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惯,就是喊我『妹子』,我也无妨。」他说得稀松平常叫仿佛真的毫不在意,反之为此在
意苦恼到头疼的风潇剑仿佛同个傻瓜一般。
「怎么行?我就偏要喊!」风潇剑气呼呼的瞪着他,清清喉咙喉后,赌气似地大喊:「莫晏、
莫晏、莫晏……」他喊了好一会儿,忽觉还叫得挺顺口的,也就高兴地多喊了几声。
瞧他唤得如此愉快的模样,莫晏仅是噙着一抹笑,颇感兴趣的看着他。
「风兄,这样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有趣吗?」
「咦?不能喊吗?」倏地住了嘴,风潇剑转过头疑惑的问。
「倒也不是。」深深注视他一眼,莫晏轻轻地笑了。
风潇剑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地搔搔头,抱臂挑眉思索了好一阵子,脑子都快打成麻花结,仍是
没个头绪。
撇撇嘴,「碰」的一声,他索性盘坐在地,一双眼依旧紧锁在对边人的身上。
­光影交映在精美细致的脸庞,不论何时看,都是那样美得不可方物。他摸摸自个儿粗糙还
带有新生胡渣的下颚,眉头紧蹙,心想怎么差这么多?
­高挺的鼻、微薄艳红的唇,细致的五官就像是工匠刻上去的,一丝一毫皆完美。说真的,
生得这样的样貌,不是女孩家确实可惜了……感叹千万次,事实硬是摆在眼前,他就想当个睁
眼瞎子也没法。
瞪瞪瞪,风潇剑把视线往下栘,不意瞥见那敞开露出半边的平坦胸膛,绑了个很碍眼的东西。
「还疼吗?」凑上前去,风潇剑见到缠布渗出微微的血丝,眉一皱,抬起头,瞧他脸色未变,
额旁却凝结了几滴汗珠。
风潇剑沉默半晌,似在打着什么主意,蓦地朝他探出手。
「你做什么?」莫晏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明所以的问。
「你伤成这样,咱们得找个大夫。」夜黑风高的,想找个大夫也是麻烦。
啧了一声,风潇剑正打算把他抱起,却见莫晏挡挡挡,就是不肯顺他的好意。
「不用了,这一点小伤多抹几次药就行了。」过招中偶一扯动肩头的伤,莫晏依旧神色自若,
可那透出的血迹,却越扩越大。
一见那红艳艳的血光,风潇剑简值傻了,神情慌张的跳起来,抱着头哇哇大叫:「莫晏……血
、血啊……」
他当然知道是血……莫晏有些虚弱无力地笑了笑。
可这一笑,肩上的伤是更疼了。扬手欲拆去打结的绑巾,岂知碰到的是一只温厚的大掌,直接
格开他的手,主动地替他拆懈开来。
「哇,你是怎么绑的,缠得这样紧?我轻轻的,你忍着点!」说着,风潇剑当真慢慢地卸去覆
于伤处的布,看似粗鲁的举止,竟意想不到的轻柔。
如此小心异异,再瞧向一脸严谨认真的脸庞,莫晏浅浅一笑,也就搁下手,任凭他去。
见着血肉模糊的伤口,风潇剑不由低喝一声,暗愤掷镳伤他的混蛋。他下意识的摸摸腰间,猛
然想起自个儿现是孑然一身,除了一把破剑外,当初嫌累赘,也就两袖清风的下山来了。
该死!早知就把特意藏的酒挖出来带在身边,路上没事可拿来解解渴,一遇上这事儿,正受用
着……不过,还不到急用的时刻,他极有可能一时嘴馋就把酒给喝光吧!
嗳嗳,都在这紧要的当口,他还在胡想些什么?风潇剑回过神,突闻一阵浓郁的酒香,偏眼一
看——
酒?他没看错吧?他的这位好妹子……不,是好兄弟此时此刻竟自顾自悠闲地喝起酒来。
风潇剑瞪大眼,咬牙恼道:「有酒怎不早点拿出来?」一把将酒给抢过去,凑鼻闻了闻,斜睨
着那过于苍白的面容,又把酒壶递还过去,恶声恶气地说:「喝多些!」可恶呀,他也好想喝
,如此扑鼻的酒香想必醇厚甘甜。
莫晏仰头灌了几口,比起其它男子,动作略显秀气温雅,但合于他身上却无任何不妥反而十分
相衬,或许是酒气的缘故,原本虚白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唇畔沾上的水渍透过火光更显晶
亮。
这一幕,教风潇剑看得痴了。
真是美啊……虽他为男子,要长成这样也不是件易事,而且这样的美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好兄弟……好兄弟意指是个男人啊!心跳如鼓,就连双颊也莫名的燥热起来,他不禁捣着脸,
垂下头,连连唉声叹气。
「风兄?」
「啊?」恍然回神,风潇剑呆呆的把视线投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
刻意忽略他眼里的热切,莫晏举壶装憨笑道:「风兄这么想喝吗?若你不弃嫌,尚剩少许的酒
,全给你。」
瞪着他手里的酒壶,风潇剑迟迟不肯接过,双眉紧皱,露出挣扎的神色。
「这仅是皮肉伤,早不打紧了。」知晓他的用意是要他喝酒止痛,可该痛的也痛过了,习惯后
倒真不觉得什么,尝酒,只是为了驱除体内积聚的寒气。唇角微勾,莫晏将手里的酒壶更加往
前一递,巧妙地转移他的注目。
闻言,风潇剑犹豫片刻,立马接过猛灌。一时岔了气,爆出一声巨咳,连带的频咳,可他仍然
拚命的喝,就是酒壶尽干,还是以口就壶地喝喝喝。
这模样,像是在掩饰什么。
莫晏依旧眉唇带笑,没瞧见似地自管垂头撕起衣摆来,成一条条的布束。待他包扎好自己的伤
口,便见一双眼毫不避讳,直勾勾地注视着。
以往因这过份俊美的相貌,受了多少的指点和注目,甚至为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早已习惯
,可教人一直盯着,还是无法完全不在意,尤其自同路后,这大刺刺的目光,几乎是无时无刻
的……莫晏微微皱着眉头,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愠怼之色。
「看不腻吗?」他问,语气平淡。
风潇剑眯起眼,神情专注地道:「兄弟,你真没诓我?」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他伸出手
指抚平那微皱的眉头,十足认真的说:「说真格的,你这脸是易容的吧?不然这世间哪有像脸
蛋精美到像拼凑起来似的?我师父同我说过,江湖上有种能将人改变容貌的术法,就叫易容,
打小我常见师父一会儿变和尚、一会儿又成了老妪,才一眨眼,又变个小姑娘出来,有阵子我
还以为,其实师父是我娘。」
摸摸摸,摸着细长浓密的眉,高挺细致的鼻梁,延续而下,见到逐渐恢复血色的唇瓣,突地心
中一动,他咽了咽口水,默默收回手,眼里露出钦羡和好奇。「若要真是易容,你这脸皮做的
还真好,细皮嫩肉的,就跟个包子没两样。兄弟,你这样功夫哪学来的,也教教我好不?」再
往他美艳细致的脸照看一回,他不自觉往自个儿的脸捏上一把。
「只怕风兄要失望了。」他唇盼含笑。
「兄弟,太不够意思了,亏得我还拿你当肝胆相照的好兄弟看待!」竟然连一手也不肯露,就
当是让他开开眼界也好。风潇剑扁扁嘴,仍是一脸期盼。
「风兄,绝非是我藏私,藉由你方才的触摸,是真是假,难道还不清楚?」他笑问,笑意未达
眼底。「我这相貌,是天生的。」
「你娘定是位美人。」
「我没有父母。」他笑。瘦伶伶的脸庞揉进一抹悲伤,仅一瞬,随即换回惯有的淡笑。
风潇剑闻声的同时,心底一阵缩疼。「胡说!是人都有父母,不然你从哪儿蹦出来的?就是我
我这打小让父母给丢的人,也都有爹了。」莫晏颇为讶异地看他一眼,风潇剑仰高鼻头,很是
得意的说:「师父,就是俺老子。」
眉头轻锁,莫晏侧首瞧了他一眼,细观眉目、脸型和神态,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相似之处。
「尊师当真是你爹?」他极想要确定似地问。
「不是常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师父,自然是我爹啊!师父虽疯癫,可若没他,也就没今
日的我。师父说,我是他在河边捡到的,他本是想将我送至寺庙安置,要离开时,我却紧紧抓
着他不放……」他朝莫晏伸出五指掐捏几下。「喏,他这样搓着手,说师父和我是缘份天定,
这一缠,就是十来年了。」他搔搔头,嘻嘻笑道:「就是没父母又怎地,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
的事,我倒觉得,有个师父这样管我、骂我、打我,也是件极好的事啊!」
看得出来,三句不离师父,不过几日晨光,听他谈起师父已不下百次,嘴上纵有抱怨,可听起
来两人间有着浓厚不可分的情感,似师徒更似父子。
「风兄说得不错,师者如父。」笑意未退,莫晏看着火光,幽幽地道:「我同风兄一样,从未
见过父母,倒是有五位师父……」话未说尽,即被人抢白了去。
「哇,这么说你不就有五个爹了?」风潇剑大吃一惊,不禁瞪大了眼,像是听见了什么奇事。
「啧,我光是一个师父就被操得要死了,你还五个师父,岂不是不成人形了?」
莫晏浅浅一笑:「五位师父各有所长,大师父教我识字读书,二师父传予我内功,三师父负责
外功,四师父专替我调养身子,五师父讲道解惑,还有一位六师叔,听说在他十八那年,即云
游四海去了,至今我仍未瞧过他。」更不知他还收了位徒儿,以六师叔随遇而安不受束缚的性
子,竟收有关门弟子,要是让师父们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思及此,他眼底的笑意渐浓。
「你的五位师父待你可真周到啊!」口气有点酸,像是含了颗酸果子。
「师父们全是亲兄弟,性子却不一,大师父和五师父性子最为温善,二师父沉静斯文,三师父
豪爽快意,是个铁打似的硬汉子,四师父性子最为冷然,医术虽高,除了自己人外,皆不理睬
,六师叔……」莫晏顿了下,刻意把视线调回风潇剑的脸上去,唇角噙着一抹笑,颇饶富兴味
地说:「人人笑他太疯癫,他总笑旁人看不穿。说起来,和尊师倒还挺相像的。」
咦?听他这么一说,细想了下,还真挺像的,虽一种米可养百样人,可世上要找出两个二模一
样的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就是同一张脸皮,都可能为两人所有。
风潇剑不疑有他,眯眼看着他的笑,摆手道:「我师父呀从没个正经,整日疯疯癫癫的,要说
同是个痴人,不就是疯疯傻傻嘛!哪有什么分别?」
薄唇上扬,莫晏仅淡淡一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耶……莫晏,你作啥这样看我,难不成我说错了?」见他仍对自己直发笑,笑意不减,风潇
剑摩挲着下颚,皱眉道:「话说回来,你的师父们既全是兄弟,怎么不是六师父而是六师叔?
」
「我尚未入门,六师叔就已闲云野鹤去了。」是向来冷若如冰的四师父在大雪中将婴孩的他拾
回,据说连发三天三夜的高烧还是由四师父亲自看顾,当时莫不惊了大家一跳。光是想象当时
的情景,莫晏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意抚着腰间上的玉佩,冰冷穿透指尖,他脸色微变,随即默默的缩回手,唇上仍是带着笑容
,淡不见影。
难得地,一向粗率的风潇剑这回竟没瞧漏那眸底一闪而逝的冷漠,甚至看得一清二楚,眼中满
是他惯有的微笑,现下竟陌生的恍如成了另一个人。
「莫晏!」他大喊,似乎想要确定眼前是否为同一人。
「风兄,有事?」
风潇剑仿佛松了一口气,道:「呼,果真是你。」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风兄,人是不会活生生不见的。」除非是死。垂下的眸略抬,莫晏淡然一笑:「何况,我不
会戏法。」
「方才,你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嘴上在笑,可你……」风潇剑偷觑了他一眼,直盯着那双清冷
的眸子瞧,低声道:「你的眼太冷了,没有温度。」
原来,是自个儿的眼睛泄了底,还以为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没想到竟把他的眼看得这么透彻
。
「我……只是感慨。」
「感慨?」光是感慨会露出如此冷漠的神情?
「我在想,一个人的情感到底有多少?纵是脱离红尘俗世,依旧摆脱不了爱欲纠缠。人的七情
六欲,是幸,抑或不幸?」不由自主的握紧腰间的玉佩,莫晏暗自深吸几口气,随即又松开手
。
庙外雨势渐大,伴随着一声声的雷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此一番话更显凄冷。
然而这个问题,风潇剑答不上来。对于爱,他可说是懵懂无知,是以他也只能张着眼,满是不
解地看进含笑的眸里。
大眼瞪小眼,妤一会儿,风潇剑这才缓缓的开口:「什么情呀爱的,我是不懂,可这情感呢,
你要多便多,要少便少,完全是自个儿决定的事,哪说得准!……耶,你手里握的是什么?吃
的吗?」一联想到吃食,他立刻主动扳开他的手掌,顺道瞪他一眼,暗想这兄弟实在太不够意
思,有吃的也不拿出来。
怎么是个玉佩?风潇剑定睛一瞧,黝黑刚硬的面容有着明显的失望。摸了摸上头的刻纹,再把
玉佩靠近火焰反复照看,不规律的画纹立即拼凑成形,这上头刻的,好象是……一只大鸟。
「这是凤凰。」见他张着嘴,还未开口,莫晏就已替他解了惑。
「原来这漂亮的鸟叫凤凰啊。」风潇剑了然似地点点头,冲着他笑道:「这么说,你就是这上
头刻的凤凰啰?」
真亏他想得出来,要论凤凰,生下他的人,岂非是不得展翅的凤凰。
可这词,用在他身上,却不甚适宜……
莫晏默然不语,注视他好一会儿,探出手,直接拿回被他放在手里把玩的玉佩,收入腰间的锦
囊。
「这不过是他人所托之物,没什么好谈的。」他微颔首,无形中似乎在两人之前拉出一条看不
见的鸿沟。
倾头想了想,风潇剑猛然啊了一声,朝他凑近低问:「这不会就是那群人要抢的东西吧?」横
看竖看,不过就是块普通玉佩,最多也只能换只烧鸡大吃一顿罢了,有啥好抢的?
莫晏像是没有听见似地,双眼目空,好半天不说话,手里仅是紧紧握住锦囊。拋去一记不以为
然的眼色,风潇剑啧地一声,随手拿起地上的枯草根,放在嘴里嚼呀嚼。
涩味延满舌苔,心底,莫名抽得紧。
良久,莫晏瞥眼一睨,喃喃地问了一句:「风兄……你可还记得我先前说的话?」
风潇剑闻言直点头,虽没法一字不漏的说出,可大致的意思倒还记得。
「风兄,天一亮,咱们便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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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他俊秀含笑的脸庞,明明洋溢着微笑,但双眸却无比认真,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强抑心头的颤动,风潇剑不敢置信地大叫:「兄弟,你怎么又要赶我走!」他到
底是哪里对不起他了,三番两次的要赶他走!想到此间,他就浑身不对劲起来,尤其胸口更是
揪得难受。
「既我非女子,风兄你也不必顾虑我了。」
「可我也说过……」
「你之前所言,是为了护名叫莫晏的妹子。」
「先前是我误会了嘛!」做啥这样计较……性子虽粗,可风潇剑还不至于笨到将这句话说出来
,只得改口道:「就算你不是妹子,也是我的兄弟啊!」妹子也好兄弟也罢,他就是放不下心
。
「风兄,先前的景况你也瞧的清楚,事已至此,我实不愿拖累你。」
「啥拖不拖累的,兄弟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他跳到他的身旁,举起手本想拍上他的肩,可
突然想到肩头上的伤,随即改轻轻地搭了上去。「我既然认你这兄弟,自然当了生死至交,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