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妮和卡萝莱娜 上————LordChinese

作者:LordChinese  录入:04-29

“葡萄酒是霍夫堡市郊的名产。”我微笑着对国王和贵族们说,“但相比之下,我倒更认为音乐是能代表卡林西亚的事物。”

“为什么呢?”

不炫耀帝国的武力,反而崇尚艺术——我的说法一定让他们感到很奇怪。

“因为音乐能让我们看到山川、田野,看到大海、河流,看到鸟儿、天空。只要坐在霍夫堡的黄金音乐厅中,倾听着皇家乐队的演奏,我们的脑海中就会涌现出许许多多不同的事物,欣赏到数不清的美景。音乐让我们的眼睛变得更明亮,使我们卡林西亚的孩子一出生,就能看到整个世界。”

说这些话时,我的脸上始终带着自豪的微笑。

本尼凡多的将军们也笑了,“玛丽娅·特蕾西娅陛下的确是个文化的保护者。可是,只靠音乐是征服不了世界的。阿尔比翁人个个都是粗俗、卑鄙的海盗,可他们却凭着舰队从高卢手里抢来了整个印度和美洲,建立起人人羡慕的帝国。”

“是这样的。”我轻轻地颔首,“可我的母皇却告诉我,宁要中庸的和平,不要辉煌的战争。因为战争所建立的帝国总有一天会瓦解,能保存千年而不灭的,只有和平带来的文化。比起阿尔比翁那些冰冷的军舰、大炮,我更喜欢霍夫堡的音乐,还有这里——欧诺敦无与伦比的精美建筑。在我的眼中,这些才是真正能体现出文明的事物。”

“哦!”贵族们纷纷点头称是,为我对欧诺敦的称赞而高兴;将军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使过去对我有戒心,现在,他们恐怕也只把我看作一个不喜欢过问国家政治的普通公主了。

于是,我抱歉地向国王告辞,请求暂时离开,以免打扰他们对国事的讨论。老卡洛显然很满意我这个谨守礼节的准儿媳,亲切地准许我离开。在向他行屈膝礼时,我故意微微前倾,将半露酥胸更多地展现他的眼前。很快,我就注意到:老卡洛盯着我的次数,正在呈几何状增长……

斐迪南原以为这是个和我独处的好机会,可国王却叫住了他,让他对本尼凡多与皮埃蒙特之间的关系发表看法。我适时地从他身边逃开了,一边假意和贵妇人们打着招呼,一边走向阳台走去。

温蒂妮又缩回到了窗帘后面,用厚厚的天鹅绒包裹着自己。就像库尔嘉说的那样,她果然是个天真的孩子,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她了。

虽然已是初夏季节,但从欧诺敦湾吹来的海风依旧带着丝丝凉意。我收起折扇,步向石栏,深深地呼吸,感受着南方大海的味道。

她应该是讨厌我的吧?就这样没有任何悬念地抢走了她的爱人,连声“抱歉”也没说。在她的心目中,我应该是相当差劲的女人吧?

可是,我却不希望被她讨厌。对这个孩子,我又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我有意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起了家乡的事。我描述着蒂罗尔的群山、白雪,回忆着多瑙河波浪、小舟,叙述着霍夫堡音乐节的空前盛况……好奇的小飞鱼在窗帘后听得入迷,忘记了要逃走——和斐迪南在一起是听不到这些的,骄傲的王子只会说他自己的事。

“唉,我真想我的妈妈,真想我的小妹妹安托瓦奈特……”我望着远方,喃喃地说道,“听说她快要和高卢的路易王子订婚了。要是她能过得快活,不用总是思念她的家乡,我也会为此高兴的……”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母皇有16个孩子,11个活到了成人;其中,安托瓦奈特是最善良和天真的一个,也是与我最亲密的姐妹。实际上,我对温蒂妮的好感有一半是来自她。看着纯真无邪的小飞鱼,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还留在霍夫堡的妹妹。

回想之间,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叹息。我从自己的联想中回到现实,惊讶地发现温蒂妮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她随意地将胸口倚在围栏上,支起胳膊,双手托着下巴。她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宫殿山崖下的大海,带卷的深色长发随着晚风起伏飞扬……

“真漂亮。”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两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如果她此时看着我,那我一定会窘迫不堪;可温蒂妮只是木然地望着大海,似乎也因为我的话,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逃出了精神的渔网,不由地松了口气。“温蒂妮小姐,”我用最和善的语气,试探着问道,“您来这儿很久了吗?”

她默默地点头,以简单的方式回答着我。

“我觉得欧诺敦很美,您说呢?”我知道这是个无聊的问题,可不知怎么,和她在一起时,我那引以为自豪的口才竟然消失不见了……

她的回答依然是点头。

“那么,您觉得最美的是哪儿呢?”我这样问着,却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个无礼的傻瓜——她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可我却还这样的问题——我真是蠢透了……

然而,温蒂妮却给了我一个从没想到的答案——她慢慢地回过头,向热闹的大厅里望了一眼。她的目光委婉、忧伤,视线的尽头,是斐迪南那张神采飞扬的笑脸。

小时侯,当库尔嘉因为我的捉弄而被蜜蜂蛰得惨不忍睹时,我第一次产生了负罪感;现在,是第二次。尽管我知道斐迪南并不爱她,充其量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玩具,但这个孩子毫无疑问已经把自己的心完全地交给了对方。得到王子的爱情是她的梦想,而使这个梦想破灭的,是我的出现。

可即使深知这样的残酷,我也只有将事情进行下去。因为,这就是公主获得幸福的方式——我选择的方式。

找个其它的话题吧,我对自己说,也许能让她高兴一些。

“您是本尼凡多人吗?”我问,“我是说,您对拉丁语的理解很好……”

温蒂妮摇着头,否定了我的猜测。接着,她抬起胳膊,指着远方那片暗蓝色的大海——我想她是在告诉我家乡的位置。

“西西里?撒丁?或者伊比利亚?”就像斐迪南最初见到我时那样,我很快也变得如同一个笨蛋,不知所谓地猜测起了她的来历。

小飞鱼无奈地摇头,放下了手。看来,我并没有说对。

也许她是科西嘉人,我想。

不久,我试图了解温蒂妮的第一次努力就因为库尔嘉和另一个宫廷仆役的到来而宣告结束。因为找不到我,女骑士着急得涨红了脸。她快步走到我的身边,在报告热水已经开始准备的同时,不停地打量着我的,惟恐在她离开的时间中我被斐迪南占了便宜。

而宫廷仆役则是来向温蒂妮转达王子的命令,斐迪南要她为来宾表演一下独特的舞姿,增加贵族们在舞会上的兴致。

在听到这个命令时,温蒂似乎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可她马上就又恢复了那平静的神情,向我行了一个屈膝礼,便离开了。

库尔嘉连忙询问我斐迪南的举动,但我的心思早已不在其上。王子对她的呼来喝去令我反感;温蒂妮的舞蹈却又是我的渴求……我把自己的期待告诉了库尔嘉,希望能晚一些退席。

“好吧。”从不懂得虚伪的骑士叹了口气,就像是个不得不满足妻子要求的丈夫。“我们站在一边看就行了,免得那条色狼再打妳的主意。”

我同意了,和她一起来到大厅的某个角落中。从这儿能够看到斐迪南和老卡洛——年轻的王子正在左顾右盼,焦急地寻找她的未婚妻;正值壮年的国王也不时地四处张望,搜索着他漂亮可人的儿媳。男人在幻想着那些事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浑浊。DC0E14830你清却:)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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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一个侍臣举起长号吹了几声,提示大家表演即将开始。大厅里的人们全都退到了四周,为给他们带来乐趣的小舞蹈家空出场地。

温蒂妮登场了。她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贵族们都鼓起了掌。她的舞蹈,他们显然是熟识的。

“无聊的家伙们。”库尔嘉嘀咕道——她对我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小飞鱼已经换好了衣服。她穿着一条没有裙撑的白纱裙;素色的紧身衣则表现着她完美的体型。温蒂妮来到斐迪南的面前,向他行礼。她虔诚地捧起王子的手,如同加拉哈德手捧基督的圣杯;她深情地亲吻着王子的手,就像阿尔刻斯提斯眷恋着阿德墨斯。

“我的小温蒂妮,给我们看看妳的舞姿,让大家高兴吧。”斐迪南的声音里浸透着理所当然的味道。

“混蛋。”库尔嘉又一次简短地发表了她的评论。

可在温蒂妮的笑容中,我只能看到幸福。斐迪南的命令,就是她的心愿。

就这样,温蒂妮站在了大厅的中央。高高举起的手臂如同光洁的象牙雕塑,微微踮起的双足好似两小块精致的帕罗斯大理石。

音乐响了,柔美的小人儿随声而动。一步、两步,沉静的落地;三步、四步,渐起的节奏;五步、六步,欢快的跳跃!

在我几乎痴迷的目光中,温蒂妮旋转着,宛如夏夜里的幻影。她的身体仿佛空中的薄云,轻盈得令人感受不到重量的存在;她的动作连绵、自然,就像汇入大海的溪流那样,毫无阻碍。绣着金线的裙子飞舞着,不时在空气中划出明亮的光彩;修长的双腿动作着,少女那花儿一般的年龄让人赞叹。

曼妙的音乐环绕着她的周身,每一个音符都是她的舞伴——并非她跟随着琴声,而是这琴声配合着她。与瑕疵无缘的美丽被全然地展现出来——没有乌云遮掩的明月,没有蛙鸣打扰的夜晚,纯得如风,净得像水……整个大厅,已经成了为温蒂妮一个人准备的舞台。

所有人都不再交谈,他们流连在小飞鱼的舞蹈中,为这样的梦境而陶醉。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如此妙不可言的气氛却突然被打破了,某人的一声大叫将在场的人们全都吓坏了。人们的视线在一瞬间便聚集了过来,使我在紧张之余,更添了一份尴尬。

“停!停!住手!住手!”库尔嘉指着大厅中央的温蒂妮高声喊道。“我、我是说,不要再跳了!快停下!”

她那严肃过头的样子也让温蒂妮受到了惊吓。小飞鱼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了。

“赫尔芬施泰因侯爵千金!您这是想做什么啊?!”不等国王提出质问,我的怒火就涌向了库尔嘉。一半是为了避免她遭到更多的责备,一半是为了掩盖我的心虚。库尔嘉也许是注意到了我对温蒂妮特殊的关心,因为嫉妒才那样不知礼数的……所以,在发火的同时,我也开始准备起了向她道歉的词句。

然而,事实很快让我在库尔嘉面前自见形秽。女骑士不顾我的训斥和贵族们的质疑,迈着大步,径直走向倒在大厅中央的温蒂妮。她将那可怜的女孩扶了起来,将她脆弱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口。

“殿下!还有各位,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她受伤了吗?!她的腿在流血,根本不能在这样的时候跳舞!”

库尔嘉稍稍撩起纱裙,两条鲜红的血流和密密麻麻的伤口在温蒂妮的小腿上清晰可见,而有着花纹雕刻的大理石地面上也滴满了微小的血点!

“上帝啊!这是怎么了?”我不由地捂着嘴,惊叫了一声。随即,我的双腿似乎是自动地奔跑起来,把我带到女孩们的身旁。

温蒂妮腿部的肌肤已是伤痕累累,仿佛一条被屠夫刮去所有鳞片、即将在痛苦中死去的小飞鱼……当我触摸到她的时候,温热的血液沾满了我的手心。

“殿下,请快叫医生来!”我对斐迪南叫喊着,几乎完全将公主必须轻声说话的礼节丢到了脑后。“还有卫兵和警察!这很明显是一起残忍的蓄意伤害案件,有人正在强迫这个无助的孩子经受可怕的痛苦!”

即使只是自己玩弄的布娃娃,也不会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但斐迪南的反应却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哦,”他似乎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他笑了,而其他的本尼凡多贵族们也跟着发出了轻松的笑声。他们望着我和库尔嘉,就好象是在看着两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孩子——他们是在嘲笑我们。

“没关系的,善良的卡萝琳。”斐迪南走过来,微笑着递给我一条手帕,“温蒂妮的身体就是这样的。她的腿只要动得太多就会流血——不管是跳舞、散步,还是爬山。”

我不怎么精通医道,对解剖学也没什么研究,因此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病症。

“什么?那您怎么还让她表演舞蹈、给大家取乐?!您应该给她准备最柔软的小床和能看到大海、花园的房间,让她躺着!”库尔嘉恼火极了,她的愤怒甚至使斐迪南在恐惧之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您、您误会了。”见我也正以气愤的目光向他提出质询,王子急忙解释,“刚开始,我们很奇怪。但后来我们才发现,在流血时,温蒂妮是不会感到疼痛的。而且这些伤,很快就会自己痊愈的。不必担心。”

这样的话在我们看来无异于最糟糕的奇谈怪论,根本不存在相信的价值。但斐迪南却煞有其事地提醒我们注意温蒂妮的表情。“她总是微笑着的。”王子说,“没有人会在遭受痛苦的时候还面带笑容。”

有的……

我注视着库尔嘉怀中的小飞鱼,这样对自己说道。

温蒂妮确实是在微笑着。她抬起头,将那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献给自己最爱的男人,似乎伤痕带给她的不是痛苦,而是梦寐以求的幸福。但事实却决不可能是这样——无数细微的小汗珠正从女孩额头的皮肤上渗出,然后,悄悄地消失在衣衫之下。

这正是痛苦的表现。

可怜的小傻瓜!

我不能再说什么了。那一刹那,我竟然产生了和斐迪南解除婚约,立刻逃回卡林西亚的念头。温蒂妮几乎是用自己的一切坚守着她对斐迪南的爱情,而我却只凭着公主的身份就这么轻易地夺走了她的希望……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没有让我的心产生任何足够的动摇。

库尔嘉并不知道她的爱人正在面对一个思想的旋涡,也没有花工夫去注意温蒂妮笑容中的异样。“您真会开玩笑!”她提高了声音,“您上过战场吗?被剑刺伤过肩膀?被火枪打伤过胳膊吗?您尝过因为伤口化脓,而不得不将皮肉整块剜掉的滋味吗?!”

不用说,从小就养尊处优的斐迪南自然没有如此的经历;而四下宫廷贵族们也不可能遭遇过这样的事。仅仅是库尔嘉的几句话就让他们的脸上出现了难受的表情,并不友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女骑士,唧唧喳喳的议论接踵而至。只不过,这些东西在库尔嘉强大的单细胞精神护盾面前,是无法起任何作用的。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痛呢?!”库尔嘉不由分说地将温蒂妮抱了起来。“我们必须快些给她止血才行!”

受伤的小飞鱼感到了意外。她好奇地望着库尔嘉,不明白这个和她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维护她……

“嗯,好的。”我当然站在库尔嘉的这一边。“殿下,”我擦干净手,对斐迪南说,“请派几个医生到我的房间来。今天晚上,温蒂妮小姐由我亲自来照料。”

温蒂妮那充满疑惑的蓝眼睛又移向了我,也许我的话比库尔嘉的举动更令她难以理解——正室和情妇应该是敌人才对……

趁着斐迪南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国王的面前。“父亲,”我使用了相当亲密的称谓,“对这样令人伤感的状况,我不能不为之动容。请原谅您的孩子,提前离开这欢乐的场所。”

既然我已有所表示,老卡洛当然也必须显示出王者的气度。“去吧,孩子。”他说,“照顾好这个不幸的女人,上帝也会称赞妳的善良。”

我恭敬地向他屈膝,道貌岸然的国王再次欣赏到了我的美胸。斐迪南无法阻止什么,又不愿在我的面前有糟糕的表现,便传令让御医去我的房间听命。

“哈,太好了。请允许我祝贺您,殿下。”弄臣们开起了玩笑,“有这样一个慈悲心肠的妻子,您就能多找几个情妇了!前提是,她们都必须学会装可怜!”

本尼凡多贵族们对温蒂妮表现出了可怕的冷漠,却因为这句卑劣的嘲弄而笑得前伏后仰。他们恶心的笑声使我起了鸡皮疙瘩,整个大厅中显得污秽不堪。库尔嘉气得咬牙切齿,如同一头愤怒的虎鲸,即将对残忍的鲨鱼们发动攻击。我只好将她从那里拉走,以免引起更多的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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