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倒是很识相,一个人乖乖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或是打游戏,但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惜谢庆到底是谢庆,野人到底是野人,身体里的野性常常在召唤他,实在忍不住了,他还是会溜进书房骚扰安臻。
「小臻臻,好久没有给你讲笑话了,我给你讲一个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嘴里的『好久』,大概指的是十分钟以前。」
不管怎么样,安臻还是在发布会开始之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发布会的当天,安臻穿上公司定制的黑色西装,西服的设计是收腰的,谢庆从起床就盯着安臻的腰看。
「怎么这么像推销保险的。」谢庆酸酸地说。
安臻懒得理他,打理好头发,再看看自己的领带。
「又不是去相亲……」谢庆在后面碎碎念。
安臻深呼吸,不想让美好的早晨毁掉。
「我走了。」他转身,对一脸别扭的谢庆说。
谢庆这才扑上来,抱住安臻的腰,边蹭边不让他走:「小臻臻你穿得这么诱惑地出去,我不要啊,我不要啊,我不要啊~」
这个人在胡言乱语什么啊,安臻白着脸,抠他攀在腰间的手指,奋战了好一会,终于受不了地吼:「放手啊!我要迟到了!」
第七章 转捩点
安臻还是去上班了,谢庆一个人蹲家里,更是懒得去管店,他抓抓头,决定还是回去睡觉好了,睡了一会睡不着,他决定去骚扰人。
第一个骚扰杨简,结果接电话的是一位小姐:「您好,杨主管现在正在开会,暂时无法接听私人电话,非常抱歉。」
谢庆瞪着电话,连手机都有专人接啊!
没有办法,只有找王锦程。
「喂……」王锦程的声音很惊恐,「你不会一大早打电话过来专门给我讲笑话吧?」
谢庆沈默,然后说:「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不,我完全不期待。」
「……你干嘛呢?我有点无聊。」
王锦程翻个白眼:「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闲,今天不是安臻家公司产品推广会吗,我被邀请参加了。」王锦程想了想,说,「你要不要来?会场设在四星级酒店,这家的自助很有名。」
谢庆眼睛一亮:「我可以过去吗?」
谢庆以前就是蹭饭专业户,杨简跟王锦程有什么饭局都会带上他,丢他一个人在一边吃东西。谢庆有东西吃了,话都不说了,只吃东西,装哑巴不会给两人捣乱。
王锦程跟杨简知道他一个人无趣,平时开个花店也没有固定的人聊天,有机会就拖他出来,热闹一下也好。这样的形式到安臻出现后被终结。
谢庆赶过去的时候,王锦程在门口等着他。王锦程看见他,说:「你还来吃什么哟,你看安臻把你养的,都成猪了。」
谢庆理直气壮地说:「安臻就喜欢丰满型的。」
王锦程哭笑不得:「这我倒要问问他。」
王锦程领谢庆进去,登记的时候,迎宾小姐有礼貌地问谢庆:「请问这位是哪位老师呢?」说着就要在名单上找。
王锦程咳了一声,说:「这是我学生,我带他来听听可以吧。」
迎宾小姐楞楞地发给谢庆一份资料,说:「欢迎。」
谢庆瞪着王锦程的后脑勺,跟着他进了会场。
一开始是个长得像肯德基爷爷的老头用英文讲,谢庆自觉英文水平不错,但是基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偶尔抓到几个词,类似「喷雾」「气流」之类的,完全不懂什么意思。果然隔行如隔山。
谢庆昏昏欲睡,终于到安臻的时间了,他才精神一振。
王锦程看到安臻,低低地吹了声口哨,说:「今天的安臻眞是秀色可餐啊。」
谢庆一把遮住他的眼睛,恼火道:「不准看!」
王锦程扯下他的手,说:「光天化日的,干什么呢?你能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遮住吗?」
谢庆沮丧地趴在桌上。
安臻打开幻灯片,开始讲这个仪器怎么怎么样,有什么什么好处,适合什么什么工作。他的视线扫过台下,看见谢庆,微微楞了一下,然后继续。
谢庆一边咬着桌上会方提供的稿纸,一边哀怨地看着安臻。
很后悔没有带相机来,这样的安臻有让人照下来保留的欲|望。
这还是谢庆第一次看见安臻工作的状态。人们都说,男人在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这句话可能是眞的。
「小臻臻好帅。」谢庆睁着水蜜桃眼。
王锦程一转头,不看则已,一看白了脸:「你不会把一大张纸都吃进肚子里了吧!」
午餐的时候,果然是酒店自助餐。
「可是我好像不是很饿……」谢庆说。
王锦程满脸黑线:「谁叫你吃了那么多纸……」
到了午餐的时候,谢庆才知道这种发布会的意义。比如我们的王老师就端着盘子蹭到人堆里,边笑边跟人聊天。聊天内容不外乎互相吹捧,兼刺探行业消息。
谢庆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是一个劲地找安臻。冷不防有人拉住他,他笑着回头,果然看见安臻。
「你怎么来了?」安臻皱着眉头。
谢庆笑道:「我来防着小臻臻被别人拐跑了。」
安臻难得不好意思地咳嗽一下,说:「来了就来了吧,那边的虾不错。」他想了想说,「晚上我们有庆功宴,我就不回去吃了,你跟着王锦程混一餐吧。」
谢庆不情愿地说:「你去吃好的,丢我一个人。」
安臻只好说:「那晚上我带你去庆功吧,人多也看不出来,只要你别瞎说话。」
谢庆立刻高兴了:「放心,我绝对只吃不说。」
安臻无可奈何地说:「把王锦程也叫上吧,我还有事,你慢慢吃。」
谢庆笑嘻嘻地在安臻的腰间摸了一把,安臻瞪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然后谢庆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安臻他们公司制服的女性呆呆看着自己。
……呃,这位小姐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吧。
谢庆心虚地闪到一边,找刚才安臻说的虾。
晚上安臻他们组的庆功宴其实人并不多,大家去了一家外国餐厅,围在一起。
安臻打了招呼,说谢庆跟王锦程是他朋友,大家善意地笑笑,对平时严肃的安工程师的朋友很好奇。有人认得王锦程,两人就没那么尴尬,但还是努力地做隐形人,虽然觉得打扰别人公司内部活动不好,但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
王锦程偷偷感慨:「我怎么跟你一个水平了,饭还要蹭着吃。」
谢庆不理他,只是苦着脸:「怎么又是外国菜。」
王锦程说:「没办法,外企就是这个调调。」
外企果然比较斯文,大家喝酒吃东西都很和气。不过毕竟气氛在在那里,喝多了扯了领带,也就差不多原形毕露了。
开始互相开玩笑,揶揄八卦,在哪里都一样。
谢庆一边吃,一边偷偷跟王锦程交换意见,倒也觉得不错。后来气氛越来越热烈,突然听见碰地一声。大家都一愣。
一位小姐站起来,对着安臻旁边的人勾勾手,说:「你,坐那边去。」
安臻旁边的人还呆着,那位小姐一瞪:「快去啊,傻了吧你。」
被骂的那人呆呆地挪开,那位小姐立刻坐到安臻身边。
她拿起一瓶酒,对安臻说:「陪我喝一杯。」
谢庆突然想起安彤,顺带想起了她跟自己讲过的安臻的一位女同事。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鸡蛋小姐啊。怪不得中午她那么瞪着自己呢。
鸡蛋小姐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就喝了一大半,说:「你今天很帅。」
安臻淡淡地说:「谢谢。」
她又喝了一口,说:「我们公司其他人穿这套制服全都没你穿得好看。」
她嘴里的其他人全都竖起耳朵听她讲话,听到这句一起白了脸。
安臻要说话,被她一摆手制止了,她接着说:「所以我才看上你了。」
鸦雀无声。
当众告白……观众们都楞了,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又忍不住八卦精神沸腾,兴奋不已。
「你——」谢庆差点就爆发了,被王锦程一把拉住,「冷静,冷静。」
安臻回应说:「承蒙厚爱,可是……」
「没有可是!」她突然拔高声音,说,「可是个头!你从以前就知道!知道我喜欢你,但你还装傻!我像个蠢人一样粘着你,都被你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不说,你也不说破,我一个人在那里患得患失,你都知道,但你就是不说破!安臻,你这个混蛋!老娘不跟你玩捉迷藏了!」
她骂着骂着就哭了,灌了一大口酒,把空酒杯往桌上一磕,命令安臻:「倒酒!」
安臻默默帮她倒满酒,她抽抽鼻子,说:「谢谢。」然后继续骂。
「你说你这人跟个木头一样,有什么好的,但老娘就是稀罕你!」她打个嗝,冷静地转头对安臻说,「有纸巾吗?谢谢。」安臻递给她,她擦擦脸,声音柔软下来,「因为你,我也连鸡蛋都不吃了,我浪费在你身上这么多时间,你都视而不见,你说你要怎么赔?」
大家都没出声,一时间,只有鸡蛋小姐擤鼻涕的声音,过了一会,安臻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鸡蛋小姐一楞,平静下来,突然对同事们说:「你们怎么都哑巴了?吃东西啊,聊天啊。」
其余的人显然被吓到了,有人讪讪地说:「对啊,大家继续吃继续吃。」
看起来好像很热闹,但是气氛一直都很诡异。
谢庆跟王锦程一吃完就走了,安臻还留了一会,等他回家的时候,发现谢庆没在客厅里看电视。他走到卧室前面,停下。
地上搁着一个碗,碗里有几颗鸡蛋……
安臻嘴角抽动几下,越过那碗鸡蛋推开门。
谢庆坐在床上,看见安臻,一楞,说:「你怎么进来的?」
安臻说:「用脚走进来的。」
谢庆说:「你不是怕鸡蛋吗?」
安臻很无语:「所以你以为在门口摆几个鸡蛋,我就不敢进来了吗?」
谢庆愤怒了:「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在外面沾花惹草。」
安臻呆住:「我沾花惹草?」
谢庆点点头,然后学着女人的声音喊:「安工程师~我就是稀罕你~」
安臻觉得乌鸦从头顶上飞过。
他往前一步,想靠近谢庆,结果谢庆立刻退开,拿出一个东西,威胁安臻:「你别过来。」
安臻一看谢庆手里的东西,就是那个古怪的木雕……
安臻扶额:「不要拿那个对着我……」说着,又往前一步。
谢庆连忙举起木雕,说:「别靠近我,我要求你去睡地板。」
安臻扬眉:「我为什么要去?」
谢庆说:「因为你沾花惹草了啊。」
安臻突然跨过去,说:「我不认为是这样。」
谢庆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床后面,安臻想靠近他,他就跑,两个人在床边转来转去。安臻觉得这种行为实在很愚蠢,按按太阳穴,说:「我累了,别玩了。」
谢庆瘪着嘴,委屈地看着安臻。安臻冷不防扑过去,终于抓到了谢庆,把他扑在床上。
谢庆一把抱住压在他身上的安臻,狠狠地亲过去,边亲边说:「安臻,我现在很郁闷。」
安臻回应着他的吻,问:「为什么。」
「因为有人爱慕你。」
安臻看着他的眼睛,说:「嫉妒?」
谢庆笑而不答,翻身把安臻压在身下,支起上身,用目光巡视安臻的身体。
然后把他翻过来,从背后覆上去,手抚摸上安臻的腰线,谢庆的嘴角弯起来,说:「从后面做好不好?今天早晨起我就想脱下你这身西装了。」
想脱下包裹着这个身体的束缚,想看这个身体是如何在自己的掌下颤抖,安臻,你说这是什么样的心理。
谢庆垂下眼,抱住怀里的人。
夜深了,谢庆抱着安臻,看他眼睫毛下的阴影,轻声问:「安臻,你家的那副照片……」
安臻睁开眼,问:「哪幅照片?」
「呃,就是你挂在卧室的那幅。」
「怎么了?」
「……是哪里来的。」
「在旧货市场淘到的。」安臻说。「怎么了?」
谢庆吁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其实那是我拍的。」
安臻慢了一秒,才想到自己应该作出吃惊的表情,但是谢庆好像没有注意到,只是自己说:「本来是送给了一位朋友,但是不知道怎么到你那里去了。」
「要还回去吗?」安臻低低地问。
谢庆摇摇头,说:「在你那挺好的。」他用额头抵住安臻的额头,沈默一下,说,「安臻,我想把花店关了。」
安臻心里一跳,问:「为什么……」
「我以前是搞摄影的……我想回去做本行。」
安臻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又失落又宽慰,最后还是成了淡淡的喜悦。
他把脸贴在谢庆的脖子附近,说:「去做吧。」
其实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地走出过去。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满溢,让安臻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安臻总是讨厌自己这点。
于是他只有抱紧他,对他说:「辛苦了,谢庆。」
如果生活就这么下去就好了。
不要有那些转折。
但是生活不可能没有转折,就像因为生活本来就没有如果。
虽然谢庆说了要关掉花店,但是他的行动倒没那么俐落,他一边找接手的人,一边背着照相机到处跑,美其名曰:「热身」。
于是家里关于摄影的东西多了起来,反倒不太像个家像个工作室起来,谢庆甚至比划半天要搞个暗房出来。
安臻不懂,但看谢庆神采奕奕的样子,就顺着他的意思。只是看着那些不熟悉的东西占领自己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安臻觉得有点恐慌。
直到某天,安臻下班回来,打开门,看见客厅里都是箱子,和散落的影集,他一怔。
这是哪里,他突然不知道了。
谢庆从房间里出来,看他呆站在门口,笑着问:「你是哪位啊,来找谁?」
安臻楞楞地看着谢庆,谢庆被他涣散的目光吓了一跳,上前抚摸他苍白色的嘴唇,问:「安臻,你怎么了?」
安臻垂下眼,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谢庆抓抓头,说:「哦,你累了吧,来坐啊。」说着他就把安臻按在沙发上。
安臻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一堆,问:「这是什么?」
谢庆笑着说:「一些器材而已。」
安臻退出书房,让谢庆把东西都收拾进去,谢庆颇为不好意思,安臻只是摇摇头,说:「反正我只要有电脑就行了,在卧室里看一样。」
而拿起照相机的谢庆最近又多了一项爱好,就是照安臻。
安臻做饭的时候照,睡觉的时候照,刷牙的时候都照,本来谢庆还想照安臻浴照的,但被安臻一个肥皂打中脑门而无功而返。
「你没事干照我干什么?」
「因为镜头里的小臻臻很漂亮啊。」
安臻不争气地为这句话红了脸,结果引来恶羊扑狼。
谢庆抱着安臻磨蹭:「小臻臻,要是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安臻惊讶。原来害怕改变的并不是只有自己啊……安臻突然觉得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何必让莫名其妙的忧心坏了了现在的兴致。即使花店关了也没什么,谢庆有了新的生活要替他高兴。而自己……一定不会只是过渡的。
可惜让安臻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
那天,谢庆背着照相机出去,结果要晚点回来。家里厨房的水管有点漏水,身为工科高材生,安臻挽起袖子,拿起扳手客串水管工。
他专心修水管的时候,并不知道谢庆其实已经到了楼下了。
谢庆站在自己家的楼下,面无血色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看见了谢庆,泛开柔和又有些脆弱的笑,冲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小眠。」
第八章 美梦
谢庆回家的时候,安臻正在修水管,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没有回头,对谢庆说:「肚子饿了吧,等我修好就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