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明只觉得心里的火苗噌噌地往外冒著,怎样都按压不住。他歇息一下,撑起身子,见没什麽大碍,便站了起来,迈步进了
小间。
小晨果然手捧那描金的盒子,跪在屋子正中,见他进来,把头低下,轻轻叫了一声:"爷!"
他在屋内已经听见了朱景明和娇杏的对话,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麽,可朱景明又要责打自己,却是错不了的。
他捧著盒子跪著,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可还是强忍著不让它们流下。
朱景明进来看他眼泪汪汪的,心头更是烦躁,怒道:"好好的哭什麽,爷又没死,号丧呢?"
小晨忙低头回道:"冬哥儿不敢。"
朱景明一脚踹上,正中他的胸口:"拿爷的话不当话吗?不是给你改名了吗?既然惦著招袖楼,还搅尽脑汁往王府钻什麽?"他
本来也觉得小晨没什麽错处,不太好意思动手,现下小晨将错处送上门来,他便拿住不放了。
小晨心里害怕,这才说错称呼,见朱景明一脚踢来,哪里敢躲,只得硬生生受了,却被踢得趴在了地上。他挣扎著起来跪好,
回道:"爷,小晨有错,请爷责罚。"说著边把手中的盒子双手过头的举高。
朱景明接了过来,扔在床上,吩咐道:"还用爷说吗?什麽规矩不懂?"
小晨赶忙站起,走到凳子跟前,咬咬牙,将小衣脱了,伏在上面。
朱景明走到床前,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板子,再走回凳子跟前,抬手要打,可仔细一看,小晨昨晚已被他打过一顿,现下整
个臀丘都还肿著,实在是下不去手。
他顿了一下,又走回床边,抄起那根小棍,在手里掂掂,比画两下。
小晨将头埋著,就听他走来走去,也不知他在做什麽,大著胆子偷偷一打量,发现朱景明正拿著棍子比画呢,顿时吓得冷汗直
流。
朱景明这边正比画呢,听那边小晨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奇怪道:"没给你饭吃吗?又饿了?"
小晨咬住嘴唇,摇了摇头。
朱景明仔细一想,扑哧笑了:"原来是吓的。"
他扔下手里的小棍,转身出了小间。
小晨老实地趴著,不知道这位爷又要怎样拿他出气。
过不多时,听朱景明又走了进来,小晨赶快趴好,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瓶子掉在了小晨眼前,小晨也不敢动,只听朱景明气道:"还等著爷亲自给你上药吗?"
小晨这才明白原来是给自己的伤药。
他拿了瓶子,轻轻说道:"谢谢爷。"正要打开瓶子,又听朱景明说:"快快好了。这五十下先记著,等好了一起打。"说完走到
外面自己的床上,一跳跳了上去,趴在上面休息。
小晨给自己上好了药,穿好衣裳,呆呆立了半晌,不见朱景明动静,悄悄走了出来。
到了床边一看,朱景明已睡著了。想想也是,昨夜里那番折腾,任谁都觉得累了,更何况他又挨了皇上的藤条呢?
小晨看看朱景明俊朗的面容,小脸微微的红了,他轻手轻脚地给朱景明盖上薄被,自己跪坐在床前,头枕床沿,也沈沈睡去。
二人自此和平相处了一段日子,分头养伤。
平日里,朱景明上朝,虽不懂朝政,也还是乖乖应卯,下了朝,也是见过太後才回府。下午和晚上,便在府里和小晨及丫鬟们
玩闹,招袖楼倒真的绝足不去了。
小晨本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除了不会唱歌、弹琴,别的活计倒都肯干。先时翠衣对他颇有敌意,後来见他乖巧听话,挑不出
毛病,颜色也渐渐地和缓了。
说话间就到了五月初五,皇上见太後精神爽利,三王叔也和颜悦色,有心从中撮合,便於端午节这天设下家宴,召朱景明带小
晨进宫。
小晨一介平民,哪里见过皇家威严,听说进宫,先吓个半死,朱景明说了几次,他倒推三推四,直到朱景明急了,拿出规矩吓
他,他这才勉强应了,战战兢兢地换了新衣裳,和朱景明进宫面圣。
家宴摆在了御花园里。
太後无事,先到了,坐在园子里看著满园花开,想著小儿子也长大成人,心中喜悦溢於言表。因为皇上并没请太妃她们,因此
跟前只有几个宫女、太监说笑凑趣。朱景明他们到时,太後正听了一个笑话,笑得合不上嘴。
朱景明先见了太後,起来又把小晨拉了过来,叫他行礼。
小晨心惊胆战地跪了,吓得不敢抬头,周围的宫女、太监见他吓成那样,都抿唇而笑。
朱景明嫌他给自己丢人,悄悄地在後头踢他一脚,小晨这才稍稍抬头,报了名姓。
太後笑道:"好孩子,快起来,怎麽这麽小啊,过来让我看看。"
小晨犹豫著站起,不敢上前。
太後远远看了,又道:"倒是个清俊的孩子呢,你过来,让我细看看。"
小晨还是不敢。
朱景明气得在後头猛推一下,将小晨踉踉跄跄推到太後跟前。
太後笑道:"这孩子相貌不错,配你也可以了。"说著又仔细端详。
正在此时,皇上驾到,众人除太後端坐不动外,都跪迎了。
皇上先给太後见礼,朱景明又拉著小晨给皇上磕头。
小晨是第一次见皇上,本以为是什麽凶神恶煞般的人物,看了才知道原来和普通人一样,只不过比朱景明年纪略大一些,相貌
却自有一股气势,非朱景明孩子气般可比。
因是家宴,不必拘礼,朱景明便挨了皇上坐下,让小晨坐在自己身侧。众人喝著茶,等三王叔。
喝了两口水,太後忽道:"我今儿身子不爽,先走了,你们替我跟三王叔说一声,陪他好好用饭。"
众人忙著站起,不知何故。朱景明待要挽留,太後已站起来走了。
皇上奇怪道:"母後这是怎麽了?早上还好好的,身子不舒服吗?"忙叫了贴身的宫女问了,并无大碍。
朱景明也奇怪道:"刚才和我们还有说有笑的,母後还说小晨清俊,配得上我呢。"
皇上转脸看小晨一眼,没有说话。
小晨见他们说著自己,脸上又是一红,抬眼见皇上正盯著自己呢,羞得脸更红了,把头垂得更低。
又过片刻,三王叔觐见,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见礼。
小晨早从朱景明那里听说了三王叔的威仪,今日一见,果然可怕,吓得不由自主往朱景明身後躲,气得朱景明不住拽他,又踩
他两脚,却全忘了自己也是经常躲在皇上身後的。
三王叔见小晨害怕,微微一笑,问及太後,方知道身子不爽先走了。
三王叔沈吟一下,说道:"我去请个安吧。"说著站了起来。
皇上忙著站起,吩咐道:"那麽今天就先散了,明儿你们先回去,改日再召。我陪三王叔去看母後。"
朱景明本来兴致勃勃地来的,见众人一个个走了,大为扫兴,可皇命难违,只好嘟著个嘴,带小晨回府。
小晨知道他不痛快了,一路上不敢支声,尽量悄悄地不发出声响。
朱景明回到府里,见天色尚早,本来计划好好要乐上一乐的也成了泡影,当下气呼呼地往床上一躺,独自生著闷气。
小晨在旁边站著,不敢离开。
突然,朱景明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跳跳到地上,抬脚便往小间那走。小晨心知不好,赶忙跟了过去。
朱景明进了小间,果然先去拿了盒子,一回身,小晨已跪在地上了。
19
朱景明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为什麽这麽大?以往丫鬟、下人们有了错处,他总是一笑而过,很少追究。在招袖楼不顺心了,也
只是稍微整治一下香雪,并没有大动肝火过。
可自从纳了小晨,这一口气总是在心口憋著,总想著往外发散出来才好,可每次一看到小晨那泪汪汪的大眼睛,他又不自觉的
心软,放他一马。
朱景明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板子,冷冷地问:"犯什麽错了?"
小晨说不出话来,想著自己挺老实的,没犯错啊。
见他不答,朱景明哼了一声:"我问你,你干什麽那麽看皇上?没见过吗?"
小晨心说:就是没见过啊,这不是第一次见吗?可嘴里如何敢说,只低了头不说话。
朱景明看他那样,又气道:"看就看吧,你脸红什麽?"却全忘了自己当初正是喜爱小晨这一点,觉得他可爱有趣呢。
小晨还是不答,小脸倒是又红了起来。
朱景明挥著板子气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小里小气,拿都拿不出手,真是给我丢人现眼。哼,香雪又聪明又大方,你可比他
差远了,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小晨听了这话,猛地抬头回道:"香雪哥哥志向大著呢,小晨又哪里能比。"
朱景明的话太伤他的自尊了,这才忍不住回嘴。不过他倒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跟在香雪身边伺候,自然知道香雪的志向是要
在京城施展手段,拔得头筹。可在朱景明听来,却似乎是在嘲笑连香雪都看不上他,宁愿在青楼卖身,也不愿在王府为宠,这
一气可是非同小可了。
朱景明气得叫道:"好啊,敢和爷顶嘴了,谁教你的规矩啊!"说著一指凳子:"给我躺上去!"
小晨默默起来,走到凳前,解了小衣,仰面躺好。他知道自己不该顶嘴,可是自己也没说什麽啊,怎麽朱景明会发这麽大脾气
?他也犯起倔来,虽明白和朱景明对著干还是自己吃亏,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宁肯挨朱景明重责。
朱景明见他躺了,扔下手里的板子,换了小棍,几步冲到凳子跟前,抬手便在小晨的大腿上狠狠打了一下,两条白玉似的腿上
立时显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小晨疼的死咬住嘴唇,把已冲到喉咙的呻吟咽了下去。
朱景明没听他叫唤,转头一看,见小晨死死盯著自己,往日一挨板子便湿漉漉的大眼睛里连一滴泪都没有。
朱景明气得手都抖了,说道:"好啊,长本事了,进了趟宫,倒不把爷放眼里了,看爷今天怎麽收拾你。"说著一杵小晨的大腿
:"分开。"
小晨听话地将腿分开,可还是咬著嘴唇,死死看著朱景明。
朱景明见他今日格外倔强,明知他要打那里,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心里气得恨不能狂叫几声。
他探头一看,小晨的稚嫩乖乖地伏著,便抬起手来,直要往那里打下。
可是挥了几挥,竟是打不下去,明明气得要死,明明打在那里是最重的惩罚,他却怎样都下不去手,恨得他一把将小棍扔在地
下,大吼一声:"给爷趴著。"
小晨默默翻过身去,趴伏在凳上。
朱景明去取了板子,来到凳前,这次可没再犹豫,挥动板子,重重打在小晨的臀丘上。
他心里有气,下手便重,打了二三十下,那两个臀瓣已肿了起来。又打了二十多下,已有血珠慢慢渗出。
朱景明停手喘一口气,问道:"多少下了?"
小晨艰难地回道:"四十三下。"
朱景明冷笑道:"上次你还欠了五十下,今儿个一起还了。"说著举起板子又打,真是足足打了一百下才住手。
那板子打人虽不会伤著筋骨,可疼痛难忍,小晨咬牙忍耐,苦苦挨著,还是一滴泪不掉,一句求饶的话不说。
朱景明打够一百,将板子往地上一扔,吩咐道:"跪著,不叫你不许出来,饭也不许吃,水也不许喝。"
小晨慢慢地爬起,在地上跪好。
朱景明见他不说话,自己哼上一哼,走到外间自己床边,躺在上面生著闷气。
娇杏和翠衣见朱景明咧著嘴走的,却嘟著嘴回来,早知道事情有变,主子心情不好,伺候时便加了小心。谁知朱景明赶了她俩
出来,一个人和小晨留在屋里,娇杏和翠衣相对发愁,这一下,怕是又拿小晨消气了。
果不其然。等朱景明再叫人她们进屋,果然不见了小晨踪影,怕是又被叫到小间受罚了。
娇杏心里不忍,悄悄拉拉翠衣的袖子,往小间努一努嘴。
翠衣端了碗茶,捧给朱景明,又假意问道:"爷,晚饭摆在哪?"
朱景明没好气地说:"还能在哪?府里没有吃饭的地儿了吗?"
娇杏忙道:"翠衣去传饭,我去叫小晨。"说著便往小间那走。
朱景明大叫一声:"站住!谁准你叫他?"想了一想,又道:"今天就把饭摆屋里。"
娇杏和翠衣没见过朱景明气成这个样子,以往她俩生气使小性,还是朱景明哄了又哄,今日却不知小晨犯了什麽大罪,把朱景
明气得脸也白了,手也抖了,说话声还颤著。若真的是大错,自然可以教训著赶了出去,可朱景明却不再吭气,也不叫小晨出
来,倒不知小晨在里头遭什麽罪呢。
二人不敢言声,只摆了晚饭,伺候朱景明用。
本来想著皇上家宴,滋味自是非同寻常,朱景明有心带小晨见见世面,中午吃的又早又少,此刻早都饿了。
饭端上来,明明有自己爱吃的桃花鸡、美人鱼,却觉得都失了滋味,看著就没有胃口。
朱景明吩咐道:"去叫他们再添个红烧八宝鸭,多放料,烧的香香的,让人闻著就想吃。"
翠衣不明其故,还是依言传了。
不到半个时辰,这只香香的鸭子就端了上来,果然是香气四溢,让人闻了食指大动。
朱景明看了那鸭子两眼,吩咐道:"油腻腻的,谁吃这个,娇杏拿一边去喂狗。"娇杏奇怪,这府里哪来的狗呀?更何况明明是
他刚吩咐做了的,不过还是按他吩咐将鸭子从他跟前撤了,端过一边。
朱景明勉强扒拉两口饭,食不下咽,便放了筷子,吩咐道:"你们下去吧,等著我叫。"
见她们退下了,朱景明走到小间门口,一看,小晨还在地上跪著,跟他出去时一样,似乎动都没动过,只是一张小脸惨白得没
有一丝血色,跪在那里摇摇欲倒。
朱景明冷著脸说道:"起来吧,自个长点记性,再跟爷顶嘴,还这麽收拾你。"
小晨摇晃著要起,却觉得两腿发软,撑不住身子,起了半截又扑通跪下去。
朱景明上去一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拎起来站好,又让他穿好衣裳。
小晨站那缓了半天,才有力气移动脚步,跟著朱景明慢慢出来。
朱景明走到桌子跟前坐下,拿了筷子,点一点身边的椅子,示意小晨坐下,又把那鸭子一指,说道:"吃。"
小晨却立在那里不动,说道:"小晨不是狗。"他在小间里头已经听见外面的说话。
一句话把朱景明噎在那里,直翻眼睛。
小晨立在一边,垂著眼睛不动,也不坐下,也不吃饭。
朱景明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喝道:"反了你了,还敢跟爷治气,看来还是教训得轻了。"
小晨听了这话,跪了下来,轻轻说道:"爷再教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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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晨早想好了,既然朱景明嫌弃他,看他不顺眼,他也就豁出去了,大不了被他一顿打死。
他跪在那里,想著朱景明又会呵斥他,让他滚回小间,趴在凳子上挨打。朱景明是王爷,就是把自己的男宠打死,也不会有人
问上一声吧?更何况这个男宠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从青楼冒名顶替来的。可是自己死了,那干娘怎麽办?一定很伤心、很难过
的。
想到干娘,小晨心里又有些犹豫,要不要向朱景明服个软呢?
他正想著,就听朱景明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的跟前,蹲了下来,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眼睛来看他。
小晨勉强抬起头来,看著朱景明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大大的,眼珠黑黑的,从瞳仁里小晨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