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星野,你不想和我公平一战吗?”黑影问道,如果要死,他至少希望堂堂正正地死在风星野剑下。
“你是参澍?”风星野冷冷地问道。“如果要做对手,你勉强可以算一个,可惜我今天不想和你比武,我只想杀了你。”
“为什麽?我学剑四十年,你至少应该给我武者的尊严!”参澍完全不相信地问道。
“因为你找了不该找的人的麻烦!所以我要你死!”风星野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洌,将参澍的心完全冻死,风星野已经明说了他甚至不会给自己一个公平的机会,背对风星野,那就等於连还招机会都没有的一种死法。他长叹一声,鼓起全身的真气强行向後转身,眼中只见一抹无比灿烂的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然後自己的头颅飞向空中,在夜色里翻了两圈落回地上,一股鲜血从自己颈中喷射而出,身体久久没有倒下,眼睛久久没有闭上……
37
风星野回到亲王府时,云岫出已经睡着了,守在院子里的风雷向他低声禀报说:“我们一路护送云少堡主回来,再没出事。唐公子好像在黑袍人身上下了千里香,刚刚他和东方公子还有金管家循着香味去查探那些人的下落了。”
风星野点点头推门进了房间,屋内云岫出连外衣都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清泠的月光穿越纱幔映射在他俊美的容颜上,看起来竟是那么无邪与纯真。风星野走到床边坐下,将云岫出紧紧地抱在怀里,此时怀中真实的触感与手感,才终于让他慌乱愤怒的心境平复下来。刚才在云岫出最后的绝境反击前,风星野几乎以为自己的盲目信任已铸成大错,看着云岫出在半空中无奈地向下面四柄雪亮的长剑落下,恐惧的情绪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后悔与痛心铺天盖地般向他袭来,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此后虽然云岫出反败为胜,但风星野再也不想经历一次那样的心悸,他已经愤怒地在心里宣判了参澍的死刑。
“风星野,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又在发什么神经?!你要再敢把我弄醒看我怎么收拾你!”云岫出被风星野情绪激动地弄醒后生气地说道。
“你干嘛要用那么险的招数,差点把我吓死!”风星野还是没忍住,出口埋怨道。
“你还说?!要不是你昨晚没完没了的折腾,我至于吗?不用险招,再打下去我连站都要站不稳了!”风星野的倒打一耙,让云岫出感觉更加不忿。
“你知道我就在旁边,当时哪怕你咳嗽一声,我也出来替你解决了。”
“风!星!野!你要搞清楚,我又不是女人,我干嘛要你帮我解决?我只要你不给我添乱,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刚才是不是追他们去了?”
“嗯,我把参澍杀了!其余的人我没管。”风星野颇有些郁卒地说。
“哦,原来他就是参澍啊,他的武功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高?”云岫出被弄醒后,一时又睡不着,渐渐地倒有了兴致地问道。
“应该不错吧,不过我没给他出手的机会,我从背后一剑杀了他。”风星野没有一点愧疚,理所当然地说道。
“为什么?难得遇到一个对手你应该很珍惜才对啊?”云岫出不解地问道。
“嗯……我刚才太生气了……不想让他死得太舒服。”此刻说起参澍,风星野心中仍有恨意。
云岫出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刚才真的被吓到了?”
“哼,岫出,你大概从来就没有为别人考虑过吧!”风星野自嘲地说道。
云岫出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风星野,今天风星野的说话和态度让他感觉很不习惯,他并不想和风星野把关系搅得更复杂,于是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们两个现在顶多算是一对姘头,以后你娶你的,我娶我的,最多方便时再偷一下情,有必要作出一付情深似海的样子来吗?而且就算要装,好歹也是我来装会比较象吧?你就不要破坏你风城主酷酷的帅哥形象了!”
风星野心里一黯,默然半晌才长叹道:“岫出,你就这样害怕爱上别人吗!”
云岫出闭上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掉过头去闷声说道:“我不会爱上谁的,风星野,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再呆在京都也没多大意义,明天无双堡的人应该可以到了吧,那我就回银雪城了,我把风雪留给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你告诉他就行了。”风星野的傲气也出来了,他意兴阑珊地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云岫出突然一把从后面拉住风星野,想到风星野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他竟然心里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不想风星野离开,他渴望风星野温暖的怀抱,然而,云岫出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灿烂地笑道:“既然要走,那今晚我就替你‘饯行’吧,以后可别埋怨我不够意思!”
说完,云岫出将风星野扯回身边,他跪在床上,温柔细致带着挑逗地慢慢脱光自己的衣裳,露出布满风星野肆虐印痕的躯体,抬手拔下发簪,乌黑的长发如飞瀑般垂下,灿烂而又带些凄惋的笑容,皎洁的月光正好落在身上如情人般亲吻着他赤裸的肌肤,看起来竟如此的冷媚妖娆。
“星野,你是想自己脱,还是要我帮你?”云岫出蛊惑地说道。
然而此刻,风星野心里被挑起的不是情欲,而是伤痛。他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薄被小心地将云岫出包好,横躺着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安抚地抚摸着云岫出的脸庞,呢喃地说道:“我说过你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笑得真难看!”然后,埋下头,在云岫出眼睑上怜惜地轻轻吻了一下。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脸庞,云岫出连忙撩起薄被蒙在了头上,泪水顿时泉涌而出。他躲在被子里使劲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哭泣的声音,问道:“我们就这样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一定要些我给不起的东西!”
风星野看着怀里像驼鸟一样藏着脑袋的云岫出,无奈地说:“我爱你,岫出,所以只做你的姘头已经让我无法满足了!你好好想一想,你以为给不起的东西难道你就真的没有给我吗?岫出,既然我都能正视事实,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呢?”说完他隔着被子轻轻拍拍云岫出,然后小心地放在床上,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拉上了门。门外,东方孟宁呆呆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尊石像。风雷、风月站在她的身后,正不知该做何解释地着急。风星野稍稍愣了一下,面无表情泰然自若地向石化后的东方孟宁礼节性的点点头,也不等她有所回应,绕过她身边自顾走了。风雷和风月同情地最后看了她一眼,也跟着风星野走了……
深夜,云岫出依然蒙着头躲在被子里,他想起了很多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的往事:五岁时,他每天早晨一个人穿过阴森的竹林去冷竹院看他的母亲,他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很乖很听话,母亲就会像其他小朋友的母亲一样慈祥、亲切、庞爱自己,可是母亲给自己的只有头顶上疯狂戳来的一剪刀;十岁时,他第一次在御花园里看见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仰慕地看着英俊潇洒、正值盛年的父亲庞溺地抱起太子,一迭声地叫太监拿来了一大堆他从未见过的贡品哄着太子玩儿,间或也会随手赏给自己一样两样,他每次都会小心地带回去收藏起来。后来,父亲第一次瞒着太子私下招见了他,他满怀期望地走到父亲身前,父亲庞溺地抱起他,让他坐在大腿上,父亲嘴里唤着我的宝贝,伸手解开了他的衣裳,露出少年青涩的身体,父亲说我爱你岫出,下身硕大的欲望却毫不迟疑地撕裂了他的密穴刺进了他的身体。他在床上得到了父亲的宠爱,他甚至重要到让父亲要挪用急需的巨额军款买杀手来逼他回京依附在自己身边。云岫出在被子里凄惋地苦笑着,经历了这么多,风星野,你怎么还能指望我抱有希望呢?爱对我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一件装饰,你说你爱我,我的内心已经是如此的污秽,如果没有这身漂亮的皮囊,你又能爱我多久呢?一个月,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可是我明明早已经把自己的心脏剜出去扔掉了,为什么胸口还是会这样无奈地疼痛呢?
黎明时,在门外矗立了近一整夜的东方孟宁终于缓缓地挪动了脚步,她来到窗前,叩了叩纸窗,轻轻叫道:“云大哥,我哥哥要我来告诉你一声,他们已经把唐戎救回来了,唐公子还活着,不过伤得很重,请你过去看看!”说完,转身飞奔而去……
38
唐戎还活着,不过也仅仅是活着。他的右手被齐臂斩断,左手和双脚的脚筋也被挑断,全身上下更是饱受酷刑的折磨,没有哪一处还能保持完好。更严重的,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像一个躯壳样躺在那里。这就是云岫出走进房间后所看见的唐戎。
云岫出仔细地检查了唐戎的伤势,凝重地向东方孟宇询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东方孟宇看了看坐在床边痛苦得无法言语的唐方,将云岫出拉出了房外,才小声说道:“我们一直追到他们藏身的地方,结果一进去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唐戎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
“大夫看了怎么说?”
东方孟宇摇摇头,沉重地说:“恐怕要废了!经脉已经完全断了,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修复。”
“难怪他无法接受了。”云岫出叹口气,唐戎才刚刚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还没来的及倚马春风快意江湖,就要终生残废了,任谁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接受。
“不只因为这个。”东方孟宇看看云岫出,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被人强暴了,身上的伤都是被人强暴时故意弄伤的。”
云岫出闭了闭眼睛,勉强压抑着怒气问道:“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从我们找到他,他就没说过一个字,而且我们跟他说话,也完全没有反应。岫出,现在该怎么办?”
“先把伤养好再说吧,孟宇,你多费点心思,替我照看一下。另外,告诉唐方,先不要着急,斩断唐戎手臂的是晋国神教的总护法参澍,刚刚已经死在风城主剑下了,其余的人我一个也不会让他们逃掉的,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唐门一个交待。”
“好吧……岫出,你的脸色不好,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想唐方不会怪你的。”
云岫出点点头,无言地缓缓往回走,此时他身心俱疲,累得几乎就想甩手撂下一切,不知不觉中,他竟走到了凤梧院外。风星野要了这个院子,却一天也没在里面住过,总是赖在他的屋里,让他冷清的卧室有了些温暖,可是,以后风星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屋里了……天还没亮,风星野应该还没有离开云王府吧?那么他在不在里面呢?云岫出站在凤梧院外漫无目的地想着,一会儿觉得院子里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一会儿又觉得院子里安静得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但他只要想到风星野有可能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他就觉得似乎心里有了安慰,有了支撑……
天慢慢亮了,漫长的一夜过后,金鱼到处找不着云岫出,沿着小路来到凤梧院,才终于发现了院子外靠在树上出了一晚神的云岫出。
“少堡主,您在这里做什么,风城主昨晚就离开了!”
如同美梦破碎般,云岫出只感到澈骨的冰凉。他木然地顺着花园走到湖边,对岸,东方孟宁一个人在湖边坐了一夜,却什么也没想明白,两个人隔着湖水不期而遇,互相看着,却都好象在看一个陌生人,谁也不想开口说话。半晌,云岫出伸手解下外袍,纵身跃进了湖里。三月的湖水虽已解冻,但仍冰得刺骨,寒气浸透骨髓,终于唤醒了云岫出的每根神经,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么多年他经历的难道说还少吗,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咬牙挺过来的?现在不过走了一个风星野,他倒像个女人样彷徨得不知所措了!
想清楚一切后,云岫出游到湖边,从湖水里出来,接过金鱼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湿湿的长发,一边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整个人焕发出耀眼的光彩,充满自信,像一个掌控着天下的君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东方孟宁一眼……
从这天起,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云岫出的变化:他的笑容越来越完美,和煦,夺人心魄;他的每一句话都温和,动听,然而却不容拒绝。他将公事处理得没有一点瑕疵,赢得了朝庭所有官吏的尊敬与佩服,下属们更是对他敬若神明。在他的筹划下,三天时间兵部前所未有的筹到了六百多万黄金,澈底解决了军费的困扰,十万大军从上到下信心百倍地开赴伏越关。
对晋国的战事一帆风顺,独孤宁参指挥大军越打越顺手,晋军几无还手之力,前线捷报频传,大家都乐观地估计澈底打败晋军已经是早晚的事了。这期间,燕王曾以各种名义找过云岫出,但他都以公事繁忙推掉了。的确,此次对晋军的战争是后勤保障做得最好的一次,云岫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连三军统帅独孤宁参都无话可说,多次专门从前线写信感谢。燕王再好色也不愿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只好不甘不愿地放了云岫出一马。
在江湖,银雪城突然对十大杀手组织不宣而战,风堂、云堂和隐堂三堂联手全力出击,不到十天的功夫,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江湖十大杀手组织纷纷落马,被银雪城逐一铲除干净。消息传到京都,云岫出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死老头,冤枉花了一百万,连个泡都没冒一个,活该!”
一切似乎都在顺着云岫出预计的方向发展,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了——银雪城的老城主风仲言十年前曾秘密替风星野定了一门亲,新娘竟是燕王的女儿,皇三子独孤宁参的同胞妹妹,十三公主独孤秀儿。现在十三公主已年满十六,独孤宁参也大局已定只等凯旋回朝后就能稳稳地坐上太子位,所以此时风仲言旧事重提,作为对银雪城这么多年秘密支持皇三子的回报,要为风星野和十三公主完婚,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俗话说:六月债,还得快。云岫出苦涩地想,没想到连结婚这种事都可以一报还一报,一个月前是我为了捉弄你才传出要结婚;一个月后却是你为了家族利益要娶妻,老天还真是公平啊!不过,既然我的心里还留着一根刺,那就让我来把它澈底拔掉吧!
他转头对立在一旁静若无人的蝴蝶问道:“怎么样,他们动手了没有?”
蝴蝶点点头,回答道:“禀报少堡主,金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刚刚传回的消息是,他们已经进皇宫了。”
云岫出哼了一声,冷冷地命令道:“你跟我来,是该进行第二步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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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出带着蝴蝶来到唐戎的房间,今天人很齐,大家不约而同都来了,连一直刻意避开云岫出的东方孟宁也在屋里陪着唐戎。此时见云岫出进屋,东方孟宁也不好立刻就走,于是拉着何融雪坐到了角落上。
其实这半个多月云岫出一直都没来瞧过唐戎,虽然是因为忙,但其他人对他已颇有微词,特别是唐戎的精神状态完全没有要好转的迹象,就更让关心唐戎的人不能理解他。今天大家见云岫出终于肯来了,但脸上却挂着如春风般温暖惬意的笑容,便全都心里有些不舒服,对云岫出也就有些爱理不理的。
云岫出却不理会这些,进了屋,对着床上没有反应、意识的唐戎自顾打着招呼:“嘿,怎么样唐戎,今天感觉好些没有?”
唐方努力想忍住一口气,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出言讽刺道:“云亲王,舍弟恐怕现在还不能说话,真对不起,辜负您的好意了!”
“我个人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太惯他,他早就应该可以说话了!对不起,我想和唐戎单独谈谈,可以请大家回避一下吗?”云岫出话虽犀利,但笑容却依旧一成不变。
然而这曾让东方孟宁无比痴迷的笑容,今天却格外刺痛了她的心。从哥哥亲口告诉她云岫出已经允诺到东方世家提亲起,东方孟宁多年的夙愿一夕得偿,欣喜得如同身在云端。可是,才仅仅一天的功夫,先是从丫鬓嘴里窃窃私语地传出了云岫出和风星野关系暧昧,晚上居然住在一起;接着当天晚上她就在云岫出的院子里不经意地撞见了两人的表白,两个男人竟然有那种恶心的关系,这几乎让东方孟宁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天堂到地狱,原来仅仅只需要一天。更让她无法接受的,还是云岫出不仅不解释,甚至到了漠视她存在的地步,让她开始怀疑起这么多年她是否真的认识这个男人。这些天来,这件事就象毒蛇一样在啃啮着她的心,可偏偏又无法对人倾述,自己的未婚夫和另一个男人上床,这连想都不能想的事情让她一个大小姐如何同外人说去?于是今天,看着云岫出如没事人样儿,她终于忍无可忍,只想用最伤人的话,去刺破他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