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舟上,旖旎渐渐……
嘻嘻……
他趴在他胸前,两人的发丝缠绕。
他眼眸中若有若无的顽意,令他心动神荡。
他总有一种令人无法猜透的神秘,某些时候而言,那是一种诱惑。
在他体内的东西似乎有点不听指挥了。糟糕,他不想累坏他……
煦……他又在唤他,用似带有某种暗示的眼神。
柯煦微使力,满意地看他贝齿轻咬朱唇,强忍那欲出口的娇吟。
既是你点的火,总要负责到底吧……
他传给他如此的信息,收到他挑战的凝视。
谁怕谁呀……
热焰再起,究竟是谁怕谁呢?……
他披著衣裳,倚在他身前,细细地打量著那把剑。
柯煦环著他的腰,有些奇怪他的举动,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兵器的戾气吗?
他含笑不语,拔出剑,如龙吟之声,皎银之影。
柯煦也不由眼前一亮,脱口赞道:好剑。
君少柳拂过剑锋,那清冷的感觉如正月寒冰,冷至骨髓。然而,又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
他轻声道:它……没有戾气,它只是一把剑而已。
与任何人都不相干,独存于天地间,孤单,高洁。
一丝的恍惚,剑锋划过肌肤,洒落一串血滴。
未感觉痛,却是酥麻的--被他吮在嘴里,微微的皱眉,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放开……
他似乎吻上了瘾,绵绵如雨,粉红色的痕迹。
别闹……
我偏要闹你……谁叫你眼中只有剑,没有我……
笨蛋……
轻叱道,不是很认真地推拒著,慢慢被软化……
--他用剑硬是隔开一段距离,尽管如此,下半身还是贴和的。他潜入衣下的手无形中施著魔法。
煦!
我听著。还是忍不住偷香。
有人来了。
第九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采薇》选自《诗经小雅》
柯煦走到船尾,只见一只画舫缓缓划来,舟上倩影萌动,香逸绵绵,隐约可闻见铃声笑语。
听闻柯大侠与君少爷路经此地,奴家怎可不来迎见故人?
绮罗青衫软语娇吟,天生的柔媚衬著诱人的脸孔,几乎让见者无不心神摇荡。
你是……柯煦只觉得有些眼熟,现出迷惑的样子。
她笑得花枝乱颤,奴家可人,想柯大侠这等人物,必不将奴家放在心上。
可人?洛阳王极宠的女子,美貌名冠一时,他记得笑颖在青楼时便是用她的名。在那一行,就有初入行的雏儿在红牌名下讨生
活的惯例,可见她风头之健。
等等,她若是洛阳王的人,那不就是……
奴家昔日在洛阳与君少爷有些交情,不想他乡相遇,不知两位能否赏奴家一个薄面,到舟上一聚?
交情看不出,别意却是难测。
这样打扰可人姑娘,柯某于心不安,何况……
可人姑娘如此盛情相邀,我们若拂了姑娘的意未免太不识趣,是不是啊,煦?
不知何时,君少柳已走到他身边,手中把玩著那柄剑,微仰著头望他。
可是她不是……
我知道,势不得已呀。
他使了个眼色,柯煦扫过平静的水面,看似波稳无害,也许已暗桩密布,他点点头道:那一切随姑娘吧。
君少柳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襟,无声的微笑:你会保护我的。
他怔住,随即笑得灿烂,牵紧了他的手。
画舫中,莺啼鬓香,眉梢流情。
可人道:久闻君少爷精通音律,不知奴家是否有幸一闻天簌之音?
君少柳道:可人姑娘艺满江南,在下那些微薄技怎入得了姑娘之耳。
少爷切勿推辞,莫非是看清了奴家,不配请少爷抚琴……
可人姑娘言重了,在下并无此意。--既是如此,就献丑了。
可人一脸兴奋,少爷稍等了,奴家这就取琴来。
君少柳低声问柯煦:你看出有何不对劲吗?
柯煦摇头,画舫上的人并无武功,且酒菜焚香也没有异样,若真有什么奇怪--
怎么?
就是她看你的眼神让我太不舒服了。他意有所指。
君少柳捶了他一记,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呀。他佯装无辜道。
此时,可人已捧著古筝走了进来,君少柳的笑意在望见那架古筝时一下子僵住。
那架古筝--是在朦胧阁十几年唯一陪伴他的。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在每一个夜深人静被全数倾泻其中。可它本该在羽榭中,那个
曾经是他心中最后的一片逃避之所,如今,也不再属于他了吗?
君少爷,可人巧笑倩兮,不知少爷对这架满意吗?虽然它身上有裂痕,但音色却极好。
他知道……那条裂痕是那个人洞房花烛夜,他远走他乡时留下的……
君少柳恍惚地接过古筝,置于桌上,缓缓抚摸著那沧桑的琴身。
可人似乎没瞧见他的失神,仍是兴致勃勃道:让少爷一人抚琴未免太单调,不如奴家为两位舞剑助兴吧。她的目光被君少柳放
在桌上的剑吸引,好美的剑。她不由分说地拿了过去。
柯煦总觉得有什么想不起来,一抹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君少柳眼中闪过不知名的萌动,吁一口气,将心思注入古筝中,琴声如水音一般流淌出来。
像羽絮般轻盈,飘忽,飞旋,乘风而上,御花落下,就像……就像正在舞的剑。
剑柔情化水,人锐练如剑,人似剑,剑似人,在由琴声织出的网中,绚丽,璀璨。
那是一副画,无法描述的画,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
琴声愈烈,剑舞愈繁,剑随琴动,剑意琴生。
光芒复生,化作剑,慧剑。慧剑斩的是情丝,而它斩的是--抚琴之人。
破网而出的辉煌。
惊呼,溅血。
可人倒在血泊中,看著插入古筝的剑,淡笑。
你--逐风剑客是你什么人?
柯煦护在君少柳身边,对她中途的改变方向而迷惑。
可人望著那把剑,目光柔和,剑……名夕柳。
许多年前,为这把剑江湖死了很多人。后来,这把剑被一爱剑成痴的人收藏。他说既然拥有了天下第一的剑,就要成为天下第
一的剑客。他抛下妻子,拿著剑,再也没有回来。妻子等了他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为了得到他的消息,妻子走进最肮脏
的地方,苦苦等著。直到……等来一堆白骨。
夕柳,惜柳。
难道是天生的宿命?
看著可人,柯煦明白他们一天始就想错了,然而……`
你……为什么不杀我?君少柳迟疑地问。她本可以抢在柯煦动手前将剑刺入他的身体的。也本可以躲过柯煦那一掌的。
我算准了你会睹物思忆,无法反抗,也算准了柯煦会因你而放松警惕,可惜我却算错了自已……
柯煦沉吟,刚才他弹的是……
这曲诉衷情,我只是无意弹的……
她没有拆穿他勉强的谎言,低吟道:……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最……断……人……
肠……
声音渐低,终于隐没不可闻了。
君少柳静静站著,直到被一股温暖包围。
他抬起头,煦……
什么也别说。我知道。他搂紧他,力道大得让他感觉到疼痛,但他不在乎。
眼中仿佛有什么即将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被他强力忍住,唇舌间尝到微腥的味道。
我们走吧。
嗯。
走到船头,才发现他们的船已不见踪影,而画舫上也是一个人也没有。
柯煦查看一圈回来,脸色凝重,画舫下已被凿穿了,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沈没。
他怜水,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怕水。那种被包围,将要溺毙的预感并不好受。
有人说浮生若梦,人的一生一直在水面上漂著,不知什么时候会沉下去。沉下去……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柳……你坚持一下……就快到岸了……
岸?会到岸吗?他这种人……始终不明白能抓住什么,总在不断的失望与后悔中徘徊的人,这种人会有岸吗?
柳……没关系的,有我在……
你醒一醒呀……
他是在一片温暖中再次选择睁开眼的,火焰的温暖。
好像是一座破庙,火堆在稍能躲避屋外冷风的地方,他……在他怀里。
一个满脸灰尘的乞丐模样的男孩,瞪著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像在研究宝贝似的,惊呼道:哇,大哥哥的妻子好漂亮。
妻子?好像曾经有人这么误会他与柯煦的关系,他已没有解释的气力了。
他的声音带著疲惫的欣喜,托起他的脸,转向他眼眸的方向,是啊,在我眼里,他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这种热切无法闪躲,似乎要将最细的黑影也抹去。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似懂非懂的回避和外面的狂风凛冽。
他知道你曾是他的老大吗?
他用调侃的语气逃避彼此心知肚明的不安,唯有如此,才能忘记不久的一刻,香消玉陨的坠落。
他怕,那会掀开他自以为是的坚定,与动摇。
柯煦顺著他的情绪,状似发怒地压低了声音:好哇,你敢取笑我?
有何不敢?他捏了他一把,看他呲牙咧嘴的叫痛,漾起淡淡的笑。
看我怎么罚你……
话音消失在唇边,燃起的热度连火也黯然。
他整理著衣裳,那个男孩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叫他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去唐门的马车。柯煦看他慵懒的动作,喉下不由一热。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又道:他说最近不太安宁
,平白无故的来了许多拿刀佩剑的人,没有一个好脸色的。
君少柳沉吟,他们会不会……
不可能吧,他们又不知道我们会漂到这里,再说,我们哪那么多仇人?
君少柳想想也对,但总觉得不对劲。
他走到门边,尘沙漫天的压抑感似有一种不祥之兆,他回头道:煦,去弄些木桩来。
古人言先天河图洛书,无极天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化八卦。正变六十四招,奇变六十四招,正奇相向,共有
四千零九十六种变化,正反相合,几近万数……
讲到这里,却见听者一副昏然欲睡之态,任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不禁啼笑皆非。
煦,你要是累了就去睡啊。君少柳推推他,却被他抓住手往怀里带,我才不要,要睡我们一起--哎哟!
君少柳毫不客气地敲了他一记,你给我放规矩点。
规矩又不能当饭吃,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个什么--哎哟!你轻一点。柯煦躲到小乞儿身后,还不忘抓紧机会言传身教,老弟看
清楚没,长大找老婆一定要找个丑点的,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已--哎呀--
君少柳瞅空踹了他一脚,扭身走了。
大哥哥,你不要紧吧……呃,美人还真是只能远观的呀。
柯煦叫痛了半天,也不见君少柳回头,方知道他被惹毛了。无技可施之下,只有与小乞儿搭话,你找到马车了吗?
找是找到了,可是他们不肯去。小乞儿看一眼不远处的佳人。
为什么?
说是被人包了,包车的人凶得很,好像被人杀了亲娘似的。小乞儿显出害怕的神情。
那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从没杀过女人的。
小乞儿扯扯他的衣袖,大哥哥,他们不会来这吧,我看他们好像到处在找什么。
柯煦安慰地拍拍他的头,少柳很厉害的,他说没问题就是了。
可是……只是几根木头……还放得那么开,就算是绊倒人也不够。
这个我也不太懂。所以才会在听君少柳讲解时想睡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肚子发出应和的声音,呃,好饿……
饿得没力气嘛!
小乞丐偷笑著,拿出一包东西,大哥哥拿给大嫂吃吧,说不定她就会原谅你了。人饿的时候火气比较大是可以理解的,填饱了
肚子就一切好说罗。
跪在佛像前,他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唯有在这深夜人静之时,他才能放开所有的掩饰,全心全意地袒诚自已的心结。
他还可以任性多久呢?
对柯煦,对这样的生活,忽视那个人的存在,远离朦胧阁和丐帮,还可以多久呢?
还是已经……时日不多了?
若是如此,他求索的……究竟是柯煦的痴心,还是……自已的……
咳--
血,被强压的终究会有一个了结,或者了结的方式是彻底的……毁灭!
你,怎么了?小乞儿探进头来,顿时吓得呆了,你吐血了……我去叫大哥哥。
别!不要!君少柳拉住他,不可以告诉他。他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勉强而倔强地制止他的动作。
为什么?大哥哥会担心的,还有必须马上找大夫……
他微笑著,孩子的心总是让人暖和与羡慕,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只要再过几天,就……好了。
你到底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问,并不表示我不知道。
我在等你告诉我,等你亲口说。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是不值得信赖的人吗?
他一步步地逼近,攫住他的肩,满眼伤痛。
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只是……
泪如珠一粒粒地涌出来,他任他推掇,哽咽著。
你……你还要我说什么?说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说我没几天好活了,说我这是咎由自取,说我遭到天谴了吗?
他沧然欲泣地看他,然后推开他,一步步的后退,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不要!
同情?你少抬举我了,我对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有企图的。
他也不甘示弱的怒吼。
他怔住,企图?
对,我无时无刻不在利用一切让你爱上我,离开朦胧阁,与丐帮分道扬镖,所有的事情都是要让你怜悯我,不离开我,该死有
,我才是那个利用同情心,将你吃得连渣子都不剩的混蛋--
他的嘴被他掩住,他的眼神在泪光里闪耀。
柯煦将他抱住,我说过同情也不要紧,因为总有一天,我要把同情变成爱情。
他感受著他的力道与温暖,我知道。
我说会陪你天涯海角流浪去,就算阎王老爷也没办法把我从你身边拉走。
我知道。
一路上我早想好,若到得了唐门,我陪你一生,若死在路上,就是上穷碧落我也要追到你。
我……知道。
他凝视著黑夜里唯一的星辰,唯一的……
我……投降--我是你的了。
轻轻一句,已是千言万语。冲破最后的栅栏,他再无……遗憾了。
唔--他脚下一软,天旋地转。
柯煦环住他,少柳--这是最后的声音。
帮主……怯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柯煦回头,目光如冰般刺寒,你给他吃了什么?
我不知道,是秦长老最后留下的。小乞儿吓得直哆嗦,但仍将要说的话说出口,帮主,你回来吧,大家都在等你,现在姓君的
也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