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服从法则。
在刀口子的边缘,若是不拼命,他又怎能活过来呢?
“预心,我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吗?”姚晋风轻抚著低垂的脸蛋,问道,瞬间,他竟有一丝怯懦的后悔,是怕自己问了出口,却听到
了令人绝望的回答吧?
这次,杜预心没有再给予他半点的回答。
事件过后一星期,托红帮极度周密的情报网,加上当天围剿行动的完全胜利,在本堂与西门堂的合作下,迅速地把所有涉事者揪出来了
。
自然地,姚晋风也不负他作为御用律师的本分,在法庭上将搜集得来的罪证全数公开,加上俐落的口才把辩方的律师堵得无话可说,将
西区所有乱事的流氓送进牢里去。
法官宣布案件就此告一段落,在东方燎及众位本堂干部陪同下步出法庭,姚晋风却和意外的视线对上了。
从旁听席走下来,和记者、听审者混成一群,却独自垂著头,异常憔悴的男子,正紧盯著姚晋风,但空洞的眼神却让人猜不出他的思绪
。
姚晋风会注意到他,是因为在某一个夜里,他们差点发生了关系。
‘伦’,他记得这男子的名字。
然而当晚像猎豹一样四处巡捕,充满自信的他,现在却像是掉了魂的躯体,甚至让姚晋风有种他会随著人流给推挤而去的错觉。
“我看到熟人,待会再回本堂。”他朝身旁的东方燎交代到,在得到对方的应允后,便追著伦离去的身影。
在庭外的大厅,他看到了他,下意识地,他握住了他的手。
“是伦吗?”姚晋风问道,按压得过分地轻柔的嗓音,是因为对方现在看起来很脆弱。
其实他并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来找他,毕竟他们之间是两不相欠的取乐关系,但出自当晚毫不顾他感受而离去的歉意,加上意想不到
会在这里的相遇,令他还是好奇地挽留住他。
伦转过头,看著姚晋风近在眼前的脸,好像这一刻才终于回过头来。然事实上打从刚开庭,他便已经有点惊讶于命运的弄人。
“你好,姚大律师。”他绽出一抹笑,和那夜一样狂放,可不知为甚么却失却了那份挑逗的魅力,不过像是逞强的苦笑而已,“恭喜你
胜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姚晋风皱起了眉,他以为他俩永生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难道是……辩方的?”
“也不完全是……其实是我单方面太缠人而已…”男子耸耸肩,把额前的发往后梳,好像这样能为自己平添一些生气,“这是我们第三
次见面,我就来个正式介绍,我叫薜泛伦,是今天被告人的……小弟。”
姚晋风挑起半边眉,“真令人意外。我是姚晋风,控方律师。”伸出手,客套地一握。
“有空去喝一杯吗?”就像前两次一样,伦突然又带著魅惑的口吻倚到姚晋风的耳畔,“其实我还是想继续那天夜里的事情。”
“在我们都知道彼此的身分以后?”姚晋风礼貌地后退一步,“看你刚才失神的模样,我以为你是薜斐重要的亲属。”
“是,也不是,他只是名义上的大哥,我也是拗不过爸妈才来看的。”薜泛伦不带任何感情地解释道,“我的失神,是因为想不到把自
己的大哥送进牢里去的是一夜情的对象啦!”
“更正一点,我们‘还’未是一夜情的对象。”
“所以……我就藉著命运来邀请你呀。”薛泛伦环住对方的脖子,“就今晚,我会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
“可惜,我已经不必要藉著泄欲来调整心情。”再一次,姚晋风推开了他的手,“我有人了。”
“是那天令你惊慌失措的家伙吗?”挑起了眉,薜泛伦显然不是只重视欢愉的笨蛋,马上敏感地挑中了核心。
“嗯。”意外地,姚晋风并没有否认,反而黑瞳泛起了温柔之色,“我爱他。”
在法院大楼的玄关处,一辆玄黑色的MERCEDES BENZ
仍然停在原地。挽著公事包缓步走出的姚晋风怔了怔,从贴满防日照胶纸的车窗看不到车厢内的人物,但车内的人却在看见他步出时打
开了门。
“上来吧。”戴著金丝眼镜,一脸温文的红帮少主朝他露出了微笑。
姚晋风坐上了车,作为心腹的藤崎织也马上启动车子,东方燎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这位严谨中总是有点郁绪的好友。
“长得不错看,你的旧人?”毫不迂回,当下便问。东方燎从不喜欢和亲信打哈哈。
“只是差点儿有关系。”姚晋风叹了口气,“他是薜斐的弟弟。”
“哦?那真是超巧妙的剧情。”东方燎呵呵地笑了,“怎么?他求你对他的兄长手下留情吗?”
“不是,是想要再续前缘。”姚晋风没好气地解释道,“我已经拒绝了。”
“拒绝不等于结束。”东方燎站正了身子,一敛方才嘻笑的表情,“晋风,记住之前的经验,不要相信任何和辩方有关的人,他们会藉
任何的关系靠近你,直至可以一刀将你毙命为止。”
“我知道。”早就料到少主会说这番话,姚晋风也不是全无戒心,再说,他和薜泛伦的关系实在好不到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任何途径,任何手段,你也要小心,也绝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前。”东方燎锐利地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预心的事吗?”
“………不。”姚晋风想了一会,摇头,“他只知道我有人了。”
“……你已经输了。”东方燎泛起一抹微笑,“因为他知道你有弱点。”
“预心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无可否认,姚晋风确实一阵讶然,是的,他刚才还不够谨慎。但他相信预心,他不是那种需要别人呵护的
脆弱宝物。
“他可以保护自己,但你不能。”下意识地,东方燎看著前座,织也的背影,“他一旦有半点的危险,即使你明知道他有能力自保,也
会失了方寸,你敢肯定你不会吗?”
“真有这么一天的话,你就用锁把我栓起来吧。”姚晋风闭上眼,懊悔自己刚才半刻的失算,“或者不要让我知道他有危险。”
从后照镜对上了岩崎织也视线的东方燎苦笑,像是回答姚晋风,也像是对前方的人这么说,“但愿我的锁足以栓住你。”
一星期过去,今天他也会来吗?
在白得令人发闷的病房里每天无事可做,只能靠著一些基本的热身运动来活动筋骨的杜预心正呆呆地看著案上的小时钟,不由自主陷入
了沉思。
因为之前擅自逃离医务所,似乎是为了惩罚他,加上一点的恶意,西门烨命令他在这星期必须好好待在病房里休养,直至杨医师说完全
康复为止。而在这之前,若他再一次‘逃院’的话,便会削减他的管区和手下,以作惩处。因此,这星期杜预心也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
这个房间里,吃著清淡无味的白弼,闲来看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唯一让他期待的,就是每天晚上姚晋风结束工作都会来探望他,这是他一天里最为充实的时间,因为可以听到薜斐一案的发展。
我可不是在期待他的到来!
这么纠正自己的同时,杜预心却还是不自觉地看著时钟,等待指针由五慢慢移动到七,大概七时三十分左右,姚晋风便会在红著脸的娇
俏护士陪同下推开病房的门了。
现在时间是六时正,天空正处于黄昏而布满了橘色的云霞,从这个房间看出去正好可以饱览整个市区的景色。
房门被叩叩地轻敲,心想著大概是巡房的护士,杜预心翻了个身装作入睡,却听到了皮鞋碰触地面的清脆声音。
他转过头来,意外地看到了打从一大早就一直期待著的人。
“今天怎么早了?”杜预心坐起来,任由姚晋风为他把枕头放成刚好能舒适地倚坐著的位置,额头也和前六天一样得到了慰问般的亲吻
。
“判决已经下来,控方的证据一面倒,需要斟酌的也只是刑罚的轻重而己。”姚晋风轻轻抚著他的前发,难得的温柔,就只为了床上的
人而绽放。
“哦,那判成怎样?”闭上眼,享受温热的掌手碰触自己的舒适感,杜预心问道。
“因为是再犯,而且牵涉甚广,八年刑期,加上一百二十小时的服务令。”看著像猫咪一样下意识朝自己撒娇的大男孩,姚晋风浅笑,
“澄风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烨也叫我早点来接你,免得你又突然不见了人影。”
“可以出院了?”黑瞳倏地睁得大大的,杜预心难掩兴奋,“呜啊!我在这里也别得实在难受,能够离开实在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
吧!”说著,他马上跳下床,也不理会前一刻还在自己额前安抚的手掌。
“别高兴得太早,那是有代价的。”叹了口气,看著身高有一百八的男人像孩子一样跳下床欢天喜地的模样,姚晋风只觉得他可爱、非
常可爱,“你目前还是处于监守行为的期限内,在这段期间烨说你必须搬到我的住处由我看守,此后两个月也要每天回分堂报告,以免
你又鲁莽生事,如何?”说是惩罚,其实是西门烨已经看不过他们的进展缓慢,因此以强逼命令他们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希望姚晋风能
够在这段期内快点攻陷杜预心。
“啊?”听到了附带条件,杜预心马上皱起了眉,虽然也不是难事,但他实在不希望自己还像个高中生一样被限制行动,“怎么会这样
……有够麻烦的…”
“和我一起住你会很困扰吗?”姚晋风站起来,从后拥住了他,“你还是不能接受我?”
“不是啦!”窘困地想要挣开那双臂,杜预心摇摇头,他实在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我不讨厌你。”如果说他能坦诚自己
的内心,搞不好从头到尾,他对他的感情根本一点都没有消减过。
但起初就是太喜欢了,不希望彼此成为对方的负累才放弃。如果现在他们又再次走在一起,岂不是他当年的苦心都给白费了?
“预心,看著我。”扳过男人和自己平齐的肩,姚晋风紧盯著那双闪缩的黑眸,“我现在要正式跟你再说一次,我爱你,之前的分手我
绝对不会接受,八年前我已经决定了要为你改变我的人生规划,八年后我也从没有后悔过。如果你心里也是有一丝的喜欢我,如果你有
一点想要接受我的意愿,我希望你能够坦率地对待我,不要再去思考些有的没的,因为一切的顾虑我都可以为你摆平。”
“你说得好听。”杜预心皱起了俊挺的眉,“你知道我当时是为了甚么而分手,为甚么还要来缠著我不放?我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人,在
一起也不过是勉强,难道你就不能找个听话的好女人娶了然后把我忘掉吗?”
“我若真的这么做,你会快乐吗?”姚晋风凑近对方,让彼此的额轻轻相触,“你希望我不再看你,把温柔都留给那个女人吗?你希望
我对你不屑一顾,把一生一世的承诺都给别人吗?”
光是想像,就已经胸口揪痛,他又何尝不是?可是……要他接受,那份决心似乎远比放弃困难。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会为你达成。”看著那咬牙不忍的表情,姚晋风知道自己只差最后一著,他假装绝望地松开了手,“我会去找
个女人结婚,从今以后不再理你,生个孩子组个家庭然后和你再也不相干——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他转过身,作势要步出房门,
就在手碰上门把的一刻,一道狂猛的力道把他往后一拽,直压到墙上去,杜预心就像一只发疯的野兽,紧紧地把他擒住,欺压在他的身
上暴力地以唇碾压他的唇,以舌头侵略他。
“我不准!我不准……怎么可能……”湿热的吐息交融之际,杜预心听到自己痛苦的呢喃,他狠狠地吻他,发狂地吻他,用尽一切的力
气紧紧地抱住他,抱住和他拥有相同构造,相同躯体的男人!该死!即使是男人,他还是放不开他!
放浪的吻咬为死白的墙染上了热气,激狂的肢体相叠中,二人都感受到彼此对对方的热情,是的……他们一直都渴望著对方,可为甚么
他们要压抑?是为了甚么混帐的理由在压抑?
从兽类的噬咬,慢慢地,舌头和唇瓣磨蹭的速度放缓,口腔内敏感地接纳著彼此的津液,交融混和,直接分不出彼此来。
直至他们喘著气,呼吸的步促也合成一体,才移开了唇,用浓烈的欲望目光紧紧对视著。
“既然是那样的不舍,就不要放弃我。”姚晋风严厉地低语,“尽你所能去挑逗我,挽留我……如果你不想我忘掉你。”
像咒语一样的话句化成一把利刀,确实地在这一刻刻烙在杜预心的心头,他含住了那双谨直得带有禁欲错觉的唇,再一次的……疯狂地
吻,好像要把八年来的思念和压抑都倾注进去一般。
起初他以为他从迷失挽回了正路,但直至八年后的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仍在迷失中打转,如今……他要抓紧他唯一的路标,他们的人生
……只有彼此!
第九章
郭牧音在距离公宵不远处的路口静静看著轿车把腹大便便的杜预心母亲送到家门,已经数年不曾正面交谈过的父亲正一脸紧张地出来迎
接,并喧寒问暖般忧心忡忡地摸著妻子的肚子,一边护著她的腰回到了自宅。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两个儿子步入了黑道,但是没有企图,
也自觉没有资格去置喙,对他们来说,即将诞生的新生命才是为他们带来真正圆满家庭的出发点,过去的儿子就由他们各奔前程,即使
强行挽回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然而直到最后一刻,一直护送在后的郭牧音也无意走上前和父母作任何交谈,不是因为害羞尴尬甚么样游子归家的情绪,而是在他的心
里,眼前的男女似乎已经不再存在任何特殊的意义。
他和杜预心不同,对于人情和血缘的羁绊看得很淡,这大概是由于他总是以理性和利益作为凡事的依归。他知道这八年来,这个别扭的
弟弟从来没有妥协过再婚的事,原因是他对家庭的概念太过理想,无法接受缺憾与再填补的爱情。一想到过份冷血的自己,对比这个不
管甚么都存有太多感情的弟弟,他就会下意识想要去欺负、去占有,好像藉著龃龉和磨擦,自己冷却的热情也能够被他唤起一般。而挑
衅的行为因此而变本加厉,甚至对他……产生了欲望,是因为他渴望著像一团火似的杜预心,希望对方能够和自己融为一体,填补他的
不完满,他们虽然是全然没有血缘的兄弟,但在心灵上,他们已几近同步。
然而,杜预心一次也没有接纳过他。他愿意用他的火去灼烧他,却不愿意分享半丝的温暖,他的体温只属于一个人,一个从八年前已经
进占了他内心所有位置的男人----姚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