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谁都幸福——艳夜

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的手指和温度。
现在那个人和自己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以客观时间而言，他必然已经是死了。只是自己翻遍史书，也见不到关于那人的一星半点记载，实在没有实感。
不管是怎样的名将红颜，终究不过一抔黄土。只是在自己心中，那人实在太清高太美好，是自己拼上一切都想要接近却终究不可得的人，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实在令人无法想象他也会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突然体会到，自己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天人永隔“四字，锥心刺骨。
小镜子紧紧环抱住自己，牙齿”格格“打起冷战。
心脏好痛。
全身都好痛。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么痛。那时候以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痛了。
原来后悔就可以回去么……早知如此，自己便早些后悔了。
回去了便是死，也要死在那人怀里……
意识模糊间，小镜子绽开了笑容。感觉到有人抱住自己，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宛如两人当年相依为命的时候，自己常常装死撒娇，那人每次都会上当，对自己很是关切。
”你知道么，能够死在你身边，我实在是欢喜得很。“
他抓住那人手臂，痴痴地道。
其实欧阳一出了门之后，就一直蹲在门口。
打电话给死党：菁英秀才成坚正在某公司打工；风流大少燕丹的手机干脆是个慵懒的女声接的；和自己一样正常阳光的少年数人则不是关机就是接起来朝他大吼一声就没了动静，估计都在睡……
想想自己平时，难得一个周末，想必也在睡大觉。今天早上纯粹是被饭菜香诱惑起来的。没办法，他是食欲旺盛的青少年嘛。
在高级公寓门口作不良少年状蹲了一会儿，每次电梯打开都被人以奇异目光斜视，欧阳一的面皮也有点下不来了，这次听到电梯响便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突然大喜：
”爷爷！……你要去哪里？再走我要打电话给四叔了哦！“
眼看风流老头就要脚底抹油，欧阳一赶紧以四叔威胁。
欧阳镇清，是掌握欧阳家所有人弱点的恐怖存在。
”哦，是小一啊，都长这么大啦，我一眼看去都没认出来～“
欧阳爷爷干笑着回头。
欧阳一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你才’再次失踪‘两个月而已，我虽然在成长期也不会长那么迅猛！“
”嘿嘿，爷爷我感受到光阴如箭嘛……“
这个爷爷不摆架子，欧阳一也习惯了和他没大没小，爷孙俩感情好得很。
欧阳爷爷伸手就要去按门铃。
小日子很滋润啊，风流完了还有美女，不，美人在家里看门。
想到小镜子，欧阳一赶紧拦住爷爷：”慢慢慢！我有点事要讨论下！“
”哦！“欧阳爷爷的手指百折不挠继续尝试按门铃。尝试很久，他终于放弃。”你就一定要在门口蹲哦？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就被楼下警卫提醒，说我孙子被其他业主投诉有变态倾向咧！“
欧阳一其实是想问爷爷和小镜子的关系，事到临头又突然问不出口，于是脸上肌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变幻莫测。
欧阳爷爷看看自己孙子挤眉弄眼的模样，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脸：”你是真的有点变态咧！“
说着就按上门铃。
”啊！“欧阳一大急。难得这么快可以有问清真相完成任务恢复清闲身的机会啊！
然而没人应门。
”我再按！“欧阳爷爷继续。”我按按按！“
……按了好久，始终没动静。
”奇怪？小一啊，你有没有钥匙？……哦，你有哦，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快开门啦！“
……真是败给这老头。
欧阳一认命地掏钥匙……没有？才想起来出来得匆忙，只带了手机和钱包。
”小镜子！你没事吧？快开门！小镜子！“
他”嘭嘭“敲门。明明知道小镜子看起来瘦弱，其实比自己结实多了，还阴险狡猾，根本不会有事，但心底就是抑制不住地恐慌。
他后退一步，抬脚就踹门。
”喂！别急！我有钥匙！“欧阳爷爷心痛，”这门很贵的！“
”快拿出来啦！人都要死在里面了！“看着爷爷慢吞吞掏行李，欧阳一真是快急到昏倒。
”放心放心，祸害遗千年，他大概又在里面搞什么鬼花样吧。“欧阳爷爷明显很了解小镜子。
”你快开门啦！“欧阳一只是催促。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焦急。
打开门，心就沉下去。他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蜷缩着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抱起小镜子，焦急地呼唤他，却看到他恍惚地笑着说：”你知道么，能够死在你身边，我实在是欢喜得很。“
他笑得那么幸福。
欧阳一的心脏突然被揪紧了，被掐着扯着似的痛。
”你不会死的，别放弃！“他颤声说。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我倦了，先睡一会……“小镜子轻笑着，睫毛颤动着，眼睛闭了起来。
”别睡！不许睡！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欧阳一大急，抬起熊掌就噼噼啪啪扇小镜子耳光。
突然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那只手很有力。欧阳一定睛，看进小镜子似笑非笑的眼里。
”你好大的胆，敢打我耳光。“
”……也就是说，你制造出了那个疯狂的时光机，而你则是他从莫名其妙的空间拣回来的古人？你会突然不适倒下也是因为思念原来的时空，心电感应的力量导致以离子形态传过来的身躯陷入不安定状态，而差点分裂？“
欧阳爷爷一本正经地点头，拿冰袋敷在红肿的脸颊上的小镜子则是很符合古人身份地冷傲一哼。
”原来是这样……“欧阳一理解似的点点头，随即高八度大吼，”你们以为我是白痴啊啊啊啊～～～？！“
”怎么办，他不相信耶。“小镜子对欧阳爷爷道，随即又转过目光同情地看着欧阳一，”小一啊，其实我们也是为你好，怕影响到你纯洁的心灵，其实我们，住在一起哦。“说完还抛抛媚眼，脸带娇羞。
欧阳爷爷被他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
”住在一起“嘛，欧阳一他不也和小镜子住在一起……
但我们可怜的小一同学显然被误导了：”啊！你们果然是这种关系！我，我，我鄙视你们！“
他大吼一声，冲出门去。
”唉，欧阳伯伯，这个时代18岁的男人完全像小孩，还真让我不习惯。“小镜子耸耸肩。
他对新知识吸收很快，已经学会了在现代怎样用肢体语言表达心情。
”我回头还是跟他解释下吧。“他嘀咕。
欧阳一有家不能回，想来想去，去了成坚的住处。
为了复习迎考加打工方便，成坚租房住在外面。
虽然燕丹也是独自住在家族产业所属的公寓里，但他的房间里总少不了莺莺燕燕，欧阳一是敬谢不敏的。他毕竟还是个只有自力解决过的纯情少年嘛。……突然想起那个小镜子对他伸出魔爪的夜晚，貌似他的身体已经不那么纯洁了？
欧阳一赶紧猛甩头。
”你在我屋子前面发什么神经？“
从身后传来声音。
欧阳一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发现成坚正站在他身后。成坚手里提着便利店的便当，看来是刚刚打工归来。
”哦，让我借宿一晚！“他直接说。
”好说。你又欠我一次。“成坚颔首。
周一。清晨。
空气清新。
私立凤翔高中。
校门口奢侈地移栽了两棵树龄很古老的银杏。但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移栽的都是雄树。但是这也不能妨碍它们成为告白的圣地。
欧阳一坐在成坚的小绵羊后座，远远看到校门口围起一道人墙。
”哗，难道是圣玛丽亚的校花在堵人？“他感叹。
凤翔菁英辈出，经常有很正点的女生甚至OL在校门口堵人告白，但是一般大家都见怪不怪已经审美疲劳，能够出现这种围堵盛况的一定是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了。随即他心念一闪，估计成坚又要……
果然成坚加速冲刺到校门口，立刻命令他下车。前校报总编可不是混假的。在成坚的两年任期内，他把一份正常的清水学生报办成了比八卦小报还八卦比八卦小报还畅销的八卦印刷品，现在上了高三虽然卸任，却依然靠给校报投稿大赚不义之财。
欧阳一在一边无聊地看着成坚两眼精光四射，翻开小绵羊座垫取出相机，气势惊人地回头命令他：
”快开路！“
”是，是，这样昨天借宿的人情就算还了对吧……“他认命地开始充当开路先锋。其实人情不人情的，他和成坚关系那么好，相互都根本不计较，无奈成坚这商业狂人热爱记帐，死性难改啊。
云雾拨开，明月出来；人群拨开，美人出来——
漆黑的长发如丝缎般垂下，在微风中轻扬起几缕柔丝。
淡绿色的罗裙，裙裾衣角都在风中轻摇，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哗，聂小倩今生苦寻凤翔宁采臣！“
”喀嚓喀嚓！“
成坚随口讲的标题真是狗血到差点让欧阳一背过气去，手里还在不停地拍照。
”美女请看这边！“他一边拍还一边招呼别人给正面。
美女果然很给面子，转身，一笑宛如春花绽放：
”你来啦。“
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美人凶猛啊。这一笑宛如凶器。要不是凤翔都是血气方刚身体健康的青少年，怕不得当场死过去几个。
欧阳一也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聂小倩笑着直直走到他面前，眼中柔情无限：
”给，你的书包。我还做了些点心，你肚子饿了就垫垫。“
眼熟的书包递到眼前。还附加一个精美食盒。
（明明是打电话让家里司机去拿的……）欧阳一嘀咕。小镜子来是让他很头痛，不过单纯少年大出风头，也有点小得意。他伸手去接东西，疏忽了防范，就被小镜子的水蛇腰贴上身。
”晚上，我等你。“小镜子在他耳边呵着气。音量不大，却足够让看热闹的前排群众听清。
欧阳一一阵眩晕，心情复杂。明明知道小镜子不是好人，自己却对他的笑完全没辙。
人群不知何时静了下来，大概是热切期盼接下来的狗血戏码。
欧阳一望进小镜子盈盈双目，一时间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他又喜又忧又害羞，不知如何反应。
”喀嚓喀嚓“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成、坚！“欧阳一用尽力气大吼。
”嘿嘿，凤翔校报今日下午五点紧急加印特刊，请大家告诉大家～“
第四章
一整天的课，欧阳一都度日如年。
本来他已经快要联考，课早就上完，来学校也就是大家一起做卷子对答案再做卷子。但基本上他是个认真的好学生，成绩优秀，体育万能，容貌阳光，思想单纯——最后这点是罪恶。
成坚虽然宣布五点发售，但已经有很多人付款预约。自己班上的还算给面子，算是避开他偷偷交钱。不知道哪个是奸细……
本着欧阳家的八卦心，不，爱心，欧阳家族也有购买凤翔校报。因为欧阳一坚决反对他们读”这种下流小报“，和很多校外粉丝一样，他们也只好委托代购。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同学或者学弟一再为了金钱昧着良心出卖他……一旦抓到，一定要剥光光拍照投稿给校报！
欧阳一握拳在心中发誓。他就没想过，如果是”学妹“出卖他怎么办……
下午五点，是欧阳一今天的死期。他的手机准时响起。
（不会吧，这么快？）
欧阳一无奈地接起电话。想想那个什么什么委员会排山倒海般的追问逼供，他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小一啊～“是妈妈。妈妈的声音有点匆忙，”A国政变，你爸爸和四叔刚去就被困在那边了。妈妈要和三叔赶去看怎样能把他们尽快弄出来，你要看好爷爷哦！“
本来还很担心的，听到最后没力了。既然还有心思关系这个，看来爸爸和四叔问题不大。
挂了电话，看到校门口放学的人群里人手一份校报，想到至少家里那帮活宝算是瞒住了，欧阳一竟然也不觉得校报算是多大的问题了。
他现在心情很好，好到校门口成坚发给他这个当事人一份”样刊“他都顺手接下了。
老实说照片拍得满不错的……
”照片拍得不错呀。“家里果然也有个人同意。”说起来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二张照片。“
”那，第一张呢？“欧阳一果然忍不住问。看来他也继承了欧阳家的八卦心，唉……
”哦，欧阳伯伯帮我伪造全套证件用的证件照。“小镜子若无其事地回答。
”噗——！“欧阳一差点被水呛死。
”来看聂小倩吧！我去租了碟——用’我自己的证件‘。“小镜子笑着朝他抛个媚眼。
”原来你是偷渡客！“欧阳一得出自己的结论。
小镜子”碰“的撞在电视柜上。看来今天自己一定要洗洗这个木瓜脑子了！
聂小倩也不看了，他拉过椅子恶狠狠坐到欧阳一面前：
”欧、阳、一！你听好了，为了避免被你的弱智郁闷到吐血而亡，我决定牺牲我宝贵的时间给你上一课！我声明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绝非虚构，你听完以后再敢叫我是’乡下妹‘’偷渡客‘就给我洗白白等着吧！“
”原来你很介意啊，故意讲那么多次，都看你面无表情……“欧阳一摸下巴，有点小得意。他也是会反击的！不过他马上就后悔了。
”原来如此。“小镜子似笑非笑，伸手抓住他两边脸颊拉面玩。
”大侠饶命！“欧阳一被拉到泪汪汪。
他却不知道自己泪眼模糊的样子激发了某人的嗜虐心。
小镜子眸色变深，抓住他下巴拉过来就吻上去。
”唔～唔！“欧阳一挣扎了两下，却完全挣不脱。既然挣不脱，他的好胜心就被不合时宜地激发出来，决定反攻。他主动张开嘴纠缠上去。
开玩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风流太子燕丹的亲热场面他早看多啦。身为男人，自然有男人的骄傲！”上次的事“就已经让他懊恼很久了！
且不管他的想法脱线到什么地方去了，有他回应，小镜子更是热烈。
深吻，浅吻，沿着嘴唇慢慢地舔，然后舌头再深入纠缠……
欧阳一头脑早已空白。
终于被放开，他气喘吁吁坐下去：”你都不用换气的么？“
”我有内力呀，现在总信我是古人了吧。“小镜子轻笑，毛手摸摸欧阳一的臀部。
欧阳一这才发现刚才他被小镜子拉起来深吻大战之后，顺势坐下，竟然坐在了小镜子腿上。
他正想离开，又被小镜子伸手紧了紧，抱在怀里。
”乖，别离开。我的身世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我怕我会哭。“
小镜子把头埋在他胸前，叽叽咯咯地笑。
”其实我的故事很简单：父母双亡，被人害死的；和哥哥一起浪迹天涯，做强盗赚钱追杀仇人再做强盗再杀人；仇人没杀光，哥哥却被人污辱了，我想杀了那贼，自己倒差点死了。——幸好你爷爷的时光机从天而降救了我。然后他的机器又失踪啦。八年后我再次见到他，得知他在机器上连一天都没过完。回首我这八年，真是做梦一般。于是我就跟着你爷爷来啦。路上花了十天，我看了很多书，也想了很多。其实人生在世，越是想要接近，却渐行渐远，很多事情，不去想了，也就不会无奈。“（←作者注：详情请见《武林风情录》，如果还能见到的话……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