胀和凹陷合而为一,他感到已有些不能自已,原打算按惯例伸手抓挠孙翅的背脊,然而,最后冲出的却是腰臀,某个阴
影中的器官重新匿名勃起,膝盖的重量,腿间深窄处生硬的被劈开感,逼得他空白起来。
"不要动......"李善卷虚弱喘息,其实言下之意,是鼓舞孙翅试看看换个角度,继续动。
攻者当然心有灵犀,那孙翅早已幻想自己作一头愚蠢而年轻的雄鹿,取悦伴侣的欲望胜过一切,恰与青天构成反差。
他们乐此不疲地在彼此身体上做出种种暗含隐喻的物理标记,漏隙的、充满挑逗性的,并视其为一个可以向自己投射意
义的符号或容器,将由极端喜爱而爆发出的焦虑频繁地以肉体互动的方式表现出来,直至到达顶峰后才开始衰退,转而
被另一种更柔软的力量取代了支配地位。
到处没有别的,只不过无所不用其极地宣扬大阳具的时代的国粹。
平稳而高贵,尖头如叉,刺入红铜。
床上当然没有生不逢时的处子气息,却有落红,有泰然高举几近断气的爱情,行为与思想,就仿佛散见的各种流状──
唾液、汗液、精液──一样,不受拘束底、越轨底、并且充满感染力底。
呼吸流如刀锋,遍布夜,沉淀一瞬,又恍然嗟起,迎向唾手可得的梦。
锁骨在面前颤抖,腰间双腿呈二重性盘曲,依稀露滴的声音,终于在挂于冲撞阳具的盲目漩涡里,找到特别适合自己的
一种器官。
这个时候,做爱已经成为很个人很微妙的内心体验,可能就算是最现实主义或最浪漫主义的笔端,也远远不能够确切规
划它的每一步骤,只有施受本人才可以对它一览无余,然而,他们却又常常因为沉溺其中,以致无暇描述。
李善卷动了动腰,牙关打颤,哗然叫起来,在那一瞬间被点铁成金,翅膀钳住的心灵寄于到胯下之物,全身作寒作冷,
又火热难抑。
太阳!光明!!!!热量!!!!原创性行为!!!!
被惹恼被挑拨起来了的横刀勒怒马,感到体内有一团异常而舒心的焰花,来自腰部、阳物,或者琵琶骨,然后变作一颗
明亮的眼睛,是无有,又是所有。
其中,一些块肉们因思想而足其意,另一些则过度依赖物理定律。
什么东西上山吱扭扭,什么东西下山乱点头;
什么东西有尻没有眼,什么东西有眼没有尻;
唉......
如此如此,这般那般,上上下下,插插停停──
还真他妈的不赖!!!!!!!
丧失理智前骚动不宁的最后几秒,李善卷喷唇想到,他勉强聚神,向上看去,却只见到一个四分五裂、混乱不堪的男性
,于是连他自己也变得四分五裂、混乱不看起来,紧接着,身体变作犹如精液一样,破釜沉舟,流动开去。
天哪......
李善卷忧心忡忡,觉得自己也许即刻便将死了,肌肉拉紧并且被扭转过度,根本没有生命旧时的痕迹。于是,极度兴奋
里,他甚至开始愿意相信达芬奇那显然错误的解剖学认识──难道精液真是从脊椎处流出的么?难道高潮时真的会带出
一部分灵魂么?否则,又怎么会有如此折断支撑般的感觉。
这感觉恁得鲜明,一切需要的生活记忆都燃烧起来,一切细节忽然发亮,互不相关的事物,在一条线上被联结了起来,
放散于各处澎湃里,有的上前来,有的退后去,有的又消失,从眉间跑到股尾,从鼻腔跑到中腰,全都向着一个焦点集
中凝结,脑里面倏忽来风,漾起波纹。
我与非我俯仰交错,情绪举升,善恶颠倒,统统爆出口际,胡言乱语,毫无意义可言,无物可作他比,无逊之姿,不祷
之辞,空气宛如黄油,带上唇吻与自己唾液的温度。 Pet
哥特式的裸体;
哥特式的叫床频率;
哥特式的孙翅眼内哥特式的李善卷。
如夜般长的箴言激励他们挥霍精液,扩充末梢盈手可感的刺激,后起之秀圈定腰部的奋斗,越过几何学史上从来没有的
曲线、锐角,以及摆动。
阳光照耀峰顶,兼顾稠密而细丝般的深谷,微妙的亲吻,学院风格的试探,狡猾的肠壁收缩,引出急管繁弦的憔悴,于
耻骨荒草处,策马并进。
月色暧昧,星群全盲。
斧刃闪闪发亮。
高潮前一切假物都被迅速排除,逐渐显出事情的某些真相来,孙翅喘息地不能自己,尽量在满足李善卷的同时也能够自
得其乐,他尝试着将盘在自己腰间的腿扛到腋下,期待有更新鲜的表现,然而,这个动作显然并不在李善卷韧带承受范
围之内,于是小受愤然大喝,排头一掌拍向小攻恍惚得充满情欲的裸露脸孔上,以最迅捷的效率传递他切身的疼痛。
孙翅愣了愣,抽息吐呐良久,呜乎哀哉!!!也罢也罢!!!他暗道一声阿弥陀佛金木水火土,动用十二万分毅力与修
行,这才勉强从这极富情趣的体位中抽身,寸尺不差将腿重新盘回腰间,退而求其次抬高那人腰臀以扩大接触面,继续
探究男性一生所可能挖掘到达的顶点。
精子、精囊、摄护腺分泌出来的有趣物体混合在一起所形成的精液正无限聚集,水压刺激脊椎中枢,并很快传递到下丘
脑,造成意识上的紧张错觉,反映在文学上,即是所谓欲火攻心。
量变终于到达一定程度,质变迫在眉睫。
孙翅死里淘生,尽力迂回辗转,善卷还很年轻,他想,也许年轻如同最挑剔的食客,他想,所以,无论如何,他想,今
日也定要用自己的全部告诉他,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潮。
白花花的肉,不寻常的刀锋,精光四溅的眼神。
对准可能不导致剧痛的方向──
准确地、快速地、深深地。
抽搐。
很好!!!!!
的确是抽搐!!!
不愧为跋山涉水才能到达的,世界上最美妙的,一个动词。
刀耕火种,开疆辟土,一朵红花紧接着一朵红花,情浪蹈蹈,又澜澜,又滔滔。
呼吸已短,高潮将至。
本指望见到白光,哪里知道到头来却根本没有白光,而只是三危山下的一片梦境──有些脱俗,有些像尘世──纯净、
浩大、不可居留,却而落满赤忱、癫狂、燃烧的雨,或坐或卧或飞翔的佛像,以相依为命的姿势,从桦树顶端跌落下来
,前于消灭一刻及时涅般。
正是呻吟的好时间,像被风吹破了的烟,只为眼前这样的一个人而吹。
孙翅缓慢开目,全身上下溅满李善卷高潮时滚烫的呼吸,带着欢娱和男人兴奋时不自觉的暴怒,漏斗状、疯狂而高悬着
的一腔情欲。
那一瞬间,雄性本能膨胀到一个从未曾被人所知的领域,亢奋促不及防击倒理智,呼吸因攀登而急促,五官剥落,张开
犹如喜悦的罗网。
全身血液脱离心脏,一道向下灌去,原地只留下真空的思绪。
各个器官鲜艳而澎湃,披着同性性行为的幌子,无以名状的阴茎摩擦声的倒伏,潮水一般涌入。
情欲越过情欲,像暴露在赤裸裸眼光下的真心。
他因他的满足而满足,甚至产生了诸如与李善卷的快感相比,他孙翅的快感根本无足轻重的想法来。 整理
于是,忽然间,孙翅做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停顿,他没有再继续向前耸动,反而尝试着退了三分。
而奥妙,也就在这精确的三分之中。
李善卷感到自己终于被彻底击溃,内部秘密点昭然若揭,流水的姿态,看不见岸,看不见浪花,只凭空打了个青红色的
嗝,形同心跳。
亲吻刹那,抽搐刹那,韧带曲折刹那,偶然的外界刺激被凭空放大,出于排泄本能的鼓停三长两短为一沓,有脱胎换骨
的剥皮感,犹如茅塞顿开文思泉涌般,自肋骨乃至阳具等等难以言喻的部位们中乐善好施、慷慨大度地喷洒而出,在神
奇的射程范围之内,立刻又流畅地进入到另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部位。
孙翅扑倒在李善卷身上,甚至再无有力气将自己最重要最脆弱的器官从那弧线中抽出来,刚做完奇特而又有趣工作的男
人,这会儿满是劳累,他开始回想方才自己一泻千里前跳跃性的荒唐纵欲以及对敏感部位捕捉的天才能力,到底有些自
鸣得意。
躯体摇曳着叠在赤裸的怀里,眼睛凝视眼睛,下喙低垂,主情,主欲。
一切皆非虚空,当然也不是黄色电影。
李善卷陷在枕头里勉力调息,他伸手推了推孙翅,半面曲线俊美如同化学定律,呼吸在略显疲惫的丰盈里膨胀不已。
孙翅拔出阳具,拨开安全套,扑向另一旁。
......
以一张倍受摧残的大床为代价,世界终于得到了清净。
肉体横陈于肉体近处,腿长腰细,大阳具。
孙翅看着李善卷。
李善卷看着孙翅。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些什么体己话,不是不想说,只不过,还是养精蓄锐要紧。
于是各自别开,当然,也因为脸上有无可遮蔽的小羞涩。
直到许久许久后,李善卷才首先回过神,凌空舒出一口长气。
"你他妈的光管播种不管收,我明日却还得陪小竖产前复检,不知能不能按时起床。"他言下懊恼,事先显然对肉搏的体
力消耗估计不足,自然也无法计较事先说好的轮流坐庄。
孙翅听后,若有所思,爱抚过程中的尔虞我诈面目已悄悄消弭,只剩下具力疲精尽的躯体,以及这躯体里源源不断的温
情。
"善卷,我表现得可好?"他微笑着垂而下问,预设中带了些许好大喜功,"妙不可言吧。"
李善卷嗤笑,他侧目挑眉,并未正面回答,说话反而更具历史辩证主义:"学长,"他道:"你当初那般抽烟时,那般冷淡
拒绝我时,有没有想到过这么一天,你还会在床上同我讨论你的性能力?"
孙翅沉默,他伸长手臂,探向床边,捻出一根奥立可.古登放在唇边,姿势熟练地迎风点燃,抽了两口,吐烟气于鼻端
上方三寸三分。
原来自己的表现并不好,他有些郁闷地想,所以善卷还会因想起过往而同他耿耿于怀,"唉......,"他叹息,"善卷
啊......知错能改,自古多能得到谅解。"
"哼。"李善卷哼道,面色如横刀,硬了一阵,利了一阵,却到底撑不长久,终于又明朗下来,他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讨论
,临时又换了个方向。
"对了,方才,你说什么?"李善卷其乐无穷盯住孙翅的腹肌,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
"知错能改......"
"不是,上一句!"
"善卷啊......"
"不是,再上一句!!!"
孙翅仔细思考,打从心眼里纵深回忆,他看着李善卷的眼睛。
"啊......啊......啊......啊。"他道。
"或者还有这句......嗯......嗯......嗯......嗯,记得也反复说过。"他又道。
"不过也许你指的是......喝呼......喝呼......"他还在道,"囊括肆无忌惮的呻吟,和力不从心的喘息......"
"孙翅!!!!!!!"
李善卷终于有些恼羞成怒,他把中指竖起伸到他的面前,比了个历史悠久的手势,全身鼓满虚张声势的不满──虽然只
是无可奈何的虚张声势,与此同时,眉骨七窍处,也图文并茂得红了。
两人互相瞪着眼睛。
"你他妈的......"最后,是李善卷总结。
孙翅闻言,轻轻笑了,他眯着双目,奥立可.古登已燃至指尖,隙隙嗦嗦,掉下最后一点童子功的余烬。
他就这样华丽而狡诈万分地笑了很久,却又用老实人语气说出一句诚恳朴实的话来。
"我爱你,善卷。"
说完,他弹开烟蒂。
烟灰飞舞。
李善卷轰得被击中,要不是全身酸痛,早就高蹈而起,如今物理限制心理,到底未曾失态,他喘息,只是闷声不响听了
,接着装模作样啊一声,"......啊,我赞成你的看法。"
他答得似乎可有可无可长可短,心里却真的已是其乐无比,终于不再为惨绿少年时孙翅毫无情义的拒绝而耿耿于怀了。
无论如何,他想,还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哈哈哈,手掌心啊手掌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阳具得阳具!!!不愧为咱儿训练有素得意到底手掌心!!!!!
李善卷闷在枕头中笑,孙翅凑过去拥抱。
一上一下的姿势,雪白牙齿。
奥立可.古登强悍的气息经久不散,从往昔,直到如今。
(完)
《纵囚》
渡水复渡水
看花还看花
秋风江上路
不觉已还家
苏不党站在阳光下,两袖尘拂面。
他看着从自己足底延伸出的影子,陌生之余油然想起黑暗囚室中凶恶如牢役般的蠹无百足虫,于是,周身起了阵战栗。
战栗海浪潮涌也似扩展,雾气在眼前散去,有人经过苏不党身边,姿态些微倾斜,且都意犹未尽意味深长侧了目,那些
下意识间升起的鄙夷与敌意,将苏不党原就浅淡模糊的快乐,再打散掉些许。
他不甚熟练伸展手脚,已被禁闭多时的行动力仍然被空白占据主导,这使得苏不党的动作略显僵硬,他不敢看四遭隐隐
绰绰的指指点点,周身仅剩的炮衫在光白天色下顿成阑珊,堪堪只能遮体。
零碎如往事,千丝万缕断而难断,如回忆。
苏不党仔细看了太阳,仔细辨明了方向,他紧紧攥着手里比上微薄比下宽裕的银两,走路的姿态珍而又惜。
他先取道城西"花糕员外"店铺,斟酌许久,才叫小伙计将那铺面显眼处颜色鲜艳的"满天星"、"操拌金糕麋"、"糁花堵截
"、"大小虹桥蜜金毛面"统统各包一点。
付过银钱,苏不党将香软腾腾的中秋小食接来捂在近心处,温度熨烫摩娑着心跳,他想起小的辰光,看到却非那张即垂
涎又尽力忍住了垂涎的脸孔时,自己是不是也如此惆怅得心跳着,惆怅得欢喜着。
那一刻里,苏不党就着那股子调匀抹细由夕贯穿至今的欢喜,又走出去许久,买了云头对月对炉饼,脂花发糕张皇,一
搭链白面,一小盅菊花酒,待得银两磬尽,日已偏西,中秋的月,也悬东而起。
团圆之光,垂休以照万世,也照得归家如行走浮屠,这一路里,虽无幽树好石,虽无杜康苏屠,却也是打从心底里望难
却步。
苏不党数着脚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还有性命得以再次走上这条路,他紧了紧串弧于一处的酒啊香糕啊白面啊
,投身融于月,融于这片本已失去却又得暂归的人世间。
他立在茅屋前,迟疑里夹杂着情怯,由窗口透过豆烛光摇荡,在这个略显凄寒的夜里,在苏不党眼里,着实明若朝阳。
于是他不适得眯起眉目,满面尘与须搔得何处皱褶,又烧得何处灼热,他甚至觉得,只要能够如此时此刻般清晰看着窗
片薄纸上映出的人影,纵然最终难逃腰斩,也不悔了。
却非啊却非。
苏不党又是欣慰又是伤感,团圆的真实触觉倏忽袭来,瞬息便将他扑倒,实在难以隐忍,他腾出单手,捂紧狼狈而丑陋
的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苏却非就着奇异莫名的呜咽声猛然拉开了门,他吃惊地望着面前狼狈且丑陋单手捂脸哭泣的长须汉子,圆月下,花糕员
外卖出的小点叠着白面,酒是论草府早菊过盛折而酿成,饼是云头张皇对月对炉......
其实也都不是甚稀奇货色,也有凉也有劣,却已足够牵出一心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