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已经懂了,不会再犯傻了,夏明朗干脆利落地扯开了陆臻的皮带,宽松的军装长裤滑到脚踝处,与皮鞋卷在
一起被主人鄙夷地抛弃。
第28章
“得,知道了。”夏明朗搁好车载电话,一脚踹上车门。陆臻听到声响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清晨的阳光像玻璃一样清澈,
天地辽远,陆臻敞开的衬衫下摆在晨风中微微拂动,露出一截结实细瘦的腰。
夏明朗挠了挠头发,感觉这事儿吧,真是有点不正常,昨儿晚上折腾了半夜,到完事儿天都快亮了,陆臻那小子粘他粘得他不
行不行的。夏明朗觉着这事情得坏,黄鼠狼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是……唉,谁让咱就好这一口呢?
“怎么样?”陆臻轻声问道。
“没事儿。”夏明朗赤脚踩进水里,走过浅浅的水流坐到陆臻身边:“陈默说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没关系,乔路明领的人
得下午才到。”
陆臻轻轻噢一声,揉一揉眼睛,靠到夏明朗身上去。
小河边潮湿的摊涂上长着茂密的芦苇,间或站着几棵孤树,矮矮的,并不高大,宽阔的树冠像伞一样。夏明朗看到阳光从树叶
间漏下来,形成跳跃的光斑,圆圆的。陆臻合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薄薄的嘴唇浸润在光斑里,看起来鲜嫩柔软。夏明朗探
出手指去碰了碰,陆臻又笑了,嘴角翘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夏明朗在“老婆”、“亲爱的”、“宝贝儿”……等等甜得要人命的名词中遗憾地权衡了一番,最后中规中矩地叫了一声陆臻
问道:“昨天怎么这么乖啊?”
“想你了。”陆臻闭着眼睛。
“想,要……我了?”夏明朗拖长音调,笑得非常不正经。
“嗯。”陆臻点点头。
“哇……真的假的,就为这个?这这……这么想?”夏明朗居然有点忐忑,非常重任在肩的感觉。
陆臻慢慢点头:“特别想。”他张开手臂就像抱一个布袋熊一样把夏明朗抱在胸口:“我本来觉得我这人应该是不怕被人看的
,可是,真到了那种时候,被人着显微镜看着,生怕说不好,一个闪失一个词,自己毁了自己的长城,自己当了自己曾经骂过
的傻X……原来我真的会怵。”
“表现挺好的。”夏明朗揉着陆臻的后脑勺。
“我不喜欢那样,说得不是自己的话,我心里就特别没底,心累……我特别想你,”陆臻把脸埋在夏明朗的颈窝里轻轻磨蹭着
,“你都把我惯坏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没事儿,也不能更坏了。”夏明朗心中窃喜。
“你这边,聂老板怎么说?”
“没什么说的,说回来记功,不会亏待我们。”夏明朗嘿嘿笑着。
“就这样?”陆臻怀疑的。
“聂老板跟我讲了一课,什么叫敌我矛盾,什么叫人民内部矛盾,什么叫当务之急,什么叫精益求精。”夏明朗似笑非笑的,
连无奈都带着些张狂的味道。
“所以?”
“总之不会亏待我和兄弟们,总之……总要让我心里舒服起来。”
“所以聂老板的意思是让你开个价,他们看着办。”陆臻微笑着:“你面子挺大的啊!”
“算了,不提这个。”夏明朗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堵着,有些东西不用明说,彼此心照不宣。他转了转眼珠笑道:“喂,再叫
声老公来听听。”
陆臻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
“你别想抵赖。”夏明朗大义凛然。
陆臻捂住脸:“我如果说我其实是口误了,你能相信吗?”
“哟,那你得是想说什么,才能误成这俩儿字啊?”
“主要是声音……那个声调,我没控制好。”陆臻心中泪流,我其实是想恶心你来着。
“没关系,甭管你想用哪个调调,从通俗唱到美声,咱都受得了。”夏明朗得意洋洋。
陆臻百口莫辩,只能继续捂脸,做死猫状装睡。
夏明朗等了半天见没动静,索然无味地咂咂嘴:“没意思,你又恢复正常了。”
“那我要老不正常,你能受得了哇?”陆臻急了。
“我感觉我这边压力不大,但我感觉你应该不成,爷再怎么说也是泡过妞儿的,我连妞儿都受得了,你那点儿小模小样儿的算
个啥?”
陆臻都快恼羞成怒了:“那我跟妞儿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那我先给你叫一声,你再叫给我听,怎么样?”夏明朗挑一挑眉毛,眼神挑逗得没边儿。
陆臻瞪着他,整张脸皱得像个带褶的包子。
“宝贝儿……”夏明朗一眨眼,磁性沙哑的嗓音粘粘乎乎的团在一起,气息柔软,好像从舌尖上滚下一个甜蜜蜜的糯米团子。
陆臻跟着那声宝贝儿一个哆嗦,你不得不承认,能把这么肉麻的的称呼说得如此动人也是一种天份。陆臻被勾得神魂颠倒的,
可是那俩儿字在舌尖上滚来滚去,就是吐不出来,最后还是回炉重装,怯生生地喊道:“队长。”
“哎!”夏明朗很宽容,生冷不忌。
陆臻生怕再这么扯下去不知道扯出什么来,他拉着树干站起来,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背你过河。”夏明朗蹲下身。
“就这么点儿水你还怕我淹了?”陆臻莫名其妙。
“来嘛,你别这么急着恢复正常好不好?老子成家这么久了,今天终于有了娶媳妇的感觉,你也让我享受享受。来来……赶紧
的……”夏明朗勾勾手指。
陆臻忍不住抿起嘴角微笑,夏明朗宽阔的后背像沉寂的大山。天已经开始热了,古铜色赤裸的皮肤蒙着一层薄汗,下面紧绷着
起伏的肌肉,无声力量感,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陆臻像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轻轻趴到夏明朗背上。
“抱紧了啊……”夏明朗站直身体,双脚踏进浑浊的河水里。
陆臻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双手抱住夏明朗的脖子,整张脸红得像个番茄,薄薄的圆耳朵在晨光里血润透明。
“好像又瘦了。”夏明朗嘀咕着。
“不可能的,我现在都快一百六十斤了。”
“切,老子有一百七十三斤。”
陆臻惊讶地抬起头:“不可能吧?你还没我高呢!”
夏明朗沉默了几秒钟,阴森森地说道:“你这是暗示我还需要继续证明自己,是吧?”
“哎……”陆臻脸上又红了。
“是,是说乔武官今天下午到吗?”陆臻硬生生扭转话题。
夏明朗哼了一声。
陆臻又笑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还不走么?”
这个问题很重要,夏明朗不甘不愿的“嗯?”了一声。
“我们留在这儿,主要是陪乔路明做个姿态,他把南边的维和医疗队全带过来了,太湖号上面的器械药品今天晚上到。然后…
…其实也没我们什么事儿,您现在的身份是公安部特警编制,考虑到您未来的执法安全,于情于理都可以不露脸儿,所以主要
是三哥的活,他得配合去慰问伤员。嗯,城里那些伤员。”
夏明朗良久沉默,背着陆臻趟过河水。
这河不深,但是很宽,从上游冲下来的泥砂与腐烂的树叶打着旋儿流过夏明朗的小腿边。有人说黄河清天下会出圣人,也有人
说长江原来是清的,那其实不可能,所有的江河最后都将变得浑浊,否则清水下行,会冲刷河床掏空堤坝。正所谓泥砂俱下,
所有孕育生命的母亲河都宽容广博,含着刚刚好可以平衡的砂。
“问题是你怎么说服柳三变。”夏明朗踩住一块突出的岩石,踏上堤岸。脚下火辣辣的,几乎有点烫,这块真是一片炽热的土
地。
“我已经打算好了。”
“嗯?”夏明朗诧异。
“我打算让你去说服柳三变。”
夏明朗一愣,苦笑:“你打算让我怎么去说服他?”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不是我的。”陆臻笑得道貌岸然。
“我操!”夏明朗停在车门口。
“夏明朗同志,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陆臻做好准备等着被夏明朗扔下地。
“组织真是好啊,当你混不下去的时候,组织说我们相信你;啥时候需要有人牺牲了,组织说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真好,老
子他妈的也要当组织。” 夏明朗郁闷的感慨着,单手拉开车门,把陆臻抱进去,放在车子后座上。二十九、
“睡会儿,要开挺久的。”夏明朗把自己的作训服叠巴叠巴塞到陆臻手里。
“那你呢?”
夏明朗眉飞色舞地:“我现在精神可好得很。”
陆臻脸上一红,心里嘀咕着:老流氓。
太阳照常升起,旷野照样延伸,夏明朗最后看了那棵树一眼,华盖如伞的小树冲他挥了挥枝叶,夏明朗一时兴起按响了喇叭回
礼,几只野骆驼从不远处的芦苇从里跑出来。陆臻躺在后座上很快就睡着了,微微张着嘴,睡相无辜,像个单纯的孩子。
夏明朗把后视镜调了好几次,发现这小子睡得四仰八叉的,调来调去都看不着脸。夏明朗转了转眼珠,点上烟,加大油门再一
脚刹车。陆臻骨咚从后座上滑下来,睡眼朦胧地攀着夏明朗的椅背探出头:“到了?”
“还早呢!”夏明朗笑眯眯地把手贴到陆臻脸颊上。
“唔……”陆臻迷迷糊糊地在他掌心里蹭一蹭,爬回去继续睡。
夏明朗实在忍不住,无声无息地笑出一脸灿烂,这些日子以来种种的不快与郁闷就像是夜的阴影,在猛烈的阳光下踪影全无。
其实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夏明朗心想,你没有特别帅,也不是特别漂亮,你还不是特别温柔,你也没有特别体帖。可是只有你
,让我怎么看都不会烦,一见就高兴。就算坐在同一辆车里,也想一直看着你。
陆臻回去就睡,蒙头就睡到了黄昏。在喀苏尼亚人的语境里,下午要从太阳下山才开始,陆臻睁眼看到天边还有半个太阳没落
尽,心里坦然了些:还好,没误事。
可是,等他洗涮完毕从屋里出来,才知道,还是误事儿了。
情况是这样的,虽说柳三变他们海军陆战队那台大秀的调子是早就定好了的,可是经手的每个人都觉得很难向柳三变解释,就
总是指望着别人能把这事给办了,久而久之,这种惰性就变成了一种潜意识里的理所当然,好像柳三变就应该是已经被拿下了
,好像他天生就能配合工作。
结果今天下午杨忠俊要清理维和医院的场地,手头人手不足就找陆战队帮忙。柳三变一听也没多问,立马给抽了一小队人,由
酱仔领着过去打下手。到那儿一打听,小伙子们都爆了。
这哪儿了得,怎么回事?不服呀,凭什么给他们治病,还不要钱?凭什么捧着他们?这么多兄弟都白死了?
杨忠俊虽然衔儿大,可毕竟是机关干部,没有太多基层带兵的经验,第一时间没把人唬住,局面就变得有些不可收拾。陆战队
员都是20出头的小伙子,本来火性就大,又正在这种情绪暴烈的当口上,差点挽袖子就要干起来。幸亏酱仔稳重,强行按住,
火速派了人去找柳三变。
据说当时柳三变听完了原委整张脸黑如铸铁,连看都没看杨忠俊一眼,连踢带踹揪着耳朵一个个把人领回了营房。
陆臻满心懊恼,这温柔乡到底贪恋不得,任性纵情的,你是爽了,倒坑了兄弟。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月亮还没起来,光线暧昧混浊,天气闷热。陆臻一路狂奔直冲临时办公室,汗水把迷彩T恤沾得
精湿。
房间里黑乎乎的,没有开灯,夏明朗垂头靠在门框上抽烟,猛然抬头一眼,目光幽黑发亮,盯得人心里生寒。杨忠俊满脸尴尬
地站在走廊里,似乎有些愤愤的,可又不敢离开,转头看到陆臻过来,眼睛都亮了,他压低声音凑近陆臻:“乔头马上要到了
。”
陆臻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交给我。”
杨忠俊如释重负,马上消失在转角处。
陆臻发现柳三变发起火来跟他老婆一个风格,不吵不闹,面无表情,他砸东西……也不多砸,就对着一张凳子砸,手脚并用咚
咚砸得人心惊肉跳。酱仔追着陆臻跑过来,看到这场面自己也愣了,扭头看了看陆臻,似乎是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
起。
这空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人,气氛却没有和谐一点。陆臻想我是不是应该劝他,可是让柳三变这么一个聪明人,面对如此憋屈却
又无法反抗的命令,要怎样的安慰才能让他舒服一点?
柳三变终于彻底地砸碎了一张凳子,粉骨碎身,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木片。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
应该再干点什么。他抬头看着夏明朗,有些询问的意思,呆呆的,回不过神来。
夏明朗非常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红色的火线飞快的向他的手指漫延,他吐出烟雾,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缓缓的,沉声道:“
我陪你一起去,成吗?”
柳三变仿佛瞬间崩溃,眼泪滚了满脸,他说:“我该怎么跟他们说,他们都还是些孩子,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怎么能理解那些
士兵,还有士兵,他们每天都训练得很苦,真的很苦,就是为了那些荣誉,虚无飘渺的荣誉感。可现在呢?告诉他们,你们战
胜的不都是敌人,你们的胜利给祖国添麻烦了?”
“我跟你一起去说。”夏明朗轻声道。
柳三变把嘴唇咬得发白,半晌,他擦干脸说:“那是我的兵。”
陆臻拽着姜清无声退走,他知道夏明朗一定有办法,或者,他知道夏明朗有足够的真诚。
姜清一边埋头走道,一边从兜里摸出烟来抽,陆臻从他的烟盒里拿走一支,酱仔抬眼看看他,顺手帮他点上。
陆臻轻声叹息说:“我对不起你们。”
“这哪能跟你有关系呢。”姜清局促地。
“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问。”
姜清闷声不语。
“没有问题吗?”
姜清慢慢地抽着烟:“我相信领导决定什么,总有领导的道理,如果我现在理解不了,那一定是我的阅历还不够。就是营长他
,他其实不是为自己,他是可怜我们,你们别为难他,别跟他一般见识。”
“姜清!”陆臻扶住姜清的肩让他正视自己:“你在对我说‘你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姜清急得涨红了脸,越发局促不安。
“别对我说‘你我’,我们是兄弟,我不是你领导,我们是兄弟,明白吗?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决不会让你们受这委屈,可
是现在高层的压力也很大。或者我们应该这么想,我们是军人,我们手握武器,我们强大,比他们有杀伤力……所以我们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