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没有探到他两商议之事,三日,整整谈了三天,他真不知道会谈出什麽来,他明白萧亦丞功夫不弱,夏侯郁府中也不知藏了多少暗箭,爲免自己苦心安排进去的线被剪除,只好
先按兵不动。
等接下来局面走势再做推测,在男人面前表现出懦弱无能模样,特地在他面前耍刀让他以为自己用刀,利用洛神博取同情,让他想想,还有什麽事情能混淆视听。
***
是夜,凉如水,银华在上洒落人间迷离,几许清风打响了叮当铃音,花儿大多谢去,只留下盎然绿叶。
高坐月华阁,看著下方朦胧院落,萧亦丞喝著茶,洛神就坐在一旁,看著天上稀疏难以察觉的星辰。
「洛姑娘,在下唐突一言,还请姑娘莫见怪。」心中依然悬记著上午所见,对於夏侯令的家庭关系他本不该多加干涉,但或许是自我的怜悯,连带的也使他对夏侯令多了些同情。
洛神瞥了他一眼,继续喝著热茶。
「我已经知道你和夏侯令的关系......」说完便接收到杀人也似的冰冷视线,想来洛神十分不悦。「你再恨,也不该如此对他,孩子是无辜的。」轻声说著,捧著手中热茶,萧亦丞没
有在意洛神瞬变的神色。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喝道,很显然她对萧亦丞的多管閒事感到厌恶。「别忘了他是你的敌人,就算是要博得他的信任也不必这麽做,更何况这样只会让他更疑心於你。」
闻言,萧亦丞笑了笑。「你会错意了,我说这话於两人立场并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实不相瞒,我的父母在我幼时便被杀除,那时太小了不记得家人的一切,来
不及感受亲情来不及孝顺一切就没了,所以看见你这样对待夏侯令......感到特别悲哀而已,他有著父母,却得不到爱,而我没有父母,却比他多了些自由,不懂究竟是谁的苦多一些
。」
没管洛神反应,他自顾自的说著。「其实在父母被杀後我已决定舍去天命,不背负起痕星这宿命,只是在几年前我见到一情景,大恩蒙天两军交界处,时有士兵出来打草榖,看著被抓
住而痛苦哀号的人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论是蒙天人或是大恩人,两方不停掠夺、伤害彼此,看到这样的情景我觉醒了,我明白自己的逃避解决不了事情,若要彻底根绝自己的痛
,我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创出新的朝代,和平的、安乐的,没有纷争战乱的时代。」
语落,萧亦丞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笑了笑。
一旁听著的洛神轻轻叹了口气,啜饮香茗,她拍了拍男人肩膀。「真看不出来你有这麽个软性子,我一直以为你会出来只是因为那可笑的大男人气概。」一笑。「你这麽个性子就别被
夏侯令抓到小辫子,包准被他啃得骨头不剩,你对他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别轻易对他松懈,对你没好处的。」
闻言,萧亦丞喝了口茶,有些无奈。「他毕竟是你儿子,别这麽仇视他,我来是要劝你对他好些,不是听你劝我提防著他。」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为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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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了只是我自己一时感触,他是你亲生怀胎十月生的,即使他的父亲该死可恨,他仍是无辜的,他活在皇宫中的孤独,别的皇子起码还有母爱,而他却连一点点该有的亲情都没有
,不是很可怜麽?」
说到这里,洛神沉默了,她仰头乾完了茶。
看了她一眼,萧亦丞低语。「或许他的个性残忍,但对你,他始终恭敬,试著以别的心态面对他,你和先帝的爱恨是你们上一辈的事情,他是无辜的。」
叹了口气,洛神阖上眼。「我尽量。」
萧亦丞一笑,对此行目的达成感到愉悦,看著他的笑,洛神翻了个白眼。「你可真的要小心了,个性变得这麽软,当心阴沟里翻船。」这不知是语重心长还是讽刺,对於萧亦丞,洛神
是当弟弟看待的。
闻言,萧亦丞低声笑了起来。「怕什麽,真不行还有你当靠山呢。」以夏侯令对洛神的敬畏,他大可不必害怕。
洛神笑了笑,望像外边明月,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真的是心太好,他难道看不破夏侯令那一层层的伪装麽,是,他也一直在自己面前演出一个好孩子的形象,但一个在战场冷血无情
谁也不信任之人,真会如此好麽。
而自己,虽然恨他,却也不想插手他两间的事情,一方是弟弟般的人,一方是不想承认但仍有血缘的儿子。
她选择保持沉默,顺心而为。
第四章
在那日与洛神谈过後,她对夏侯令的态度有著明显的改善,她不再冷嘲热讽,不再连见他一眼都不愿,他俩已经能够坐在亭子中喝茶,和平的聊上几句。
洛神并非不近人情不明事理之辈,她自然也明白夏侯令是无辜的,他只是个孩子,何罪之有,而且这是萧亦丞的意思,她也不反对。
见此,萧亦丞满意的笑著,但现在,不是他笑的时候,只因夏侯令此时被挤满厅堂的士兵包围著。
领头人是李太尉,只见他冷声说道。「叛贼夏侯令,圣上察明你与汉军勾结,要补你入狱,可有话说?」得意洋洋神态表露无遗,让人看了就想笑。
萧亦丞躲在门外听著,他只觉得这人忒地有趣,明明就只是领令抓人,何必如此开怀,或许夏侯令也是他的眼中钉,但如此明目张胆表现出愉悦是非常愚蠢的,尤其是在人还没真正抓
到手之前。
只见夏侯令扬扬眉,露出讽笑。「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与汉军勾结?」对於眼前阵仗毫不畏惧,但心中,他却不禁思量。难道夏侯宇历真的抓到他和汉军来往的证据了?
不,他隐藏的很好,不可能被知道......看来是拿上次永宁坡一事来大作文章。稳了稳心神,他不动声色,明白萧亦丞就在门外,他想看看他会做何反应。
「证据?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你的野心朝野皆知,你若与汉军无关系,为何你的人两度进出汉军就能将人劝退?这分明是昭告你心存异心!」身为五兵统管,李辅冷笑说道。
眯起眼,夏侯令注视著他,心里对此事只是臆测阶段感到放心。
「我虽不敢说是一派忠诚,但叛乱之心亦无。」冷冷说著,目光瞥向趾高气昂的李辅,夏侯令心思飘到了门外之人。
李辅本欲开口说话,却被一道清澈嗓音阻止。
「王爷说的不错。」缓缓自外边走入,萧亦丞摇动手中扇子,满脸笑意。「更何况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停下,不给李辅任何平反反驳的机会,他再
度开口。「素闻李太尉李大人对王爷万分不满,王爷上奏圣上要求增加粮草您开口阻止,王爷欲北伐您也不愿。」
停下话休息一会,萧亦丞笑著。「说不定陛下根本没有下令要你抓人,一切都是你自己自做主张,你视忠肝义胆的王爷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除,在下若没记错,王爷曾经断了你
垄断江南地区的盐卖,或许你就是因此而怀恨在心呢。」
淡淡然的口气和不曾改变的和煦笑容,他的一字一句听似温和,但却没给人插入打断的机会,就连不停张口欲言的李辅也是只字难出。
见此,夏侯令萧亦丞心中暗暗窃笑著。
良久,才见李辅愤怒的大声斥责。「胡说八道!你是谁,竟敢如此污蔑本太尉!圣上皇旨下得清清楚楚,岂是我私自行为,大胆刁民,你可知你犯了何罪!」满口官腔,听了让人不禁
发噱。
现在已经少有大官会端架子了,只因国势低落,许多商贾有时都比高官来得有钱势,他们自然要礼让几分。
面上笑容不改,望了眼夏侯令,萧亦丞不急不徐的说道。「李太尉何必动怒,是真是假,问你的士兵便知,若你真得圣旨来捉人,那麽这些士兵定会知情。」设下了个小小圈套,就见
文雅男人以扇掩唇,遮去浅浅讽笑。
经男子这麽一提点,李辅才想起自己带有许多禁军,他高声一喊。「来人啊,捉下判贼夏侯令和这不知死活的贱民!」话一说完,就听见整齐惊人的脚步一震,但刀锋面对的不是他口
中的两人,而是他自己──李辅。
「造、造反啦你们!」吓得快咬到自己舌头,萧亦丞难耐的笑出声来。
「呵。」
一旁的夏侯令看到现在也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冷冷说道。「看来真是你私心所为,若真是陛下亲兵怎可能供你调度?陛下英明,又怎会让你这等狗官领兵抓人!大胆罪犯李辅听
著,你强娶民家妇女,垄断盐卖减少国库收入,且在分派华北的赈银中动手脚贪污不法,你可还有话说?」配合萧亦丞的戏。
愣愣听著夏侯令掀出自己的底子,李辅苍白著脸,数把刀子架在颈子上,他恐惧的说不出话来。万万想不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王丞相因女儿之事一直怀恨在心,便煽动皇上遣他捉人,
一切都该在计画中的啊......怎麽,怎麽会这个样子!
见李辅不语,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夏侯令继续说道。「来人,押罪犯李辅进皇城面圣,所有罪状一一呈上。」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押著李辅进皇城,留下萧亦丞在王爷府笑著。
坐在木椅上喝茶,回想方才一切,他脸上笑容已然敛下。自己再度替夏侯令摆明一件事情,不知他心中是怎麽想的,是会如洛神所劝全心信任自己,亦或是更加不信任?
毕竟这事来得太过巧合,皇上派人捉拿,而自己却又巧妙的帮了他,这怎麽看都不自然,还有,为什麽会来得这麽快,他得到消息至今不过数日,原以为皇帝必会好好商策个几天,没
想到这麽快就有所行动......
脑中忽然闪过一抹人影,看来是他搞的鬼,夏侯郁,他可真是沉不住气,这麽快就采取行动了。
闭上眼,他整理著心中思绪,将往後计画一一厘清。
不知过了多久,茶不知被重新换上几壶,他睁开了眼,碰巧遇上夏侯令凝视自己的眸子,这人的功夫当真不弱,他差些就忽略了。
陪上笑脸,萧亦丞不显慌张的迎视男人。「王爷回来了,事情如何?」
一挑眉,收回视线,夏侯令坐至男人身旁。「很顺利,宇历皇帝判了那狗官死刑,查封李家,重新拨款给华北灾户。」顺著男人话语,只见萧亦丞笑了笑。
「原来如此。」说道,安静下来,两人间开始奇异的沉默,良久,才听见夏侯令低声说道。
「几日前的酒宴,我向你道歉。」他的话引来萧亦丞错愕的瞪视,他什麽样的对话都预想到了,却没料到他会谈起那鸿门宴。
依然保持沉默,萧亦丞等著他下一句话。
「我们挑明来说,我知道你的来意绝对不是真的投靠,我并不信任你,你於永宁坡一战的表现更让我急於想除掉你,我不知道你究竟动了什麽手脚让汉军甘心退兵,更甚者杀了元帅,
我思量许久,你不该留。」平静口气,夏侯令不动声色的观察萧亦丞神色变化,却只看他保持笑容,连眉头都没抽动一下。
「然後呢?」彷佛听著有趣的故事般,男人笑著催促他继续。
看了他一眼,夏侯令继续。「鸿门宴没有成功,说实话我对你仍万分疑心,但......我此时孤立无援,无论你的来意和目的,我需要你的帮忙。」不否认夏侯宇历忽然的动作出乎自己
意料,但也无妨,反给了他一个契机,让萧亦丞以为自己全心信任的契机。
静静听著,萧亦丞忽然笑了,他摇了摇头。「王爷这麽说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但你不觉得凑巧麽,你鸿门宴一落,皇帝就派兵捉人,且又这麽凑巧的是我帮了你......若说王爷你不
疑心,那就是骗人的了。」言中意很清楚的试探夏侯令对此事的看法。
「我自然感到奇怪,皇帝来兵,士兵竟被掉了包,而且你进来的时机如此凑巧,怎可能不怀疑,但换个角度想,这件事情没有真正的危急到我,若是有心人所为也不过是要捉弄为难一
番罢了,再者,此事让我顺利除去一名敌人,没什麽不好的。」冷淡口气,夏侯令瞬也不瞬的盯视眼前人,似是想从他面上探知些事。
笑了笑,萧亦丞依然不语,他忽然替男人倒了杯茶。「王爷喝茶。」让男人接过茶杯,他轻声说著。「我的确早就知道皇上有意捉拿你,但并非是我从中引线,王爷大可放心。」连在
下二字都省去了,但面上的笑却没有消失。
也因为提早知道了,所以就放了些自己人混入皇军内,在皇上钦点要兵时故意被选上,也才能救夏侯令这一次。
「你愿意和我说是否就代表能诚心和我合作?」夏侯令问。「这要看王爷有几分诚意了。」笑笑的说,错开扇子,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扇著。
夏侯令收回视线。「昨夜,洛神和我谈了些关於你的事情。」他话一停萧亦丞眼中迅速闪过抹危险,但来不及捕捉。「她说若真能将你收为己用,我将如虎添翼,她说现在局面只有你
能帮我。」
「你信她的话?」
「信。」坚定回答,夏侯令再替自己添了杯茶。「先生认为呢?」
轻轻的笑著,萧亦丞低语。「你怎麽对我,我就怎麽对你。」
闻言,夏侯令又笑了笑,为彼此斟茶。「我们来谈谈下一步如何,亦丞?」
推心置腹。
听见称谓改变,萧亦丞笑了出来。「当然好。」
***
亭子旁,顶上日头洒下一片炽热光辉,眼中湖面闪耀著一阵阵炫目涟漪,站在岸旁,临著垂柳,夏侯令目光遥远,不知定於何处。
这是在与萧亦丞商议完後的午後,他站在亭旁深思,想著萧亦丞真正身分,能让洛神大力推荐之人绝对不简单,但自己调查至今,却连他是哪里人都无法探知,他一定要先探出他是来
自何方,总有直觉,这人来历觉非自己想像的那麽简单,不是别人埋进来的底细,他查不出他有和谁来往的证据,而且他的所作所为过度随意顺心,不像是一个有任务在身之人。
就在夏侯令推敲著萧亦丞此人时,一猫儿般的脚步缓缓前来,如此安静不惊扰任何事物,就连男子也没发现。
忽然搭上男人肩膀,洛神笑著。「你可别想不开投湖自尽了。」态度有了极大改变,但仍旧不是母子间的互动,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朋友。
一愣,夏侯令唇边勾起浅痕。「不会的。」对於洛神的改变,他其实还是很不能适应,不否认开心,但另一方面却也忧心。
他不知道洛神这麽做是出於真心,还是她已经归於萧亦丞。
银铃般的笑声出口,洛神在亭中坐了下来。「你在想什麽想得这麽入神,连我到了都没发现。」迳自取茶饮用,看了眼夏侯令,她也为他添一杯。「喝茶。」
「谢谢。」走入亭中坐下,男人恭敬的接过茶水。「没想什麽。」虽然洛神已经知道自己的野心,但他仍没有与她讨论的打算。
「真的没什麽麽......未必吧,我猜你是在想萧亦丞的事情。」一语便中,洛神唇畔挂著自信笑容,看了眼夏侯令,他面无表情。「你都这样的麽,不笑不怒,让人看不出来你真正的
情绪。」这样的人过度压抑,活著很是辛苦。
望著洛神,夏侯令低头啜饮。「总比只会笑却捉摸不透的人好。」这样的人更加危险,不知何时会笑著捅来一刀。
明白他暗指谁,洛神也没什麽反应,耸耸肩。「或许是,但你现在只能信任这样的人,相信我,只要你能真正的收服他......没什麽事是无法达成的。」
「他究竟是谁?」想知道萧亦丞身分只能从洛神身上下手。
摇摇头,女子眼中闪烁著慧黠光芒。「一个普通人而已,别想太多。」
叹口气,夏侯令当然也知道,要从洛神身上探知任何消息相同困难。「我明白。」
两人间流动著平和波动,一切如此和谐,站在远处观看著,萧亦丞笑著,手中扇轻轻摇动,眼中却有著淡淡愁绪。
他们能够如此是自己一手促成,但怎麽看在眼中觉得很是......刺目?
深深吸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因为嫉妒啊,他嫉妒夏侯令能拥有母爱,嫉妒他们间让人羡慕的感情,那一切都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他没有家,他什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