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常闭上了眼睛,“大人会上报朝廷吗?”
“是。”
“就算村民会被杀死?”
伊和煦疑迟了一下淡淡道:“是。”
声音惊动了附近的村民,大家都跑了出来。那些人中有一些是他们的家人,所以更是无法阻拦。一名抱着婴儿的女人在
冲过去的时候摔倒了,一个失心疯的男人狰狞着就要扑过去。伊和煦动作更快于思维拔出了剑,然后是女人的尖叫声。
。。
七天后,伊和煦回朝复命。上报朝廷,御医疹治说并非不治之症,六雨镇村民得以救治。。。伊和煦的果断为朝野上下
认可。
可对于伊和煦而言那是一生的恶梦也说不定。。。
第 9 章
那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夹杂着婴儿的哭声。。。明晃晃的剑身粘上了血迹,顺着剑尖滴下,那女人扭曲的脸孔淌着泪
,用颤抖的手使劲扯住他的衣摆。。。
双目猛的睁开,伊和煦从梦中惊醒。没有焦距的瞳孔空洞地睁着,额头上沁着薄薄的细汗,微微的喘着气,幔帐轻荡着
更显得深夜里的寂静。只有烛台上的光微弱的闪烁着。隔着幔帐望出去,一片模糊。
伊和煦边揉着额角边撑起身子,薄被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卷起了折痕。手掌从额上滑落遮住了眼睛,“有做那个梦了。。
。”沙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极力压郁着的颤抖。
所有的冷静与自持都被着无边的恐惧所深深压制。到现在他仍能清楚的感受到剑贯穿那人身体的触感,以及当时他说的
话,“如果不杀了他,你和你的孩子就会死。”然后他就看到她隐忍的眼泪。。。以至于朝廷称其果敢明智时,伊和煦
觉的他双手上的鲜血灼热般的疼。。。
然,伊和煦半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的。。。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那轻轻的声音是他所不能屈服的。。。懦弱。。。
夜风卷了几片落花从窗口吹进来,伊和煦把头埋进膝间,凌乱的长发包裹着他的身体。。。
“太子圣安。”亓静司空见惯的从两侧低眉垂首的宫女中间信步走过。。。
凤殿是皇后居住的殿阁,身为后宫之首其宏伟华丽自然不在话下。按后宫礼仪,每隔三日问安乃是基本孝义。
高贵的皇后安坐于绣着金凤凰的软榻上,隔着一到珠帘,虽只看的到轮廓,却也可看出是一位倾国美。
在珠帘之外,伊和煦与其他一众皇子并列而站。由于太子的身份特殊。比起其他皇子的跪拜之礼,他只是行了个欠身之
礼,“儿臣来为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安康。”
其他皇子也随后道:“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在七位皇子中,只有当朝太子是皇后所出,乃皇帝第五位儿子,十岁封为太子。当是宫中流传,五皇子之所以能当上太
子仅是因为他的生母是皇后,不过流言止于大皇子的母妃莫名其妙的死亡。就在册封太子之前。
礼毕,皇子们纷纷退下,珠帘后,皇后朱唇轻启:“太子请留步。”
亓静转身侯旨:“母后有何事。”皇后虽贵为一国之母,亓静态度虽恭敬,但也难掩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摄人的气魄,仿
佛这个男人本来就不应屈居于任何人之下。
“太子近日好像消瘦不少,是否太过操捞。”是熟悉慈祥的声音,但今日早已不会为她动容。亓静隔着一道帘子,扯出
一抹冷笑,眼中却满是淡淡的忧伤。
“儿臣会注意的,母后不用操心。”
“你的太子太傅是如何辅佐的,竟会让我皇儿如此劳累。”皇后的声音里带了些微怒,但仍是十分好听。“本宫看来,
伊相之后也不尽如人意呢。”
“母后教训的是。”
亓静双眸一敛,想到近几日伊和煦确实做任何事都比平时慢半拍,虽其能力无庸置疑,但进度太慢,倒是让他多批了哟
些奏章,累是自然的,不过。。。亓静抬起头,母后从何得知。
“皇儿。本宫有一事与你商议。”
亓静仿佛料到会是和事一般,先开口道:“是宫卿家的大公子一事吧。”前几日早朝时便来找过他,想让他的大儿子任
其辅佐一职,没想到拒绝他后,竟会把皇后搬出来。
“大公子宫之奇无论人品才学无一不是出类拔粹的,有他辅佐你本宫很放心。”皇后说道。
宫家是皇后娘家,更是国舅。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与伊左明为首的一支更是一直彼此甚不融洽。而且后宫不能参政,
唯有将目光转移到他这个太子身上了。
实在是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煽动母后出面。
“回母后,关于用人一事,儿臣自有儿臣主张。”亓静欠身拒绝道。
“你是太子,本宫有教过你吧,知人善用才是上策。宫之奇是个人才,将来对你的大业也所帮助。”
隔着帘子,亓静心中暗笑:果然是他母后,仍是那么懂的算计。
见他没有回答,就又道:“难到本宫这一国之母,如此要求,太子就不能如了本宫的意。还是说太子早以羽翼丰满就不
把我这个母后放眼里了。”皇后声音轻淡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到也听不出有何不妥。
不过,到底是把他带大的人。亓静早悉其平淡声音下的用意。毕竟是皇后,他可不想落个不孝的罪名。
“严重了,儿臣如母后便是,不过。。。”亓静顿了顿方才道:“只能委屈他当参议了。”参议是他手下一群谋士的第
三名,不算太高也不算低,应该可以勉强应付过去。
见亓静让步,皇后也不再步步相逼,末了道:“也罢,就参议吧。”
“那儿臣先行告退。”
“嗯,本宫也累了。”
亓静转身的刹那,目光在一旁的流苏幔帐扫了一记,眼眸变的很深。。。仿佛洞穿一切般。。。
待他走远,一名年轻男子,从幔帐后走出来。
“总觉的太子好像知道我在那一般。”
“你多心了。”皇后道。“之奇,本宫为你甘冒与太子闹翻之险。对你们宫家算是仁至义尽了。”
“侄儿,谢过姑母。”男子朝她行了个大礼,笑道:“之奇,定不负姑母厚望。”因为家族血缘的关系,男子眉宇间竟
与亓静有些微相似。
“嗯,你就好好辅佐太子,参议吗。。。不会当太久的。。。”
从凤殿出来,天空就开始下雨了。春天的雨细如牛毛,落到脸上沁凉沁凉的。回头看了一眼凤殿,突然就笑了。。。果
然回不去了,他究竟在期待什么。远远便看到,一男子撑伞站在前方,见他走过来,就把伞抬高往后扬到肩处,露出一
张温和的脸。亓静心中一阵没由来的放松。突然想到刚才是在母后面前护着他。。。
待他走到身边,伊和煦握着散柄的手往前一扬,微微抬高,便阻断了落到他身上的雨。亓静嘴角一弯,笑了。
经过宁波湖的时候,亓静停了下来,伊和煦撑着伞也停在他稍后面的位置。一层烟雾笼罩在湖面上,湖中的锦鲤变的有
些梦幻,却也更是绚丽。
“上次在此看到太傅站在石桥上观鱼。。。”亓静转过头看着他。
“臣不记得了。” 伊和煦回复道。
“是吗。”
“不记得就算了。”相处到现在多少有了解到他的个性,不过,从六雨镇的事上来看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人才。
“不过,倒是有些事想忘也难。”
难得伊和煦只动开口讲话,亓静富有余兴的道:“哦,太傅有想忘掉的事吗?”
“恩,不过已经忘不了了。” 伊和煦朝他笑了,那笑里带了些苦涩。亓静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笑
容好像在责备他一般。
雨突然下大了,打在伞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殿下,雨变大了。”
“走吧。”
第 10 章
御花园的鲜花开的最妖娆的时候,静祥宫多了一名参议。
清晨,浓雾刚刚散去。周围的殿阁被晕上一层淡淡的晨光。真衣把洗漱用过的水端出院子倒的时候,见到一个从未见过
的男人从院外经过。
一袭明晃晃的白衣,手执一把折扇。似乎发现有人在看他便稍稍停了片刻,转头朝他一笑。真衣愣住了,呆呆的端着木
盆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不似伊太傅般虽温柔但却又带着一丝忧郁,他浑身透着一种无法言预的吸引力————那个男
人。
“真衣——倒水怎么这么久,娘娘叫你了。”听到屋内有人唤她,便赶忙倒了水匆匆回屋里去了,途中仍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方才停下来的地方:到底是谁。
兰妃殿
轻纱珠帘,一名衣着华丽的绝美女子正在弹琴。琴声隔着一道轻纱飘出来,女子面容时隐时现。琴声从指尖流泄而出,
轻而缓,令人闻之不禁晕晕欲睡。
“娘娘,总管大人求见太子殿下。”
琴声没有停,纤细的手指仍在琴弦上舞动,道:“让他下去吧,就说太子已经睡下,有何事等殿下醒来再商议。”说着
,望向隔了几层幔帐的床榻处。里面的身影随幔帐的动荡而显的缥缈不定。
“是,奴婢这就起禀报。”
“不必了,让他在外殿侯着,我一会就去。”
声音从幔帐深处传来,让主仆二人都惊了一下。
“殿下,醒啦。”兰姬起身走了过去。
“啊。”亓静低沉的应了一声,从床上坐起。
“把窗帘拉开吧,太暗了。”
兰姬宛然一笑,微微欠着身。
深色的纱帘被挽起,倾刻间,原本柔和的室内变的明亮起来。阳光从敞开的窗户流泻进来。亓静站在床前不远处,走出
来。所及之处,层层纱帘被依次挽起。
“恭送殿下。”
走到门口出,他回过头,半逆着光,面容不清,“兰妃,下次不要把窗帘拉上了。”顿了顿又道:“太暗了。”站在身
后的兰姬一惊,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对。。。对不起。。。”
“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亓静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是。”兰姬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小心的笑容。仿佛在问,真的没有
吗。
看她那样子亓静唇边多了一抹淡笑,“不信我吗?”“不是,当然不是。。。”兰姬忙摇头,也只有在这时才见得到她
少女般纯真的模样。平日,她太服从了。虽是兄妹但也不太像呢,伊和煦表面看起来温顺,但却是个有力量的男人。本
想摸一下她的头,但手伸到半空又放了下来。罢了,他到底是不习惯做这种事。不着声色的把手放下,走出了内殿。。
。
亓静从内殿出来,总管便迎了上去。“殿下。”来人甚至没有侧目看他一眼,便径自走过。关总管也跟着他的脚步移动
,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亓静在铺着软榻的椅子上坐下来。方才开口问道:“都办妥了吗?”
“是,奴才已按上宾的礼遇给宫公子安排了住所。”关总管答道,“奴才之后已遵从殿下吩咐派人到凤殿给皇后娘娘请
示过了。”
“母后有没有说什么?”
“回殿下话,皇后娘娘说,给太子添麻烦了。”
“还有呢?”
“皇后娘娘还说,殿下与宫公子本是表兄弟,礼应多亲近。”仿佛早就料想到她会这么说一般,亓静冷笑了一下。“好
了,你下去吧。”“是,奴才告退。”
“殿下,炎公主有请。”
“皇姐?那可真希奇呐。”亓静露出了一个颇为惊讶的神情,他那深居简出的姐姐居然会主动约他。
春风暖暖的吹来,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如画般柔美的女子,一个是雍容华贵的俊美男子。从一旁的守卫可看出两
人的身分是如此高贵。
“皇姐,你约我来该不是来这赏花的吧,”亓静呷了一口茶问道。
“怎么,我约弟弟出来品茶赏春就不行。”炎公主淡淡道。
“不,怎么会。难得皇姐雅兴。皇弟我自当奉陪。”
炎公主这才笑了,仿佛要到糖的小孩。炎公主,亓宁与太子亓静是一母所出的亲姐弟,虽在皇族之中,骨肉亲情淡薄如
纸,但炎公主倒是和他是处得来的难得之人,当然,再要好也只是在他仍未册封为太子之前。亓静当上太子之后,两人
的关系到是疏淡了。因为皇后说:“多余的情感只会使人堕落。”
“皇姐,有何事你就直说吧。”亓静不再跟她客套,一针见血的问道。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的化不
开的哀愁。
许久,炎公主才开口道:“母后要把我嫁到大漠去了——静。”亓静胸口一紧,倒不全是因为这个消息,更多的是她最
后叫出来的那声久违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父皇那么疼你,他不会答应的。”没错,炎公主,王最疼爱的公主。他决不会把自己最疼爱的女
儿嫁到如此贫瘠的大漠。
“是呀,以前的父皇是不会答应。”
那凄凉的笑,让他皱起了眉,“以前?什么意思。”
“没什么,太子你日理万机还打搅你,实为不该。”突然,又换回刚才那副恭敬的样子。淡淡的仿佛刚才讲的只是一件
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亓静抬眼看着她,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见太子一面。”炎公主巧笑道。“不然,等我嫁去大漠就见不到了。”
早朝过后,伊和煦走在回子英居的路上。,红漆雕花的长廊往前方延伸开去,除了风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忽的一阵
风吹过来,长发从眼前掠过。长廊一端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身影,正朝他迎面走来。是一名陌生男子,不过。。。他到
是可以猜到几分是什么人。
那人在他身前站住,脸上带着浅笑,道:“伊太傅?”面对他略带疑惑却督定的口吻,伊和煦只是还以一笑道:“是的
,宫参议有礼。”
“哦,太傅认得在下!”男子微带惊讶道。
“那宫参议不也认得在下。”风把他的长发卷至身前,几缕发丝从侧脸扫过,伊和煦抬眸与他平视。
前日,伊相早已知会过他,说是宫家长子宫之奇入宫任太子参议。两家向来不和,要他务必小心。
听到他的话宫之奇笑了,合着的折扇轻掩着双唇,“那我们岂不是扯平了。”虽笑着,但折扇上方的那双眼睛却仿佛把
人看穿一般,明目张胆的投注在他身上。
“算是吧。”伊和煦轻声道。微笑,欠身,与之擦肩而过。宫之奇只看到眼角出扬起的几缕发丝,那人便走了过去。
宫之奇把脸藏于折扇下,“艾呀呀,不好对付呢。”
怎会有这样的人,静的仿佛停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