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的嘴角微微勾起来,嘟嚷道:「我哪有吓你?」
「还说没有?」单飞一把揽住他的腰,恶狠狠道:「你这只小懒鱼,睡了几天几夜,我用了各种各样的法子都唤不醒你,只好
带你来这里泡水。」
「我喜欢这里,」小语瞥了他一眼,「你……你不走了吧?还去找安凡吗?」
「傻瓜,我现在哪里还敢离开你,只恨不得把你变回小小鱼,装进水囊,揣在怀里。」
小语仍是不放心,问道:「那安凡呢?」
「安凡跟白千云在一起。」单飞收敛起了笑意,叹了口气,「等我们的宝宝出世之后,我再去找他,带你一起去。」
小语奇怪地看着他,「小白……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单飞微觉尴尬,捏了下小语雪白挺翘的臀部,「你说呢?」
小语叫了一声,赶紧伸手自己揉了揉,「小白不喜欢跟别人在一起,他只喜欢我!」
单飞咬牙道:「你怎么知道?他凭什么只喜欢你?」
「小白说的,」小语想了想,小声地补充:「以前在深海的时候……」
单飞将他打横了抱起,沉声道:「我不管他喜欢谁,但你不准喜欢他。听清楚了没有?」
小语搂住他的脖子,为难道:「可我喜欢他啊……」
单飞瞬间白了脸,气得想把他丢回水里去。这只小鱼明明会吃他跟安凡醋,明明就是喜欢他,可怎么还忘不掉那个该死的白千
云呢!
小语见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解释:「不过我更喜欢跟你在一起……」
单飞板着脸,问:「你希望安凡和我在一起,还是和小白在一起?不许说两个都不要,一定要选一个。」
小语急得大叫:「我才不要安凡跟你在一起!他好凶,你别要他!」
单飞心中一乐,继续循循善诱,「他既然那么凶,你还愿意小白跟他在一起?」
小语皱了皱眉头,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半天,喃喃道:「我不知道,反正你不要和安凡在一起就好了。」
单飞低头吻他,柔声道:「我只跟你在一起,只喜欢你一个。」
小语的眼眸亮晶晶的,如天上最美的星。
单飞又道:「鱼儿,我想听你说一遍。」
小语迟疑了一下,道:「我只跟你在一起,只喜欢你……哎哟!一个。」说完,捂着小腹不住喘息。
单飞紧张地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宝宝又踢你了?」
小语点点头,委屈地道;「他经常踢我,还在我肚子里打滚,害我好疼。」
单飞把手放在他肚皮上,轻按了两下,「宝宝长大了,很快就会出来。」
「真的?」小语抱住他的胳膊,「那我不能只喜欢你一个了,我还喜欢他,他可以跟我玩。」
单飞若有所思地笑起来,「这个宝宝说不定和你一样贪玩。」
小语喜滋滋地低头,唤道:「小晰,小晰。」
温泉位于胤灵镇内,因为外面山路崎岖,不易攀岩,四周偶有毒蛇出没,所以镇里的人视这里为龙潭虎穴,轻易不敢来。单飞
在温泉旁搭了个棚子,寸步不离地守着小语。随着灵珠的成熟,小语对他肚子里跳动的生命,越来越好奇。
这日,他泡在泉水里,看见一声不吭站在岸边的单飞,奇怪他怎么没有像往常那样下水跟自己嬉戏,也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手
里的一个小金碗皱眉沉思。
「单飞,你下来陪我玩,好不好?」小语忍不住叫道。
单飞抬起头,宠溺地看着他,「乖,你自己玩,我在忙。」
小语拍了拍水面,「你在忙什么?每天晚上对着那个金碗还不够,现在是白天!是不是金碗比我好看?」
「这世间再没有比你好看的事物了。」单飞蹲下身,泼水过去逗他玩,「我要赶紧弄明白怎么才能让千年冰蚕吐丝,小晰快出
世了。」
小语奇道:「吐丝跟小晰有什么关系?」
单飞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口,「因为宝宝出生的时候,会很疼,冰蚕的丝不仅可以止血,还可以缝合伤口。」
「……谁会很疼?」小语怔怔地看着他,「我吗?」
单飞点了点头,目光充满了怜惜。
小语惨白着脸,「那小晰会疼吗?」
单飞摇摇头,「他会很快乐,因为你把他带到了人间。」
小语捂住腹部,「他不疼就好,我……我不怕。」
单飞看出他心里的恐惧,招手唤他到岸边来,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好鱼儿,我会陪着你,虽然很疼,但是忍忍就过去了,
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语扯了下嘴角,眼睛不住地眨,「我不怕啊,真的不怕……」
单飞之前不敢告诉他,是担心他会被吓坏,可今天看到他故作勇敢的一面,不知怎地,心里反而更加难受。有时候,真情愿他
还是当日刚被抓进单府的那只小鱼儿啊……
「鱼儿……」
小语垂下长睫,轻轻地道:「我告诉乳娘,小晰在我的肚子里,她就把我关进来,道士来收我,小晰在我肚子里打滚,我也很
疼很疼,可是后来淼淼说他会活不成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要他有事。」
「小晰会好好的,鱼儿不用担心。」单飞把金碗递给他看,里面有两只白到透明、周身散发寒气的小蚕在蠕动。
小语伸了根手指头进去,轻点了它们一下,略带怅然地道:「如果它们到时还是不肯吐丝,那怎么办?」
单飞面色凝重,扶着金碗的手渐渐冰冷,小语漫不经心的话像一把铁锤,重重敲打着他,费尽艰辛寻来冰蚕,苦思冥想多日,
至今未想到如何才能让它们吐丝。师父说一切随缘,莫要强求,可他如何做得到,灵珠寄养在小语的体内,一到成熟之日,便
要剖腹取出,万一拖过时限,灵珠自行破腹而出,其冲击力之大,是任何法力都无法避免与掌控的,鱼儿如此柔弱的身躯,根
本抵挡不了这样的伤害。
小语捂住他的手,将唇凑上去亲吻,试图这样温暖他。
单飞眼眶一热,紧紧搂住了他。鱼儿啊鱼儿,若不能让这冰蚕吐丝,我便随你一起去了吧……
小语在温泉里又泡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爬上岸。单飞看他光着身子,赶紧抓起一块干净的布毯子裹住他,细细抹干后,帮他
穿上衣衫。
小语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单飞抱了抱他,柔声道:「困了吧?去棚子里睡一觉。」
小语点点头,任由单飞将他放到棉絮铺成的榻上,悉心盖上温软的被褥,单飞转身要走,小语拉住他的衣角,看见他眼睑下淡
淡的青,小声地道:「陪我躺下?」
单飞吻了吻他的粉唇,笑道:「鱼儿自己睡,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喊我。」
小语松开手,慢慢合上眼睛,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单飞痴看了他片刻,心事重重地在他身旁坐了良久,才起身走出去。
温泉边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年,雾气蒸腾上来,使他如置身于飘渺的云烟之中。
单飞乍看那个背影,恍惚了一下,压低嗓子唤道:「安凡。」
安凡转过身来,冲他微微一笑,「师兄,别来无恙。」
单飞无言地点头,一步步走近他,待看清眼前之人苍白消瘦的病态模样,不由心中一痛,「安凡,你这些日子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安凡扫了下他身后的棚子,轻笑道:「你真想知道?」
单飞按住他的肩,真心真意道:「安凡,听师兄的话,回胤灵山吧,师父即便当年对你不住,可你们始终是父子,血肉亲情是
割不断的。」
「你说得对,」安凡嘴角噙着一缕笑,「在我有生之年,我永远都摆脱不了是他儿子的这个身份,除非我死。」
「何苦说这样的丧气话,」单飞当他又在赌气,神色黯然,「安凡,你知道的,我与我母亲的关系也并不和睦,但她是生育我
的人,我这辈子都敬她,血缘是我们改变不了的,既然如此,不如坦然接受。你从小到大跟师父对抗,可结果呢?你得到了什
么?你同样不快乐。」
「那年你被他逐出师门,我跪在雪地上求他,我说只要他肯成全我们,我愿意收回所有的仇恨,认他这个父亲。可是,你知道
他说了什么?」安凡眼里的波光微颤,「他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能爱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更逞论男子。」
「师父是为了你好,你命中有一大劫……」
「我知道,但你知道这个劫数是怎么来的吗?」安凡笑容满是轻蔑,「那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为了修成所谓的正果,以
我母亲的生命为代价!可是,为什么天理如此不公,他自己犯的错,却要报在我身上!」
单飞震惊地看着他,心中一时百转千折。很小的时候他曾听母亲提起过,隐约知道一些,当年师父因急于得道,误入魔门,心
神被摄,师母为了令师父彻悟,脱离魔道,于是以身破法,不幸死在了师父的刀下。师父清醒之后,悲痛欲绝,从此便带着安
凡遁入胤灵山,发誓终生不再下山。那时,安凡不过两三岁,想不到竟记着这一切,难怪他对师父有那么多的仇恨无法消解。
安凡自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师兄,这可是你要的?」
单飞瞄了一眼,见封页上赫然写着「养生诀」三个大字,惊道:「怎会在你手上?」
安凡笑了笑,「你不是和白干云做了这个交易吗?你给他千里起解,他给你养生诀。」
「可是,千里起解……」单飞猛地醒悟过来,「原来你盗走千里起解,就是为了这个。」
安凡置若罔闻,兀自打开书页,漫不经心地扫了几行,狭长的美眸流露出冷冷的笑意。忽然他将养生诀用力掷入水中。
单飞大急,飞身便要跃入温泉,安凡挥手朝他拍出一掌,直击他的命门。凌厉的掌风扑面袭来,单飞知道安凡这一掌是拼尽全
力,没有半点保留,无奈之下只好回掌隔开,这一缓耽搁的工夫,足以令他追悔莫及。
抱着一丝侥幸,扑入水中捡起那本被浸透的册子,小心翼翼地摊开来看,顿时一颗焦躁的心凉得透彻,心跳带起一阵紧过一阵
的疼痛。
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一片,再也辨不清内容,哪里还寻得到冰蚕吐丝四个字。
安凡站在岸上,沉默注视着欲哭无泪的单飞,半晌,喃喃地道:「我毁掉的东西,是我拿自己的命换来的,我都不心疼,你倒
心疼成这样……」唇角勾起来,嘴里全是苦涩的滋味,如大把黄连咽进了心底。
单飞悲愤难当,抬头望向安凡的眼里,被无数复杂情样填满。安凡看出其中的心痛,却知不是给他的,这人对自己的感情,如
今恐怕只剩恼怒了吧。
单飞缓缓地道:「安凡,告诉我冰蚕吐丝的方法!你看了的。」
安凡嘲讽一笑,「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单飞死死地盯着他,「你说,我们还是师兄弟,不说,我们就是仇人!」
「单飞……」小语摇摇晃晃地站在棚子外面,虚弱地叫了一声。
安凡侧头望向他,单飞喝道:「小语,进去!」
小语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紧紧咬住下唇,强撑着走回棚子里,把门虚掩上,捂着腹部蜷在门后面。
安凡笑了起来,「怎么?怕我对他下手?」
单飞冷道:「说你的条件!」
「什么条件你都答应?」安凡直视他充满怒意的双眸,「好,杀了我。」
单飞愕然:「什么?」
安凡一字一顿地重复:「杀了我,这是唯一的条件。」
单飞怒道:「你这个疯子!」
安凡仰天大笑:「我就是疯子!」话音未落,身影已然跃在半空,长剑随着一道白光急急出鞘,朝单飞胸前刺去。
疾风划破外衫,单飞眼瞳一缩,迅速向后退开,躲过这致命的一剑。
安凡将长剑护在身前,「还不动手吗?那只小妖精的性命,如今可是握在你手里!」
单飞脸色一沉,垂放在身侧的手心猛地收拢,手腕翻转间现出一柄长剑,这是他斩妖伏魔所用的兵刃,想不到今日要用在安凡
身上。
利刃相击,碰撞出的火花,纵使在白天,也如闪电瞬间划过夜幕般亮得刺眼。
小语把头埋在膝盖上,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开来。跟往常不一样的是无论他如何安抚,小晰仍是动得厉害,如一头被困住的
小兽在仓惺暴躁地寻找出口。
终是无法忍受,眼泪落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轻唤:「单飞、单飞、单飞……」好像这样,就可以不那么疼。
安凡按剑的手微微一顿,单飞的剑气凌空斩下来,肩膀立时剧痛,鲜血淋漓。
单飞收回剑势,冷冷地道:「安凡,命是你的,莫要逼我!」
安凡的唇角慢慢挑起来,心道师兄啊师兄,到现在你仍是不信我,嘴上却若无其事地道:「逼你又如何?」拉开唇角,笑容嚣
张明媚得刺眼。
单飞闭了闭眼,又很快张开,深深吸了口气,「对不住了,安凡。」松手,长剑立于身前,右手拈了个字诀,剑身随之幻化出
无数道剑影,如一朵白莲瞬间绽放开来。
安凡呆怔了片刻,眉眼透出煞气,同样的手势,同样的字诀,只是他身前这朵幻化出来的莲花不是白色,而是充满邪与魅的黑
沉之色。
单飞的耳边似乎又听见小语的惨叫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那一声声微弱无力的叫唤,如一枚枚钢针齐齐扎在心
头,深不见血,疼入骨髓。
「啊——单飞——」
小语!单飞手一颤,一口血 腥涌上了喉口。
安凡显然也听见了,趁着单飞失神之际,举起食指,朝他眉心虚点。
单飞被劈头盖脸而来的剑气惊醒,稍定了下心神,见安凡的黑莲已近在眼前,于是不再犹豫,口里默念了几句,将白莲凝聚的
所有杀伤力引向他去。
白莲与黑莲空中冲撞,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主人的念力掌控下相抗衡。不一会儿,白光渐渐吞噬黑光,安凡轻咳了一声,唇色现
出一抹凄厉的红艳。
单飞知道他力竭,摒住呼吸,话音由内心发出:「安凡,罢手吧,我不愿伤你,趁现在还来得及。」
安凡脸色灰败,轻笑,「好,罢手。」
单飞犹疑地盯着他,收缓了白光的强力。就在此时,黑光排山倒海向他罩了下来,单飞暗道不好,奋力击出一掌,掌力冲破黑
层,重重拍在了安凡的心口上。
黑光暗淡下去,须臾便消失无踪。安凡痴痴地看着单飞,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惨淡失色的双唇动了动,忽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眼前一下子暗了。????
单飞扶住他的身体,慢慢跪倒在地,心中的激荡让他几乎也要呕出血来。
「为什么?你是故意引我使出归魂掌,你的内力在来见我之前,就已经被掏空了,是不是?」不见他回答,单飞悲痛地伸出手
,抹去残留在他嘴角的血迹。
安凡睁着眼睛,深深凝视他,良久,艰难地道:「你不用难过,死对我而言是种解脱,你知道……我、早就不想活了。」
「为什么?安凡,你为什么这么傻?」
「师兄,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启动千里起解的口诀,所以……才打消与白千云交易的念头?」
单飞黯然地点头:「是,师父告诉我,开启法器的方法就是祭上你的命,我怎么能……」
安凡凄然一笑:「千里起解、自我出生后,便不曾开封过……这是上苍对他的惩罚,惩罚他毕生修炼的法宝,要亲生儿子去陪
葬……」
「千里起解现在在哪里?」单飞似乎想到了什么,犹如抓着脆弱的救命草一般焦急,「告诉我,我去拿回来,我们回胤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