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三卷 鹤冲天——醉里挑灯

作者:醉里挑灯  录入:03-17

第三卷 鹤冲天


第一章:春寒

春天应该是接近了,气候却严寒依旧,丝毫没有通融的前兆。惨淡的太阳光,怒吼的风,混淆了冬天和春天的界限。只有冰面下越来越快、越流越急的暗涌知道,春天,真的不远了。

严寒里的中国围棋,迎来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开年。

如果算上在1月初举行完决赛的春兰杯,到四月份为止,本年内国际围棋常规六大赛已经有三大赛落下了帷幕。中国,颗粒未收。

李诚熏在春兰杯之后,又从李秀哉手中抢到了丰田杯的冠军。

李秀哉则在LG杯的决赛里,还以颜色,拿到了他的又一个冠军。

而中国棋手,在以上两项比赛中的战绩,只能说是惨不忍睹。王立浚和夏子常一个被挡在了八强,一个则止步四强。至于罗卿郁,他甚至有一次连本赛都没有进去。

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曾弦翔。

在春兰杯上,刚刚登上国际舞台的十七岁的少年,显示出了对韩国棋手的可怕杀伤力。成为唯一一个在三次大赛中都杀入了四强的中国选手,也是三次大赛八强中最年幼的选手。

因此,他成为了国内媒体的新宠。类似“少年英雄”、“抗韩英雄”之类的头衔,毫不犹豫的通通奉上。在嘲讽诟病王立浚和夏子常时,他就成为了最佳的正面参照物。

夏子常曾经担心这个孩子会在一地的赞美里醺醺然迷失了方向,每每在众人阅读之前,就把报纸的某些页面藏了起来。

但是,他后来发现,曾弦翔本人,对于这些溢美之词的感应能力基本为零。

曾弦翔此人,如果你说他这不好那不好,他还会推推眼镜,歪头思索半秒钟,然后若有所思的慢吞吞的问你;“怎么就不好呢?”可如果你说他好,好得不得了,他大概会连头都不抬,哼唧一声就过去了。事后再问,你会发现,他根本就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他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比你还委屈还无辜。

对于十七岁的曾弦翔来说,比起看着报纸上的废话,和林振玄或者夏子常对杀一盘,可能为有趣。

曾弦翔的棋,很凶。

和王立浚的大砍大杀不同,他的凶表现在他对于实地的异常执着。他的中盘对杀能力也许弱于王立浚和李诚熏,然而在治孤上,曾弦翔表现出来的天分和拼命精神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以此为靠,曾弦翔的棋往往是先凶狠的打入,先掏后洗,然后扬长而去。

不够好看,但是却惊险激烈,异常的惊心动魄。

而他对待棋的态度,往往让夏子常动容。那种异乎寻常的郑重,几乎是每手都在竭尽全力的思考。他真的是想每一招棋都希望找到绝对的‘正解’。

以至于,夏子常觉得,有时候他因为想得太多,似乎已经游离胜负之外,完全沉浸在寻找最佳招法之中。他把找到最好的手段作为了最终的目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能克敌,反倒是不太在意了。

王立浚输了棋之后,还是会偷偷的哭。但是无论媒体或者网络怎么样的苛责漫骂或者是讥笑,到了第二天,你一定又可以在对局室里看见他拼命搏杀的身影。

难过了就大哭,高兴了就大笑,完了以后就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什么都不想,重新上路!他不叫苦,也不抱怨。顶多,实在难受的时候,会红着眼睛对夏子常说:常哥,陪我喝酒去……

夏子常便和楚衡打了招呼,默默陪着王立浚不醉不归。

至于罗卿郁,他根本当媒体是空气!赢了输了的,笑呵呵的也就过去了。据说,还有气哭找碴记者的事迹。

但是,夏子常知道,每次的败局过后几天,再和罗卿郁复盘时,他总能从胜负处演化出令人目眩神摇的妙招!罗卿郁也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勤奋派。然而,从某种意义而言,他也许比最勤奋的人在围棋上花费的时间还要多。

而夏子常自己,作为媒体最大的靶子,很早以前就学会了沉默,默默的去作自己该作的一切。他用一种朴实而炽烈的感情,埋头于黑白的世界。也许很笨,也许不够光彩夺目,然而他在遍体鳞伤之后,却依然享受着那种纯然的快乐。

所有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前行。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在大肆的嘲笑讥讽……

四月底的某一夜,夜风寒凉。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四合院的外面。他们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在正门那里很郁闷的停了下来。

“看吧看吧,都是你!就说回宿舍找一样,非要到图书馆去……”微弱的灯光下,年轻而帅气的面孔显得有些愁眉苦脸,正是王立浚。

“切!我要你一起了吗?要不是你太笨,我们怎么可能被巡夜的抓住?在图书馆里哪里找不到地方躺一晚上啊?”撇着嘴不屑一顾的,自然是罗卿郁。

白天的时候,罗卿郁在和王立浚的对局里,由王立浚的春兰杯中某个定式,突然下出了一个新的变化。两个人参详后一致认为,这个变化至少在这个局部,可以净赚十目以上。但是,在大局上,好坏究竟如何呢?因为太过复杂,一时之间难有定论。

罗卿郁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之后,丢下下了一半的棋局冲向资料室。王立浚一愣,封盘之后马上紧随其后。

然后,这一晚上剩下的时间就全部耗费在了资料室。理由是,罗卿郁确认他绝对在某张谱里见过类似的变化。

两个人一人被一大堆的棋谱包围着,盘腿坐在地上,一本又一本的快速翻着!然而,直到被保安赶走之前,始终没有找到……

所以,现在,两个人站在四合院外,为今晚的就寝问题互相推诿责任。

门“支呀”一声突然打开了。

两个人惊喜交加的看过去,林振玄木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 =||||||||||下下签!

罗卿郁抬头看天装死,王立浚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林老师,这么晚了,您去哪里……”

林振玄淡淡看了他一眼,眼里有微微的红血丝,然后,转过头去:“睡不着,起来看看月亮。进去吧!”

简直是不敢相信的好运气!王立浚如蒙大赦,赶紧拖着罗卿郁往门里走。才刚走进门,林振玄淡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空的话,明天帮我去查查当湖十局……”

“诶?”王立浚一愣,马上回头大声回答:“好,我知道了!”

他这一回头,正正看到林振玄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灯,很快就熄了。

王立浚楞了一下,然后低头轻笑。

小猪瞥他一眼:“你少在那里臭美……”

王立浚笑嘻嘻的,并不在意。他只是指着天空,笑着说:“可是,小猪,今晚并没有月亮啊!”

小猪冷淡的回答:“等你下不了棋的时候,天上就是有四个太阳,你看看有没有人给你留门!”

“喂……”王立浚刚想反驳,顿了一下,却又突然笑了起来。他朝客厅里沙发上的某人努努嘴:“那,如果是小猪的话,下不下棋的,总是有人等的吧?”

沙发上,夏子常抓着一本不知道什么内容的书,头正一下一下的点着,昏昏欲睡。

小猪嘟囔了一句什么,快步走上前去:“常哥,回去睡啦!”

夏子常猛然被人拍醒,茫然的盯着眼前人,一时搞不清状况。

小猪也不催他,在旁边等着他回神。

五分钟后,夏子常终于清醒了,他笑了一下,呼噜了一把小猪的毛:“你们两个回来啦?饿不饿?”

小猪还没来得及说话,王立浚已经欢呼着蹦过来一把抱住夏子常的腰:“常哥果然是大大的好人!饿死了饿死了!”

夏子常笑着拍他:“只剩下皮蛋瘦肉粥了,将就着吃点吧!”说着,就要去给两个人盛饭。

小猪一把拉住他:“你睡去啦!我们自己有手有脚,要你鸡婆!”

夏子常打了个哈欠:“炉子上煨着呢!你们两个厨房毁灭者还是给我远庖厨吧!”

热腾腾的粥端上来,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家伙,夏子常笑了一下:“吃完就放桌子上,我明早来收拾。那我先睡去了!”

埋头苦吃的两个人伸手挥挥表示理解,完全没有抬头。

夏子常于是笑着走开了。

背后小猪忙忙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常哥,你房间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

夏子常挥挥手:“我知道!衡姐明天有比赛,不能去吵她,我去和小曾挤一晚上……”

四合院的两间客房,王立浚和罗卿郁占了一间大的,曾弦翔一个人占了一间小的。

第二章:嫉妒

夏子常敲门进去的时候,曾弦翔正在灯下拆局。

胖乎乎的少年一边开门,一边揉着眼睛笑:“常哥!”

夏子常怜惜的看着他:“明天再看吧,这么晚了……”

曾弦翔摇摇头:“我现在脑子有点想法,现在不摆出来的话,我害怕明天抓不住了。”

夏子常叹了口气,走到了棋盘边:“那好吧,我来作对手吧!”

曾弦翔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很推辞,坐到了夏子常的对面。

看看棋枰,这局棋是丰田杯的准决赛,曾弦翔输给李诚熏的那局。夏子常顿了顿,抬头看曾弦翔,表情复杂,有赞赏,也有不忍。

终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拈起一粒云子落下。

反倒是曾弦翔自己笑了:“输得这么疼,其实有时候我自己都巴不得不去看不去想呢!可是,事实上,越是输得疼的局才越应该反复的摆、不停的看才是。不总结的话,下次,还会在同一个地方输吧?”

夏子常定定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少年的头。

对于曾弦翔来说,失败已然成为了一种财富。仅仅十七岁的少年,以一种类似博命的姿态,以自己的疼痛为代价,不停的从失败中汲取能量。

这个孩子,懂事的有些让人心疼。

无声无息里,一个小时的复盘结束了。

曾弦翔依旧没有能扭转败局。丢下云子,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还是不行啊!”他伸伸懒腰:“好希望有罗师兄和王师兄的天分那!”

夏子常讷讷,不知怎么安慰他好。

少年看着他,“噗哧”一声笑了:“常哥真是好人那!如果我说,我刚来棋队的时候,特别讨厌罗师兄,讨厌到恨不得往他碗里加泻药的地步。常哥会不会讨厌我?”

夏子常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可是,你为什么讨厌小猪呢?没见他欺负你呀?”

“为什么呀?”小曾微微的侧头:“应该是嫉妒吧!”

“常哥你都从来没有嫉妒过罗师兄吗?明明那么不用功那么贪玩,却棋才比谁都高!那么随心所欲的对待着围棋,却始终可以下出石破天惊的谱来……”

对于以棋为信仰的人来说,有着天分却肆意的浪费,不尊重棋却总是获胜,根本就是一种无法容忍的罪过吧?

少年热切的看着夏子常,冀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痕迹来。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夏子常只是微笑的点头:“老实说,是很羡慕。”

他用一种直率的口气评价着,客观的好像是在评价一场电影,始终不带任何情理中应该具有的负面情绪。

小曾定神看了他五分钟,终于笑着低头:“所以说,常哥是个了不起的人那!我可作不到!”

他低着头自言自语一样的喃喃着:“我打谱的时候,他永远在玩。我起床的时候,他总是在睡觉。然而,不论怎么拼命,也下不出他那么有想法、那么华丽的棋来!他甚至能让我四子,还赢得我没有脾气。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真是不公平啊!同样是姚老师的弟子,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这样的棋才呢?为什么有这样的棋才的人却这么轻慢的对待着棋呢?最可恨的是,即使如此,他也比苦行僧一样的我优秀太多太多!实在是,看起来碍眼啊……”

少年猛的抬头,他的对面,夏子常依旧微微的笑着。

曾弦翔忍不住好奇了:“常哥,我都这么说了,你就不担心我对小猪不利吗?”当年的时候,王立浚就因为暗讽了罗卿郁一句话,立刻被夏子常翻脸打到了降格。如今,面对着这样阴暗的心思,他怎么反倒无动于衷了呢?

夏子常笑着摇摇头:“你不会的。”

“喂!”反倒是曾弦翔看起来因为这信任有点生气了:“叛逆期的人,可是会作出很可怕的事情来的哦~~~~”

看着少年竭力装出的老成的样子,夏子常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曾一定很喜欢围棋……”

曾弦翔撇嘴:“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喜欢也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让你下出神之一手。”

“可是,喜欢能让你真正成为一个棋士。真正爱棋的人,没有坏人,不会作出什么卑劣的事情的……”

曾弦翔脸红了一下,撅着嘴:“所以说,常哥就是一个天真的人。喜欢棋的没有坏人?你倒是去论坛上看看去!”

夏子常摇摇头:“那些人,真的喜欢棋吗?我很怀疑那!”

那些肆意漫骂的人,要的,也只是一个发泄的借口吧?围棋,只不过是恰好趁手的工具而已。爱吗?不可能吧!

少年有些没辙的看着他,最后还是笑起来:“诶,到底是常哥啊!不枉费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偶像来着。”

虽然坐着,夏子常还是几乎跌倒:“……偶偶偶……偶像?”

他认认真真的开始觉得自己也许是真的老了,完全不理解现在的小孩子在想些什么。

曾弦翔点头,很认真的看着他:“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在我看来,常哥也许是中国最强的棋手也说不定。”

夏子常苦笑摇头:“你别给我瞎戴高帽子啦!我自己的斤两我自己知道。说说你自己吧!怎么就跟小猪握手言和了呢?”

曾弦翔抿嘴,低头轻笑:“常哥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对自己信心不足,导致杀气不够呀!”

“喂!”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罗师兄带着我下了一年的棋,我始终赢不了他。最后,我终于没忍住,冲他说了很难听的话!”

“哦?没听小猪提起过呀?”夏子常有些兴味盎然:“然后他欺负你了?”

小猪,那是棋院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曾弦翔笑着摇头:“我本来以为是的,我都做好被姚老师遣回的准备了。反正我也不聪明,也没什么特别的长处……”

那一日,曾弦翔被让六子,却还是一败涂地。

终于,他爆发了!

抓起一把云子丢向对面的罗卿郁,他大声的宣泄着:“你那么厉害去下国际赛呀!只会赢我算什么?没种!”

出乎预料,罗卿郁并没有勃然大怒,他甚至没有露出招牌的装死姿态。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慢吞吞的弯下腰去,一粒一粒的把云子捡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托着腮淡淡看向窗外,并不理会曾弦翔挑衅或者愤怒的眼光。沉默了一会儿,他用一种谁也无法模仿的淡然的口气自顾自的开口:“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别迷信胜负和其他一些我或者姚老师教给你的东西。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你自己学习的习惯和面对未知事物的勇气。有了这两样,再通过不断的磨练和学习,积累出一些信念来。你也许就可以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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