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对他的厌恶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消减。
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什么恩恩怨怨可都是清清楚楚记在帐上的。
"我明白。"贺靖及欲撇请关系的态度让龙观澜好笑地扬起唇,"胡人在北方,西域人在西边,两个地方是不相干的。"
"嗯哼。"贺靖深表同意。
将贺靖前额的长发往后梳顺,再用一枚雕着梅枝的玉簪盘好。几许飘落的发丝垂在贺靖脸颊两侧,带着几分潇洒与慵懒,衬上那总是飞着
懒懒笑意的眉眼,整个人更显性感。
龙观澜放下木梳,瞅着他半晌,赞叹道:"靖,你长得真好看。"
"好看?"贺靖笑道:"我见过比我好看千百万倍的,我算什么。"非墨、师父,全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他将手攀在龙观澜脖子上,"更何
况我的观澜也是美男子啊,桃花运多得令人生气。"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他定要找来荷亭镇的小道姑替观澜斩桃花。
拉低对方身子,贺靖才在龙观澜唇上啄了下,外头便传来几下敲门声,随后阿壮扯高嗓子喊道:"王一,你在吗?我给你买药材回来了!"
"药材?"贺靖疑惑地瞟了龙观澜一眼。
"上回阿壮要到燕京城,我托他顺便带药材回来,虽然用不着,但其中几味药还可以留待日后调配别的药方用。"
"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贺靖不满地扁了下嘴。"我最喜欢城里老何记的桂花糖还有拂霞楼的杏花酒了,怎么没帮我一道带回来?"
阿壮一进门便听见贺靖的抱怨,他将药材放到龙观澜手上,朝贺靖说:"听说乌先生挖了几株人参和金银花,明天要拿到京城贩卖,你要
真想吃,可以托他买。"
阿壮离开了,龙观澜走回床沿,"靖,那我去找乌先生替你买糖买酒吧,钱袋呢?"
贺靖摸摸胸口,脸色忽然一僵。
他抬头,呐呐道:"观澜,钱袋不见了......"
"什么?"龙观澜一惊。"靖,你再想想,再找找看。"没有钱,他和贺靖根本无法过活啊!
明明是贺靖将钱袋故意丢了的,但他还是装作慌张的样子在屋里寻找,还跑到外头去。草丛里的袋子早已不见了,他踅了一圈,便哭丧着
脸走回屋里。
"观澜,真的不见了。"他搂着脸色铁青的龙观澜,小声道:"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看贺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额上还挂着汗珠,龙观澜哪舍得责怪他,只是替他抹去汗水。
"靖,我不怪你。但咱们没钱了,租房钱也只付了一半,如何向张婆交代?"
贺靖眨眨眼。"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看这个村子的人因为地处偏远没受啥教育,我可以教文,你可以教武,费用不用收太多,积少成多,一定还得了。"
龙观澜思考了下,"但是你的身子......还是文武皆由我教,你好生休息,如何?"
"没问题的。"他也不想观澜太累,太累的话,晚上就没人陪他了。"教书花不了多少力气,走,咱们去向村长禀报,叫他宣传一下!"
"好。"
言罢,两人立时往村长家走去。
片刻后--
"嘎?你们说啥?丝苏?"
"是私塾。"龙观澜奈着性子又放大点音量。
"唏嗉?你说咱们村里有老鼠唏唏嗉嗉的?"村长说:"小兄弟,山里就是这样,你们得要习惯啊。"
龙观澜叹口气,要再解释,贺靖已受不了地将村长一把扯过来,放声大吼:"私塾!我说我们要开私塾,替村里增进知识水平啦!"这耳背
的老家伙!
"喔?"这下子,村长总算懂了,他高兴地咧开嘴,露出缺了大半的牙。"你
们要开私塾教授课程吗?好好好,我马上替你们筹划。我一直想替村里学童聘个夫子,但没人要来,现在你们愿意教,真是太好了!"
村长高高兴兴的走了,留下龙观澜和贺靖。
贺靖没好气地一啐,"啐,真受不了,将来我老了别也变成他那样。"
龙观澜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贺靖黏了上去。"观澜,日后我若变成那个样子,你会不会嫌弃我?"
龙观澜先是一怔,随即温柔笑道:"不会,再说我年纪比你大,也该是我先老。"
"放心,就算你老了,我还是会天天抱着你,说--"凑过去,在唇上窃了一吻。"我爱你。"
俊脸飞上红晕,龙观澜羞怯地笑了。"我也是。"
贺靖咧开灿笑,抱着龙观澜又吻了几口,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观澜,我没耐性,你跟上村长和他沟通,我在这里转转,看有啥东西
能用。"
"好。"
龙观澜前脚甫离开,贺靖立时将头探到窗外。
"喂,哪个在吐的?给本楼主站出来!"
一抹人影从隔了两丈外的森林中闪出,来到贺靖跟前。
小九乖乖举手,吐了下舌头。"楼主,我自首,我是第一个吐的。"
"嗯哼?那第二个呢?"
"是我。"十二从三丈外的草丛里冒出。贺靖耳尖,他们自知躲不过。
"还有啊,我明明听见三声。"贺靖挑着眉,斜睨着最近屋子的树上。
"贺靖,你连我也要罚啊?"叶间传来男子的朗笑,笑声甫停,人影便出现在贺靖面前。"我帮你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来人不是谁。正是与贺靖反目成仇的霍清毓。
"楼里最近还好吧?"为了不让龙观澜发觉,四人移转阵地来到罕无人烟的林子里。
老九和十二笑出声,"很好,只有一个人不好。"
"嗯,咱们已经连着一个月听着他的哀嚎入眠了。"霍清毓深感赞同地颔首。
"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是谁。"贺靖唇上泛起狡诈的笑花。"那个臭老头子,明明是他逼我要弄个爻楼给他玩,等真的建成了又把事情全推
给我,看我不整得他哭爹喊娘。"
老九一脸悲悯。"楼主,老楼主哭的爹是你爷爷、叫的娘是你姥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呐!"
贺靖俊眸斜横。"既然你对我家老爹这么忠心,要不要为他挺身而出,代他受罚啊,老九?"
被贺靖看得寒毛直竖,老九连忙摆手摇头,不敢再吭半声。
"对了,你还打算待多久?"霍清毓兜回正题。"瞧你和龙少主早已言归于好,为什么还要丢了钱袋,待在浮云村教书?"
当初为了制造贺靖与龙观澜独处的空间,并逼使龙观澜陪在贺靖身边,他俩拟定计划,由他扮黑脸、贺靖扮柔弱的白脸,一搭一唱演出了
八月二十那夜的闹剧。只能说--为了和龙观澜多待片刻,贺靖真是再下流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十二一翻白眼。"还用说吗?楼主一定是想和龙少爷腻个十天半个月的。哼,有了情人没下属。"
"知我者十二也。"贺靖嘻嘻笑着,"不过我不打算待个十天半个月。"他摇头摇手,正色道:"我还想和观澜待个半年。"
此言一出,立刻让三人瞪大眼。"耶?半年?会不会太久了?"
"会吗?"贺靖一耸肩。"我和观澜因故分开三年,半年还嫌太短。"
"明明就是你小气,不让龙少主解释。要不是老楼主把人带回爻楼,还跟你唠唠叨叨一堆,我看你这辈子都没指望和龙少主和好。"霍清毓
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贺靖,你得好好对他,还有这件事,定要好好解释赔罪,莫要像我一样。"
当年他与沐横吵了一架,导致对方负气离开,最后惨遭横祸,这一直是他心头最大的遗憾。
会与贺靖一同来到爻楼,便在于这是个崭新的开始,他无法再待在充满沐横风回忆的地方。对贺靖,他是如同兄弟般疼爱着,自然不希望
他和自己一样抱憾终生。
"我明白。"知道霍清毓想起沐横风的事,贺靖拍拍他的肩。"对了,燎毐的解药呢?"他可不想再吸观澜的血了,会心疼。
霍清毓掏出解药交给贺靖,想了想,又拿出一锭碎银。"贺靖,我看你还是留点钱以防万一,别让龙少主太辛苦。"
想想也有道理,贺靖拿过碎银,"行了行了,你们也看够了,观澜快回来了,回爻楼去吧。"动手赶人。
霍清毓回过头。"贺靖,你想待半年我是没意见,但是老楼主可能会暴怒地赶来坏你好事。"
"你转告他,他要敢过来,我会让他这辈子都待在爻楼做苦工。"见三人要走了,贺靖想起了一事,又道:"对了,下回来之前,给我带上
拂霞楼的杏花酒和老何记的挂花糖,我嘴馋得紧。"
"行了,酒鬼!"霍清毓一扬手,和老九、十二离开了。
送走那三人,贺靖伸个懒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绑着髻的小男童,手中拿着粒包子,呆呆看着他。
"有陌生人!"小男童瞅瞅霍清毓他们的背影,短脚一撒,立刻开跑。"姐姐说有陌生人出现要赶快禀告村长!"
贺靖连忙伸出手拎住他后领。"小鬼,你要敢说出去,我把你嘴巴缝起来!"
男童看见贺靖凶神恶煞的模样,嘴巴一扁、眼眶一红,便要哭了。见状,贺靖连忙蹲下身挤出笑脸--对付小孩,只宜哄、不宜强。
"行了行了,男孩子哭什么?不丢脸吗?"
"我才没哭!"
见男童上勾了,贺靖挑起眉,笑得益发亲切。"小鬼,你是男子汉,对吧?"
"当然!"
"男子汉最重合男子汉之间的承诺了,是不是?"
男童用力点点头。
"那好,你是男子汉。"贺靖比比男童。"我也是男子汉。"他又比比自己。"现在。我要和你订一个男子汉的承诺,如何?"
"好!"男童想也没想便点头,完全没去思考自己干嘛要和贺靖定承诺。
"这个约定很简单,就是你不准将刚才看见的事情说出去,我也不说,如果咱们之间有一个人先说了,就不是男人!"贺靖拍拍胸膛。
男童也学着他豪气万千地拍拍干扁的胸。"好,我不说,说了不是男人!"
"好乖,再过几天我请你吃挂花糖。"
看男童欣喜地跑掉,贺靖拍拍手站起身。
"小孩子就是蠢,真好骗。"当初老九他们便被他耍的团团转。
他抬头看看天际,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他和观澜能有孩子,不知该由多好?要之贺晏养的那堆孤儿之中,也有大半是他捡的。
又发了会儿呆,贺靖这才慢吞吞走回住处。
是夜,便听小屋里传来男人撒娇的声音--
"观澜,咱们来生个孩子,好不好?"
"靖,你在胡说什么?"龙观澜的声音半带羞恼、半带不解。
"好嘛,来生孩子,来生孩子。"
"别胡闹了,我是男的啊......呀啊!"
"我和观澜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的,对不?"
"靖......啊......"
"观澜,你说,你想他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别......嗯......啊啊......"
当然,痴心妄想是不可能会成真的,与其说想生孩子。倒不如说这是贺楼主变相地压榨龙少主。
第六章
私塾和武馆一开张,立刻被人群塞爆。不仅仅是学龄儿童,一堆妇女也借故想都市、习武,全挤来一睹王家兄弟的风采。
由于报名人数众多,最后只得实行控管,由贺靖挑选,而龙观澜则到后头安排大小适宜。
让贺靖把关的结果就是--
"你几岁了?"
"十四。"
"十四?去去去,找个婆家比学武识字还重要,咱们这里不收你。"笑话,怎么能让怀春少女觊觎他家观澜。
"你几岁了?"
"三十三。"
"三十三?你丈夫正需要你,家里也要你管,学啥武识啥字?回家带小孩去吧。"三十三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怎能让他家观澜被生吞活剥
。
靥生双晕。"可是先生,人家想跟你一起读书......"
贺靖长眉斜挑。"我?呵呵,这位婆婆,您可真爱说笑。"
"......人家才三十三!"说罢,受到打击得女人掩面奔离。
"嗨。男子汉小鬼,又见面了。"贺靖笑吟吟地看着昨天与自己定约定的小蠢蛋。"你叫什么名字?"
"小虎!"小虎挺挺胸膛。
"几岁了?"
"九岁。"
"行,到里头找王哥哥报到。"
贺靖摸摸小虎的头,一抬头,却看见阿娇。
"你来干嘛?"
"姐姐也想学武。"小虎仰头替阿娇回答。
贺靖将小虎赶到内室,打量了阿娇一阵,撇撇唇。"几岁了?"
"十六。"
"十六?骨骼都发育全了,身子的柔软度也差了,不能学武。"二八姑娘一朵花,死也不把这朵花插到他家观澜的头上。
阿娇不死心。"我的柔软度还行的。"
"你行?"鄙夷一啐。"喏,那边有个瓮,你如果有办法将自己赛道那里头,我就让你学武。"
看着那个小小的米缸,阿娇脸色铁青。"你、你欺人太甚,我那里得罪你了?为什么总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我?"
"有吗?"装傻可是贺楼主的一大绝技。"姑娘,你想太多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更何况我是为了你好才劝阻你学武。我知道你喜欢王一
,但是学武的时候会流满身臭汗,脸上的妆也会花掉,你想让他看见你那模样吗?"
阿娇铁青的脸色泛过一丝惨白。
贺靖一摊手。"所以,你还是回家种菜吧。"挥挥手,成功赶走最大的一只苍蝇。
到了午间,人数也差不多定了。学文的年龄皆在十二岁以下、学武的年龄则五十五岁以上。
将人群送走后,龙观澜头痛地走出内室。
"靖,你是这么选人的?"
"嗯?"正在整理名册的贺靖无辜地回过头。"观澜,我做错什么了吗?"
龙观澜抚着额长叹一口气。"靖,你让一堆婆婆、爷爷到我班上,我要怎么教?"他是在教武。不是在开养老馆啊。
贺靖只是咧开灿笑。他知道自己做的太过火了,但是他要防微杜渐哪!
"靖!"龙观澜板起脸。
"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嘛。"贺靖走上前撒娇。"要不这样好了,我让那些学文的孩子午后再来,早上你则教他们练武。至于那些婆婆爷
爷,就请他们回家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面对贺靖一而再、再而三的撒娇耍赖,龙观澜最终只能叹息。"我只是在想,就这些人数,咱们要到何年何月才
能把钱还清。"
"穿透桥头自然直喽。"说着,又乘机香了他一口,俊眸贼溜溜的。"观澜既然人数确定了,那我们回家生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