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或许还需要紧急救护。
总不能用狗血泼人家吧──虽然老人极有可能对鬼说话。
他本能地朝旁边让了让。
老人又旁若无人地继续说下去:“唉,是呀。有风也要出来的麽,大不了多穿几件衣服。都怪我不好,以前总想着自己安静安静。作画,作画……没关系,以後不管画画还是看展览,我都会带着你一起。再也不会一个人跑出来了,好不好?”
衣物纹丝不动。老人的眼角却有点湿润:“为什麽以前我不知道珍惜呢?阿彩,我错了……”
迎着朝阳,老人的脸上却只有悔恨的暮色。
“你说得对,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啊……”
欧阳的身体极大地震颤了几下。
另一边,柳川高中的小礼堂里剑拔弩张。观众席中安静异常,只有台上八位辩手的铿锵谈吐不断碰撞。
薛则凡边听对手陈述,边微微笑着点头,可是手中却丝毫不停,将对方发言中的所有细微漏洞全部记在纸上。
六班辩手曰:“爱是自私的。单看情侣间的独占性就可知这一点。”
对方曰:“爱是无私的。有话说得好,父恩比山高,母恩比海深。反方辩友只看到两性之爱,未免太过狭隘。”
薛则凡站了起来:“父母无私,供子女上学穿衣。可如果你天天旷课,门门功课不及格。两个学期下来,看哪家父母依然面不改色。为了报答父母,子女必然也要兢兢业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虽说是本分,可看穿了不也是回报?父母对你付出的越多,你必然要回报得越多。说是母慈子孝,未尝不是变相交易。只是人本善良,另起称谓叫做‘家庭和睦’。”
满堂愕然。
薛则凡不以为然:“爱不是无私的,要靠双方互相体谅。好比跳舞,需掌握尺度。一方过度给予,另一方迟迟没有回应,必然双方受害;可一方不顾对方感受给与过多,对方也会逃避。就像tango,一方进,必有一方退。”
辩论赛异常精彩。说爱自私的一方难免道尽人间丑恶。一场辩论下来,不少人大汗淋漓。毫无悬念,六班获胜。本场最佳辩手是薛则凡。
毕竟是孩子,六班众人当着三班听众的面又做鬼脸又欢呼,搞得对方好不尴尬。倒是三班一辩,带着其余队友与薛则凡等四人握手祝贺成功,小小年纪就很有绅士风度。
观众席上的人流水一样哗哗散开了。
和对方辩友握手之後,薛则凡舒了一口气。虽然赢了比赛,可心里还是空荡荡。他突然想起父亲问过的一句话:“你赢了比赛给谁看?”
失神间抬头,发现观众席上只剩寥寥几个人。
这些人全部都在看着他。可又全部不是为他而来。
霍然看到一人直勾勾盯着他。半长头发遮掩下的眼神锐利又嚣张。双目相撞的一刻嘴唇扬了扬,似乎要说话。
欧阳!
欧阳什麽时候来了?!还坐在那麽好的位置?!
心脏霎时间停止跳动,满腔的血都倒流回脸上。仿佛看见鬼,本场最佳辩手拔腿就向礼堂外面跑。
“六班班长怎麽了?”
“太开心吧。在台上一定憋坏了。”
“人家高兴的时候不是都裸着跑的吗?”
“瞧吧,他一会儿就去卫生间脱衣服。”
踉踉跄跄推开很多人,一直冲到教学楼内才气喘吁吁停下来。不停不要紧,一停却发现欧阳正站在身後不足三米的地方,也在弯腰喘粗气,神情狼狈又委屈,得好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你!……”
“小凡……喂,怎麽又跑?!前面是女用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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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为什麽每次都是我出丑?
欧阳:因为我追你了呀。
小凡:难道不该是追人的那个出丑吗?!
欧阳:源氏导演讲究万物平衡,你被我追已经很占便宜了。
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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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琳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忽而看见一个人慌慌张张闯进来,目标直对离入口最近的单间。眼睛都是直的。
男生?!
“你是六班班长薛则凡?!”
“……”对方完全不在状态。
而沈琳的反应也和其他凡俗女生不一样,瞪大兴奋的双眼:“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对面’人很多吧?”
薛则凡回头扫了一眼周围环境,似乎少了点什麽。
“那个……继续!我先走了!”沈琳点点头出去。
薛大班长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为什麽洗手间没有小便器?为什麽洗手间会出现女生?
他倒退了两步。啊啊啊──门口标识上的小人明明穿着小裙子!
当他一股脑冲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进一个怀抱。没留任何喘息之机,对方直接抄手搂住他的肩膀进了对面屋子。把他塞进一个单间,进而反手锁上门。
薛则凡挣扎了半天才大红着脸抬起头。欧阳正抱着肩膀好整以暇:“这里才是男──用卫生间。”刻意强调“男用”两个字,并且向对方身上相应的部位瞟了一眼。
“你!”
脸都快要胀破──马桶够不够大?可不可以钻进去?!丢死人!为什麽每次一碰到他就如此倒霉?薛则凡低着几乎淌血的脸,愤愤然咬着嘴唇横冲直撞,“我要出去!让开!”
“你不是要上卫生间吗?这里就是呀。”
“滚!我不上卫生间!”
“那跑进来干嘛。还进女用的。”
“欧阳!”
“嘘──小声点。想被大家都听见你和欧阳在一个单间?嗯哼?!”
和料想中完全一样。一见到火星人就束手无策的小凡完全词穷,瞪着无辜又愤怒的大眼睛,一圈红色渐渐晕了上来。
很像一只被欺负的小动物──欧阳就是喜欢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越可怜越想狠狠地欺负。他捧住通红小脸,低头吻了下去。
“放开……唔……放开我……”手脚并用,奋力挣扎。
欧阳哑着嗓子啃咬不断翕张的嘴唇:“想被全世界都听见?”
该死……
莫非人性本贱?早就想好一万种对付大灰狼的手段。踢他一脚,给他几拳。甚至什麽都不做从身边走过去,实行冷暴力。
可如今计划全泡汤。狠狠挣扎了几次无效,反而陡然生出些彻底堕落的欲|望。被温暖的怀抱拥着,就连刚才空荡荡的心都有些满满的感觉。
这是什麽道理?
自己也说不清楚。在热情如火的攻势下,僵硬的身体渐渐柔软。小凡攀着欧阳的脖子,生涩地回应对方的热情。
可能是……
本能吧。
过了很久欧阳才停下,意犹未尽地吻着那双泛出红色的湿润眼睛。薛则凡觉得丢人极了,把脑袋埋在欧阳胸前不肯抬起头来,在衣服里吱吱呜呜地嘟囔:“你不是去看画展了吗?”
“怎麽。”
“……”
摸着柔软的黑发:“我以为你不在意。其实你很在意对不对?”
头埋得更低了。
欧阳笑着解开校服钮扣:“别藏了,干脆钻进来一了百了。”
小凡红着脸抬起头,情绪似乎缓和了不少。他凝视着欧阳的眼睛,伸手摸了摸棱角分明的面颊。
瘦了。
欧阳笑着抓住他的手:“干嘛?打算再给我一巴掌?”继而也凝视着对方。
小凡咬着嘴唇,眼里满是疼惜──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家夥。
两个少年沈默了很久。
“小凡……”
“嗯?”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
“我……”
“?”
老生常谈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那麽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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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阵阵。
在下雨,很冷。薛则凡翻了个身,眼角有些湿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满耳萦绕的“不知道”──问那个家夥喜不喜欢他时,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不知道。
那麽理直气壮。从不给人半点缓和的余地。
不知道算答案麽?!既然不知道,有什麽颜面跑来又亲又抱,还问喜不喜欢?
这个霸道的混蛋。只知道从别人那里得到爱,自己一点也不肯付出。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出。
“碰!”窗外响了一声。
他吸了吸鼻子,将被子盖好。
或许是自己不对。男生和男生之间竟然白痴到互相问“喜欢”。
又不是小女孩玩过家家。
“碰!”窗外又响了一声。
薛则凡开始觉得不对劲──现在他住外婆家的二层阁楼,会有什麽东西反地球作用力?
雨点不可能,难道是冰雹?
思忖之际,又“碰”了一声。
非常本能的直觉使他奔到窗前。
闪电映亮街道,对面墙下立着一条人影,正拿着小石子向上方投掷。不偏不倚打中开窗的小凡脑门。
“啊──”薛则凡惊呼了一半捂住嘴巴,只见欧阳同样长大惊愕的嘴巴,直直望向他。
棱角分明的脸满是雨水,先是眉头紧锁,转而化为惊喜,又大吃一惊,再担心万分。几种表情幻灯片似的在面部打了个转,白光之下颇有戏剧效果。
“小凡──”他不敢叫出声来,只是不停地指手画脚,“疼吗?”
看着楼下落汤鸡似的某人。薛则凡矛盾万分。犹豫良久,一咬牙,回房去了。
隔着雨帘望向空落落的窗户,落汤鸡挥动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
“半夜三更跑出来,想被雷劈?”小凡生气起来也是没什麽口德的。
旧式院落门前开了一朵伞花,花下的人远远迎着欧阳。雨夜之中竟是如此好的一道风景。说话声有意压低,但在午夜中这声音却无比清晰──至少在欧阳看来是的。
落汤鸡愣了足足十秒锺,转而冲到伞下。抬手抬脚都不知该怎麽办才好,心疼地摸摸有点发红的额头边缘:“痛吗?”
“我朝你头上扔石头,你来试试疼不疼?”没好气地把伞递过去,“来干嘛?”
欧阳没有接伞。
小凡有些着急,拉着他的手就要把伞塞过去。却陡然被捉住了手腕,整个人也被带着飞奔起来。
“喂!喂!”还穿着拖鞋的人惊呼出声,可前面的家夥仿佛笃定信念,拉着他一路向前。
拐卖人口?看上去更像急着殉情跳河。小凡的心里咚咚直跳,七上八下地扯着欧阳的袖子:“放手啦!”
两人终在一座高高的居民楼前停住。伞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小凡柔着酸痛的手腕:“到底干嘛?!半夜三更变老鼠?”
帅气的面庞在黑暗中多了几分柔和,其实欧阳真心笑起来蛮好看的:“看闪电。”
“你想被劈,我还不想死呢。”终於来到最高一层,站在通向天台的小门前,隆隆雷声仿佛劈在头顶。闪电似张牙舞爪的银蛇,空中乍现,狰狞而巨大。
“我又没说谎,怎麽可能被劈?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常带我看闪电的。”欧阳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回过头来却正色了不少。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凝眉说:“白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喜欢我吗?”
薛则凡觉得咬紧的嘴唇渗出铁锈气来。半夜三更把他叫到这里就是问个不休?“难怪叫我来这里,不回答的就要推出去遭雷劈?好,那我也不知道。”
欧阳无奈地笑了,把依然别扭的小孩拥在怀里:“对不起,小凡。白天的事,对不起。”
眼泪一下子溢满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要总听对不起。
可那个人永远都对他说对不起。
欧阳却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松:“妈妈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她抱着我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她说,‘我知道这不对。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爱过一个男人。阳阳,原谅妈妈’。”
眼泪从小凡的双眼倾泻而出。
洁白的闪电割破天空,隆隆雷声落在四周。抬手擦掉小脸上晶莹的泪珠。少年的声音有些深沈。沙哑的,犹豫却又坚定:“你问我是否喜欢你,我想了很久。不像你,我从来没有被人疼爱过,也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麽感觉。但是──小凡,我从没像现在这麽想爱一个人。”
“我很想让你喜欢我,可你总不肯答应。”欧阳像呵护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把泣不成声的小凡抱在怀里,“或许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存钱罐?只要每天给我一点点爱,到最後,我会回馈给你一大笔爱──小凡,你愿意帮我学会爱别人吗?”
闪电如昼,炫目的白色中只有欧阳炙热的吻不断印下,“小凡,不哭。我说的全是真的呀。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答案了。这回满意吗?”
隆隆雷声响在四周,仿佛在身边滚动。
那一刻很久之後的薛则凡都铭记在心。仿佛置身洪荒,宇宙里只剩两个人。
“笨蛋……”
“那小凡……到底喜欢我吗?在这里说谎是很危险的。”
“笨蛋火星人!”
回到小阁楼已近三点。两只差点被雷劈的落汤鸡悄悄绕过妈妈的房间,蹑手蹑脚钻进小凡卧室里。
薛则凡拿出毛巾让欧阳擦干净,又给他换上自己的睡衣。窗外的电闪雷鸣已转为细雨霏霏。黑暗的房间里,整理好一切後才觉得气氛古怪。
两个男孩子看着自己刚刚确认的小“男朋友”,突然有些束手无策。
欧阳揽住小凡柔韧的腰,暧昧地贴着耳朵轻声说:“你瘦了。”
小凡应声红了脸,不知道怎麽回答这个问题。
细密的吻早已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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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亲吻都觉得很紧张,天旋地转仿佛随时会溺毙,总想知道“什麽时候才结束”。好容易从窒息中清醒过来,小凡发现自己早瘫倒在床,像面团似的被坏心的家夥揉了个遍。
面团软着手脚,脸红脖子粗地挣扎起来,扯了被子扔在坏人脸上:“快睡!雨停了就走!”然後背对着躺下去。
欧阳从背後搂住他,伸手在心脏的位置来回摩挲:“心跳得好厉害──乖,来做全套吧。纪念我们的开始。”
其实心脏所在位置也就是……小凡护着敏感的地方惊呼,小动物般缩成一团:“什麽全套?走开走开!”
欧阳向来说话口无遮拦,轻笑了一声,灼热的呼吸尽数喷在耳根:“情侣亲密全接触──拥抱亲吻做|爱一条龙啊。”
“什麽全套,圈套还差不多!”越想越觉得这个家夥黑夜出现根本不是为了表白,另有目的才对头。
“前面的都做过无数遍,干嘛半途而废!”
“无耻!喂!……”慌手慌脚保卫失地,却被背後的家夥打蛇上棍,一口含住耳朵吮吸起来。鼻息灼热,口腔濡湿。以耳朵为导线,整个身体都炸了。
“相爱的人灵肉结合是最美好的事情,怎麽能说无耻。美术课学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