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公子欢喜

作者:公子欢喜  录入:04-22

“篱清,你对我…可曾有过半点真心?”喃喃地问出口,明明知晓了答案却犹不死心。

离去的身影站住了,银色的发在风里飞扬:“二太子予我所需,我予二太子所需,不够吗?”

猛然追过去拽回他的身子,他高挑起眉梢,金色的眼瞳波光流转,带血的唇边噙一抹冷冷的艳色

:“二太子你以何来要我篱清的真心?”

紧抓着他手臂的指不由松了,唇却弯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仰天长笑惊起远处无数飞鸟,直笑到眼中酸涩再直不起腰,才抬起眼看着这狐族尊贵孤傲的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你不曾有真心,我不曾有真心…你我皆不会相思,那么

,谁会了相思?又是谁害了相思?嗯?我绝色无双的狐王?”


直起了身子笑看着他,自上而下看到他手中低垂的断剑,便是那一日,剑尖抵着咽喉,再近一寸

就能害了性命:“如若…如若我说我是真心呢?”

“…”篱清默然转身。

“如若…如若我说,我对他人皆是逢场作戏,只有对你认真呢?”澜渊站在原地继续诉说。

“二太子,散场吧。”篱清渐行渐远。

“你不信?”高声问出口,心中已是紧缩成一团,疼痛难当。

篱清停下脚步却不回头:“那一日,我在屏风之后。”

“…”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呵呵…我怎能说你不像狐呢?你确实是狐啊。”

确实是狡诈的狐呵,狡诈的旁人不奉上真心就绝不托付的狐,狐族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呵呵…”空无一人的焦土上,澜渊独自一人低笑。

雨落下来,笑声被雨声覆盖,嘴角仍开心地翘起着,任凭雨水打湿了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站了一个人,油纸伞为他挡去风吹雨打。

澜渊抬起头,黑衣黑发的狼王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你说对了,他可是狐王。”

“我是来看笑话的。”狼王继续自上俯视着他,声调一派悠闲。

“他从未把我放在心上。”澜渊不理会他的嘲弄,席地而坐,看着伞外的瓢泼大雨,“什么议事

,什么闭关…他早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他的心里除了狐族就是他那个弟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需要静养百年吧?百年一过他是不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问我凭什么要他的真心…哈哈哈哈…凭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墨啸,墨蓝色的眼中满是笑意

,“你说我凭什么?嗯?西天如来佛祖尚敬我二太子澜渊三分,他却问我凭什么…”


墨啸皱起眉头看他嗤笑。

“知道吗?文舒说,不是真心就莫要去讨别人的真心。”垂下眼,宝蓝色的袍子上血渍、水渍和

污泥交混在一起,从未如此狼狈,“如今即使我把真心剖开捧到他跟前,他也不屑看一眼吧?”


“他那个人…”墨啸想说什么,却被澜渊打断,

“他那个人,当真是只狐。”

说罢站起身,举步走进雨中。

“去哪儿?”墨啸举着伞追上来。

“狐王府。”

狐王府是再不让进了,陌生的小厮把在门口一词一句说得恭敬有礼却摆明了不让进。

“我王伤势未愈,不便见客,请二位日后再来。”

墨啸还想再同他理论,澜渊却悄然踱到僻静处纵身翻过了墙头。

“依旧是爬墙么?”篱清挥退了左右,半倚在榻上打量着面前发丝凌乱浑身湿透的澜渊。

“是。”澜渊立在榻前,目光触到他白得透明的脸色心中就是一痛。

“何必?”轻轻叹息一声,灿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我说过我是真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窗外一枝杏花露华正浓。

篱清的目光回到澜渊的脸上,神色古怪:“我亦说过我不信。”

慢慢走到他的榻前,单膝点地,双眼正好同他灿金的眼平视:“告诉我,你在花灯上写了什么?

金色的眼中立时盛满愕然,旋即又平复:“你何必执着?”

“你又何必躲避?”澜渊不放过,执意要问出答案。

“…”篱清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澜渊又凝视了他许久,才起身离开。跨出门时,雨已经停了,天际一道七色彩虹。

“是我的错。”

紧闭的眼睁开,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怅然长叹一声后,又再合上。

“意料之中。”狼王与虎王说起雨中那一幕,擎威不以为然,“我还道篱清会乖顺到何时。”

“只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墨啸道,“以后还不定怎么着。”

“终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你担心什么。”

“倒不是担心,只是感叹世事无常罢了,跟他相交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过堂堂二太子被弄成这

个样子?”墨啸瞥眼看到壁上的大红喜字,不由扭头对着擎威笑道,“那就说一件你我能插手的

事,你就打算这般轻易地束手就擒了?”


“不然又如何?”擎威回瞪墨啸一眼,“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我至少要挑个我真心喜欢的才肯呐。”

“呵…真心喜欢…”擎威的笑却淡了,只看着杯中的酒发呆,“也得寻得到啊。”

正各自闷声饮酒的当儿,门外飞来一只黑羽红喙的炙鸟,收翅立于梁上,一开口却是澜渊一贯温

雅斯文的语调:

“有些许事物烦请转赠狐王府。”

二王相顾苦笑:“谁说这事你我只有作壁上观的份?

第十五章

奉召而来的太上老君须发皆白,语重心长:“二太子,时光已逝便不再回头,过往一切皆空,您

何必苦苦执着?”

堂上的人不为所动,摆袖回身,一双墨蓝眸中写满不耐:“我只问你如何回溯时光。”

“这…”老君语塞,神色顿时沉重,“此乃逆天之举啊!”

“你就是不愿意说了?”缓步下阶,澜渊长袖垂地拖出一路逶迤,“你不说,就当没人会说了么

?”

“二太子…”太上老君闻言大骇,“不可啊…”

“有何不可呢?”玉白面容上泛起一丝浅笑,“还真当我这个二太子是只知享乐不知世事的纨绔

子弟么?昆仑山的轮回台旁你们封印什么了?”

“…”

见老君沉吟不语,澜渊继续说道:“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旁人的生死我不管。若惹急了我,

休说是逆天,破天我也不在话下,老君是想看我去撞一回擎天柱么?只是女娲娘娘长眠,试问这

天下还有谁有本事炼石补天呢?嗯?”


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唇角微翘,说不出的漫不经心,可眸中精光尽显,摆明了是千万分的认真。

老君不禁颓然,眼中尽显哀怜:“二太子既已知晓,又为何召来臣下?”

“知不知晓是一回事,能否开启是另一回事,故而还要请老君示下。”言罢,澜渊收敛狂傲,竟

对着太上老君恭恭敬敬抱拳长揖。

“老朽愧不敢当。”太上老君忙将他扶起,方缓缓说起当年种种,“开天辟地之初,天地间有清

灵精魄聚成宝鉴一面,凭此镜可任意往来于过去与当今,实为上古至宝。只是逆天而行终是冒天

下之大不韪,过往已逝,现今即是定局。过往时节中一草一木之变幻于现今便是滔天灾祸,更遑

论更改时局。故而,天帝将其封印于昆仑山轮回台旁,以往生众生之因果缘孽为镇。又将密钥掷

于众生命盘之上,欲取之者受枉死冤魂怨念裹身,不慎失足则前缘尽毁,魂飞魄散。万千年来无

人敢当此险,更无人敢以天下苍生性命为注行此逆天之举。二太子,一旦铸成大错,种种罪业加

身,即便是天帝也难当悠悠众人之口啊。”


“之后种种,无需老君担心。”挥手招来祥云,澜渊含笑立于云端,“澜渊私心,我要先给自己

一个交代,其后自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时也,命也…”太上老君仰天长叹。

何时起,这金冠蓝袍的纨绔子有了这般可怕的执着心?

昆仑山巅即是轮回台,以天帝二太子之尊喝退了守台天将,偌大的方台便只留下澜渊一人。

站在栏前往下看,上层的清淡云烟是善果,下方的黑惨烟雾是恶业,黑白迷烟相缠相绕,构成世

间因果循环善恶纠葛。云气弥漫间隐约可见底下有一只巨大的圆盘悬浮于空中无声旋转,轮转间

,无数闪光沙尘自无际空中掉落自圆盘之上,又有无数尘埃飘飘扬扬自盘中浮出洒向山下万丈红

尘。这便是众生的宿命轮回,每一份善因恶果都清晰地刻在盘上,前一世叫嚣富贵显赫,保不齐

下一世便成荒山中一株枯萎的杂草,转瞬便为狂风所摧。


轮回台上有天际清风拂过,扬起墨发如瀑。澜渊抬手将太子金冠摘下放于栏边,而后纵身跳下高

台。

此去,纵能安然而返,天帝二太子亦不能再容于天界。

云烟过眼,一路下坠一路看遍人世悲欢离合。

有暴戾无为的帝王,生前鱼肉一方百姓,纵一己之私欲,逞一世之极乐,死后必受刀山火海之刑

,肉身于阴间受苦,怨念却缠绕于此,在眼前幻成一张穷凶极恶的可憎面目;有身世凄苦的女子

,自幼被卖于青楼,千人骑万人骂,悲苦只诉与一个进京才子听,他流落街头时甚至将血汗积蓄

相赠。待得他高中之时,却有押差来将她捉拿,无端端一桩灭门杀人案扣在她头上,临死方知,

驸马的过往无需旁人知晓。冤死的怒气化成尖利风声,“我冤呐…”哭声萦萦在耳边回荡,一路

寒凉到心底;更有诸多面色诡异的婴孩,或胎死腹中或生来未睁眼便夭折,鲜血淋漓地趴在脚下

睁大无神的乌黑眼睛逼问:“为什么不要我?”…


所有凄厉怨念缠住四肢身躯使劲将他逼往命盘边缘,回首下望,底下就是滚滚凡尘,再退一步就

要失足落下,灰飞烟灭。耳边传来“桀桀”怪笑,所有冤魂恶鬼咧开血盆大嘴嘲弄他的下场,“

下来吧,下来吧…”云烟化为万千手掌来捉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往末路。


“放肆!”澜渊回神,手结伽蓝法印,口颂咒文,身上的金刚罩法器光芒大盛,身遭仿若金佛护

身光灿灿一身金光刺眼。

缠身怨念立时在光芒下散于无形,所到之处,蔽目黑烟急走消散。四下张望,终于见命盘中央有

微光闪耀,走近细看,正是一枚金色密钥静静卧于盘上。俯身将它拾起收入掌中。命盘中央骤失

密钥,感应般颤然一震。


澜渊嘴角勾起,足下一点,仗着佛光护身,一路冲破烟雾直上高台。

高台之上依旧没有人烟,远方天空却逐渐暗沉下来,期间闪电隐隐,雷声轰然,正是天帝震怒的

前兆。

心知天帝已经知悉,立刻会有天兵天将来拿,澜渊事不宜迟急忙行到高台东侧,将金色密钥抛入

湛蓝虚空。

眼前景物微晃,天空破碎,露出隐藏的又一空间,脚下白玉石板延伸,内里白色石桌之上正放了

一面黄铜古镜。

举起镜子仔细端详,周边镂了一圈异草花卉并祥云如意的纹样,既无宝石镶嵌也无金银镀边,平

整的镜面上映出一张温雅面孔,细长眼中一双墨中透蓝的眸。

篱清、篱清、篱清…心中一直暗念这个名字,镜面泛起波纹,复归平静时内中就照出一间装饰古

朴的卧房,房中木椅木桌青蓝纱帐,贵妃木榻上趴卧一只银白雪狐,狐族重伤的王正闭目调息。


便再移不开眼,想要进入那房中,即便只能在一边静静看着也好。可天际轰鸣的雷声却分明预示

着时间无多,只得敛起心神,墨蓝的眼仿佛又看到了满街花灯快映红了泰半夜空。


镜面又起波澜,一圈一圈涟漪漾开,心神就被吸了进去,脚下无数场景变换,或是那日湖心亭中

饮酒望月,或是那夜书房中你侬我侬,直至客栈中彻夜迷乱。

“告诉我,那个花灯…那个花灯上写的是谁?”

“你…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没看清。”

“呵呵呵呵…那你便猜吧…”

当日对话一字一句入耳,心情确实截然两番天地。我的狐王,即使是如此时刻你也半点不肯给我

哪怕一丝一毫的柔情与真心,当真狡诈,当真冷情。

心下大痛,脚下的场景却不再转移。抬眼四望,河水悠悠,点点莲花灯在河中摇曳。喧腾声四起

,正是当日他放灯的时刻。

对岸有人银发白衣,一双金瞳灿过十里花灯。就这么隔着人群贪婪地看,看他接过花灯,看他提

笔书写,看他将灯慢慢放入河中。

河水粼粼,慢慢载着那花灯往这里飘,极目去看,烛火朦胧,照得灯壁上黑黑两团小小的黑影。

“钩那个!”

身旁有人伸着竹竿去拽,无端刮来一阵风,驱散河面上无数明灯,独独吹着那一朵往远处移。

等的就是这一刻。

身形腾空而起,踩着河上花灯往风里追去,凡胎俗眼看不见他这逆天而来的狂妄太子,只当是风

过余波。

那灯就在前方,触手可及。

“胆大妄为的孽障!”天空中显出天帝怒容,声若惊雷,怒目圆睁,恨不得将他剔骨剥皮。

澜渊却仿佛不曾听见看见,只顾着将花灯托到眼前仔细看。

澜渊。

一笔一画写得工整分明,火光明灭,那字仿佛是跟着烛火在一起跳动,心如擂鼓,一起一落,也

是这般的节奏。

“哈哈哈哈…”将灯环在胸前仰天大笑,“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我的狐

王,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不是真心!”

笑声转为凄苦:“只是如今呢?篱清…”

声音淹没在雷声里。

“速将这孽障拿来!”天帝在云层后愤而下令。

天际便降下耀眼光团正冲着他而来,澜渊一概不管,只抱着花灯痴笑。

再回神,他已跪在灵霄宝殿之上,殿下文官武将俱都看着他,同情、叹息或是冷漠,甚至幸灾乐

祸,兴奋得都快将心思漫出了眼角。

花灯还好好的托在他手里,一低头就能看到灯壁上清楚无误的“澜渊”两字,嘴角就勾了起来,

眉梢微挑,仿佛还是那个醉卧花丛的浪荡纨绔子。

“无知孽障!你可知你犯下多大过错!只因你一时兴起,稍有不慎就将打乱人世定数,引来湿处

久雨成灾,旱地烈阳不落,天下苍生尽毁你手!你何德何能来担这个罪过,你又如何来向三界交

代!”天帝于御座上震怒异常,满殿仙众皆不敢抬头出声,“平日便四处游荡不务正业,朕处处

纵容于你,却不想纵出你这么个为祸人间的祸害!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掌将你打死,也好过今

日你如此任意妄为来贻害众生!朕有你如此这般的孽子,你叫朕如何面对满殿仙家,如何面对三

界众生,更如何面对万千黎民!”


殿上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寂静中却见澜渊抬起头,一双墨蓝眼瞳平静无绪:“我的罪业,我来

担。”

眉眼梢弯,唇边绽开夺目笑容,于抽气声中再一字一顿重复一遍:“我的罪业,我来担。”

第十六章

狐王府前的礼担快铺到三里外,一担一担地用红布头盖了排列整齐,狼王墨啸站在队列最前头苦

笑,什么叫些许事物,若再用红绸扎个同心结挂上,别人还当他墨啸来跟狐王提亲呢。还有那个

擎威也好没义气,说什么“我是快娶妻的人,这么浩浩荡荡地过去,那几个老家伙定是以为我要

娶红霓,这等的齐人之福我可无福消受。”便独独让他一个人来丢丑。齐人之福,他倒是想得美


暗暗在心里啐一口,墨啸的脸上又黑了一层。

推书 20234-04-23 :太虚幻境(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