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吗?两个人相守而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每天回到家里有一盏灯亮着等你,或你亮着一盏灯等着,羡慕吗?除了那些逗孩子该说的话再说些别的让人有些心痒的话,羡慕吗?无助的时候伸出手就能握住另一只手,羡慕吗?除了要照顾的孩子,也有人来照顾你,羡慕吗?
有一点点吧。
回到家,马青犹豫了再犹豫才打开了肖锐寄给他的那个手机。果然又是滴滴滴的一长串,马青看了最後的一个短信。
马青,要我怎麽样,你才能重新接受我呢?我真的不想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时候又觉得也许我真的做这麽没品的事,才能换来你对我的一点注视。
马青又看了看第一个。你以为我还会跟一个女人结婚吗?马青,我想要的人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以前我糊涂,现在不糊涂了,妈那里我会说的,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一点点伤害。
马青又往下跳了几条短信,随便打开一个看。
这两天,我也能把肖申克救赎背下来了,你能让我得到救赎吗?
马青关了手机,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肖锐给他买的新衣,包裹住的是一副已经经不起打击的肉体。眼眶热了,镜子里眼睛下浅浅的黑眼圈和刚刚喝了酒上脸的酡红看不清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假像,眼睛眯了,东西就漂亮了,缺点也能掩盖了,那已经碎成片的感情呢?
妥协认命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什麽是原则,经过了这一晚上,经过了亲眼目睹别人的幸福,马青自己也不能确定了,原则是什麽?时间早一点点的把它们磨平了。
小马快跑--61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六点马青就起来了,以前早上起来要给马晨做饭,起惯了,马晨不在这生物锺也跟定了点一样,想贪点懒也不行。躺在床上看着旁边马晨的小枕头上没了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还真是不适应,硬是撑到了七点,起了床洗了吃了还把昨晚穿了一次的衣服裤子洗了晾起来,马青才骑着车子上班去了。
一进办公室的门小助理就神神秘秘地跑来了,“马工,昨天下班老板找你了!”
“找我?”马青吓了一跳,“找我干什麽?”
“不知道,他打到办公室,後来又打到我的手机上来了,问你呢,又问你是不是换号了,没办法,我只能说你手机坏了。”
“什麽时候的事?”
“就下班那会,谁叫你溜得太快,是不是让老板抓住了。”
马青忐忑不安地坐回位子上,老板找他能有什麽事,惦记着让他请客?就他身上的那点碎银子,估计他们老板也不会那麽没品,明摆着那天就是一句推脱的话,那种江湖老帮菜能听不出来;再也许托了崔霄鹏的福他快升官发财了,都说现在是人情社会,陈严也得认这人情不是吗。
这倒有点可能。
马青的心一下子被这种可能弄得七上八下,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外放?升职?加薪?外放肯定去不了不算好事,升职?加薪?可真盼了好久了。紧紧张张熬到中午,再紧紧张张地熬到下午,看到一整天没动静,就连主任进来安排工作也没有要重用他的意思,马青原本被烘的热热的心‘!铛’又冷冷地砸在了地上。也许人家就是一下子心血来潮了查个岗呢?真是上头一点动静,下面熬肝熬肺。
看看手里的工作做的差不多了,还有二十分锺下班,马青上了趟厕所,回来又喝了杯免费的咖啡,戴着耳机听了几首歌,还有两分锺就到点了,马青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低着头绕过他们主任的办公室就埋了头往楼下跑。他这几年上下班很少做电梯,爬楼是他唯一能锻炼身体的机会,每天上上下下四趟,十层楼,抵的上他在楼下跑三圈的了。
马青的左脚刚迈出楼门,“马青!”一个嗓子就敲在了耳朵边上,马青身子一顿刹住了。
“陈-----陈总好,你----您也刚下班啊?”
马青站在门口一脸赤红地看着刚从地下车库开着车上来的老板,偷偷看了看表,还好,还好,下班时间刚刚过了一分半锺,不算早退。
“上车来吧,我找你有点事。”
“您-------找我?”马青声音抖了。
要说巧,这也太巧了,他这才刚出大门,这里的车就候着了。
坐在老板车上,马青浑身别扭的要死要活的,胳膊腿都快不会放了,眼睛还不敢乱看,只能偶而盯盯着陈严上等的裤子和那只放在自动档位上的手,手很干净,骨节很大,还戴了一枚一看就足以让人深吸两口气的大戒指。
“我没吓住你吧。”陈严笑了笑。
“没有,没有。”马青尽量放缓声调。
“你今天还用接儿子吗?”
“不用,不用,儿子上他外婆家了。”马青头上的汗慢慢冒出来了,车里的暖气更是一股脑的凑热闹,马青热的难受还不敢脱外套,只能强忍着。车开了快十分锺了,老板也没说找他干什麽,也没说要带他去哪儿。
又开了十分锺,车终於停下了,停在了离公司最近的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陈严对马青笑笑下了车,马青也只能陪着笑跟在陈严後面。
陈严上了楼进了商场,马青浑身别扭地跟在陈严身後,陈严碰到什麽有趣的停下来,马青也得停下来装的有兴趣的样子,上到二层到了手机柜台,陈严的兴趣完全调动起来了,问这个问那个,还拿出来好几个样机试了试还问他觉得怎麽样。
马青站在一边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死死地按着裤子口袋里自己那个关了机的手机追悔莫及。
看到陈严又拿出了两个样机看,还不待他再次问自己怎麽样,马青一下子凑到了陈严身边,“陈总,您要买手机吗?”马青问完还不等陈严回答,一把掏出自己的诺基亚手机拿给陈严,“那就买这种牌子的吧,便宜还特耐摔,虽说样子老土点,功能真的不错,我这手机用了快两年了,没人不说我这东西好,现在想找还没地儿找去,谁想跟我换我都不干,太好用了,不过从昨天开始就没电了,我一直忘了充。”马青讪笑两声,又快速地把手机收回来装进裤子口袋。
陈严看看那个出来进去都挺迅速的手机再看了看马青,眉毛挑了挑,突然笑了笑,然後一言不发地趴柜台上看了看,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来,面目温和,“好像现在真没有卖这种型号的了,算了,听你的,既然没有最好的,就不买了,等有合适的再说。”
听着陈严的话,马青脑子里各路神经全蹦出来处於警戒状态,连身上的肌肉都开始戒备了绷得他酸痛。
“这楼上有快餐,我挺喜欢吃那里的桂林米粉,你呢?喜欢吗?”
我?能不喜欢吗?
马青看着眼前这个只说了几句话就透出了老奸巨滑的家夥,真的很想摇头,可他摇不起,他每个月还指望他发下来的四仟多人民币养儿子,所以他只能陪着笑脸点着头,“桂林米粉非常好吃,我也喜欢。”心里早把那个笑容和善一肚子阴谋诡计的老家夥拆成四半了。
马青跟在一身羊毛大衣的陈严後面,先偷偷从旁边电梯的镜子里看陈严。陈严比自己高个七、八公分,也不知是不是受崔霄鹏那天说的影响,普普通通的四方脸在马青眼中就成了一脸戾气。宽肩阔背让马青倍感压抑。再往镜子里看看自己,小脸惨白,一件灰旧的羽绒服、一条穿了两年牛仔裤,再加上一脸的忐忑不安的表情就像一个彻彻底底被黑老大揪住辨子的小跟班,好在小跟班还算干干净净,每天必洗的短发还能保持住早上的直立状态。也就这一点安慰让马青头不至於低的过低。好不容易出了电梯进了陈严说的那家非常好吃米粉店,马青那颗扑通的心还没法安定下来。
桂林米粉虽说是小东西,但挤在各种快餐里面还算不错,至少店面干干净净,人也不多,两人一人要了一大碗。马青吃的谨慎,陈严吃的豪放。
陈严吃完放下碗见马青还拘拘束束地挑着米粉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不由一笑,“马青别忘了,等会儿你得结帐,你答应了我说你要请我吃饭的。”
马青的脸一下涨红了,看着陈严那碗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的米粉,摸摸口袋,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钱包能有多大的肚量,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陈总,这也太随便了,光吃米粉怎麽能行呢,要不咱们再去别的地方吃点东西,要不西餐吧,你看行吗?”
“你还没饱吗,我倒是饱了。”
“那------”马青真的没词了,一碗米粉就把老板打发了,这也太让人不安了。
“饭就是为人服务的,饱了就行。”陈严笑笑,突然声调放低了好几个分贝凑近了马青,“马青,其实我注意你好久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麽要找你吧-------”
看到马青的脸色变了变,陈严接着说,“最早是听我秘书说的,你似乎和公司里的女性关系都挺不错的,找我秘书是因为她妈妈是耳鼻喉医生,你儿子有过敏性鼻炎吧,後来崔霄鹏经常来找你,我还以为你和他有什麽特殊关系------你在公司里每天定点逃岗,逃得理直气壮,一脸喜兴------”
马青的背慢慢挺直了,表情也开始轻松了,心也渐渐落在了实处,慢条斯理地把碗里还剩的大半碗米粉呼噜呼噜填进肚子,把剩下的汤也喝尽了,才抬起头不明所以地对陈严笑了笑。作为老板的陈严他有怕的理由,作为男人陈严他根本不害怕。陈严总不至於到这里来给他复习员工守则的。撇开老板职工这层关系,他们是男人对男人,马青轻松了。想当初在GAY吧打工的时候,十个晚上到有三个晚上就得费神打发这些钱多的没地烧的主,虽说他久不经沙场,底子还是有一点的。
“其实我从崔霄鹏嘴里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的事,崔霄鹏说的倒不多,但真不好意思,我和李元算是有一点点交情,他调到外省了,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必须和政府部门打交道,所以偶而的打听出一点东西也不算难,昨天我还看到你和大崔的BF阿北在门口说话呢?”
“那又怎麽样?”马青表情冷了。
陈严看着马青挑衅的样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又笑开了。
“没怎麽样,本来我还以为大崔和你还有可能,所以我不想掺合,不过现在我知道大崔和阿北又合好了,所以我想试试-------”
“大崔知道你是GAY?”马青问得有点犹疑。要是崔霄鹏知道陈严是GAY还要在那多嘴多舌把他绕进去,他直接会冲到崔霄鹏家扯下他的臭舌头,霹雳啪啦剁碎了给他们家小哈改善夥食。
小马快跑--62
陈严笑了笑,道:“崔霄鹏肯定不知道,因为他比较招摇,他的事不是什麽秘密大家都知道的,我比较本份,我七年前回国,四年前离了婚,有个儿子跟了他母亲,今年我四十二岁了,在你们眼里俗称老帮菜了,以前从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所以我也没必要说,我知道相对於那些年轻有为的,我没什麽资本,只想和你坦诚地谈这件事,对我来说,剩下的时间肯定比我已经活过的时间要少得多,我是指像一个正常男人体会正常男人乐趣的时间,我过了还能折腾的年龄,不是说折腾不动了,而是实在没必要,我想找个能长久的,能一起好好过剩下日子的,所以知道你也有儿子还有这麽一段经历後,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本份!一个黑的发亮的人说本份就跟一个婊子说贞洁一样。
马青一下笑了起来,“你没资本?你怎麽可能没资本,你不是有钱吗?钱就是最大资本。我每个月从你这领取4300元,扣除杂七杂八,能剩3800,是公司里收入偏低的一群人,如果你不高兴我连这3800都有可能拿不到手,我这叫不叫坦诚。”
陈严没吭气,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给马青,马青摇摇头,陈严自己点着抽上了,歪着嘴吸了一口,眯着眼睁轻轻吐烟圈,手里精致的打火机还摆着花转来转去。这幅黑老大的样子让马青没来由的就有些害怕。
马青又倒了杯茶水端起来喝了几大口,米粉太咸,非常好吃个屁。看着剩在杯底的茶叶渣子,马青犹豫了一下,终於连渣子也灌了进去,他清楚,自己很多时候就像这茶叶渣子,不是咬着牙吃掉就得是嫌恶的被人倒掉。
翻来覆去想了再想,马青又把视钱落在对面的大佬身上。
“你今年四十二对那些恋老的,你比钻石还金贵,就是不恋老的,你也比钻石还金贵,我相信你要是敢在这里说一声你想找个好好过日子的,这门口能立马挤烂了,全是背着档案表忠诚的,从海选到五十强再到总决选……你得拉支队伍来替你把把关。”
“那你是不是得庆幸你直接可以发表获奖感言了。”
马青抬起手来招呼着服务员结帐,52元的帐单让马青看的笑了起来。
等服务员结完帐转身走了,马青看着陈严收起了笑容。“我的获奖感言就是你打算用多少钱包我?包我到你无法体会正常男人乐趣的那一天?”
“为什麽非要谈钱呢,如果不谈钱呢?”
马青也往前凑了凑,“不谈钱,我没别的好谈,陈总,谈爱情?你相信咱们俩坐在这里,十个小时前我还在想你昨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我有可能要被重用了,结果把我弄的一天都心神不安,下个班都心惊肉跳,一个小时前我还对你敬敬畏畏,你笑我也只能跟着笑,我想撒泡尿还得硬憋着,五分锺前我还在考虑对你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软的又哭又求再恭维你一番你大人大量是不是一好心会把我当个屁放了,如果来硬的我没工作干了,下个月我儿子拖费还有房租该怎麽办,你会不会比我还硬报复我,我相信只要你想你有的是手段,你觉得我们两个这样身份悬殊的人能谈出爱情来?最关键一点,我真的没法相信,像我这种要啥没啥一脸土鳖相的人你会跟我谈所谓的感情。”
陈严听了脸色没变,还是沈沈稳稳一脸淡然的微笑,“谈钱,你为什麽不找崔霄鹏,就他对你死心塌地的样子,他给不了你他的全部身家,给半个绝对没问题?”
“你说大崔?”马青想了想,“他给我的我留不住,留不住为什麽去要,我和大崔认识十年了,我知道我在他心里面是什麽样,冰山上的雪莲,神圣的一塌糊涂,你信吗?”
马青说了自己先就拍着桌子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半天才忍住了笑继续说,“可我知道自己不是,充其量就是一根狗尾巴草,他迟早有一天会看清我的真面目,会觉得为我这种上不了台面满嘴脏话没多少教养的人耽搁了这麽多年不值得,得不到他委屈的肠子青,真得到了他会後悔的後槽牙痛。所以我和大崔没法谈钱,如果我真的拿了他的钱,真要走的时候,我也不会要他一分钱,不说感情,我们有近十年的交情,友情也罢,恩怨也罢,总还是有点感情的。再说,有一点你一定不清楚,阿北绝不是我马青的替身,阿北对付男人是绝对的有一套,大崔上了阿北的床就不一定下得来,大崔其实挺喜欢阿北的,是那笨蛋一根筋自己经常犯糊涂拼命想把自己往情圣上靠罢了,大崔在外面胡混了那麽多年,有几个跟他是超过一个月的,可他和阿北好了快两年。所以,我怎麽有资格跑去跟崔霄鹏谈钱,但你不同,你给我,我会死死的撰在手里,还会拼命的想要得到更多,最好是全部,因为除了钱,我们之间没有别的,你手腕比我硬,钱再比我多,会让我感觉不安全。”
“那你大可不必这麽说,你可以假装对我好,跟我谈感情,说不定我真的会给你很多钱,全部太多了,让你满意我还是能满足的,你也可以拿着这些钱让你自己手腕变硬,那麽你就不必怕有一天我还会从你手上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