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教我说中文好不好,欧阳?拜托嘛……拜托拜托……」
英治苦笑。
「不是不行,不过短短几天内,大概教不了你什么。还是说……你有特别想学的句子?我教你中文的『谢谢』怎么说,好吗?」
威廉摇了摇头。「我知道中文的谢谢是『鞋鞋』,我要学别的!」
英治点点头。「OK,你想学什么字句?」
「中文的「我爱你」怎么说?」眨眨长长的金色鬈睫毛,伸手握住东方男子的手,少年的蓝眸亲昵而娇嗔地锁着他。
又来了,净说些暧昧的话。
英治礼貌一笑,把手缩了回来,借着端起杯子喝咖啡的动作来掩饰尴尬。
到底是婉转一点地告诉少年,自己不习惯他「调情=打招呼」的洋派作风;还是直接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比较对?
如果他对自己有「好感」是误会一场,最好;万一不是误会……呃,长痛不如短痛地告诉他「叔叔没有老牛吃嫩草的兴趣」,则是为了威
廉好。
「你怎么不说话?欧阳。你快点教我怎么说『我爱你』呀!」
伤脑筋。哪怕这只是「教学」,英治认为「我爱你」三个字都不该轻易地挂在嘴边,更不是逢人就可说的字眼,因为「爱」是一种承诺。
——夏寰老爱骂他死脑筋不是没道理的。
「赶羚羊!」
蓦地,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两人坐的露天咖啡座后方切入。英治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但威廉可就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这、这个人是谁?他在对我讲话吗?」
「你这金毛臭小子,不要以为老子听不懂英文,就可以乱乱讲话!什么『爱漏油』、『油漏米』,全难不倒老子!我告诉你,你告白的对
象是个人、妻——『人妻』两字你懂不懂?就是我的马子、我的女人!你竟敢动歪脑筋动到我女人头上,我,我赶羚羊卡好!揍到你剉S
!」
夏寰口沫横飞地指着威廉咆哮时,少年则是一脸困惑地看看英治,再看看夏寰。
「欧阳,他说了好一大串,在说什么啊?」
「别理他,只是个无聊人罢了。」
骂完后,夏寰气喘吁吁,不请自来地搬了张椅子坐到他们面前。
「欧阳小治,你麦搁给仙了啦!你又不爱金丝猴,你只是想利用他来气我,要让我嫉妒而已,你就承认了吧!」
拍拍桌子,他指着威廉,对着英治说:「如果你现在反省,直接告诉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对他短小的阴X没兴趣,叫他滚一边去,我
就当作没有你离『房』出走的事,不跟你秋后算帐!这杀必死限此时此刻,迟了就没有喔!」
他露骨、自大的言词让人平静了两天的心头,又冒出火花。
「该滚的人是你,夏寰。我不记得有谁邀请你一块儿喝咖啡,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冷到不能再冷地说。
「哪泥?」夏寰龇牙咧嘴地倒竖起眉毛。「老子已经给你整整两天三十六小时忏悔了,你到现在还不知反省是吗?你小心我真的休了你!
」
「既然你的一天只有十八个小时,怎么还在这边浪费时间?快去找你的新欢,这儿没有旧爱会要你。」
别过脸,英治一副眼中只有威廉的表情,对他亲切地微笑说:「这疯子怎么撵都撵不走,我们别喝咖啡了,到甲板散步吧?」
「我可以请保镖来……」
「不用、不用,别浪费你的保镖们的宝贵力气。」
无视夏寰在一旁瞪穿了孔的注视,英治协助威廉起身,架起拐杖,双双离开了咖啡座。
在他们身后,夏寰孩子气地扬高了声音说:「企吧,企吧,喜欢短小阴X的不识货笨蛋!我称你的心、如你的意,把这个宝贝转给更识货
的人品尝!」
呼地作了下深呼吸,英治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理就是不理,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地离开。
受到天气阴霾,阳光不露脸的影响,甲板上的人潮并不多。三三两两散步的人里面,有一名黑发男子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一名金发
少年则架着单边拐杖,拼命在后头追。
「欧阳……欧阳!」
拄着拐杖的威廉连唤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叫住了东方男子。
「啊,抱歉,我没发现自己走太快了!」回神的英治,走回到少年身边,补上歉意。「你累了吗?要不要坐下来?」
威廉睁着一双透析人心的大眼,光明正大地研究起他的表情,早熟地断言道:「之前在咖啡座的那个男人……是欧阳的情人,对吧?你们
吵架了?」
「我们不谈他,谈点别的吧。」淡淡地摇头。
「你不否认,那我猜的一定没有错。那个男人,显而易见的非常执着于欧阳。眼神在面对你的时候是又爱又恨的,面对我的时候就一副要
杀人的样子,那是吃醋嫉妒的眼神。」少年人小鬼大地说。
「……」不习惯与人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只好保持沉默。
「……欧阳真是我的守护天使,我们两个连这一点都相同,在车祸发生的那天,在车祸的几小时之前,我也被甩了,被我的『男伴侣』,
所以之后才会一时冲动地做出无照驾车的举动。」
少年说完之后,神情一黯。英治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比较好,于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少年抬头笑笑。
「没事的,那种意志不坚的家伙,已经伤害不到我的心了。欧阳和他吵架的理由是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吵架不是单方面的,他有做错,我想我也有意气用事的地方。不过……我不想再提。」
「你人太好了,欧阳。」
威廉一个用力的摇头,忽然松手放开腋下的拐杖,靠单脚支撑地抱住英治说:「刚看那一眼就知道,那人粗俗无礼,和他在一起,真是委
屈了你。你居然还为他着想,什么都不说。其实你根本不用忍受那种家伙,你值得更好的人!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你一定要和这种人分手
!相信我,因为我这辈子就是,都活在这种人的阴影底下……不,是比他更恶劣、更烂的家伙身边!」
威廉结束拥抱,改而紧握英治的双手,叹息。
「我真是羡慕你,可以用『分手』结束和那种人的关系,而我却没办法,注定一辈子都是那种烂人的儿子。」
究竟是怎样的父亲,会让亲生儿子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话说,夏寰与夏老爹是英治见过感情最恶劣的父子。相互咆哮是家常便饭,动不动就把枪口对着彼此,说要同归于尽。
几个月前夏老爹绑架英治威胁夏寰的事件,英治还记忆犹新。他一直以为世界上最恶劣的父子关系,不过如此,不会有比这更坏的了……
。
想不到天底下与父亲处不来的人这么多,自己能有一个开明、温文儒雅的父亲也算是承天之幸?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威廉不停地倾吐有关自己父亲的苦水。内容不脱蛮横、霸道、不听他人的意见、有专制暴君的倾向、极度暴力、仗
势欺人等等。
这些字眼轻易地让英治联想起某人。
威廉把夏寰与他父亲同列为「烂人」的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
有趣的是,他们明明一个是黑道流氓,一个是船业大亨,却靠着同样的「手腕」,在各自的地盘呼风唤雨、占得鳖头。换句话说,假使今
天夏寰不是出身于黑道世家,而像威廉的父亲一样握有天生的财富当靠山的话……他试图勾勒出夏寰成为船业大亨的模样,但是想象出来
的他赫然成了一名无法无天的海盗!
噗哧,英治不禁失笑。看样子夏寰的「形象」在自己心中已经根深抵固,实在无法和富豪、贵族阶级连在一块儿。
……何必在翱翔于天际的飞鹰脚上,系上一只名贵百万赛鸽的脚环呢?
相较于先前到达过的各国大港,仍于发展阶段的蚬港于薄暮夜色中有着浓浓的纯朴风情。
没有高楼林立的璀璨,没有喧嚣车潮排放出的、令人闻之却步的废气油烟,静静地,如同越南姑娘身上的一袭传统白袍,有幽雅的旗袍身
段,亦不忘务实的宽口裤,看来娉婷秀丽,婀娜多姿。
「欧阳你来过越南吗?」
摇摇头。
「很遗憾,我到过的国家并不多。在台湾,大部分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正努力在升学考试中求得好成绩。等到读完了大学,男士又忙着
当兵,等忙完了当兵,接着就得面对『留学』与『就业』等问题,出国游玩的机会不多。」
「那,我叫鲍管家开车,我带你到处走走!你比较喜欢海滩或是去看大理石呢?时间充裕的话也可到世界三十大美景之一的海云岭一游喔
!」
看他兴致勃勃地介绍,英治不晓得该怎样开口告诉他,自己考虑要在此地转往南部胡志明市的新山一机场,搭机返台。
——自从与夏寰闹僵之后,英治早就无心继续旅行下去了。早点回台湾,总胜过一路困在船上,连想找个避开夏寰的角落,都无法如愿的
处境强。
「……咦?那是……『史塔特号』!」
身旁的威廉忽然变得很激动,捉住护栏向前挺出身体,眼睛紧盯着港口。
「该死的!居然没人警告我!」
绷着脸,提起拐杖,用力在地板上敲了敲。很快地,随侍在后的鲍管家赶到他们面前。
少年兴师问罪地说:「为什么不事先说,父亲已经到了蚬港?你一定得到消息了才是!」
「老板不希望您在他到达前,又擅自行动,离开到别处去。」
「你出卖了我!」
「小人无法违抗老板的意思。」
中年男管家双手背在身后,板起脸说:「等『多娜星号』一停靠到岸边,老板希望您能马上过去,所以请少爷准备好下船。请别让老板下
令将您『押』到船上去,小的不希望让少爷没有面子,而老板的命令是绝对要服从的。」
威廉脸上浮现了气愤、无奈、沮丧、绝望等等的表情,可是鲍管家不像往常那样让步,一个鞠躬后便离开了。
红着眼眶的少年,抬起头,他的视线彼方是一艘比「多娜星号」更大、更宽,不亚于一艘航空母舰的邮轮。
「欧阳,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父亲的作风。只要是他要求的事,四周的人都不能反抗与拒绝,我们只有顺从他意思的分。」
追着威廉的视线,英治跟着仰望她。
好厉害……仰望着这艘船的时间久一点,脑部都会产生缺氧感,「史塔特号」非比寻常的震撼力具有多大的压迫感,由此可见一斑。在庞
然大物的「她」身边,任何的船都相形见绌,渺小如虾米,「多娜星号」显得阳春了起来。
「但以后我不再做个听话的小孩了!今天我绝对不去『史塔特号』,我偏不!」威廉咬咬唇说:「今晚的约定一切照旧,好吗?欧阳。」
英治摸摸他的头发,笑着点头。
威廉突然扣住他的手,把英治吓了一跳,但是威廉什么话也没说地,把脸颊靠在他的掌心,叹了口气。
一会儿后——
「欧阳,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了……晚点见。」放开了他的手,金发少年说。
「好,你小心慢走。」
威廉落寞地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离开。
那身影看了令人不禁同情起他,同时也让英治对未曾谋面的威廉的父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姑且不论威廉述说的、有关他父亲的「十大罪
状」,仅是从刚刚鲍管家转述的口吻,就让人听了很讶异——这岂是父亲对儿子说话的口吻?简直把儿子当成是家里养的狗或是猫了,不
听话就威胁打屁股!
一个对待儿子像对待家畜的「父亲」,与一个对待另一半像对待所有物的「男人」,这两人不知给周遭的人们制造了多少生活上的痛苦。
自己第一眼看到威廉会产生心疼、怜爱,直觉他们能处得很好,全是出于「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的心情吧?
三十分钟前,「多娜星号」停靠在蚬港,前面不远处则是「史塔特号」。
船上同行的乘客们,多数的人一听到船东开放「多娜星号」的乘客自由到「史塔特号」参观,马上楼上招楼下、阿公牵阿婆地下船。所以
留在「多娜星号」上的乘客只剩小猫两、三只。
英治走到船上供应东南亚料理的「大月餐厅」。威廉早上说晚上想吃泰式柠檬鱼汤,因此他们订了餐厅的位子,约好晚上六点在这儿碰头
。可是英治等了等,还是不见威廉的人影——或许威廉终究不敌自己的父亲?
「欸?金丝猴的保母怎么落单了?是腻了,还是终于弄明白金丝猴不能满足你啊?」揶揄的话跟着一道高大的影子,朝英治走过来。
「夏寰,停止你孩子气的挑衅行为。很难看!」蹙眉。
「不会比某人巴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更难看!怎样,只要对方有钱,那种幼儿你都能勾引啊?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干脆来跪着求我
不就好了!」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他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男子冷冽地掀起唇。
「威廉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十二岁。确实,他的年纪不如你大,但显然你的心智比他幼稚。这几天没有人在我身边吵吵吵,我乐得清静,
日子也过得神清气爽,一点都不『饥饿』。多谢你的关心!」
「你在强辩!不然眼底下的黑眼圈是什么?」
该死的!夏寰坚决不信,英治绝对是在扯谎,他的平静是伪装的!身边没了自己,这小子不可能不痛不痒、没感觉!
(如果这小子不是说谎,那……我又怎么会一没有了英治在身边,脾气就变得暴躁、完全没有耐性,连最爱的赌博都不再能让我的肾上腺
素飙高?结果可想而知,输得一塌糊涂。这可是我打三岁开始摸牌以来,输得最扯的几天!)
「我没必要和你讨论我的黑眼圈。失陪,我要进去用餐了。」
夏寰出手扣住他的手腕,英治低头看了下他捉得死紧、发疼的地方,再抬眸冷瞪,想以眼神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眼神,在饿了好几天的野兽看来,简直太逗人、太挑情、太欠「吻」了!
「磅!」地,夏寰把英治推压在墙上,强行索取他双唇的自由。英治瞠眼看着他强欺上来的唇,摇着脑袋左右闪躲。夏寰只好腾出一手,
固定住他的下颚,再次尝试着吻上去。
「嗯……嗯嗯……」
强厚的唇吸吮着暖热的粘膜,舌头上细小的蕾突在光滑细致的肉上来回摩擦。不过是多久没接触到对方的嘴,刺激竟异常的强烈,甚至到
了两个人都能感受一波波小电流在他们之间流窜。
「哈啊、哈啊……」
夏寰刻意让自己的吻发出咕啾、咕啾,挑动官能的口水声,加深对英治耳膜感官的刺墩,一脚的膝盖也适时地卡进英治的大腿之间。
「嗯嗯嗯……」
企图抵抗地抬起一脚膝盖,反而让他有更多可乘之机,卡得更紧密。
「……行了吧?不要再闹别扭了。谁能像我一样,这么了解你的需要?」
鼻尖揉擦着英治的颈间地带,边嗫语道:「我不是一直很宠你吗?别跟我呕气嘛!大不了,我让你揍个两拳,你出出气,一切就没事了。
吶,你的小穴不想念我的大鵰吗?」
一手溜到英治的后腰处,长指往后臀裤缝间一抠。
倏地倒抽一口气,被瘫痪的理智重回脑门,英治使出浑身力气,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以为自己就要「说服」成功的男人,万万没料到状况会急转直下。夏寰在几秒钟的僵硬之后,慢慢把被打歪的脸颊转回来面向英治。
「……以你塞满精液的脑浆,想一百年也想不明白,我『别扭』的原因在哪儿?我也懒得跟你哥哥缠,所以今天一次跟你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