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 上——植树

“那个孩子。”穆太坐到穆川的身边，揉着额头：“他心里一直很挂念。你有时间再去找找吧。”

“哦。”穆川闷闷的应了一声。

手术室门牌上的灯终于灭了。穆太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目不转睛的盯着从手术室走出来的主刀医生。医生疲惫的看了他们一眼露出笑容：“手术很成功，现在转到加护病房观察。熬过头２４小时，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穆太松了气，身子蓦然一软。穆川搀着她：“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穆太幽幽的吁了口气站直身体，看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穆中行，又振作了精神快步跟上。

看着那个戴着氧气罩，紧闭着眼睛的中年男人从自己面前经过，穆川也轻轻的舒了口气，跟在母亲的身后送他到加护病房。

点滴一点一点的顺着针管流进穆中行的身体。穆太坐在穆中行身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坐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一直都很坚强，这一刻眼泪流了出来。穆川离开母亲远远的站着，看着她有些漠然。

“如果你很忙就回去吧。”穆太看了他一眼，擦了把眼泪。

“我知道。”穆川靠着窗台坐下。虽然继父也是父亲，穆中行对他来说，更像是个恩人而非继父。他有他自己的儿子，虽然他从来不在这穆川两母子面前提起，穆川知道他心底里很想念那个被他前妻一怒之下带走的儿子。他将这种思念融入对穆川的抚养过程。

“那孩子也该大学毕业了吧。”穆太淡淡道。

“是。”

“彭珍娜是个倔强的女人。”穆太幽幽的叹了一声。穆川不再言语。

十七、八年前，现在的穆太是穆中行前妻彭珍娜的好友，离婚后带着穆川寡居。作为好友的彭女士看他们孤儿寡母，便经常照顾他们俩母子。只是没想到这种照顾付出的不仅仅是她的友情，还有搭上了她的丈夫。任是谁都会受不了吧。穆川的唇角挂着讽刺的笑意。那个曾经围着他一直“哥哥，哥哥”不停叫的孩子，离开的时候才五六岁，却用怨毒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至今仍叫他记忆犹新。一回想起来，仍会不寒而栗。

在北京逗留了三天，穆中行的病情已经逐步稳定。人也苏醒过来，头脑思维都很清晰，只是身体还很虚弱。飞机飞回到Ｓ市的时候，穆川轻轻的吁了口气，打的回公司取车。

“穆先生回来啦。”前台的小陈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

“嗯。”穆川走进办公室，情不自禁往谈轲的位置上看了一眼。位置竟然是空的，电脑什么的都搬走了。回到办公室放下东西，先跟钱总打了声招呼。钱总看到他，笑逐颜开：“你终于回来了，你爸怎么样？”

“没事儿了，手术很成功。现在只需要好好休养。”

“那就好，那就好。”

“公司这几天有什么事儿吗？”穆川自顾的倒了杯茶。

“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曼姝志在必得的一个标，叫人泄了底。结果让雅艺的中去了。”钱总婉惜的摇了摇头：“她这两天挺郁闷的。”

“谁泄的底？”穆川漫不经心的问。

“那个新来的网管，就是你们从雅艺弄过来的那个。”穆川微怔。水杯端至唇间愣愣的看着钱总。

钱总无趣的笑了笑：“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要随便从兄弟公司挖人了。”

“不会是他。”穆川放下手里的水杯，淡淡的看着钱总。

钱总耸起眉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曼姝的那份文件，公司里只有我跟她看过。能接触到的就只有那网管了，他帮曼姝加装过一条内存。”

“不是公司里就是公司外的，您最好再查一查有没有别的地方疏漏了。总之不会是他。”穆川笃定的说。

钱总若有所思。

“我先回去了，明天正式上班。”

“好吧，赶紧休息休息。”钱总点头恩准。穆川走出钱总的办公室，去停车场取自己的车。坐到车里，一眼看到谈轲的那条毯子还放在副驾的位置上。他拿着毯子看了一眼，那天还约了人家把这东西还给他。结果，接到母亲的电话就急匆匆的去了北京。

穆川把毯子放下，开动车子往谈轲家去。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到了楼下，穆川才想起从认识到现在他都没有存过谈轲的电话号码。只能赌一把了，他径直上到六楼，敲打着谈轲家的房门。门里的来来和往往听到敲门声，大声的叫唤起来，声音凄厉。穆川加重了敲门力度，过了好一会儿，门里依稀响起悉悉苏苏的声音。他果然在家。

“谁啊？”门打开一丝缝，谈轲虚弱的看着外面。

“你病了？”穆川看到通红的脸，吃了一惊。谈轲废了好大劲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你啊……”

话音还没落下，人已经软软的倒下去。穆川推开门，把他抱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嘴唇干巴巴的起了很多死皮。来来和往往跳到床上，可怜巴巴的用爪子挠着谈轲。

穆川看了一眼两只猫，都不知道谈轲病了多久，猫食吃完了他都没有加。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猫粮袋子，替它们加满粮食和水，拿毯子把谈轲裹起来扛下楼。

二十、好感

头好重。谈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眼皮打开。刚才眼前胡乱飞舞的一些人一些事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

“醒了。”有个声音淡淡的在耳边说。谈轲微微一怔，怀疑还在幻觉中。他把眼睛又闭了起来。

“觉得怎么样？”那声音继续说。谈轲再次把眼睛睁开，才确信，这回是真的。他直愣愣盯着穆川那张扑克脸，好像不认得一样。穆川拿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为什么是你？”谈轲迟钝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左右。他似乎是在医院里，身边还有好多病床，躺着的都是正挂着点滴的人。

“你希望是谁，我帮你去通知。”穆川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他从床头端过一只快餐盒冷冷的递给谈轲。

谈轲伸出手去，穆川把快餐盒放在他的手上。谈轲的手陡然一沉，也就一碗皮蛋瘦肉粥，却好似有千斤重。穆川拧着眉把粥又拿了回来，挑了一匙：“张嘴。”

谈轲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一匙粥送到面前，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犹豫了半天，只发现穆川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才无奈的张开嘴把那口粥吃下去。

“听说你父亲病的很严重。”谈轲一边吃一边说试图缓解一下这僵硬的空气。

“已经没事了，所以就回来了。”穆川又送了一匙到他面前。

“哦，什么时候回来的？”谈轲又吃了一匙粥，看了穆川一眼，还是觉得气氛怪怪的。他伸出手：“给我吧，我有力气了。”

“上午。”穆川把粥放到他手里。

上午，谈轲慢慢的吃着，也搞不清现在是几点。反正他是回来不久就来看他的。突然想起来来往往，他尖叫一声：“我家猫呢？”

“饿死了。”穆川淡淡的看着他。

谈轲一脸震愕的看着他：“真……真的假的……”

“假的。”穆川勾起嘴唇露出一丝笑。

谈轲恼火的瞪了他一眼，继续吃粥。穆川的电话吵嚷的响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来看了一眼，接起电话：“喂。”

“听说你回来了？”李曼姝的语气带了几分喜色。

“是啊。”

“伯父怎么样？”

“很好。”

“吃饭了没？”

“我现在在外面，不跟你讲了。”穆川看了谈轲一眼，把电话挂上。

谈轲猜得出他在跟谁讲电话，闷闷的睨了他一眼：“我被公司开掉了。”

“我知道。”穆川看了一眼挂在他手边的点滴，调了调齿轮。点滴的滴速快了一点。

“我没做过任何事情。”谈轲拧着眉，郑重其事的看着穆川。

“我知道。”

“你相信我？”谈轲微微一怔。

“以你这样的智商能做什么？”穆川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谈轲皱起脸，忿忿的看着穆川，都不晓得应该生他的气，还是对于这种信任心存感激。吃完粥，穆川抬头看了一眼吊瓶里的水：“这里空气不好，医院又不肯为你这种发烧的安排独立病房，所以没替你办住院。”

“哦。”谈轲看了看左右，缩了缩鼻子。如果要他自己选择，他也绝对不要沐浴着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睡觉。

针水滴的差不多，穆川转身把护士找了来。拔去手背上的针头，穆川替他把鞋子放到床前摆好，谈轲垂下脚废力的趿上鞋子。脚落地刚刚站稳，腿上就跟踩着棉花一样使不上力气。重心不稳，一个身子栽倒在穆川怀里。穆川蹙着眉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来，走出病房。

这姿势，太让人尴尬了。谈轲脸红红的拍着穆川的肩：“我能走。”

穆川充耳不闻，抱着他穿过狭长的走廊。谈轲将脸埋在穆川的肩上，只觉得别人肯定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穆川将他放在带副驾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谈轲才稍稍松了口气，脸上烫得跟又发了一次高烧一样。穆川看着他淡笑了笑，发动车子。

车子很快就开到谈轲家楼下，穆川停下车推了推谈轲。谈轲的身子一歪，倒向车门。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么快睡着。”穆川喃喃着，将他抱下车送到楼上，小心翼翼的安置好。来来和往往看到谈轲，立即跳到床上围在他身边打转。穆川将来来往往从事床上抱下来，替谈轲盖好毯子。谈轲脸色还是红彤彤的，额头上浮着细细的汗珠。穆川转去阳台拿了他的毛巾拧了条冷毛巾替他轻轻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手指触摸到他的眼角，穆川的手顿了顿。他眼角细长，微微下垂。不像曾岩那样斜挑向上，带着妩媚的气息。他就是他，一个简单的，有点小白的孩子。明明知道他总是欺负他，却也对他置之不理。他轻轻的抚着他的脸，手指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流连。

来来和往往坐在床边一本正经的看着穆川。穆川看了它们一眼，皱起眉头，突然被这两只猫炯炯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在房里打量了一遍。冰箱上摆着一箱泡面，冰箱里面除了吐司脆皮肠和几个鸡蛋之外，空荡荡的。穆川轻轻的瘪了瘪嘴，起身下楼去。

谈轲翻了个身，一头撞到墙壁上。痛吟了一声，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屋子里黑洞洞的。来来和往往睡在他身边，听到他醒来的声音，轻轻的咪呜了两声。

谈轲揉着额头坐起来，打开房里的灯。头晕的感觉去了很多，出了汗，整个身体都轻松起来。他懒懒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到桌子上摆着大瓶的矿泉水和他的医药袋。穆川留了张字条：“吃药。”

谈轲拿出药按着袋子上写的服用方法，每样拿出几粒吞下，喝了口水。吃完药，肚子感觉到了一丝饥饿感。他扁着嘴拉开冰箱，倏然惊呆。空荡荡的冰箱被填得满满的，冷藏层里放着水果和牛奶、吐司，冷冻层里还放着几袋速冻食品。回头看，连来来和往往的食碗水碗也都被放得满满的，猫厕也被打扫干净。

谈轲撅着嘴拿了一袋冷冻的水饺出来煮着吃，心里对穆川的好感陡然倍增。看他有时坏坏的样子，做事倒也蛮细心。

睡了一整天，又填饱了肚子。药物也开始在体内产生了交用。谈轲精神抖擞的坐到桌子前打开笔记本。

上没什么人在，菊幽夜也不知道混到哪儿去了。谈轲打开文档意懒懒的码着字。手机震动着，在桌子上打起转来。谈轲拿过电话瞥了一眼，赵光磊。需要他的时候，就不见他人影。不需要他了，就时常电话骚扰。他吐了口气接起电话。

“你丫怎么搞得？今天去你公司，说你被炒鱿鱼了，还是很不光彩的被炒掉的。”赵光磊的大嗓门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嗯。”

“嗯？嗯你妈的头啊，怎么回事啊？我认得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啊，你就那么窝囊的认了？”赵光磊不满的嚷嚷着。

“你知道就行了呗。”

“我知道顶屁用啊。你的名声啊名声，如果传出去多不好听啊。你丫以后还要不要找工作？没做过的事，就得据理力争啊……”

“我在生病啊大哥，你要跟一个病人做彻夜长谈吗？”

“什么病？”赵光磊的嗓门低下来。

“高烧三十九度五。”

“去医院了没？吃药了没？”

“早去过了，等你现在才问，死了三回了。”谈轲低低的嗤了一声。

“我明天过去看你啊。有什么要吃的，给你带。”

“不用了。”谈轲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冰箱，心里蓦得泛起阵阵暖意。

赵光磊如期而致。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扔在桌上。看着谈轲的脸：“丫本来就瘦，一生病简直不能看了。”

“是吗？”谈轲摸了摸尖瘦的下巴，吐了口气。

“等会儿请你吃顿好的，补补。我昨天去找那李曼姝理论，那女人，真他妈狂。你是不是跟她有仇？”赵光磊拿了袋零食，拆开自顾先吃了起来。

谈轲想了想摇了摇头。如果说有仇也只是她的假想而已。

“公司那边的事儿有什么想法没？准备一个黑锅背到底？”

谈轲叹了一声，其实也无可无不可啦。昨天穆川说相信他，他就觉得没什么所谓了。反正以他那点才能，人家还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让他找不到工作。

赵光磊捶了他一拳：“你丫就这样，什么都不去争取。这样是不行的。”

“知道了大哥。”谈轲无奈的叫了一声。电话响了起来，谈轲接过一看，是兮风那边的电话。忙不迭接起来，传来人事部大姐的声音：“小谈吗？”

“是我，卢姐。”

卢姐歉意的笑了笑：“公司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关于标底泄露的事，已经查出来，是文印店那边的责任。他们把文件复制了一份卖给雅艺，所以这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真的吗？”谈轲大喜过望：“那太好了。”

“对于这件事的草率处理，钱总也让我代表公司跟你道个歉。如果你现在没找到别的工作的话，就继续回来上班吧。”

“哦。”谈轲欣喜的挂断电话，脑子里立即想到穆川。八成是他。如果不是他，公司才不会管他这无名小卒清白不清白。这个人，真的不坏啊。

二十一、Kisskiss

天气似乎特别好，一大清早就艳阳高照。虽然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但是冤屈得以昭雪，谈轲也就不在意那一星半点的不适，乘上公车早早的到了公司。小陈一看到他，立即笑着跟他打招呼：“轲轲，早啊。”

“你也早。”谈轲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可以给牙膏代言的白牙。

“轲轲，你回来了。”小白一进公司就看到他，立即雀跃的跑过来打招呼：“我就知道不是你。你帮我打回来的数据都那么重要，都没有出过问题。”

“谢谢。”

人事部的卢姐看到他，笑盈盈的走过来：“就当是好事多磨了，来搬电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