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夏——海风

作者:海风  录入:04-27

,也许,离去天国也只是一步之遥。谁敢说眼前的机会不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你说,面对这份机会,我是放手呢还

是应该出手?
阿汤的弦外之音,樊江再笨,也能听出几分。但他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夜行人"正在为摆脱夜的羁绊所开展的艰苦卓绝

的努力。他的那份欲望,樊江体会不深。他仿佛看到纽约的月光下一个虎视耽耽的怪兽正在追逐一只徘徊在茫茫夜色里

的小白兔。而那小白兔,怎么看,都和自己十分相似。樊江的心咯!乱跳,极不平静。
为向阿汤追索那段谜梦,他一直在苦苦努力。对那谜底真相大白的期待,这个男人设想过多种的答案。可阿汤此刻的一

番表白却使他有了一份巨大的忐忑和恐惧。追到底,他会看到些什么?如果那答案全不是他想要,追下去,对他又有什

么好处?
两个酒精浸透的肉体,没有灯的照耀,赤裸裸,还能做些什么?樊江的眼前:那个夜,又在他面前渐渐地铺陈开来。就

在这一刻,他像是一下子找到了那段断裂缺失的梦。只是那一切,让他揪心让他羞愧让他追悔莫及......
上帝!樊江几乎大叫出声。握方向盘的手几欲失控。
车在大道的拐弯处紧急刹车,轮印拖了几米,危险至极!对面卡车上的黑人司机吓得刚缓过神,头便伸出窗来破口大骂

,脏话粗话一大串,一口BBC英语炉火纯青。
完了!樊江喃喃着这两个字。他对自己一直以来渴望追索答案的决心彻底动摇。还有追索的必要吗?那个男孩带着那样

的想法,那个夜里,会放过他吗?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已经烙上了龌龊的痕迹。百洗难净。
樊江颓丧地把脸伏在了方向盘上,无力地叹了口气。
车里的沉默,持续了太久,让人窒息。直到车达目的地,这样的气氛都没有半点改变。
哈德逊河边,樊江泊车的位置,阿汤一目了然。眼前的男人是不想再接近那个小阁楼,更不想再接近那个小阁楼里的夜

。阿汤欲言又止,长吁一声。下车前,他轻轻地问樊江,你对那一夜就这么在乎?你对那个答案就这么看重?你真让我

佩服!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如实奉告。
樊江慌忙摇摇头,很害怕的样子。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呼吸到这个男孩的气息。你下去你下去!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知

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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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江真的再不去想那个夜和那夜谜一样的梦。他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断裂缺失的经历。他怕那谜底的真相大白会把他十

几年来的理想和追求统统粉碎。这是他难以忍受的事。这些年来,他就是为了这些理想和追求才一等再等冬去夏来的。
他太想让那个夜成为过去。快快地、完全从那夜的巨大阴影里解脱出来。为此,他尝试着各种各样的努力。比如分散注

意力比如远离"飘"酒吧比如不接唐龙的电话。
但,他置身事外的想法,已是十二分的不可能。接下来所发生的情形,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某种程度上说,他没有选

择权,他倒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负罪之人。
连日来,一股强大的不安的气氛如夏的热浪滚动着向他压迫过来。他所到之处,始终有个影子徘徊左右,像一个避之不

及的幽灵,如影随形。交易所的门外、泊车的附近,甚至他居住的公寓楼下......白天黑夜,随时随地。
樊江的第一反应不能不使他有些心惊胆战。那个无处不现身的影子不像是夏夜里的暖风,倒像是严冬里的呼啸寒流、带

给他一次次的冷颤。他仿佛看到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正在撒开正在向他当头罩下,他不就犯,网便永不会收。那网中,

是自己可以容身的场所吗?他如此这般地死活纠缠,意欲何为?
再度想起那瓶酒再度想起那个夜再度想起那张邪笑的脸,樊江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樊江在屋里来回走。走了上百个来回。屋子很大,却使他有了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他抚着自己的心脏,像是怕它随时随

地会蹦跳出来。他想喝水、却打开了电视机。他想调个娱乐频道让气氛放松放松,耳朵里却冲进来财金频道的新闻。他

又好气又无奈,随口一句:他妈的!
他颇感意外,粗话从他的口中吐出,自然而然,原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樊江不无自嘲地长叹一声。
电视里的播音员像是在揭别人家的家底,天南地北由东到西,从贫穷的非州小国一直说到了发展中的东方大国。说到了

中国。
樊江的眉一拧、头一歪,屏住了呼吸。他像个嗅觉极其灵敏的狼,发现了某处倏然出现的猎物。这一刻,他忘记了令他

坐立不安的烦恼,恢复了一个股市强者的职业质素。
新闻大意是:中国投资者的恐慌性抛售,致使"综合指数"和"成分指数"出现了连续的破位暴跌,双双跌破了历史最底点

。交易所不得不紧急休市十分钟,以告诫人们"理性"投资。当局有关官员发表广播讲话,指出目前股票市场出现的现象

是"非理智"的云云......
樊江的眼前一亮!强烈的一亮!七月里的紫外线都没有这样刺激过他的眼球。
唐龙的纽约之行,从某种角度提醒了樊江,中国股市持续三年的低迷,引起他的警觉!他找来了大量国内股市的资料,

开始刻意跟踪那个东方市场里技术面上的每一步走势基本面上的每一个变化。
樊江迅速拔通了唐龙的电话,出手之快捷,与半小时前判若两人。
没等唐龙对终于现身的樊江大发雷霆,樊江的第一句话倒先封住了他的嘴巴:你的"帐"我日后再跟你算。快!你快回去

!快快回国!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机会来了!天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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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雨点,频频敲打窗玻璃,发出痛苦的呻吟。风铃在这个盛夏久违的风中无规律地撞响。
一份中国股市的汇编资料,在樊江手里起起落落,无数次。他的心烦意乱,可见一斑。他再也不能静心地看下去,一分

钟都不行。他怎么能熟视无睹?即便雨丝如幕,透过玻璃窗依然能够毫不费力的看清公寓楼下花园里的一景一物。那悟

桐树下的男孩,早已被雨水淋透,竟还没有丝毫移动脚步的意思。
天天幽灵似地缠,这是何苦呢?全然不把风雨放在眼里,弄成这般模样,有此必要吗?
在和那双挂满水珠的眼睛对视了三分钟后,樊江横下一条心,拉上了窗帘。
唐龙的"被捕事件",阿汤突兀地出现,决非纯属巧合。史迪夫曾说那夜他和唐龙是在酒吧里巧遇了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

?想必那酒吧便是"飘"吧那老友便是阿汤。可酒吧里又怎会生生地冒出了什么火眼金睛之人,鬼使神差地又把他们牵在

了一起?
如果不是来自故国的朋友"出卖"了自己,那个男孩哪里有徘徊在楼下的机会?自己的心烦意乱又怎会累积的层层叠叠?

不是他、又是谁?
樊江愈想愈不安,脑子里乱麻一团,不由得徒生了三分怨气七分疑。他随手抄起手持电话,开了机。可还没等他来得及

责骂到唐龙,呼唤通话的铃声却大作起来。
樊江有点哭笑不得,自己的电话什么时候成了热线一类的东西,竟有人分分秒秒都在拨打。当他接听的一刹那,他哭笑

不得的表情,倏然僵住。
上帝!你给他施了何等的魔法,他竟把我的电话号码都给了你?这一刻,樊江真佩服了阿汤。他的面前,精明的唐龙都

束手就擒。
阿汤一副好脾气,"嘿嘿"两声。看来,再大的雨,都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樊江不敢掀起窗帘。不用掀,他也能清晰地看到阿汤的招牌笑容。这刻,那笑容带给他的只有一层高过一层的厌烦和不

安。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电话那头,阿汤连珠炮似地追问,语气里竟有一种受了伤害的幽怨。
这算哪门子的事?自己还没找别人算帐,却已被人泼上了欺负人的冤水。
我求你,看在天都不高兴的份上,快快回你的小阁楼去吧回到哈德逊河边去吧。你这样没完没了,这游戏,我没一点好

玩的感觉。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可以这样评价我的所做所为。
我不这么认为那你说我该怎么认为?
我们之间的一切不是游戏!
不是游戏又是什么?
你想知道?你真的想知道?阿汤的声音愈来愈响,震得樊江耳朵生疼。让我来告诉你,我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脑子里放

不住想法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人,反正这句话早晚得说,那就让我现在告诉你吧,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樊江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要不,就是楼下那男孩的脑子出现了问题,再不然,便是这个灼热的夏季出现了问题


楼下的男孩,还在电话里一遍遍地复述。一浪高过一浪。誓要把风声雨声全都压下去。
樊江吓得连连"拜托",抓了把伞就往楼下跑。他怕阿汤的大呼小叫,没多久,便传遍整幢公寓。
雨中的阿汤,黝黑的皮肤透明发亮,胸大肌的轮廓在尽湿的体恤上完整呈现,还有那笑,那致命的笑,纵然被雨点击打

,都顽强保持。
到了嘴边的话又都统统咽了下去,面对阿汤,樊江不知道是劝他尽快离开好还是为他撑伞挡雨好或是带他上楼换件衣服

之类的好,总之,他呆呆地看了他六秒钟也站了六秒钟。六秒过后,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
阿汤快步上前,从樊江手里将油布纸伞夺过、打开、撑起。这样,樊江可以不再淋雨。
我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强有力的理由让你的行为如此过火?请你告诉我,你准备和我纠缠到哪天哪时才肯罢手?
樊江说着,眼睛不时地瞥着周围。他有点担心:大庭广众,和这个男孩站在一起,会否给自己带来麻烦。
阿汤用手将额前的湿发向后捋,将伞尽可能地向樊江那边移。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起过的"夜行人"的故事吧?茫茫的黑

暗里,有一些人在崎岖坎坷的夜路上跋涉。他们的想法很多他们有着各自的打算他们在找他们想要的东西。嗑嗑碰碰跌

跤迷路后,有人爬了起来有人正在爬起也有人躺倒再不想起。他们的前路有春天自然少不了也有风雨。但不是每个人都

能看清。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夜行者,走过了太长的夜路。好在我的视线未老我的运气不错。我看到也终于等到了前

方那引人入胜的美好境界出现。那是我长久的追求和期待。那里的天纯净那里的水清澈那里的人阳光。我恍然大悟!那

才是我的归宿。那也应该是每个夜行人的归宿......
你的归宿于我何干?请别把我拉进你那些所谓"夜行人"的队伍。我和你们不一样!
阿汤在樊江"不一样"的话语中慢慢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出现。他能带我去找那条路。他能把我

引向那个我向往的地方。他有这个能力!如今,这个人来到了我的面前。
你不会说这个人就是我吧?如果是,也请你住嘴。我不是佛,我不是上帝,我何能度你?我度自己都还有看不到岸的距

离。
我没说你是佛我也没说你是上帝,你不是佛也不是上帝!你就是你!只是,你太与众不同。你身上像是与生俱来有一种

东西。这种东西很少很希奇,特别是在这个圈子里不是每个人都会有。
又来了又来了!这句话你已说过三遍。可又有何意义?我再与众不同也不能改变你什么?我身上即便有某些东西也决无

可能影响到你。
不不不!求你不要这么快下定语。我知道,面对一个太过优秀的你,我看到了一个多么不般配的自己。的确,我配不上

你。可你的出现,是上帝给我的旨意。我不能拒绝。人怎么可以抗拒天意?这个仲夏的夜里,风中,我听到了上帝的声

音:你是黑夜里的游魂,带着一身的邪气。光明使者就要来拯救于你。跟他去吧!他能度你走出黑夜投身光明。这是你

此生最后的契机!上帝!我的主!我是您的孩子,您指引的路我义无返顾......说来奇怪!当你那天第一次现身"飘"酒

吧,那夜,我突然听到了春催花开的声音闻到了春暖花香的气息。真的!奇妙极了!我仿佛看到我未来的生命里再没有

灼热的夏季再没有萧瑟的秋季更没有冷酷的冬季,只有春天、春天!连续几日,我长夜无眠。离开家乡离开父母后我还

是第一次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了温暖。这份希望和温暖是你为我带来。为此,我要感谢你!我每夜早早地来到"飘"酒吧,

期待着你的出现。等待我命定的天使出现。我相信,我的生命会从此掀开全新的一页......
雨还在哗哗直下。灰蒙蒙的云朵聚成峰岭,像是就要压下来。阿汤的脸,分不清哪里是泪哪里是水。即便如此,他的笑

仍没有任何改变。
阿汤快速地背过身去快速地用胳膊抹了抹脸快速地转回身来。我吓着你了吗?救救我吧你救救我吧!求你!
樊江足足有十分钟的发愣!这十分钟里,一生都没有过的大脑紊乱,连第六感官都出了问题。他想,如果这刻去"华尔街

",只怕连路牌都不知道在哪里。
你吓着我了你的确吓着我了!樊江不停地摆手、摇头。心里,在问自己:人们的视力是不是都出了问题?唐龙要他解救

,如今阿汤也来凑热闹。莫非别人眼里的樊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然的话,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们怎会全然不知?

自己黑夜里的迷茫他们竟会毫无觉察?人们啊,你们一个个呼唤我去拯救,试问,我愈来愈按耐不住的欲望和躁动,谁

来拯救?谁?
樊江凝视着阿汤,他的脸上,正再现着那瓶"飘"酒吧里的威士忌那个哈德逊河边的小阁楼那个弥漫着精液腥涩味道的

夜......那个夜,是自己苦苦的等待吗?眼前的男孩,是自己第一次的理想吗?
十几年的苦等,就为了那样一个夜?无数次梦想的第一次就是这样一个男孩?
不!决不!想到这里,失态的樊江双手捂面,惊恐不已。对象错了!场景错了!那个夜晚的一切全都错了!
阿汤迷惑不解地上来抚樊江的肩。怎么了?不舒服吗?如果是我给了你压力使你难做,请你原谅,那不是我的本意。我

不会拐弯抹角。我真的很欣赏你很喜欢你很想跟着你。虽然,我很配不上你。但,你给我时间,你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我发誓:我会努力去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这机会我等的太不容易!我不会轻言放弃我会珍惜,

否则,那一夜,我早就......
你住嘴你快快住嘴!樊江用自己少有的粗暴将阿汤的话打断。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喉咙里有什么致他窒息的东西哽

住。他的表情写满了厌恶、甚至鄙夷。眼睛不敢正视阿汤,连一秒都不敢。别提那个夜!你千万别再提起那个夜!完了

!我完了!我哪里是你的什么光明使者,那个夜,已然让我浑身上下肮脏不堪丑陋无比。就因为那个夜,我已不再是原

来的那个我。为此,我恨自己。当然,少不了恨你!我恨你的同时又加倍的更恨我自己!......
樊江不顾一切地逃离,样子颇有点滑稽。若干秒后,他充满怒气的余音渐渐地散尽。
阿汤睁大了眼睛。樊江拔地而起的盛怒令他震撼不已。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对那个夜,反应竟会如此强烈,且令他不

可思议。他像个铸成了大错的有罪之人,呆站在雨中,落汤鸡一般。他手里的油布纸伞,早被风吹得觅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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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报时钟,在窗外愈亦紧密的风雨声中敲打了一次还是二次,樊江真的没有听清。所有房间的灯都关了,漆黑一片

推书 20234-04-26 :爱情停看听(出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