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老头带外孙女入京述职一个月,结果,我就被那丫头欺负了一个月,总算盼得她走了,没想到,几年以后,她又回来了,而且,竟是来欺负我一辈子的,我真是命苦啊。
唉,我长叹一声,别想了她,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今晚那个才是。那个倒是乖,可是也太乖了些,唉……不过,好在明天又能和先生单独在一起了,想到这点,我心情又好了起来。
27.出逃
人啊,就是犯贱,见不着了要想,天天见又烦。
那天之后,我重新吃上了卢先生的小灶,开始的时候,当然是兴奋莫名。既可以和先生单独相处,又可以学到新鲜东西。
可是,没过几天,我就故态重萌,开始琢磨着怎么逃课了。
没办法,那些东西学起来,实在是痛苦啊。
原来学四书五经,主要是些死东西,背好了,就完成了一大半。
现在却是完全不同,每日都是先生将下面的奏章捡几份让我看,并说出我的意见和理由,然后他会对我的想法进行分析,同时给出他的建议。这还好说,虽然朝中六部,各部事务纷繁复杂,我这个棒槌一下跳进去,难免头晕脑胀,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是在解决问题,相应而来的成就感可以让我稍稍好过些。最痛苦的还是,卢先生所谓的补课了。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做皇帝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啊!竟然有这么多问题要注意。别的不说,光笑就不能随便笑。什么时候要微笑,什么时候要冷笑,什么时候要皮笑肉不笑,什么时候要肉笑皮不笑……天啊,我到底是在做皇帝,还是在卖笑啊。
这还算简单的,我还要把朝中重要文武百官都搞清楚,包括他们的背景,所属的派别,还有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我承认,不知道一品大员现任吏部尚书是谁,是有点过分,不过那也是因为刚刚换过人么,可是,连吏部尚书的三女婿的姑老爷的表姨妈都要知道是谁,是不是也很过分啊。
不过,每天的小灶只是让我痛苦的事情之一……因为要亲政,每日的早朝自然不能缺了,而且也不能走神。我可以不发表意见,但是下来后,先生会问我问题,如果我回答不上来,下午的课上又要增加新内容了。
课上的内容太多了,我消化不了,没关系,卢先生会为我准备好笔记,课下可以接着背么。结果,我终于连逛逛御花园的时间都没了,每天只是蹲在寝宫学习、学习、再学习。
看到我这样,安信可高兴了,连念阿弥陀佛,还说要给卢先生供个长生牌位,每天三炷香,理由是,“这下可好了,看我家这个小祖宗还有工夫到处瞎折腾!”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安信可是总看卢先生不顺眼,现在倒成了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义务监察员,专盯着我每天学习。
我每天吃饭泡美人的幸福生活啊,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吃饭都是草草了事,至于泡美人,哪儿还有工夫啊,就算有工夫,也没精力了。更何况,既答应了卢先生要努力向上,后宫能去的地方就少了一半,男风娈童亡国之祸,西边是不能去了。东边?还是算了吧,万一遇到那个假小子,我不成了送上门去给人调戏吗。
人是有极限的,没有娱乐只有痛苦的生活过了一个月,这一天,我的极限终于到了。
下了必死的决心,我定下了一个计划。
借口到院子里透透气,我四处观察,寻觅合适的人选
偶一回头,看到那边廊下站着的,笑了,就是他了。那个小太监我记得,好像叫什么小礼子,就是上回为茹姐姐送信的。人虽然罗嗦点,但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人出头,是个实心的,又不怕安信,这在乾清宫里,可是最难得的。
我朝他招了招手,道,“你,把那边的茉莉搬上,放到朕的寝宫去。
他一愣,赶紧应一声,搬上花跟着我回了寝宫。
安信正坐在外间,指挥几个小太监干活,见我带人搬了盆花进来,凑过来,低声问道,“你不好好学,又搞什么鬼。”
我陪笑道,“我不是有点困吗,闻闻花香,提提神。”
安信嗤笑道,“提提神?我看是安安神吧。你哪天不是学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干笑两声,安信倒也没再问,我顺利带着小礼子进了寝宫。
殿中没留其他伺候的人,我学习时,会把所有人都赶走,理由是安静些,有利于我学习……当然,也有利于我打个盹什么的,没人会给安信打小报告了。
那天,外面伺候的人,看我和小礼子进去,没一会儿,就听里面啪的一声,然后是我的怒斥,“笨蛋,让你放个花盆,还把花折了。真是废物,快滚。”
于是,门一开,小礼子就捂着脸退了出来,一脸的乌黑,墨汁还从指缝中往下流着。
旁边的人边笑边问,“怎么了,砚台打的吧?陛下这两天心情可不好,这时候献殷勤,就该吃一嘴墨。”
另一个也哼了一声,道,“活该,什么东西,也想往陛下身边凑。
小礼子也不敢回嘴,灰溜溜地捂着脸就往外走。
安信在那边,只瞧了一眼,就再没理会。
于是,我终于平安混出了寝宫……没错,那个小礼子就是我扮的了。
聪明吧,聪明吧,聪明吧,哈哈哈哈……
从寝宫出来,我溜到树荫下,掏出袖中的湿帕子,把脸大概擦了擦,就顺着房檐下面,从偏门出了乾清宫。然后,溜边儿走角儿,一路小心,终于看到了禁宫大门。
我长出了一口气,摸出腰牌就要过去,正在这时,突然后面有人拍了拍我。
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功亏一篑。
我僵硬地回了头,已经做好面对安信铁青脸色的准备。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张坏笑着的非常欠揍的脸,然后,这张脸上就真的挨了我一拳,我低吼道,“秦子玉,你想死了吧,差点吓死我。”
然后,逃亡的队伍,就变成了两个人。
然后,换过妆的我们,就出现在了醉红阁的门前。
没错,我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而目的,就是完全无忧无虑地泡回美女……我可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憋死的皇帝。
28.偶遇
醉红阁是京城最红的两家青楼之一,专做美女生意,另一家叫怡情轩,专做美男生意。既然我已下定决心戒绝不良嗜好,后者自然是不能去了。不过没关系,女人自有女人的味道,我也喜欢。
我对这里早就熟门熟路,从十六岁时,子玉第一次带我来,已不知来过多少回了。老鸨蝶飞一见我们,赶紧迎上来,叫得一个亲热,“是秦公子、张公子啊,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春雅秋灵天天跟我念叨,说想你们想得不成呢。”然后冲楼上叫了一声,“春雅、秋灵!”
“来了,”楼上应了一声,门一开,两位美女一边笑着,一边从楼上翩然而下,然后自然是娇声燕语,两人拥着我们往回走。
刚上楼,忽听下面一阵喧哗,一个大嗓门叫着,“不行不行……”好熟的声音。我不由回头一看,竟然是他!
在这里遇到熟人是常有的事,一般彼此都会装作没看见,实在不巧打了照面,我也是摆摆手让他们不要说破,对方往往深施一礼了事。然后会心笑笑,各找各的乐子去也。我的名声本来也不好,倒不觉得被熟人看见有什么尴尬,反觉有机会看到平日道貌昂然的朝中大员,露出难得一见的本来面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过,熟面孔我是见过不少,还从未想过能在这里遇到他。
我又惊又喜,不由忘了惯例,俯在栏杆上,冲下面大叫了一声,“金锐!”
楼下那个高大魁梧的大小孩儿闻声抬头,一见我,露出了极度惊诧的表情,失声叫道,“陛……”
糟了,我一高兴,竟忘了他这缺根筋儿的性子,真让他一句陛下叫出来,我这脸可就丢大了。于是赶紧大叫一声,打断了他,“毕什么毕,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姓张,不姓毕。”
金小孩愣了,终于没傻到底,吞回了后面那个字,结结巴巴道,“是,是,李李李……”
我笑了,替他接上,“是李大哥!
“是,李大哥!”金小孩还真乖,老老实实跟着我叫。
我笑得更开心了,冲他招招手,道,“还不快上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上来,这时我才发现,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也不过二十多岁,是个俊秀书生。
等他一上楼,我就迎过去,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行啊,小金,看不出你老实巴交的,也会来这种地方!”
果然一下就把他弄了个大红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旁边那人却说话了,“李兄不要误会,我们金将军可是正人君子,这回是在下硬拉着他来的。”
我抬眼看去,那男子微笑着冲我点点头。
我回之一笑,问道,“小金,这位是……”
看着金锐立刻亮起来的双眼,我已经猜到了。
“他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我的好朋友周锡鸿啊!”果然,也就是他了。
我又仔细看了看他,只见他目光清澈,意态洒脱,真看不出半分小肚鸡肠的样子,更不像陷害好友的卑鄙小人,可见人不可貌相。
我又是一笑,拱手道,“久仰久仰,在下翼州李棠,经商来到京城,上次在酒楼和金将军一见如故,那时就听金将军提起过周大人。他说周大人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对他更是情谊深重,真是令人仰慕。近日得见,果然气宇不凡,幸会幸会!”还是我先编吧,若等金小孩编,还不定怎么破绽百出呢。
他也一拱手,笑道,“不敢不敢,李兄才是仪表不俗,气质不凡啊。”说着,他望向一旁正闲闲看好戏的子玉,问道,“这位是……”
“在下的表兄,秦子玉,现任大内侍卫副统领。”子玉在这里太出名,还是不要瞎编了。
“哦?”闻言,周锡鸿深施一礼道,“原来是秦大人,下官失礼了。”
子玉也还了一礼,笑道,“周大人客气了。”在外人面前,子玉终于收起了平时的疲懒之态。
然后,大家又寒暄了两句,我是喜欢热闹的,就提议不如一起坐下聊聊,金锐略有迟疑,不过那两个倒都十分同意。
席间,我终于知道,原来周锡鸿是因为金锐心情不好,而特意拉他来这里散心的。至于他为什么心情不好,那还用问,上次驻军一事,金小孩几乎把自己的上司都得罪光了,这两天日子当然好过不。本来他的虎威将军虽然是正五品,但只是个虚衔,按理说,晋封之后应该很快有实缺下来,可是,已经好几天了,再没人理过他。金小孩原来的活儿也没了,如今的情况别提多尴尬了。
我同情地看了看金小孩,拍拍他的肩,举起了杯。
金小孩一脸委屈,和我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金小孩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他的好朋友周锡鸿倒是谈兴颇高,一会儿风花雪月,一会儿天南地北。这人人品不怎么样,知道的却不少,子玉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还挺活跃,我在旁边倒也不闷。
然后,不知不觉,话题就转到朝政上来了。这周锡鸿官职虽小,但平时关注的倒不少,无论哪方面,好像都有不少想法,说起来滔滔不绝,只可惜我水平有限,却不知他说的对不对,而且这两天小灶吃得我,一听政务就起腻犯呕,所以也不再理会她们,手已经开始往旁边美人的小蛮腰上搂去。
正在这时,他的一句引起了我的注意,只听他说,“此次朔州之事,小弟以为兵部工部皆有失职之处。”他们说的一定是那件事,我一下来了精神。
原来,今天下午卢衡给我上课时,拿了一道奏章问我,里面说北三镇之一的军事要冲朔州,最近发现一批送来给军士用的皮甲经过一冬后,竟大半开裂,不能使用了,显然是做工出了问题,请求朝廷处置相关人员。卢衡就拿来问我的意见,我绞尽脑汁说了两句,但显然没能让先生满意,所以他让我下来再想想,没想到周锡鸿竟然谈起了这件事,却不知能不能让我剽窃点儿东西回去交差。
想到这,我的兴趣立刻来了,美人顾不上了,转过头,聚精会神听他说话。
见我听得认真,他的兴致更高,口若悬河,将事情里里外外分析个清清楚楚,还拿出了一整套的处理意见,我听得这个眉花眼笑啊,好,这下明天好交差了。不由高兴地拍了拍他,道,“周兄还真是腹藏锦绣啊,佩服佩服。”
他呆了一下,然后立刻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客气了几句,说得更起劲了。
看他们的话题渐渐转到了其他地方,我也失了兴趣,觉得有些气闷,这里人也多,到底也不好肆无忌惮地占美女便宜,于是就说出去走走,一个人来了到院中。
29.遇美
天上月色正明,我沐浴在月光下,开始思考今夜要让哪位相陪,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李兄怎么躲到了这里,可是觉得下官所言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我回头一看,是周锡鸿,笑了,“没有,只是在下学识浅薄,插不上嘴,不想打扰了周先生的雅兴。
他侧头看看我,停了一会,问道,“下官是不是什么时候言语不慎,得罪了李兄,李兄似乎对下官有些不满?”
我扫了他一眼,有些吃惊,这个人倒真是敏锐。因为金锐的事,我的确有些瞧不上他,见面的客套,其实暗藏讥讽,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我看出了他接近金锐的用意,因此也听不出我话里有话才对,所以,我也只是自己过过瘾罢了。后来在桌上,我虽然话不多,倒一直对他客客气气,他竟能感觉到我对他的不满,看来卢衡让我修炼表情眼神的工作,还没达到目的啊,我有些气馁,也不想再装,道,“周大人才学出众,只可惜,德行方面就不那么让人佩服了。”
“哦?”没想到他并不生气,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不知李兄何出此言?”
我挑眉一笑道,“金将军是老实人,他把你当朋友,你给他提的那些建议,他照单全收,也不管人家是好意还是包藏祸心。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可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他闻言,一笑道,“哦,原来李兄是在为小金鸣不平啊。没错,我让他那么做,的确没安好心,他一个土包子,凭什么运气这么好,一路顺风顺水,三十岁不到就升到了四品。我无论武功才学,都比他好,只因缺了一点机遇,费尽心机,仍然只是个小小的文案。”说到最后,他面上不由显出了几分不忿之色。
我愣了,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痛快,反倒不知说什么好。
只听他又道,“话说回来,我的确没拿他当朋友,阁下倒是为他鸣不平,以他的朋友自居,不过,阁下这个朋友做的也不地道吧。”
我皱了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一笑道,“阁下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摆脱现在的尴尬局面,可阁下却只是袖手旁观,也没什么立场指责下官吧。”
我有些慌,他不会看出我的身份吧,于是,赶紧辩解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个翼州商人……”
“翼州商人?那阁下怎么是京城口音,半点翼州乡音也无。”
糟了,我随口把母亲的家乡拎了出来,可母亲自小离家,本就说不上几句方言,而且她觉得家乡话土,平日更是一句不带,我又到哪里去学。
只听他又道,“阁下衣饰虽然普通,但刚刚给老鸨赏钱时,掏出的钱袋,却是御用锦缎所制,这可不是普通商人用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