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凌影

作者:凌影  录入:04-16

“难道你不能回忆那天出现的女人有什么特征?是与以往饽饽的女朋友有什么不一样的?”

小木匠抬着脸,说:“长官!我已经告诉过您,那些女人不是他的女朋友!”

“那是他宿妓的对象……”

“当然不是!”小木匠道:“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这些都是出身高贵作风正派的女性!”

这下倒叫蓝泰吃惊了。

小木匠说到这个问题,激动起来了:“我也不知道饽饽究竟用什么巫术迷惑住这些女人们,她们一个个如痴如狂地信奉他的胡言乱语,把他当成一个神佛再生似的!”

“饽饽胡言乱语些什么?”

小木匠的脸象抽筋般笑起来:“整个地中海都知道饽饽是个无耻的骗子!他所售卖的珠宝,他所编造的故事,他所谓的不死传说!”

“不死传说?”

小木匠哈哈大笑:“对啊!就是这个让人笑掉大牙的谎话,竟然把那个受过高等教育、秀外慧中的女人们骗得团团转!”

蓝泰不屑道:“她们想长生不死?”

小木匠道:“不!她们只是想比现在更年轻!”

“饽饽可以做到?”

小木匠夸张地做个鬼脸:“那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不太明白……”

小木匠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忘我,连忙畏畏地低下头,重新回到那种老实八交的模样,细声细气道:“饽饽曾经想要拐带我的妻子,他哄骗她,只要奉献出旧的肉体,就可以获得新的生……”


蓝泰卟哧一声笑出来,倒不是故意嘲笑,而是实在忍不住。

事到如今,这件被他们视为“扑朔迷离”的案件,似乎有了一个最荒谬的答案,这答案未必是最终,却足以解释一些问题。

饽饽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神秘,一个隐于世外的高人,他生前也并不高尚,他的行为乖张荒谬,大胆荒唐,敢于凌驾于寻常人的胆量之上。他用无数假冒的珠宝向沙特王子诈骗钱财,他用一个青春美丽的谎言,骗取那些高贵的躯体来供自己泄欲。


甚至于蓝泰还想到,这个愚蠢的神话,能不能骗倒聪明绝顶的沙特.坎特尔。

否则她又怎会愤怒欲狂。

哈哈哈哈。

蓝泰想到这里,笑得肚子疼。

小木匠却委屈地呜呜哭了,揉着鼻子道:“他就这样把我妻子骗走……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蓝泰一个机灵。

“是啊……三个多月了,音讯全无……她一定是被饽饽这个恶鬼给吃了……”

蓝泰脑中突然轰然一声响,把他刚刚的得意洋洋轰到九宵云外去。

他知道自己开心得太早。

蓝泰即刻打电话到特拉维夫警察局。

“请帮我把近三年来特拉维夫市所有女性失踪案的案卷转调过来--不,请给我全国的。”

第七章 倾国传奇

蓝泰问尼泊尔,有没有听过沙特王国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尊贵的皇室降生了一位美丽非常的公主……”

“不!”蓝泰打断他的话,把象一瘫烂泥般趴在床上的尼泊尔揪起来,狠狠瞪着他的眼睛,道:“我指的不是那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

“那是什么?”尼泊尔挠挠头皮,面露迷茫。

蓝泰放开尼泊尔,歪过身来,嘴角露出诡秘的微笑,道:

“与你所讲恰恰相反,这个故事讲述的也是一位公主,然而她非但没有倾国的美貌,反而生得异常丑陋,她生下来便有一种古怪的病,让她的容貌苍老得如同年过半百,本该光滑的皮肤上面爬满皱纹,一头灰白的头发,卷曲而稀疏,看起来就象一个古怪的老太婆。”


当她呱呱落地时,用一双混沌的眼睛来着这个世界。

而身边的人,则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她。

这个怪物。

公主仿佛身负着诅咒出生,而皇宫内外,没有人敢去触怒这个诅咒。

她就这样成长着,不是一天天长大,而是一天天衰老下去,她浑身都散发着腐朽般的臭味,令人避之不及。

没有人敢去接近她,更加没有王子愿意迎娶她,公主孤独地走过生命的十九个春秋,她以为丑陋的自己毕生也无法得到幸福,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位从远方跋涉而来的行者,却向公主献上爱的礼物。


这名行者漂过浩瀚的海洋,穿越无际的沙漠,来到她的身边,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双目尽瞎,他用一双干枯的手掌抚摸着公主的脸颊和头发,诉说着心底的爱意和思念。


这两个人本是天生一对。

王国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公主坐在出嫁的花车上面,享受着初为嫁娘的新鲜和喜悦,她并没有看到花车下面那些欢呼的人群,是用怎样恶意嘲弄的目光去看着他们的。


他们陶醉在新婚的喜悦之中,全然忘我。

然而有一天,有一位恶毒的巫师,他找到这时已贵为大臣的瞎子行者,悄悄告诉他,我可以令你恢复眼前的光明。

行者摇摇头,道:“在我的国家,这双眼睛已经目睹了许多流血和罪恶,我再也不想睁开眼。”

巫师却说:“难道你不想看看你美丽的妻子是何模样?你难道满足于这一生,只是握着她的手,听着她的声音,而不想看看她的绝世容貌?”

行者动心了,他太爱他的妻子,多少次他们只能够在抚摸中温存,在梦中相会。

他真的很想看看她的容貌。

于是行者听从了巫师的话,用心治疗自己的眼睛,很快,他的眼前就出现蒙蒙胧胧的轮廓,渐渐渐渐的,他看到了绿的树,红的花,娇艳的阳。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豁然开朗。

行者以狂喜的心情雀跃着,奔向皇宫,他第一眼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公主。

然而在他掀开纱帐的一瞬间,他整个人惊呆了。

他竟然连呼吸的节律都忘记了。

他面前站着的,对他盈盈而笑着的,真的就是自己在梦中,以心灵的色彩勾勒、以梦想的画笔描绘,幻想过无数次的女神。

虽然之前他已经听无数人向他吹嘘过公主的美貌,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倾国倾奇的美貌。

行者开始后悔自己曾经是一个瞎子,他后悔这一刻竟然来得如此之晚。

公主缓缓向他伸出手腕来,以媚人的微笑引诱他走近身旁来,行者目光痴迷四体酥软,他完全被公主迷惑住。

他那行遍千山万水的脚步,一步步朝公主迈去。

然而当他的指尖刚刚触到公主的手腕,正欲低头去吻她时,眼前却骤然出现一道白光,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自己全身象被烈焰焚烧着,被野兽撕扯着,碎裂成千万片,溶解得无影无踪。


行者就此消失了。

他的灵魂仿佛贯注进公主的生命中,她那绯红的面颊,生机勃勃地微笑着。

公主手腕上面一串灰白的小石子,其中有一颗正在焕发着耀人的光辉。

她笑着,笑得很美,倾城倾国。

王国仿佛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公主,她年轻骄傲,美艳无双,她的光采连太阳都感到羞怯,她的微笑令众生倾倒。

她一刹时拥有无数的追求者,所有的男人都甘愿死在她的石榴裙下。

公主开始周旋在这万千追求者中,但她从不轻易应允他们,即使他们终于得以亲近她,也至多只有一夜的机会。

春宵千金。

这些男人此后均不知去向,众人只知道,公主一天比一天美丽,而她腕上那串五颜六色的宝珠,在她飘然舞动时,熠熠动人。

* * *

“你是说,公主是在用无数的生命,来交换自己的青春和美丽?”

尼泊尔侧身躺在床上,一副慵懒的调调,嘴里叨着一根烟,也不点着。

“拜托,这只是一个传说,难道你相信现实中真的有这种荒谬的事情?有那串会摄人魂魄的珠子?”

蓝泰不语,他讲的时候就知道尼泊尔不会相信,但看他反应如此,不免有些泄气。

“我只是突然想到……其实自己也不相信。”

尼泊尔呵呵笑,道:“难道公主在研究一种古老的巫术,可以把这些青春鲜美的肉体扔进锅里面,咕嘟嘟地煮成药汤,然后再喝进去?”

尼泊尔说到这里,做了个反呕的表情。

蓝泰摇摇头,说:“这的确荒唐--可你怎么解释十六名少妇的失踪?怎么解释饽饽的死?”

尼泊尔摊摊手:“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这些失踪者很有可能都与饽饽有过关系……”

“哈哈哈……”尼泊尔大笑,说:“可能?蓝泰,你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这个不着边的字眼儿了?可能!世界上有太多太多可能!饽饽交游广泛,他可能接交许多许多名流,然而并不能够说这些女人的失踪都与他有关!她们可能与丈夫闹别扭,可能与情夫私奔,甚至有可能发疯自杀……难道我们要把这些都推到那位无辜的饽饽先生身上?”


“但有一位证人说……”

“那只是一个嫉妒饽饽的偷窥狂!以他的精神状态,我很怀疑他的证词是否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蓝泰,你做了那么多年刑警应该分得清楚真伪!”

“但我认为他没有撒谎!”

“你的判断力出了差错!”尼泊尔断言到,神色不容否定。

“我还没有傻到……”

“但这次一定是!”尼泊尔咄咄逼人,他恨不得掐住蓝泰的脖子让他承认自己错了。

“尼泊尔你有点奇怪……”

“奇怪的是你,亲爱的。”

“我……”

“你需要的不是胡思乱想,而是好好休息一下,去东京,去巴黎,总之不要再呆在这个鬼气森森的特拉维夫!这里恐怕已经进入一年之中最差劲的季节!”

尼泊尔脸色晦暗,神情也漂浮不定,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以蓝泰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肯定是心怀鬼胎。

“你这么急着打发我走?”

“我没有!”

“呵呵。”蓝泰不由笑了,说:“通常在你矢口否认的时候,就一定是在撒谎,如果答案真的是否定的,你会列举一大堆理由的……尼泊尔,别想骗过我!”

“我没有骗你!”

尼泊尔急得跳脚,他鼓着膀子,双目瞪视,象正在决斗的公鸡,耸起全身的鸡毛当利箭。

蓝泰看着他的样子,发笑,说:“你着什么急?”

“我没有急!”

“你明明急得想跳墙!”

“我只是--唉!算了!”尼泊尔叹口气,肩膀耷拉下来,公鸡终于斗败了。

他发现鸡毛终究是鸡毛。

“我只是恨你为什么那么聪明!又为什么那么笨!”

蓝泰哭笑不得,说:“你在夸我还是骂我?”

“都不是!”尼泊尔脸色黑着,直直望着蓝泰,眼中是隐隐的担忧,“你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

“我知道?”蓝泰笑笑:“我只是一头雾水。”

“那就够了!”尼泊尔突然慌乱地坐在他身边,忧心忡忡道:“到此为此!让一切全都见鬼去吧!你不要再呆在这里……哦不!你不要走出房间!就在这里,就在我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蓝泰愕然,他被尼泊尔的态度吓得不轻,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保护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新鲜的字眼儿。

“你是不是说错了?”蓝泰想笑:“你不是应该说:这里好象要出什么事情啦,蓝泰,你可一定要挡在我前面!”

说完哈哈大笑,还拍着尼泊尔的肩膀一脸欲罢不能,后者的一腔热情,顿时被泄去半瓶,他垂头丧气道:“蓝泰……我是一个不能托付的男人吗?”

蓝泰摇头:“当然不!你很能够让女人托付,让她们着迷让她们发疯,但是尼泊尔,你的那些把戏只能够骗骗头脑发热的小妞儿们!我如果想活得命长,就得远离你的这些甜言蜜语!”


尼泊尔面色阴沉:“这不是甜言蜜语,是忠告!”

“多谢你的忠告!但我不会退缩的!”蓝泰也言辞锵锵。

“你真是个……”尼泊尔无奈地叹气,“不怕死的鬼东西!”

“……”

后者在沉默良久后,突然拍上尼泊尔的背,悠悠对他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有你站在我身边,无论我受伤还是死亡,你都会支撑我的肩膀……”

尼泊尔挺起胸膛,回过头来,惊诧地望着他。

“你……相信我?”

蓝泰拉起他的手,将拳头紧紧攥在手中。

“我相信这双手。”他说。

他们双拳交握的手中,传出骨骼锵铿有力的擦撞声,传来心灵碰撞的悦耳合谐声,传来两颗心交递的温暖与力量。

搭档存在的价值,在于你孤独时给你陪伴,你焦躁时给你冰凉,你颤抖时给你力量,你偷情时,给你腾出一间空房。

以上那个煽情片段上演后不久,尼泊尔就要求观众散场,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喊道:“哎呀糟了!我竟忘记今晚与密西西在顶楼上约会!”

蓝泰被他一胳膊差点甩到床底下去。

愤愤然爬起来,脸上阴云密布,咬牙道:“你不是说现在很危险嘛……”

尼泊尔调皮地刮下他的脸,嘻嘻笑着:“危险的是你,可不是我!没理由让我陪着你在这里受罪吧!”

“你给我去死!”

尼泊尔笑:“我死了,谁给你收尸呢?难道你想烂掉臭掉,连个帮忙入土为安的人都没有?”

蓝泰喉中发出郁闷的吼,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尼泊尔作势要躲,把一个枕头垫在蓝泰的尖牙上。

他们正打闹成一团时,门被人粗鲁的踹开,一个男人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两人呆住,面面相觑,一点动静没有。

嗨,蓝泰心想,就凭咱们俩这点警惕心,就算冲进来一个怪兽把他们吃了,恐怕他们就连怪兽的舌头都看不清。

靠他,靠自己,都不保险。

幸好闯进来的不是怪兽,虽然此人凶神恶煞与它无异。

大头的头,在汗流如雨的时候,象被泡过的南瓜,更加臌胀了。

他气喘吁吁地奔过来,道:“蓝泰!尼泊尔!你们都在这里!”

尼泊尔点点头,给他让个座位,道:“怎么了?”

“他--那个人又来信了!”

“嗯?”蓝泰面露茫然,“什么信?”

大头看看尼泊尔,问:“你还没告诉他?”

尼泊尔摇摇头,面色沉重,“我没想到竟然有第二封。假如这是个恶作剧……”

“怎么会有人这样恶作剧!”大头喊道。

尼泊尔偏过头去,凝重地看着地面。

蓝泰急忙问:“究竟什么事?”

大头愤怒地挥下手臂,道:“昨天,有人给我们寄了一个邮包,里面放着一份盛装的礼物……是给你的。”

“给我?”蓝泰吃惊地问:“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他望向尼泊尔,说:“我不是被悄悄释放,实际上应该在监狱的吗?”

尼泊尔点头,说:“的确该如此。但是昨天早上,你在特拉维夫曾经的狱友,都因服食了有毒的糕点而死亡,他们的尸体在运送出监狱的过程中,消失。”

蓝泰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不自觉地去咬嘴唇,越咬,嘴唇越是发白。

“我们还没来得及去调查这件投毒案,当天晚上部里就收到一份邮包,里面是一个糕点盒,盒子里……放着一根舌头。”

蓝泰倒抽口气:“舌头?”

“对,一根发黑的舌头。那份邮包的信笺上还写着:这不是他。”大头说。

尼泊尔突然说:“蓝泰,我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蓝泰恍然点头,说:“竟然有人想杀我……”

“更怪的是今天这封……”

大头说到这里,竟然会鬼里鬼气地笑起来,不合时宜,笑得在场两人直觉得冷风森森。

“大头!”尼泊尔狠拍他一巴掌:“你在怪笑什么!”

大头越发忍俊不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没办法说话,只好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他们俩。

尼泊尔和蓝泰打开纸包看,一看,不由双双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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