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尔的少年——蛋蛋鼠

"不，不是那样的。"吉菲斯推开尼格罗，"你赶紧趁着空隙逃走吧，时间不多，大概只有十分钟左右，在城市的锁定没有解除的时候，你只能躲在地下管道里。磁片在我身上，他们不会注意到你，等城市的锁定解除，你就安全了。"
"你想一个人去救奇巴？"尼格罗抓住吉菲斯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扣住他的下巴，严肃地说，"老实承认吧，你做不到的，哪怕你恢复了很了不得的记忆。"

第十三章 属于阿诺的记忆

具体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奇巴已经无法确定。对于一个流浪的孩子来说，时间只不过如天上的烟云，就算流逝得再快，他也不会在乎。独自在旧城的废墟里穿梭，跟随着一群不算朋友的同伴，四处寻找可以栖身的地方和食物，他们会抢劫，虽然抢不到什么东西。新城对他们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堂，那里有着充足的食物，有着动人的音乐和舒适的房间--但是不属于他们。
奇巴慢慢地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他想要安定下来，哪怕是用自己的双手劳动，只要得到自己所需的生活用品，那就足够了。有着这样的念头，奇巴与伙伴们的关系变得很糟糕，他需要伴侣，而且是终身的。
虽然同伴们从来都嘲笑奇巴在幻想，但是渴望建立家庭和过着平静日子的奇巴却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塔特尔的少年们在旧城里行动着，虽然他们并不和一般人打交道，但是他们的事情却在旧城里流传。已经成人的大人们对少年们是羡慕而又憎恨的。塔特尔是贵族建立的组织，他们是在利用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几乎每个知道塔特尔的人都这么说。
奇巴在无意中遇到了塔特尔的成员，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塔特尔，他们只是在一起谈话，谈论生活谈论贵族和旧城，塔特尔的少年们对贵族仍然是憎恨的，甚至这种憎恨达到了极致，但是他们并没有指责塔特尔。
"你知道，是贵族把我们赶出城市，让我们流离失所，连食物也寻找不到。"塔特尔的少年咬着一根烟，靠在断墙上，"这才是我们憎恨贵族的真正原因。塔特尔收容所有无家可归流浪的人，只要他们未满20岁，在塔特尔的少年中，如果超过20岁的，大多都已经成为某一个地方的队长了。"
"你不觉得塔特尔利用了你们？"奇巴感到惊讶，塔特尔的少年的想法和旧城的流浪者差异太大了。
"任何时候都会被利用，不管你做什么。"少年浅浅地一笑，"但是你至少得让自己觉得，被利用还算值得，起码还能得到自己所希望的东西。"
"是吗？"奇巴靠在墙上，望着天空。也许少年说得对，他们至少是在靠自己的双手换来自己的生活，可是自己呢？抢劫，偷盗，所做的也不过是从可怜的游民手中再掠夺而已。如果说贵族把他们赶出城市被人憎恨，那么欺压这些已经被赶出城的游民的自己，不是更可憎恨吗？奇巴记得在旧城生活的很多游民，他们自己挑水，自己种地，酿酒，虽然衣食并不富足，但是足可以生活下去。奇巴不懂这些技术，但是他仍然应该靠自己的努力去生存，而不是成为强盗般的人物。
也许，他也应该和这些少年一样，进入某个组织，以此换取生活的必需。
"喂，有兴趣加入塔特尔吗？"少年看出了奇巴的心思，深深地吸了口烟，向奇巴提出了邀请，"我可以推荐你。"
奇巴答应了。他对塔特尔充满了好奇，无论外间对它的评价是如何的，塔特尔真正的一切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了才知道。让奇巴加入塔特尔的少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枪弹击中大脑死去，奇巴再也没有见过他。进入塔特尔之后，他需要选择一位搭档，但是他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对象。最初的时候他以为搭档就是推荐他进入塔特尔的少年，但是少年死得太快了，奇巴在听到他的死讯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痛苦。从那天起，他不再需要搭档，有搭档之后，他们将会并肩作战，如果死去，也会死在彼此的眼前--奇巴不敢想象那会是让他多么痛苦的事情。
但是遇到阿诺的时候，他彻底地改变了这种想法。
那是在一次任务中，他和阿诺都属于多密尔旧城的塔特尔成员，而被召集。在此之前，奇巴和阿诺本来分属其他两个城市，塔特尔成员的调动是很频繁的，能够在同一个城市呆上十年的几乎没有。奇巴和阿诺一样，都没有搭档，都是偷盗者。他们负责防卫，尽全力阻止所有的攻击，以保护负责偷盗资料的小组，为他们争取时间。
阿诺当时就在奇巴的斜后方，战斗刚开始，他们就有一次短暂的目光交流。塔特尔的成员是互相孤立的，他们既不希望干扰别人的生活，也不希望被干扰，无搭档的成员除外。奇巴看到阿诺的时候，对他没有搭档而有些惊奇。阿诺是个温柔的男孩，即使是咬着药丸的时候也显得很纯真，他是黑发，像来自东方的人，也可能是混血儿，因为他的眼睛是褐色的。阿诺的战斗技巧很好，当奇巴躲入墙后时，他适时地为奇巴做了掩护，两人背靠在一起的时候，耳边除了密集的枪声外，他们只听见了彼此的心跳。
"你叫什么名字？"奇巴觉得心跳得厉害，他克制不了想要了解对方的冲动。
"阿诺。我是半个非洲人，不过我不知道父母在哪。"阿诺侧身探头，开了一枪，看到对面的另一队伙伴，他们是一对搭档，监视者正调整着手中的武器，将毁坏的地方迅速地修补好。阿诺回头看了奇巴一眼，他们现在的样子，也很像一对搭档，只不过阿诺不会修理武器而已。
"我叫奇巴。"奇巴猛地将阿诺往后一拉，感觉到激光灼热的射线从脸侧掠过，两个人同时吓出一身冷汗。
"好险，谢谢！"阿诺回过头，在奇巴的脸上亲了一下，奇巴当场就呆住了。注意到奇巴的僵硬，阿诺忍不住好笑。"我只是表示感谢，你别介意好吗？"
奇巴涨红了脸，当他看向阿诺的时候，阿诺也正看着他。互相对视时，阿诺也不禁脸红，两个人的心跳声都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听不到枪林弹雨的噪杂。即使如此，奇巴仍不愿把目光从阿诺的脸上移开，看着阿诺，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安心和快乐。阿诺逼迫自己转过头，回击着来自警察的攻击。身后的奇巴一直看着他，看得阿诺再也没办法冷静地对敌。
"奇巴，"阿诺又是气恼又是好笑，转头瞪着奇巴，"你究竟要发呆到何时？"
"我不知道，我......"奇巴很想解释他的状态，他的脑子里现在全装着阿诺，装得满满的，除了阿诺之外的任何事他都无法思考。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使得他连害怕都忘记了。阿诺凑了过来，没等奇巴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温柔地碰触奇巴略显冰冷的肌肤。感觉到阿诺的呼吸温柔地吹拂在脸际，奇巴全身火热，难以自已。
"想再见吗？"阿诺在奇巴的耳边低声地问，"想的话就别发呆了，寻找一切机会活下去。"说完，阿诺突然间向外翻滚出去，贴着地面射击，然后跑到了对面那对搭档的身后。那对搭档看着他们，在充满危机的战斗中，他们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向着奇巴伸出了拇指，监视者晃动着两个大拇指，险些就被激光击中。看着这对搭档间深厚的感情，奇巴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在跳跃，那些不快的颓废的想法被一清而空，他现在想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很好，因为他有了阿诺。
阿诺看着他微笑，旋即支援其他的小组对敌去了。奇巴捕捉着从自己的眼前消逝的身影，焦急不安的情绪满溢心间，控制着他的行动。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最为沉着的动作对敌，他要活着，活着去寻找阿诺，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他说。
那一次，他差点以为阿诺死了。阿诺给他的吻，在最紧要的关头变成了勇气。阿诺被击中，而身上的药丸已经没有，如果不是奇巴赶来得很及时，让他服下药丸，阿诺已经成为了尸体，再也没办法陪伴任何人。阿诺成为了奇巴的监视者，就在他醒来之后。
睁开眼睛的瞬间，阿诺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只有惨淡的阳光从窗口投落。然后他看到了奇巴的脸，就像是天堂里照下的阳光，给了阿诺生命。"你救了我吗？"阿诺握着奇巴的手，"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奇巴脸红了。他什么也不想要，只希望阿诺能够好好的活着，和他一起生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塔特尔的少年们会自己选择搭档，那不仅仅是朋友，还是一生相伴的伴侣。也许正因为他们共同作战，所以才能结成这么紧密的关系吧？
他和阿诺接吻，唇舌交缠，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彼此的温度，确认活着的事实。阿诺的眼里浮起了一层雾气，黑色的头发铺洒在灰色的枕头上，胸口因为紧张而不断地起伏着。奇巴脱掉了外衣，紧紧地拥抱着阿诺，感受从阿诺身上传来的热度，聆听他的心跳，无法克制的冲动控制了他，他吻着阿诺的颈，吻着阿诺的胸口，轻轻地张口，咬住颤抖的粉色乳尖。
"奇巴......"阿诺反手扣住床沿，身体因为快感而蜷缩，因为羞涩而泛起艳红，随着奇巴的动作，身体的热度不断上升，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像海浪一般，将阿诺抛上高空，让他无法着地。奇巴喘息着，用他的本能，他的直觉，去触碰阿诺的敏感，去感受阿诺的愉悦。
当他们结合在一起的时候，阿诺发出一声尖叫，疼痛和喜悦交织在他的脸上，他凝视着奇巴，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搭档，"阿诺说，"我想，我找到了。"
"我也是。"奇巴轻轻地在阿诺的唇上刻下一吻，"你还记得吗，那天的那对搭档......他们看起来，很幸福。"
"我现在也很幸福。"阿诺闭上了眼睛，再度与奇巴唇舌交缠。
阿诺成为了监视者，两人一起行动之时，他们的配合使他们比其他人有了更多的生存机会。奇巴不会背叛阿诺，阿诺也同样。可是......当奇巴被抓住的那一天，一切都改变了。阿诺举枪对着他，对着他，然后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奇巴猛地睁开了眼睛，泪水不知何时沾满了脸颊，回忆在梦里重现，让他再一次感受到比死更可怕的痛苦。他竟然会忘记阿诺，而且忘记得如此彻底，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阿诺死了，他还记得阿诺摔出窗外的情景，熟悉的脸庞上带着悲伤和绝望，明亮的褐色眼眸再也没有焦点，血飞上天空。从那一刻起，他再也见不到阿诺，永远也见不到了！
"你还记得十年前吗？"克利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尼格罗的容貌也随之浮现，奇巴瞪大眼睛，他怎么会忘记？那对搭档，那对目睹他和阿诺相识相知一切的搭档？奇巴震惊地想捂住嘴，手和脚却都无法动弹。他被固定在一张特别的实验台上，周围空荡荡的，半个人也没有，只有天花板上的一盏灯，灯光打在他的身上。
他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眼泪再一次流满脸庞。除了阿诺，还有一个人也为他而死，吉菲斯，那个对他的过去，对他的一切毫无所知的孩子，也和阿诺一样，用枪口对准奇巴，最后却杀掉了自己。
"我还有什么？"奇巴默默地痛哭着，"为什么不开枪呢，如果你真的要杀我，为什么不开枪？失去了你们，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活着也只有痛苦，为什么不让我死！"他猛力地挣扎，直到精疲力尽。特制实验台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挣扎开的东西。奇巴全身无力，除了哭泣他没有选择。
奇巴的一切举动，都被实验室外的科学家们注视着，他们从实验台传来的数据分析着奇巴身上所带的科技资料。将奇巴带到费尔城中心实验室的中年人，正是指挥特警的男人。他的名字是霍尔伯格，费尔城政府最高长官，中心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
"他的细胞很特殊，"一位科学家说，"和我们之前抓到的那个少年有些相似，但是他明显要比那个少年的实验成功得多。"

第十四章 费尔城中心系统

吉菲斯和尼格罗逃出特警的追踪，再次潜入了地下管道系统。尼格罗肩膀的血止住了，体力有些不支，但是他仍然固执地跟在吉菲斯的身后，不肯离去。
"你为什么不逃走？"吉菲斯沿着地下管道，飞快地前进，尼格罗迈开步追着他，一步也不落后。
"我想知道真相。"尼格罗毫不客气地回答，拉住了吉菲斯的胳膊，"你尽管跑，我跟定你了。"
"你真会纠缠，你的搭档一定会受不了你的。"吉菲斯瞅着尼格罗的手，脚步并没有减缓。尼格罗微微一怔，旋即一笑。
"说得没错，如果当初我不是这么死缠烂打，克利斯也不会跟我在一起。"尼格罗微微出神，"他喜欢女孩子，但是我告诉他，如果他们有了小孩，他们要给孩子怎样的生活呢？他没办法，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当然，最后他只能跟我在一起了。"
"是吗？那你不是很爱他吗？"吉菲斯心里微微一跳，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也忘记了，这个世界中，男人是会选择女人的。奇巴为什么会选择他呢？吉菲斯又一次不安起来，他想起了尼格罗说过的阿诺，那是奇巴最爱的人，也是奇巴的搭档，虽然他死了，但是奇巴不会忘记他的。
"也许不吧......"尼格罗收回目光，"我是个自私的人，可不会像你和阿诺一样，拿枪对着自己。我的枪是指着克利斯的。"
"那不关你的事，暗示的第一选择是杀死对方而非自杀。"吉菲斯愤然回身，"每个人的意志力都不同，谁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时候会怎样，你为什么要责怪自己呢？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是说......塔特尔？"尼格罗的眼睛发光，紧紧地盯着吉菲斯。
"除了塔特尔，还有谁？"吉菲斯紧抿着唇，"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暗示？不仅是我，还有阿诺，还有你--所有的监视者都被下了这样的暗示！我们只是被他们利用的工具而已，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想知道塔特尔在做什么吗？"尼格罗沉思着，"这十年，我一直在查探，但是对塔特尔上层在做些什么，仍然一无所知。我所了解的科技太少了，稍为深奥一点的技术我都无法理解。也许，正因为我们能掌握的知识太少，所以塔特尔才会需要我们？"
"所有未满20岁的少年都可以加入塔特尔，包括刚出生的婴儿。队长，你不觉得塔特尔比起其他的贵族来说，太过好心了吗？"吉菲斯凝视前方，深遂的管道中，他看不到终点在什么地方，就像塔特尔的目的一样，深不可测。
"真要那么好心的话，就不需要对我们下暗示了，"尼格罗紧抿着唇，冷然一笑，"他们在害怕一些东西，或者说，他们只是在控制我们而已。"
吉菲斯没有说话，当他知道自己被下了暗示，差点害死他和奇巴的时候，他就对塔特尔产生了怀疑。不管塔特尔要他们偷的是什么，只要塔特尔能够给他们提供生存的机会，所有的塔特尔少年都不会想到背叛。这个时代贵族和游民就像人类和动物一样，游民是没有任何的权利的，他们只能自己救自己。高科技的时代，人类自身的差别和淘汰已经成为必然，游民带来的混乱，以及身处高位的贵族拥有的控制力，必然会将游民排斥在文明之外。
贵族想要利用无知的游民，实在是太容易了。
"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吉菲斯咬着牙，他越想就越愤怒，当他联想到很多事情的时候，实验室里的那颗活着的头深深地刺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