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无法真正满足。不管确认多少次也依旧让人难以确信。
苏默轻吻着对方细细颤抖着的耳廓,低沉的声音伴随着穿透背脊的疼痛轻轻落下。
“我们……来生个孩子吧?”
手掌在对方痉挛的腹部温热抚慰,逗弄一般牵引出更多粘腻的呻吟。
“这里……什么时候有了,我们什么时候停止,好不好?”
三十三
停在半空的手指凝固一般滞留,终于敲下了回车键。旁边打印机发出单调的声音,吐出了一张又一张印满了东西的纸。
莫林远操纵着鼠标拉动文档旁边的滑动条,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资料再一次的映入了他的大脑。
短暂的悲痛失落过后,只要找回自己的理智,莫林远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莫林远。
谋杀无非不过情杀仇杀为财杀人而已。莫林远并不考虑所谓的变态杀人,那个可能性太小。而世界上最有可能发生的谋杀案一般都无比老套。
为了稳妥,他通过关系拜托别人查了下顾玲珑最近的近况。一如他印象中的一般,顾玲珑并没有结仇的对象,除了性格太过软和,她在这个学校里处的不错。相对于大城市中无处不在的超过她应付能力的勾心斗角,这个小学校的氛围明显与她更加合拍,同事领导学生都很喜欢她,莫林远看不出有潜在的仇怨迹象。
而除了她亲爱的妹妹,他也不觉的顾玲珑有结交的异性对象。她的世界很小,小的塞不下除了她妹妹之外的所有人。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应该感谢还是怨恨她这种狭小的世界。或许,她在遇到难题时会向他求助,已经是她会向外人留意的最大限度了……
……为什么,他从前都没发现这一点呢……
莫林远撑住额头,闭起眼逸出个悲哀的轻浅笑容,缓缓的叹了口气。
于是,唯一有可能的理由,果然还是为了钱么……
鼠标拖曳出的一片被反白加重的段落,是简短的对顾玲珑的财产状况的调查。过于为了避嫌,他并有没有主动向顾玲珑表示会帮助她解决财产管理的问题――他知道她的父母有给她留下一笔遗产,数额不算巨大,但若是管理得当,即使只有顾玲珑一个人在工作,工作薪金不高,也能保证她们姐妹俩比较舒适的生活。后来顾玲珑也没有向他提出要求,他也就没有再深入关注过。
而他拿到手的这份资料上,这笔钱的去处一片空白。
莫林远皱着眉静静思考,电脑屏幕的光芒在桌面拖出长长的阴影,莫林远看着手边杯子上略显稚气的涂鸦――那是顾玲珑有一次在班级手工上做的。
虽然顾玲珑不是很聪明,但她还算谨慎,莫林远并不认为顾玲珑会把这笔钱交给她不相识或认识不久的人打理,更何况这笔钱的意义在于它可以保证她,和她的妹妹未来的生活,她必定会更加小心的使用它。这么多年她没有需要动用到遗产的大笔数额的支出,她的交际圈很狭窄,总共要好的也只有他们这些跟她从小长到大的朋友而已。她不会信任她工作的同事――起码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
事实上顾玲珑最有可能做出的对这笔遗产的处理方式就是,存银行。但他没有发现。
这笔钱不翼而飞。
莫林远脑海中飞快闪过很多人的脸。他深深抿紧了唇。
他觉得,他需要跟商清若谈谈。
莫林远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开始拨号。
被捂的有些发闷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房内的两人都没有睡着。-铃声是很简单的系统自带铃声,苏默可以确定,那只手机自从从商店里买回来以后,就没有变动过铃声设置。
他从前就是这么干的。
毕竟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嘛。对于那个过去中的自己,苏默宽容而又溺爱的想。
至于现在眼前的这个自己……苏默发现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手机被埋在了床边椅子上胡乱堆放的衣物中间。苏默越过背对着他躺在身旁的肩膀,一手撑床,一手伸出去在湿漉漉的衣服中寻找。压的极低的姿势仿佛牢笼一般将对方禁锢在身下,刚刚洗浴过还没干透的皮肤碰到彼此都是一片冰凉。还没找到手机,苏默便听到对方平静的指责。
“你太重了,赶紧从我身上下去。“
苏默恶作剧的干脆撤掉了支撑的左手,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即使指尖已经把手机抓在手里,也完全无视那骤然清脆锲而不舍的铃声,嘴里轻佻的调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呢,不过有良好的沟通是件好事,我下次会记得换个姿势的。努力注意不要压坏你。不过我觉得你那个时候可能也顾不上了――你顾得上么?”
回应他的只有始终清脆响亮的单调铃声。
苏默无比满意,甚至连接电话都难得带上了几分和蔼可亲。
“……我是苏警官。……是的,我还记得您,商小姐,有什么事么?……顾玲珑案子的线索?……是,我明白了……好。那么您什么时间方便?……对,不会有别人,我会亲自去的,您放心。……好,没问题。明天下午两点半对吗?……那么到时候见,谢谢您的帮忙。……您放心,我们警方会倾力破案的,我们务必,会还您的好朋友顾玲珑一个公道的。”
挂上电话,苏默挑了一边眉梢,满眼的趣味笑意。蜷过身体,用膝盖将对方顶到怀里,苏默从背后捧着他的头颅,手指插在依旧濡湿的发丝里,唇角上翘的嘴唇几乎贴到对方脖颈。
“……你说,她会跟我说什么?”
苏默在他怀里艰难的转过身,两人鼻尖隐隐相触,似有似无的麻痒触感让他有些不适,看着眼前那双墨黑深邃的眼瞳,他低低的哼了一声,满脸的不耐。
对方似乎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淡态度,从相遇至今,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标志的温柔眼神从来没有投向过他,温和的气质似乎一遇上他就会在空气里灰飞烟灭,一点一滴也不会存在。
不过看起来,苏默更喜欢他这样。
“好了,我不说这些了。现在还早,我们再来一次吧?”苏默一手捧过他脸,星星眼的看着他,另外一只手却坚定的把缠在他们中间的被子剥下去。横在他身上的半个身躯早已回复正常的体位,此刻正拿了膝盖一点一点的蹭着对方与自己贴的极近的微妙位置,无比挑衅。
戏啄一般逗弄着对方嘴唇的间隙,苏默不经意的十分无辜。
“对了,这次我给你买了本书来着,放在车里忘了拿上来,《夫妻相性一百问》,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我明天拿上来给你――不用太感谢我,真的。”
三十四
外面雨声如雷,商清若靠在床上,冰凉的空气抹去了前几日的和煦,盖到胸口的被子悟出一片暖意。放在床边的落地灯光芒柔和,商清若手指不时翻过一页书页,低微的细琐声音柔和的掠过空气,房内静谧,一切看起来都与平常没什麽区别。
──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商清若翻动书页的频率一如既往的恒定,却难以掩饰一点点溢出的烦躁味道。
平摊放在她膝盖上的书本微黄的页面在床边台灯的照射下泛出暖黄的磷光,上面平整码开的方块文字还带着油墨的清香,这本是商清若最爱的画面也是她每天最大的享受。但现在,她却完全没有心神去好好享受这一切。
距离顾玲珑死的那天,才过去区区四天。这四天却是她这辈子渡过的最为漫长的四天。时间轴仿佛是被无限制的拉长拉长再拉长,每一分锺都过的无比艰难。从发现顾玲珑尸体之後的那次笔录,再也没有警方找上过她,但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她依旧忍不住内心颤栗。
那天她没有时间料理事後,等她有了时间,却没了对象。她不知道到底在那具尸体上能发现多少跟她有关的东西。这几天她在网上疯狂的搜索有关刑侦和鉴证的资料,越看心里却越不安。
那天她们到底有没有发生肢体上的缠斗,走的时候她到底有没有把最显而易见的东西整理走,她到底有没有落下什麽,顾玲珑身上到底有没有什麽东西是从她公司里带过去的?
她反复的在心里确定一切细节,一点一点的回溯,却悲哀的发现一切都发生的那麽快,快到她甚至无法准确的回忆起一切细小的环节,她只记得她是怎麽下意识的攥紧那把热水壶,她只记得那把水壶的重量和手柄的触感,她只记得她是怎麽用尽全力和那反到她虎口的沈闷一击。她甚至忘记了她到底怎麽粗略的收拾现场,她只记得她是怎麽仔细的关上大门,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深呼吸。
连叶依然进来时,她到底往文档上打了些什麽,她都不记得。
一切一切要命的细节,她都不记得。
她将脑海中翻涌的思绪狠狠的压下,手指游移的捏紧了左手的手腕。手腕纤细,心脏的脉动透过皮肤,震动着指尖那一块地方。一片空荡。但她记得,这里,那天应该戴了一个银镯子。
不,她无法确定。她无法确定一切细节。
她到底有没有戴?如果没有戴的话,她那天回来就将整个房间彻底清扫了一遍,却什麽都没有找到。如果她戴了的话,那,又是掉到了哪里……
商清若猝不及防一般闭起了眼。喘了口气。
……她不敢想……
……不会那麽巧的,怎麽可能会那麽巧。或许,或许她只是掉在了路上而已。从前那个镯子又不是没有掉过。
怎麽可能会那麽巧……
商清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突然,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骤然轰鸣起来。只调了震动的手机击打着桌面发出沈闷响亮的声音,它响的那麽突然,商清若被它吓的几乎一口气提起噎在了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伸长手臂拿过桌上的手机,刚要按下接听键,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出的人名,她却犹豫的难以按下。
是莫林远的电话。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手机上的时间正在向十点靠近,说晚不晚,说早却也绝对不算早,莫林远与她交集不多,他们俩的关系充其量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虽然都是老乡,但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有时候遇上了打个招呼,谈一些职场上的趣闻,已经是两人交往的极限。他给她打的电话屈指可数,其中大部分还是为了公事,而且即使是打,也从来没有晚过晚上八点。
……不会是为了顾玲珑吧……
商清若犹豫了会,终於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几乎是本能的,不管她内心是多麽的波涛汹涌,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又恢复到了平时的商清若。冷静持定,让人永远也挑不出错的商清若。
“喂。……是我,商清若。”
“……你说玲珑的财产投资?什麽投资?……是,我知道那笔钱,她家房子卖掉的钱还有她父母的保险费。没错,她是有问过我怎麽办。……不,那个不归我管。我的业务不包括帮人投资,怎麽了?……你是说不见了?你确定?……不,我相信你调查来的资料。但是那麽一笔钱,不可能就凭空不见。”
电话那头,莫林远的声音一如他从前交代公事一般平板无波,商清若却忍不住捏紧了手机。
“等一下,玲珑她之前好像跟我提过……对,好像是有关什麽投资的,我当时没有仔细看。但是她给过我一份资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还放在公司里。……好,我明天拿去给你,我们公司八点半上班,我不想打扰到同事,你几点有空?……七点半?好,那就七点半吧,我会早点过去找的。你放心,应该还在。……嗯,好,明天见。”
镇定的听着莫林远有礼貌的道别和因为打扰到她休息的道歉,商清若始终维持着声音的正常,静静的听了会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商清若挂断了电话。
当事情向着她预料的最为糟糕的方向发展时,她却镇定了下来。
与其漫无目的的担惊受怕,面对一团迷雾,她更擅长应对放在面前的挑战。
将膝上的书本用书签仔细的做好标记,合上书本放在枕头旁,商清若端坐在床上,盯着对面那堵墙的眼神越发锐利。
拜顾玲珑的尸体发现方式和地点的奇异,她可以确定,在短暂的几天里,警察暂时不会把焦点放到她身上,顾玲珑人际关系的简单和他们不在场证明的排查和确定应该就要花上他们不少时间。更何况,尸体埋在土里一个晚上,她相信死亡时间无法精确到可以戳穿她的不在场证明的地步。在警察进一步收拢侦查网前,她有最後的时间和最後的机会料理好一切。
她要赌一赌。从小到大她赌过很多次,她没有输过。她并不认为这次她就会输掉。
只要把握好时机和关键。不会太难。
她决定破釜沈舟。
静静的坐了会,她拿起手机翻找起通讯录。那里有一个号码是刚刚几天前存进去的,是那天通知她的那个警察。
她按下了通话键。
三十五
商清若跟苏默约在了她公司所在那条街道上的一个茶馆上。茶馆不大,一楼不能免俗的设了个柜台卖一些跟茶楼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比如饮料、香烟、啤酒,甚至还有扑克和方便面。
茶楼里很冷清,苏默进了大门,坐在柜台後的服务员还自顾自的在上网聊天。一楼用竹子做的屏风和围栏隔开几个空间,总共放了六张暗红色的的八仙桌,八仙桌旁边的条凳或正或斜,服务员也没有意思要把它们放放整齐。
在这里工作想必十分清闲。
从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格局与一楼没有什麽太大区别,只是用帘子另外隔了几个包厢,角落里磨砂玻璃隔出的小房间里苏默甚至隐隐看到了麻将桌。
看起来这种国粹不管在哪里都很盛行。
二楼唯一比一楼靠谱的是靠窗的一角支了一个琴架,上面摆了一架古筝,旁边还放了一些凳子,让苏默惊奇的是,他居然还看到了一架扬琴──这可超过了一般民乐演奏的标准配置。
苏默随便挑了个包厢坐下,半开的木格雕花窗半开半掩,昨夜的暴雨还有些余韵,细密的小雨织出一片朦胧雨雾。铁灰色的街道旁茂密的树木树冠被修剪出圆润的线条。不时掠过的车辆看起来也比平日里色彩湿润了许多。
稍微坐了一会,桌子上那杯被服务员漫不经心放下的茶腾出的薄雾已经消减了不少。看起来就能想象泡制过程的草率,大概是因为苏默没有点其他的东西,这杯茶看起来十分敷衍。
三点半,一身套装的商清若准时出现在茶楼。手里拿了个档案袋的她站在楼梯扫视了一圈,对着向她挥手示意的苏默微微笑了起来。
“苏警官。”刚刚坐下的商清若看起来有些拘谨。但没过一会便恢复了平日冷静的神态。
“叫我苏默就好。”苏默坐在木椅上靠在了椅背上,表情和煦的道:“你是说,你那有顾玲珑案子的线索麽?其实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亲自去警局做个笔录,比我们现在约在外面谈要好。”
商清若伸手抚摸自己垂下的长发,表情有些为难,道:“这个道理我知道……只是,毕竟是朋友一场,我不想去警局……我想这样也没有什麽区别。如果我提供的线索有用,我的猜测也被证实了的话,到时候再做笔录我想也不会太迟。”
苏默探询的看向她。
商清若深吸口气,将手中的档案袋推向对方,道:“这是我这两天查出来的,如果上面的内容千真万确的话,我只能说,我一直都看错了人。”
档案袋看起来不厚,掏出来也只有一个薄薄的文件夹而已。纸上的内容被整理的简洁明了,一目了然。苏默粗粗翻看了一下,便迅速抓到了整份资料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