的可以滴出水来,简直变了个人。

苍穹摇头,眼泪全洒进云尘怀中,持续无人明白的零碎话语:「伸出手、想了这麽多年,但、但若又是骗局......又是

报复,我不要再受伤害......不要再被憎恨了......」

看了十多年的冬回先看出了端倪,关切转为严肃,「殿下,陛下说了甚麽?」

苍穹突然停止抽噎,双眼空洞地望著冬回,俨若失了神智失了魂。

「父王对我很好,一直很好......」

冬回猛地一把推开云尘,使尽全力抱紧苍穹,想给予他强大的支撑,「殿下!别胡思乱想!就要月圆了,不可以再这样

下去......」

苍穹眼神越发迷乱,犹豫片刻,冬回直接了当在他颈後一劈,云尘赶紧接著软倒的人儿。

「你带殿下进去休息,我出去一趟。」冬回步伐极快,浑身散发著不快的气息。

随云尘的安置,苍穹平静地躺在床榻上,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狂乱,但蹙紧的弯眉,满额的冷汗,都显示了恶梦如斯快地

找上他。

云尘不敢有太大声响,深怕惊醒睡梦中的人儿,深怕又看见他迷乱痛苦的模样。

理好苍穹纷乱的发丝,忆起他承受一切,云尘的心头,好像被甚麽尖锐事物扎著。

那是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

『此後,所有伤悲、所有磨难,不会再是你一人承担,有我伴著你。』

云尘是如此承诺苍穹。

但当苍穹真正遇上无法解开的痛苦时,就像刚才,最没有资格插手、最无能为力的......正是给予承诺的他。

毕竟,苍穹活在苦痛深渊中的那十多年,陪伴著他的,并不是云尘。

云尘能做的,就只有静静聆听而已,这就是他所谓的陪伴?还真是微不足道......

或许是感受到云尘糟糕的情绪,睡梦中的苍穹黛眉纠结,呼息急促,一副即将转醒的模样让云尘抽回拨弄须发的手,但

还是晚了一步,苍穹早已瞪大眼。

蓝眸没有迷惘空洞,而是清澈晶亮的凝视。

「冬回呢?」抓回在睡梦中不断拨弄自己须发的厚掌,苍穹坐起身。

「她说要出去一趟,还没回来。」云尘斟了杯清水递给苍穹,「你感觉怎麽样?需要甚麽药我替你拿。」

「不用了,你......陪著我就好。」抓著云尘的手愈收愈紧,刚才的恶梦彷佛还在眼前张牙舞爪。

犹豫许久,云尘还是耐不住担忧,「我知道你现在很不想提起,但是......如果魔王想对我做甚麽,你不要感到为难,

尽管把我交给他,我不要紧。」

云尘语毕,陡然大腿疼痛──苍穹狠捏了他一把。

「以後不要再说这种话,太自私了!」苍穹咬著下唇,泫然欲泣。

「对、对不起。」原本是想安慰苍穹,没想到反而越说越糟,云尘感到不知所措。

「没事......其实今天也没甚麽事,每逢月圆我总会这样,只是这回不知道为甚麽发作的特别厉害。」

云尘也见识过苍穹翻脸比翻书快的模样,所以对於上一刻眼泪盈眶,下一刻马上恢复冷静,只是愣了会。

「不要紧吗?」

「不要紧,不过吓到你了吧?像个疯子一样......我也不想啊,可是没办法......」

惨了,苍穹眼眶又红了,云尘心脏忽急忽缓,简直比战争还让人心惊。

「药柜最上排左边数来第三个抽屉,帮我拿两颗里头的果子。」苍穹镇静地擦拭泪水,又再次让云尘错愕。

依言取了两颗青绿豆大的药材,苍穹也不配水,直接丢进嘴里咽下肚。

「这样应该好多了。」两人都松了口气。

苍穹如释重负地靠在云尘身上,像只小猫般直往他怀里窝,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大呵欠,「我要这样睡。」

「靠久了腰会疼,躺著比较好。」

「你帮我揉一揉就好了嘛......」

正要回话,却听见某人打呼噜,云尘失笑,拿起棉被盖在苍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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