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陛下!”
沃尔辛厄姆再次进行了阻挠。看来他也打定了主意在凯特的事情上绝对不进行让步。
“为了让事情不变成单纯的争取时间,我希望可以定下调查的期限。”
大概是找不到合适的反对理由吧?伊莉沙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嗯,那么你认为多久比较妥当?”
“如同刚才艾赛克斯伯爵所说的那样,如果使用快马的话,包含调查时间在内,三天之内就可以往返。因此,如果第四天早晨洛克福特还不能提出足以主张他无罪的证据的话,请容许由我来进行审问,这样可以吧?”
伊莉沙白看了看杰夫利。
“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这个时间并不充分。但是,如果离开伦敦太久的话,他也担心凯特的安全。如果女王再进一步插手的话,也许会被人非议为太过偏袒。所以只能接受这个做法。杰夫利手扶着胸口,行了个礼。
“我明白,我会尽自己的可能。”
面对从身边经过的杰夫利,沃尔辛厄姆说道:“反正也是白费力气。”
杰夫利不由自主火冒三丈,但不是想浪费时间在反驳上,杰夫利只是抿紧了嘴唇,加快了脚步。
“等等!请等一下!杰夫利。”
在就要走出宫殿前庭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了德雷克的声音。
“可恶!身体怎么会这么重!还是喝过头了!”
喘着粗气追上来的海上英雄,恨恨地说道。但是,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并不是由于酒的缘故。在从升帆降帆和打扫甲板等重劳动中解放出来后,船长和高级船员往往都容易陷入慢性的运动不足。
“怎么了?阁下。”
“关于你的旅程,你会走陆路去威斯敏斯特吗?”
杰夫利耸了耸肩膀。
“如同被那位陆上的伯爵阁下嘲笑的那样,作为一个海员的悲哀就是没有自信可以驾驱好快马。如果连一英里都投有跑到就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断脖子的话,那不就成了大笑话吗?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对付那些在公道上肆虐的盗贼。所以我会回老巢,从海路出发。”
德雷克点点头。
“明智的选择。我在提特福德的造船厂留了一艘名叫‘赛法号’的独桅帆船。你就用那个吧。那是艘好船。需要的操作员少,而且速度很快。水手的话你从我那里挑几个带走好了。”
“谢谢您。”
“你不用道谢。明明说过凯特就好像我自己的孩子,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的我太没用了。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要一起去,但是这里也需要留个人监视沃尔辛厄姆的动向。”
“您说得没错。”
德雷克抱住杰夫利,体贴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路上小心,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知道。”
杰夫利也回抱住了那个个子不高却非常结实的身体。
“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
“你说吧。”
“在牢狱里面只有钱说话算数。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希望您能替我派人去科林,给那些看守一些好处。凯特他喜欢干净,就算进单人牢房不可避免,我也希望尽可能为他选择清洁的场所。”
“明白了,我还会派人送去最高级的食品。”
“拜托了。”
杰夫利浮现出淡淡的微笑,转身背对着德雷克。
(今晚之内就赶去提特福德,天一亮就出发去威斯教斯特。风势好的话,可以比走陆路快得多。从波斯亚斯和考斯中间穿过去,开向圣桑普敦。虽然那捷尔不熟悉东南部海岸,不过以他的脾气,总会有办法的。)
在前往沙撒克的渡船上,杰夫利计划着接下来的安排。
(基德不知道在不在旅馆?像他这种隔三岔五就和教会发生不快的家伙,应该和科林科监狱的看守们很熟悉才对。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能直接见到凯特,转告他不用担心。)
说老实话,杰夫利更希望能干脆自己偷偷进人监牢,想办法把凯特救出来,然后就此带着他躲得无影无踪。因为杰夫利最讨厌转弯抹角的东西。但是现在逃走的话就等于承认了罪名,剩余的人生就不能不浪费在逃避沃尔辛厄姆的追踪上。这一点他实在不想领教。
(虽然不想承认,能够一直从阁下的鼻子底下逃脱的桑地亚纳那家伙确实有两下子。好想和他请教一下逃亡的手段。)
杰夫利咬住了嘴唇。沃尔辛厄姆对于凯特的敌意真的让他要举手投降了。就算洗脱了杀人的嫌疑,他也不会停止想要逮捕凯特的举动吧?
(没措,不择手段地……)
让匹波说出虚假谎言的,说不定就是他。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有可能准备了让谎言不会露馅的花招。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那么自信满满地说“反正也是白跑”吧?
(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在尸体的嘴唇上涂上了砒霜……不对,也许是事先就在酒杯上下了毒。)
但是,想到这里的时候杰夫利摇了摇头。沃尔辛厄姆信仰的坚定是无可怀疑的。他应该做不出杀害主教的事情吧?杰夫利也不想认为他是恶毒到了这种程度的人物。
(可是,他也是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的男人)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主教的真正死因是由于衰老,疾病,还是凯特之外的人投毒,杰夫利也无法明白了。
(既然如此,就只去专心想怎么搭救凯特好了。)
杰夫利说服着自己。凯特正在一个人孤单单地等待着他的援救。杰夫利不容许自己辜负他的期待,重要的事情只有这一点。
“沙撒克到了。先生。”
船头的声音让杰夫利抬起面孔。
用于表示泊船场位置的灯光,让建造在它背后的科林科监狱巨大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浮现了出来。
(我马上就回来,所以,你再忍耐一下。)
杰夫利把船钱交给船夫,跳到了浮桥上。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逐渐漂开的船只。
“你在这里会留到什么时候?”
船夫耸耸肩膀。
“到没有客人为止。因为还有些去妓院的先生在。”
“你想不想做笔更好的买卖?如果你把我和我的同伴送到提特福德,我就付你超过市价一倍的钱。”
“接下来去提特福德?”
“对。”
船夫眯缝了眼睛。
“晚上的航行很危险,这我可不大喜欢。”
杰夫利挑起单边眉毛。看起来,他似乎是以危险为借口,打算榨取金钱。不愧是伦敦人,还真会做买卖。
“既然如此,我去找其他船。麻烦了。”
听到他干预的回答,船夫不甘心地咂了下嘴。
“好吧,一定要成倍的钱哦。”
杰夫利微笑起来。
“没问题,我这就去带同伴过来,你在这里等着吧。”
“是。”船夫改变了船向,不情不愿地说道,“哎呀呀,会是个漫长的夜晚叫。”
杰夫利也有同感。
背部感觉着冷风的吹拂,海斗进入了好像张开了嘴巴的鲨鱼一样的栅栏。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周围的样子,他已经被推进了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
“晚上好,先生。”
海斗转头看向发出刺耳的混浊声音的地方。在散发着恶臭的兽油蜡烛烛光的照耀下,一个好像会喘气的木乃伊一样的老人坐在一张粗糙的桌子前面。看起来他好像是这个监牢的负责人。
“秘书长官阁下的命令。暂时收容犯人KAITO·TOGO。期限未定。”
“是,是。”
那个好像是头领的卫兵如此说了之后,老人打开放在桌子上的大大的账本,取出了一直插在墨水壶里面的羽毛笔。
“凯特·托郭啊,好奇怪的名字。罪名是什么?”
卫兵表情困惑地看着其他同事。
“该说什么比较好?”
“异端信仰吧?”
“原来如此。”
那个头领点点头,回头看着老人。
“国教违禁者。因为长官阁下要亲自调查,所以关进单人房间。”
“明白了,长官。”
老人放下笔,冲着走廊怒吼。
“托姆!查理!有客人了。”
看到穿着因为长年的污垢而变成灰色的衣服的年轻人出现后,卫兵们掉转了身体。任务完成。这里对于他们而言似乎也很不舒服,所以根本没有掩饰巴不得立刻离开的表情。
(这也难怪……)
在朦胧的烛光照耀下的石头地板,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而湿漉漉的。也许该说是为了想让地板干净一点而洒水,结果却反而让污垢扩散开来了吧?
(我要进入的单人房间也是这种感觉吗?)
就在他心情灰暗的时候,老人冲他招呼。
“你是外国人?”
海斗点头。
“你有工作吗?”
“我是女王陛下的小丑。”
“怎么会……”
看到老人瞪大了眼睛后,海斗感到了后悔。也许该说是船上的服务生比较不引人注意吧?
“居然是宫廷小丑……这可是好久没见的大角色了。”
老人舔了舔嘴唇,再次取出笔,在刚才的本子上修改了什么。
“按照英格兰的法律,犯人要缴纳狱费。你的身份虽然低,但毕竟属于宫廷人的范畴,你就缴纳一英镑左右吧。”
这次轮到了海斗瞪大眼睛。
“要一英镑吗?”
老人突然显得有些担心,对托姆说道。
“喂,调查一下这小子的身体。说不定是个穷鬼。”
看到青年接过老人递来的足枷转向自己后,海斗立刻脸色苍白。
“等一下!我交!不要让他碰我!”
“哼,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
老人嘀嘀咕咕地抱怨,伸出了手裳。
“如果不想戴足枷的话,还要追加十先令。”
也就是说不想吃苦就交钱。海斗咬牙忍住了愤怒的冲动,从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了从伊莉沙白手上获得的两枚金币。
“你很有钱啊,小朋友。”
看到老人眼中的光亮,海斗十分谨慎地说道。
“这已经是我所有的钱了。”
“总之能有两英镑已经很不错了。”
海斗出于好奇心询问。
“如果我没钱的话会怎么样?”
“那就要去地下牢房了。啊,那里很热闹,说不定会有人觉得有趣。不过在那里制造热闹的都不是人,而是老鼠。”
看到从心底打了个寒颤的海斗,老人露出了奸笑。
“看起来你相当受到女王的疼爱啊。如果不是被沃尔辛厄姆阁下看穿是天主教分子的话,现在应该也过着相当不错的生话吧?”
对于他而言,所谓的异端信仰就等于是旧教信仰的代名词吧?海斗因为嫌一一说明太麻烦,所以也就没有纠正他的误会。
“单人房间也有各种各样的。如果你把剩下的钱也给我,让你进进入贵宾房间也可以。有面向河流的窗已,配备了床和被褥,以及吃饭的桌子,而且也和那些破烂房子的家伙们分开。”
“那么我就要那里。不带足枷。”
“知道了。”
老人抬起下巴冲托姆示意了一下。
“把这个小朋友带到二楼的角落房间去。”
托姆把足枷放在桌子上,抓住了海斗的手腕。
“事到如今我不会逃了,放开我!很疼的。”
海斗一挣扎,另一边的手臂也被查理抓住了。
“不要叫个不停。不老实一点的话手臂会断掉的。”
对着被从小房间中拽出去的海斗的背影,老人补充了几句。
“噢,对了。刚才忘记说。饭钱是另算的。如果你的朋友肯付钱的话,我可以代你写信给他们。需要的话随时招呼我。”
海斗烦躁地嘀咕了一句。
“你就去下地狱吧。贪得无厌的死老头……”
走上表面已经磨平,容易滑倒的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处的房间就是分配给海斗的单人房间。也许是已经空了很久吧?石头地板上堆满了灰尘,空气也非常混浊。
“可以把蜡烛放在这里吗?”
海斗对把自己推进房间,就打算离开的托姆他们说道。
“一根十先令。”
传来的是无情的声音。在监狱的各种服务似乎都是收费的。海斗叹了口气。
“可以赊账吗?等我有钱了一定交。”
“好吧。”
凯利将蜡烛插在了房门旁边的金属器具上。于是,海斗看见了在那下面的墙壁所刻着的名字。麦克尔、理查德、乔治——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的名字。在这中间,究竟只有多少能平安离开这里呢?
(好像在这个时代,曾经有人光是偷窃面包就要遭受绞刑啊。)
不祥的想法让海斗冒出了鸡皮疙瘩。海斗紧紧抱住了自己轻微颤抖的身体,如同如果杰夫利在场的话,会做出的动作一样。
“还有其他事情吗?”
看到海斗摇头后,托坶等人离开了。
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刚才一直静悄悄的各个牢房中传来了诅咒的声音。看起来这些狱卒非常受到讨厌。不过这种心情也不难理解。要想喜欢上关押自己的人可是件困难的事情。
“好吧。”
海斗取过蜡烛,开始检查。特别是非常在意的床褥。
“晒被子……那帮家伙们是不可能做的啦。”
战战兢兢地掀开脏兮兮的毯子后,不出所料,海斗不得不面对精神十足地跳来跳去的跳蚤。睡在这上面的话,等到清晨就会痒疯了吧?海斗看着放在床边的粗糙的桌椅。
(只能在那里休息吧?)
坐在嘎吱吱作响的椅子上,在桌子上滴下几滴蜡油,把蜡烛竖在了桌子上。桔黄色的火焰随着他的呼吸而摇荡。
好孤独。
虽然感觉到墙壁另一端有人的气息,但是却看不见影子。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孤单一人了。在船上的话和杰夫利一起睡,在王宫的话则和其他小丑同一房间。
(查德的呼噜好厉害,安利则是会说梦话。当时被那些吵到的时候,还希望能有自己的房间……)
可是真的只剩下一个人后却如此的心虚。好像耳朵聋掉一样的寂静让人无法忍耐,于是海斗故意咳嗽了一声。但是,那种空虚的声音融人空气中后,反而更增加了寂寞。
就算想要分散精神,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因为凝视着蜡蚀的火焰而感到疲劳,海斗趴在了桌子上。
(就在刚才为止还在和伊莉沙白女王一起进餐的事情就好像梦境。)
不对,现在想起来的话,宫廷生活本身就如同万花筒一样瞬间千变万化,完全没有真实感。
出现又消失的脸孔、脸孔、脸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也无法残留在记忆里的话语;按照女主人的要求唱歌跳舞,终日玩耍的日子;澄有任何惹人心烦的东西,心情也没有受到动摇。所以,现实感才会那么薄弱吧?
(就连被卫兵包围的时候,最初也觉得不关己事)
海斗闪过一丝苦笑。如果是感觉迟钝的话,他宁愿一直保持迟钝的样子。这样的话也就不必体验这种好像会让身体冻结的恐怖了。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虽然杰夫利在拼命为我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