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侯,二哥也是很顽皮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有一次父皇就说了几句非常恳切的话:“兰陵是疯在面上的,让人一目了然他的种种劣迹,而兰特则是疯在里面的,你简直是猜不出他稳重的表皮下有多少鬼主意在悄悄地酝酿着,更加的让人头疼!”
真是很高的评价啊!兰陵就是恨自己什么也藏不住,每次骗人都被马上拆穿,而二哥就不会。兰陵一向是响应他二哥的号召的,年纪小的时候,一直是随着二哥到处野,这几年才收敛了一点,毕竟他们一个是要在朝中帮助父皇的二皇子,一个是声名在外的三皇子,所以里亚王严令两人不许终日胡闹。从此以后,兰陵只能独自溜出去玩,不过还是常常向兰特请教游戏之道就是了。
原本很顽皮的二皇子却也开始变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又会不变呢?
“你们两个不要都愣在那儿啊!”一阵喊声打断了兰陵的思绪,一抬头就看见兰特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还有在一旁耵着兰特侧脸失神,不知如何是好的珊妮。
珊妮的不知所措完全是冲着兰特而来的,女孩关切的目光大部分也是投给兰特的,双手交错放在身前,虽然还只有十八岁但是神情间已经有几分少女的腼腆。兰陵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相必兰特是会幸福的吧!虽然他好象愣愣地没有注意到。
“珊妮,你为什么会留在伊利索撒宫中呢?你不是还要去旅游的吗?”明知顾问的问题,只是想要看看女孩羞涩的微笑。
出乎意料的回答:“我留在来是因为我答应兰特帮助他保护伊利索撒。”
坚定地,像是个战士,虽然脸上还是有甜蜜的神采。
“二哥,你跟我过来一下可以吗?”
拉着兰特,支开了珊妮,两人走进了兰陵以前的房间。有些事想要弄明白。
“你为什么要珊妮留下来?为什么要她涉足这场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战争?”
“因为她是个合格的魔法师啊!她应该是对我们战胜敌人有点帮助。”
“可是她还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你不觉得这样对于她太过危险了吗?何况她还——”
“我没有强迫她啊!她是自愿留下来的。”
“那是因为这是你的愿望啊!你不明白她对你的感情吗?”
“那是她自己要爱上我的!”
一片沉寂。
醒来后第一次好好的看看二哥。他的样子仍和以前一样。也是,才几天的工夫,他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但是事实上,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谁会不改变呢?
“二哥,你恨瑞拉吧!”陈述的语气,因为已经肯定了,只是还想要确定一下。
“当然。”温文的外表出现了裂缝,男人现出恨绝的表情,“那个人毁去了我们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们的国家处在动荡之中,我们的父皇被他杀害了,他甚至一度杀了你,有什么可以让我不恨他呢?我所珍惜的东西他都毁去了!”
“那你就忍心毁去一个女孩的甜梦?”
“她爱我,我的选择就是她的,我的幸福她也会作为自己的幸福。只要她能帮我消灭瑞拉。”
他知道珊妮的感情,却还是这样的说。
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又能说什么。
仇恨!从千年前开始,他就无法阻止。
如今他又能做什么。
战争可怕吗?
是的。
但是,如果放弃了,一切都完了。
班,你交付我的是多么残酷的使命啊!
“二哥,你能不能找人去向瑞拉传达我的意思——让我们在三天后了结一切吧!”
“我这就去。”
瑞拉,三天后,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不管是你,还是我,也许还有我的哥哥以及无辜的珊妮,都可以从仇恨中解脱出来了吧!
就让所有的恩怨,这千年来纠结的恩怨在你我之间结束吧!
兰陵在他的房中发现了他用来做耳环的蓝紫色的液体,他轻轻地用手触摸,液体立即凝结成了水滴状,他小心地为自己戴在了耳朵上。上次,瑞拉为自己做的不小心破碎了,还真是可惜呢!今生再也收不到这样的礼物了吧!那就将这对当作是那毁去的一对。
兰陵轻摇着头,镜中耳环滑动着美丽的弧线。
轻声微笑。
真是很美丽的礼物。
就当作是自己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吧!
三天后,就十六岁了。
第十六章 蓝紫色的泪滴
三天后
伊利索撒和傲撒罗的士兵们在城门前相互对峙着,骑兵们勒紧了战马,马匹在原地踱着蹄子,偶尔发出几声嘶鸣。双方都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战前的喝骂,只是持枪握剑,彼此怒视。他们本没有什么仇恨,他们也并不相识。却在此刻身不由己等着主帅发出进攻的号令。空气中弥漫着战前的肃杀。
伊利索撒国的人都望向了他们的希望——莰伊大人。
傲撒罗国的士卒则是相信那个同样令他们陌生的男人——瑞拉·曼德拉。
莰伊或者瑞拉都没有披上什么铠甲。他们一个身穿洁白的长袍,一个则是选择了相反的黑色,就如同事先商量的一样,对比鲜明的衣着,加上耳边晃动的同样的蓝紫色的耳坠,同样形貌出众的两人也在打量着对方。胶着的视线中有不明的情绪在传递着。
“咳咳!”衣服的下摆被人轻轻地扯动,终于让全神凝视着瑞拉的莰伊移开了视线,微微侧首就看见肖恩恭敬地想要自己结束不合场合的沉默。
肖恩是从小父皇就安排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人,当然对自己所有的顽皮,恶作剧和恶习都了如指掌,那个人本可以不必如此恭敬地对待自己的。但是,当今天自己挑了白色的长袍上战场的时候,他却没有说什么。过去的他,也许会说“兰陵皇子,以你的个性也许不适合白色吧!还是这件深色的好,至少你晚上回来还可以看出本来的颜色”。
“莰伊大人!”看着皇子又陷入了莫名的深思中,肖恩只有出声提醒,再什么也不表示的话,士兵们要骚动的。虽然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表示。
很多事情都在变化。而且——连“兰陵”这个名字也不会再被谁叫起了。
“瑞拉!好久不见了。”轻柔的声音就向是在和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打招呼。无法用很激烈的语气和他说话,仇恨或者——爱恋。
仇恨,不是没有的。像千年前伙伴们的,还有班以及父皇的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在心中抹去的。但是,若是仇恨那个男人的话,就也无法逃避自己的责任,自己对那个失去自己唯一亲人的男人的愧疚。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瑞杰。瞬间就铸就了仇恨,也毁去了爱恋。
爱恋?
如何还敢再次提这个词。
复杂的情感只能用轻柔的话来掩饰,若是带有太多的情感,自己这个传说中守护者恐怕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声低泣。
“是啊!”悠长的语音有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怀念。看着对面仍清澈有如朝露的人儿,心中还是有自知的紊乱。
没有人知道自己千年来孤寂的漂泊。没有伙伴,没有朋友。这样异人的体质,还有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使得自己总是若有似无的和人保持着距离。轻扬的笑容其实是有疏离的。背负着自己难以忘却的过去,一直无法解脱,更无法被救赎。不断地流浪,和人刚认识就马上堆砌理由分手,离开。千年来没有动心,没有对谁动情。这份完整的爱就全部留给了那个自己不断提醒自己要仇恨的人。
于是,千年来千般百般地将他想起。
蓝眸。
银发。
温柔的话语。
灿烂的笑颜。
想着,想着,心就渐渐地疼了起来。
才有了活生生的感觉。
真切地感到有个叫瑞拉的人因为爱恋或者仇恨而活着。
即使他没有了心。
他的心还好好地跳动着吧!千年前没有毁去他的生命石,是自己的心背叛了自己的身体,无法抬脚将之踩得粉碎。千年后没有毁去他的生命石,是因为寂寞在暗自作祟,想要看看那个被自己牵挂了千年的人完整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千年前,你如何存活下来的呢?”
这是莰伊无法忽视的疑问。亲眼看见他的生命石的破碎,也亲眼看见他倒在了自己的身边,亲眼看见了他绝望的眼神。如何才能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呢?
若是有办法,是否可以让失去的伙伴回到这片土地上呢?
“那两个人真的是仇人吗?”扯扯自己的发辫,女孩疑惑地望着眼前看来荒谬无比的场面。战士们等待着,而那两个人却如同久别的友人一样说着相逢后的话语。
“那只是因为他们是过去唯一存活下来的两个人。”兰特说得轻描淡写,心中也不由地怀疑着,莰伊只是说瑞拉曾经是他的一个人类的朋友,但是这样的情态只是朋友们?还有之前兰陵对待瑞拉的态度分明就是——仅仅因为恢复了千年前的记忆就能够将那个男人当作敌人?兰陵在中了一剑之后,还在追问着那男人,是不是还是想要相信他呢?即使他杀了自己千年前的伙伴,以及千年后的父皇?
“珊妮,你愿意帮助我吗?”
少女依恋地握住了他的手:“当然。”
莰伊,绝对不会让你再次为按个男人所欺骗和伤害的。
如何活下来的?
瑞拉其实也并不清楚。
关于守护者的生死的原则他是一清二楚的。只是那样看似坚强的生命,居然仅仅因为一块石头的破碎而灰飞湮灭,这样的心情他不会真正的了解。
直到那一夜——
“不管是谁,请给我想要的,我想要将仇恨的东西全部都毁灭的力量。”
一瞬间,失去了一些,获得了一些,全都在剧烈的疼痛中不容人后悔地实现了。
醒来的时候,一摸心,才发现心没有了,只有一块坚硬却又脆弱的石头。
已经决定的事情就由不得自己去反悔。
没有被什么魔性所操纵,轻易地挥手间,烈火喷涌而出,像是捏死蝼蚁般,这样的疯狂没有人止得住。
将守护者们的心,生命,希望踩碎。可笑,这样一块石头就是他们的心,生命和希望?这一切都这么的可笑!就像是场扮家家。
终于,一块石头也从我的胸口滚了出来,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呆呆地看着滚落在地的碎成散沙的石头,那就是我的心吗?
不仅是神,连恶魔都是愚弄人的。
倒在了地上,看见莰伊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唇上有血丝,不能开口告诉他了,染上颜色的唇使得他更像一个女孩,娇艳欲滴。
来生他是如何的一个人?
大概自己是看不到了。
双眼朦胧之际,看见了他坠落的泪滴。
以为自己再也无法醒来了。
所以在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那样清澈的蓝天,还真是久久难以动弹。
是地狱吗?还真是美丽得出奇的地狱,要是有这样的地狱的话,也不必非要上天堂不可。
那是自己还活着吗?
连生命石都毁去了的自己还有可能活着吗?
何况,再次在这个世界苏醒,是要动用重生的力量的。
抬起自己笨拙的身躯,突然有两个小小的光芒从自己的赤裸的身躯上滚了下来,慌忙地接住,才发现是两滴小小的凝结的水滴,蓝紫色的。
就好象是莰伊坠落的泪珠。
马上,就自动地想到这个,毕竟这是自己死前最后的记忆。
托着这不知为何物的东西,瑞拉也感觉到了一股温柔的力量蕴藏在其中,温柔而且悲伤。
能够活着和这有关吗?
抚摩着挂在耳边的小小的神迹,望着隔着十几米站着的莰伊。
他的眼睛由原来的蓝色,变成了这样的蓝紫色。
蓝紫色的眼眸,就像是蓄满了晶莹的泪珠。
一如那时。
第十七章 无法避免的战争
“我那里知道?”瑞拉渐渐地难以按奈不住自己的情绪。士卒们已经开始骚动了,为着他们的主帅在战场上失态的表现。
“怎么会?”难掩的失望出现在莰伊的脸上。
“如果我知道什么可以再续生机的方法,我就该死的不会让瑞杰死的!”他到底懂不懂啊!他们可是千年纠缠的仇人,何苦又装出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对不起!”沉默,那种伪装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何必呢?如果一切重演的话,你能说你不会这么做吗?只因为这是你那个伪善的神交付你们的使命?”故作冷酷地挑起两人之间的战端,无法避免的战争,就不必去避免了,也免得自己总是心绪千折百转,患得患失,而耳边的耳坠也开始传递出悲哀的气息。
“请你不要这样说我们伟大的神!”
这是莰伊唯一的请求,那个高贵的灵魂是自己以及任何人都不应该亵渎的,在莰伊心中,那个自己出生后第一个看见的人(神?),就如同自己的父亲,长辈,朋友,导师……
“伟大?”瑞拉冷哼一下,然后是无休的指责,“他创造了天空,却有阴晴,他创造了大地,却有富饶贫瘠;他创造了生命,却又带给他们死亡,疾病,痛苦以及不公;他创造了生命泉水,却连一个孩子也不愿救治;甚至他创造了你们,却给了你们毁灭的可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莰伊想要否认,可是他启齿之际却又说不出什么。
“你看!”瑞拉一把拉过站在自己身旁的傲撒罗的一个士兵,“这就是你们的神的恶作剧。他们的容貌使得你们其他三块大陆的人鲜少与他们往来,他们急噪的个性,使得你们自动将之归于好斗的蛮人,而他们贫瘠的国土,使得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向你们讨个公平。这有错吗?即使有错,也是那个自诩为神的家伙的错!”
“住口!你这个恶魔去死吧!”
莰伊被突然的大吼震醒了,仓促间回首,正看见他的二哥怒气冲冲地拔剑遥指着瑞拉的方向,而他的身边——
“珊妮,不要!”
早就来不及了。
当瑞拉和莰伊说话的时候,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女已经开始吟唱起最强的攻击魔法火之龙,此时正好是咒语的最后一句--“……东之天火,西之天火,南之天火,北之天火,聚合!”
少女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在她的中指和食指间现出了一团若隐若现的烈火,“去!”魔咒完成,宛若龙之外形的火焰风驰电掣一般向瑞拉攻击而去。
“该死!”瑞拉的脸一沉,不是因为这个攻击魔法,更是因为他痛恨自己的愚笨。
千年前,因为莰伊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用一脸的悲伤,一脸的难以置信,自己的心犹豫了一下,让他们得以完成攻击性魔法来打击自己。
而今生,还是因为被他所迷惑,说了那诸多废话,毫无意义的废话,还为了他再次让自己的心起伏不定,竟然让人有机可趁。瑞拉,你真的还想被那个人愚弄几次?
火之龙已经接近了瑞拉。
“不要!”莰伊想要扑向瑞拉。
“莰伊!莰伊!你清醒一点!”兰特抓住了显然已经丧失理智的莰伊,“不要忘记你的使命,你的仇恨!那是你的敌人!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可是——”守护者已经不像守护者了,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望着自己的哥哥,“瑞拉,不仅仅是朋友,不仅仅是朋友。”
兰特一凛,莰伊的眼中分明是为情所苦的样子。
那个人,果然该死。
兰特咬牙,望向了那个陷入危机的男人。
龙之火已经攻击到了瑞拉的面前。他仍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火即将烧到他的肌肤,他才轻轻地抬手,一挥,咆哮的火龙就这样乖乖地团聚杂他的手中。看到众人痴傻的表情,瑞拉狂笑了起来:“东方的魔法如何与太古的魔法相媲美。莰伊,你也太天真了,这样的程度是远远伤不了我的。好了,也请你们收收我的回礼。”
根本没有念什么咒语,他手中的火苗窜地更高了,一个个形同地狱的恶鬼呜咽着向他们攻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