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
肖锐,肖锐,你醒醒,别说这句话了行不,我不是说了吗,我告诉你你能怎麽办,肖瑾说李元答应她就让她等一年,他现在正值升职的关键时期,忍过这段时间,他马上就离婚,谁他妈信啊,可肖瑾把李元带过来让我和马青看,李元一幅成功人士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模样把大夥全震住了,他对肖瑾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说等肖瑾生完孩子,就安排肖瑾去英国,要帮助肖瑾完成她的音乐梦,许的诺言天花乱缀我们都听傻了,信誓旦旦说肯定离婚,一定会对肖瑾负责到底,再一见肖瑾又死心踏地的,爱的死去活来,我们能有什麽辙,就算给你妈说能让肖瑾回头吗?本来马青还犹豫着,後来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消沈的一塌糊涂,整个人瘦得都脱形了,锥子怎麽问也从他嘴里问不出东西来,他还每天晚上睡不着觉,天天就蹲在床边发傻,还学会了抽烟,锥子每次一劝他千万不能结婚,别把自己搭进去了,他就来一句,结吧,还能怎麽着,总是还多了一个妈。後来不就那样了-------
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
祖宗唉,你再说这一句,再说我就撞玻璃了。是不是你们肖家人都一个毛病,认死理,你这副德性,肖瑾也一样。李元那畜生本来说好的一年,後来拖到了两年三年,大有再拖下去的意思,肖瑾去英国的事也一拖再拖,拖的肖瑾自己也不想去了,怕一去了,李元就把她打进冷宫了。李元正值事业的上升期又野心勃勃,离婚哪那麽容易,再说他到底怎麽想的,挖不开他脑袋没人知道,小瑾的全部注意力就放在怎麽逼李元离婚上,彻底不管马晨了,自己也弄得神神经经,没人能说得了,可能最初的激情一过,李元也烦了,两人吵吵闹闹是常事,单位里的传言也很多,李元就有点怕了,现在有几个男人是真肯为了女人放弃前途的,看到李元转冷了,小瑾也慌了,说了几次李元要敢甩了她,她就要和他鱼死网破,没想到李元刚露出点口风她还真做了,就可怜了马晨。小瑾生完孩子状态一直不好,可能是产後抑郁症,小瑾听不了孩子哭,孩子一哭,她也跟着哭,又不敢回你妈那里,然後就说今天李元又和他老婆干这去了,昨天又买了什麽东西,马晨也没人管,那时候马青还在外面租房子住,并不住那个房子里,来看小瑾几次都看到马晨饿的哇哇哭,小瑾着急又不知道该怎麽弄,然後就是大人小孩抱着一起哭,马青一看没办法,心一软就搬过去了,说他来帮肖瑾一起管马晨,气的锥子整整一星期没理马青,骂他没出息,骂他贱胚子,刚开始肖瑾还能待得住,後来李元给小瑾买了一套房子,小瑾就搬出去了,成了隔三差五的来,再後来就成了稀客了,那俩没人性的索性把马晨完全甩给了马青。
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
我是真想告诉你,你以为我看着你犯混我不急啊,可首先我们家锥子就不答应,她怕你知道了再去祸害马青,她说我要敢告诉你了,我就得乖乖的滚出去,净身出户了。
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
行,你能,你自个在这叨叨吧,我还没请假呢,这一个下午眼见着全耗你这了,马上下班了,我们最近查得严,我得回单位混个眼熟打个卡,要不我这月的奖金就泡汤了。肖锐,不是我说你,人马青那麽好一孩子,当初对你死心踏地,可看看你们兄妹俩这做的叫一个什麽事儿,真不够让人心凉的。
离开了星巴克,天已经全黑了,肖锐走在街上,心里还在念叨着那句话,王海你丫的为什麽不早告诉我?念叨着念叨他也念叨清楚了。告诉了又能怎麽样?他能阻止肖瑾吗?如果肖瑾一句你自己都不怎麽样还来管我,他又该怎麽样。索性全招了?会吗?还是不会?知道马青是同性恋,知道他是不会去爱肖瑾的,自己不还是放任肖瑾和马青结婚了。
时间不是三年前,心境也不是三年前,真把时间拉到三年前,他会怎麽做?他真的不知道。正如马青躺在地上说的那样,‘该你说的你为什麽不去说,该你做的你为什麽不去做’他没有说,也没有做,而是好好的把头缩在壳里,听凭壳外的人拼命的折腾。
孬种,马青当年骂的真好!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孬种!
再一次站在马青租的小一室门前,肖锐真怕了去敲那扇门。想说的没法再说出来,说不出来却没法不来。肖锐在楼梯口坐下来,黑乎乎的楼道,有一种老式楼道里垃圾腐臭的味道,烟头一明一灭,一灭一明,等到第三个人从他身边走过问他,你找哪一户,人不在吗?
肖锐坐不住了终於站起来敲响了门。
小马快跑!---45
门没有开,但感应灯随之亮了。肖锐能感觉到门上猫眼後面站着人。他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再敲了十几下,门终於开了一条缝。马青露了个头,整个身体档在门口不让肖锐进去。
“你想干什麽?马晨刚睡下,你这样敲会把他吵醒来的。”
“你先让我进去行吗?”肖锐哀求了一声。
马青把着门想了好半天,终於让开了身子,放肖锐进来。
房子里是不能想像的乱,好大一堆玩具滩地上,旁边还有一个调理箱,沙发上堆着衣服,还有一个很大的包扔地上,整个一幅要搬家的样子。
“马青,你想干什麽?”肖锐转过头来一脸惊讶。
马青刚开始还挺着脖子狠狠瞪着肖锐,瞪着瞪着鼻子酸了,眼圈红了,往沙发帮上了一坐,眼泪就下来了,“我不会把马晨给你们,谁都不给,马晨是我一个人带这麽大的,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李元和你,你们谁也别想!”
肖锐僵了一下,想伸手过去把马青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可手刚抬起来,马青已经把脸转开了,“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索性咱们把事情挑明了说,肖锐,你给我听好了,你们要敢动动心思从我这里把马晨要回去,不管你们出於什麽心,觉得我没条件养他不能给他很好的生活也好,还是想解脱我也好,你们只要敢张口,我一定会带着马晨躲得远远的,你们永远也别想找见他。”
“所以你收拾了东西,准备跑路?”
“本来是这麽想的,下午我早早把马晨接出来,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可收拾收拾就不想收拾了,要是妈见不到马晨,肯定活不成了,小瑾不在了,马晨再不见了,她肯定熬不下去,就冲着她,我也不能这麽干,所以肖锐现在我就把话放给你,别想从我这里把马晨要走,你要敢动,我就跟你拼命。”
肖锐吸了吸鼻子,看着马青,“马青,你以为我来是要马晨,在你眼里,我就是这麽一种人吗?”
马青狠狠地看着肖锐,“我不管你是什麽人,好人也好坏人也好跟我没关系,我就知道,谁都不能动我儿子,谁要动,就是我的仇人。”
肖锐蔫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块,他明白他在马青心里除了那些伤害真的不剩下什麽了。
“我为什麽要马晨呢,马晨是你的儿子,以前是,将来也是。”
马青擦了把眼睛,“你真不要?”
“嗯,马晨是你儿子是我外甥,现在这局面好好的,我要他干什麽?”
“你现在知道了,马晨不是我亲儿子,是那混蛋的?”
“马晨叫你爸,又不叫他爸。”
马青恢复了点精神,坐正的身体,“你说话算话,你发誓,发了誓,我才相信。”
“好,我发誓。”肖锐举起手来,又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马青的手,“马青,马晨永远是你儿子,谁也夺不走他,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
马青一把甩开肖锐的手,“我只需要前面的,你最好说话算点数。”刚转了个身,又想到了什麽,冲进了里间拿了张纸来,“口说无凭,你得写下来,立字据。”
“你就这麽不相信我?”肖锐真的有些气馁了。
哼哼,马青冷笑两声,硬是把那张纸塞进肖锐手里,“相信,我已经好几年不知道相信这两个字怎麽写了,你写在纸上,签上大名,我看得见,我就能相信。”
肖锐瞪了马青好半天还是照着马青的吩咐写下了:马青永远是马晨的父亲,肖锐永远不能从马青这里把马晨要回来字据。他实在不知道这看着好笑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能具有什麽样的法律效力,又能给马青多大的一颗定心丸。
肖锐怎麽想,马青才不在乎,马青在乎的是肖锐白纸黑字的签名,能有多大用,他也不知道,至少比他张着嘴说出来有用多了。
马青拿着那张肖锐签了名的纸条看了两遍後一屁股坐回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一个下午他都快吓死了,接了马晨就开始收拾东西,连往哪里跑都想好了,最南边,广东或云南,可看到马晨一直紧张地跟着他,手里拿着这个玩具又抱着那个玩具,嘴里还不停地问他‘爸爸,我们要去哪里?旅游吗?外婆也去吗?玩具也带去吗?什麽时候回来?’他就不想跑了。马晨才不到四岁,如果以後一直让马晨跟着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没问题,马晨肯定不行。
可如果没有马晨,这日子该怎麽过,他真的想都不能想。
马青正翻着那张纸突然又想到什麽大事,一下跳起来,“要不,咱们去做一个公证,对公证,刚才怎麽没想到呢,那个应该能起点用处。”
肖锐彻底无语了,“随你吧,你想怎麽来都行,你要真的不放心,我帮你找个律师,问问律师这种事怎麽做最合理也最有效,行吗?”
马青眼睛亮了,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叠了起起来,刚叠完一件又放下了,“我会考虑换个房子,这房子是有点太差了,你放心,马晨跟着我我不会让他受苦的。”
肖锐站在旁边看了半晌慢慢走过去在马青身边蹲下来,看着马青一幅如重释负好像什麽问题都解决尽了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无力。马青把全部的心思扑马晨身上,要不是肖瑾出了这档子事,要回马晨那还不迟早的事,给别人管儿子还落不到手里,这三年他马青还不知道是怎麽样天天煎熬着呢!
“马青。”肖锐干咳了一下,见马青又开始叠衣服,又凑近了一点突然抓住了马青的手。
“你想干嘛?”马青一下蹦起来了,一抬手就把肖锐推地上了。
“对不起,马青,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说------。”
马青不等肖锐说完就转过头来狠狠地斜了肖锐一眼,“对不起什麽?你没什麽对不起我的,真有,对不起你早说过了好几遍了,行了,咱们的事解决完了,你哪来的就哪去吧,我得收拾房子了。”
肖锐没走慢慢挨着沙发坐在地上,低了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刚想点,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看马青,“我能在这抽烟吗?”
“不能。”马青回答的很干脆。
肖锐收起了烟盒,抖着手绞着指头,一肚子的东西挤在嗓子眼了就是倒不出来。不是不想倒,而是不配倒。
“那我能跟你说说话吗?”肖锐整个人真的被抽空了,想找个地方靠靠,一个肩膀不宽不厚温暖的肩膀,就像当年一样。
“不能。”
“那还有吃的吗?”
“没有。”
肖锐看着已经冲过来又准备把他往外推的马青,猛的抓住了马青的手腕狠狠的一拉,马青没提防一下栽了下来。
“你他妈的干什麽?”马青手忙脚乱撑着沙发站起来,就想冲着肖锐挥巴掌,可手腕牢牢地握在肖锐手里怎麽也挣不脱。
“你能拉我一把吗?”
“不能,满意了,称心了,什麽都不能!”
肖锐的视线慢慢从马青脸上滑下来,落在马青那支细瘦的手上,马青手掌中间有两条突兀难看长长白白的印子。
肖锐知道那是什麽了,他曾亲眼见着这个部位扎着花瓶的碎片往外涌着血。
呼吸一瞬间被堵住了,肖锐松了马青的手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向门口跑去,拉开了门又停下了,“马青,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意味着什麽?”
没等到马青的声音,肖锐拉开门就冲出去了。
下了楼,站在楼下看着黑蒙蒙的天,肖锐好半天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快速走出马青的小区,然後迈开长腿拼命地在街上奔跑起来。
街道上人少车多,肖锐跑的飞快,脚底下撞了什麽腿碰了什麽他也顾不了了,他就是知道自己没法停下来。他的两条腿越来越重,气越来越粗不够用了,身上的外套脱了,毛衣脱了,可肖锐停不下来,也没法停下来。今天被他死死拽住裹着自己那颗侥幸、软弱、不敢面对结果的外壳终於被狠狠地揭了下来,马青没有给他任何还可以苟且心安的机会,马青用他的凌空一越把自己狠狠的摔在他的脚下。
马青倒是升天了,而自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肖锐不清楚自己跑了多远,跑了多长时间,也许几千米,也许十几公里,他知道他跑的快断气了,可他停不下来,停下来就会有一大堆东西跑过来压着他的胸腔,挤着他肺叶,连同那些微小的细胞也不放过,它们合起夥来把他扯碎了,撕烂了。
挣扎着跑进自己曾经和马青同住的小区,肖锐已经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艰难地抓着扶梯慢慢蹭上楼,开了门,躺在他曾经和马青翻云覆雨无数次的大床上,肖锐的大脑像是停顿了似的,什麽都想不起来,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全结成一块混一堆了。
小马快跑!---46
肖锐这几天上班都不在状态。全幅武装地坐在流式细胞仪前面,肖锐好几次差点把工序倒错,还差点忘了加去离子水,听到旁边助手第三次提醒,肖锐不好意思地把位置让给助手,“你先来吧,昨晚没睡好,别让我一个疏忽把事给弄砸了。”出了试验室,到楼道口吸了根烟,他还是没法把心定下来。
该怎麽做,到底该怎麽做才更保险。这几天肖锐翻来覆去快把这事想穿了也没想明白,所谓的万全之策似乎就不怎麽眷顾他。母亲能接受多少,能不能再次经受得起打击,如果不同意对马青又会有什麽影响。马青又会怎麽做,又该如何把马青已经冷冻起来的感情再次激活,自己还有没有希望。这不同於手里的试验,什麽病毒,什麽分子,粒子,再微小放大了也有清晰的脉络,可马青身上的壳已经厚的穿不透了。
那天晚上马青那种无力又拼命维护的样子让肖锐太难受了。他知道当年马青跟自己生活的那一年大部分时间就是这种状态,心悬着,始终放不下来,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一个什麽样的结果。没想到现在马青还得这样过日子。
到底该怎麽做,怎麽样对马青才是最好的才能让他不受一点点伤?肖锐脑子全乱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午饭,肖锐小睡了一会儿,再进试验室脑袋清醒了不少,看着电脑上成串的数据,肖锐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把注意力偏到马青身上。他这个试验做了快两周了,再出不来东西,难看是小事,耽误了所里的进程可就算工作失误了,再怎麽说他也是背了好多头衔又扛着那麽多的荣誉坐上这个位置的。
下午还算顺利,和助手配合默契地一个操纵仪器,一个观察数据进展还算顺利,刚准备把数据备份一下,肖锐听到裤子口袋里早放成振动的手机响了,给助手抱歉地笑了笑,肖锐出了试验室接起了电话,“是肖锐吧,我是你妈的同事,你妈刚下楼的时候摔了一下------”
“严重吗?人怎麽样?”血呼的一下冲上了头顶,肖锐差点没站住,他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打击了。语无伦次地问完情况,肖锐手忙脚乱地冲回试验室,给助理交待了一番,让他务必等到数据出来才能关机,扭了头就冲到楼下打了一辆车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