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上——卫风

作者:卫风  录入:01-25


我可以给你什麽?
如果你可以幸福,那麽,我可以给你我的所有。

只让我带走你的悲伤。
曾经......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後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 算不出 流年
那一年 让一生 改变

流年 1

我去探望过恐惧之王。
曾经有个疑问,究竟什麽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三魔王中的哪一位,才是终极之王?
有次和汝默说起这问题,他只是微笑不语。
我轻轻摇荡杯中醇酒:"毁灭?憎恨?"
我把酒杯递近,他轻轻啜了一口酒。
"其实最令人恐惧的,是恐惧本身吧。"

说过那句话之後,没有过多久,同一年,汝默和我相伴去探望恐惧之王,他的弟弟,BALL,这个名字无论用哪种语言来读都是一样。汝默在东方住的时间比较长,他称他的弟弟为波尔。这个名字,

令我想起曾经的故人。
那个很早以前就死去的孩子。
当然,他与这恐惧魔神半点关系都扯不上。他不过是芸芸凡尘中的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悄然来到,又无声离去。
名字不能代表什麽。

波尔住在远古之山的山巅,那对我来说,是个太寒冷的地方。我们起先是骑马,後来换乘高原厚蹄驼马,最後,是汝默把我一路背上山顶。
并没有什麽复杂的原因,说起来,再简单不过。
因为我是蛇,遇冷就只想睡觉。这是我的天性,不可抵抗。
还好那山巅的行宫里,是温暖之极的。

"你们主子呢?"
那个名字也极怪的男人应答:"他在湖边。"
高山的顶上,居然有面湖。
而且这面被冰雪环绕的湖水,据说从没有结过冰。
一想到要再去湖边见这个传说中的恐惧之王,我已经开始恐惧。
我恐惧的不是恐惧本身,而是寒冷。
汝默的手爱怜的轻抚我的脸颊,抬起头来吩咐:"叫他回来。"
那个男人显然是知道汝默的身份的,行一礼便退了下去。

我还是恹恹欲睡。汝默在我唇上轻触啄吻,让人生了极旺的火,拿最柔软细密的毛毡把我裹在里面,倒了烫热的酒来。
我觉得自己的知觉一半已经是睡著了,另一半,在半睡半醒之间。
"好些没有?"
我摇摇头,有些恍惚的说:"早知道......不该来。就算他站我面前,我也是什麽也......看不到。"
汝默笑,张开毛毡把我裹得更紧,抱坐在腿上:"好,好麽下次请他来库拉斯特做客。"
我仰首,可以感觉到他的唇在我的唇上流连,微笑著,有些吐字不清的说:"嗯,谢谢。"

远远的,可以听到脚步声。这间大殿异常空旷,而且家什物件少得可怜。四壁空落,穹顶高耸,即使是轻微的声响,也可以传得老远。
汝默抱著我,坐起身来。
我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这个我一直好奇的恐惧之王。
这个据说曾经风流倜傥沈湎於情海欲壑的魔神。

可是我只看到一道人影,穿著貂裘,慢慢走近。
汝默柔声说:"外面不冷麽?"
然後听到一个极悦耳的声音说:"我从来不觉得。"
那声音说不出的动听,有些清脆,有些缠绵,尾音带著一点轻颤的余韵,让人的心跟著不由自主的一颤。
"在湖边做什麽?"
"钓鱼。"
他们的口气极为平淡,并不象是已经许多年未见,又经过诸多生死离乱的魔神兄弟。
或许沾上一个魔字,对兄弟之情,也就不怎麽看重了。
不过,见迪亚波罗的时候,似乎他是热情有余而理智不足的。

"你这里变化很大。"汝默轻轻理顺我的头发,而我拼命想睁开眼,看清这恐惧之王究竟长什麽样子。
"我讨厌累赘,所以叫他们把那些无用之物都撤掉了。"那声音说,慢慢的越来越近:"这是?"
"这是怀歌。"
"哦,那条蛇。"
汝默温柔的纠正他:"怀歌是我的爱人,你也要待他如兄长,象尊敬我一样的敬他。"
波尔嗤一声笑,很不以为然:"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你说你是我的兄长我都还半信半疑呢。他麽?他没那本领让我敬他。"
我终於是睁开了眼睛。
一张雪样莹白的面容近在咫尺。因为太近,只看清他的眼睛。眼珠是漆黑的,却带著一点碧蓝的光,象是......深夜里的一面湖水,那样黑,却又有神秘的蓝。
然後那眼睛眨了一下,睫毛异常浓密,带著好看的弧度,向上卷翘著。
他向後稍退了一些,我看他的面颊,嘴唇,眉廓,下巴......
他的容貌如此美貌精致,令人忘记呼吸。
可是令我觉得吃惊的,却不是这一点。

我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曾经在一座古墓中看到许多石像。
时至今日,仍然记得那些精致石像,全是在描摹记录一个人的容貌。
那是传说中的伟大英雄,塔拉夏。

太过於震惊,我挣扎著坐了起来。
面前那人说:"醒了?"
我点了一下头。
他直起身来,身姿极挺秀修颀,长长的衣袍拖在地下,额上缀著一枚硕大的金珠,整个人再无一样装饰,却有著逼人的威势与尊贵。
"欢迎欢迎。"他拍了两下手,慢条斯理的说:"欢迎来到我的行宫。"
汝默完全明白我的惊讶由何而来,在我耳畔说:"波尔他的身躯在上次的追杀中已经毁去,你知道的,因为塔拉夏用身体封印他的灵魂石,所以现在波尔用的身躯......"
我已经明白了。
这具美貌非凡的身体,原来的主人,正是传说中的英雄塔拉夏。


流年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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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麽?"波尔懒懒的坐进旁边的象牙椅中,托著腮问:"难道是来看下雪的麽?"
"这是对哥哥说话的口气吗?"汝默一点也不觉得他无礼,笑容里满是宠溺:"你这些年都做什麽了?总不会天天去钓鱼。"
"唔,当然还有别的。"他仰起头想想,扳著手指说:"还认识很多人,扩建行宫,喝了许多酒,吃了不少的美味佳肴......啊,"他抬起头来:"差点忘了说,还睡了很多的美人。"
最後一句补充让我差点怀疑自己的听力。
"不过......"他忽然凑近,气息喷在我的面颊上:"这麽柔嫩美貌的,却没有遇到过。他们都说冥河妖妇的腰肢细软,肌肤紧滑......不过我看却不及你的十之一二。"
我还没有被冒犯的自觉浮现,汝默一掌打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带著笑意的声音慢慢说:"他自然是好,不过却不是你向往的目标。"
波尔打个呵欠:"那你带他来干嘛?不是要把他送我?"
这个波尔,真有让神仙也受不了的本事。
我轻轻按住汝默的手背,在他耳边絮语:"我很累了,一路上你都不许我睡......我们去休息吧。"
这句话或许给了波尔很暧昧的联想,他又凑过头来:"一路上都不睡?哎,哥你很......咳咳!"
被汝默一眼冷光扫得装起咳嗽的人,还不住的偷眼看过来。

我只是觉得好笑。
曾经看过多少种色欲横溢的目光,他哪一种也不似。
这麽清亮而深邃的眼睛,或许只有魔神才会拥有。
三魔王的存在,是这天地间极怪异的。
他们身上同时有著神性,人性,还有魔性。这些复杂的因素令他们身上充满矛盾而引人的气质。就如汝默身上的儒雅和黑暗气息,如此完美的揉和在一起。迪亚波罗有种天真的懵懂,还有一种不管

不顾的暴烈,带著火焰的气息。
而波尔又是不同的。
他的笑容里似乎也全是冰雪飘摇,没有一点温度。

我後来一直觉得,波尔好似一种奇异的融合。他的笑容妖冶而妩媚,但是眼神却清厉冰冷。

就如......
就如哈洛加斯山巅的那一面湖水。

蓝的有些诡异,清澈的如一块剔透的宝石。那样诱人的蔚蓝,倒映著云天雪峰,清冷的没一丝暖意。

汝默轻轻在我唇上咬了一下,些微的刺痛令我回神,对上他带著些许探询的目光:"在想什麽?"
"这面湖......真美。"

他点了一下头,将我拥得更紧些:"这面湖,有个名字叫做泪湖。"
"是麽?"我微笑:"谁的泪。"
"不清楚,总之,是多情人的泪。"
我笑起来:"你这回答太滑头,无情人自然不会流出这麽一湖泊的眼泪来。"
他一笑,我靠在他肩膀上,远远望著白云,雪峰,蓝天,湖水......还有天上远远掠过飞鸟。
"真安静啊,这里。"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样。
"你若喜欢,我们多住些时日。"
"啊,那不成的。"我睁大眼:"在这里一天到晚我只想睡觉,眼睛很少能睁得开。"
"是麽?"他语意暧昧,笑容不明:"这样......也不坏啊。"
我懒懒的斜睨他一眼。
腰背还有些疲软,身体的深处还可以感觉到欢爱的余韵未散。
可是我却明白,汝默的精神和力量到了现在这地步,他身体里的三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和精神力量已经达到完全的平衡和结合,他可以完美的控制自身的每一分精神和力量。
对於一个普通的人来说,能够让身体正常生活运作,已经是极限。战士和骑士们追求的力量与敏捷,法师们追求的智慧与法力,都只是很浅薄的探索。

而对汝默,还有他的兄弟来说,身体不过是件工具,他们的精神力量无比强大,身体的每一个最细微不过的变化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包括食欲,包括睡眠的需要,包括情欲冲动,如果他愿意,这些都不会产生。
之所以他现在还会有这些如常人一样的反应与需要,那是因为他愿意拥有。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在旁人可能会觉得会更精神一些,我却觉得困意慢慢加深。
我当然没有魔王那样的本领。
我还维持著做一条蛇的天性,畏寒,喜眠。

向汝默的怀中埋得更深一些,他双手环抱著我,暖热的体温令我眷恋不舍。
"其实波尔有句话说的没有错?"
"唔?"我眼睛已经要睁不开,睡意朦胧的望著他。
"你的腰身真是曼妙之极......"
我的头从他的肩膀上慢慢滑开,最终枕在他的胸口。
睡意席卷而来,再也无法抵挡。
最後听到汝默温言说:"睡吧。"

我一并经历著人和蛇的生活。
人在睡眠时的思绪是茫乱的,梦境不由自主。但是服从於蛇的天性冬眠时,我却还可以缓慢而迟钝的思考。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塔拉夏的雕像时,那种俊美而挺拔的姿态,令人觉得不会有真人生成这样。
而现在看到了这具身体,鲜活明豔,那样出现在面前。

虽然,灵魂已经不是。

罗达门特认为他的哥哥精神不灭,所以托我交付那枚塔拉夏之心的护符。
可是现在塔拉夏的身体里,住著的是恐惧之王的灵魂。
那麽塔拉夏的灵魂呢?
早早的湮灭了麽?
还是已经迷失在久远的时光与黄沙中,再也无迹可寻?

 

3

我在温暖的寝殿中醒来,壁炉中火光熊熊,汝默坐在炉前,手中拿著一册书,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微笑说:"醒了?我让人把火生的很旺,想著你也应该快醒了。"
"你闷了吗?"我抱著那一堆厚厚的皮毛坐起来:"我总是一直在睡......"
"不会。"他把册子放下:"你在身旁,我觉得很踏实。"
是麽?
我无声的身笑,抬起头来,在他面颊上轻吻。
"外面下了一天的雪,"他说:"让人热了汤,喝一点。"
我伸个懒腰:"不饿,我一睡起来是不用吃东西的。"
"不是吃的,只是汤。"
他拍了一下手,过了一会儿,有人端著托盘进来。里头是一只银碗,盛著些清汤。
"什麽汤?"
"鱼汤。"他说:"就是泪湖里的鱼,波尔钓上来的,他底下人都不敢把鱼怎麽样,又都放回湖里去。我要了一条。"
汤很香,清淡鲜美。
他也凑过来喝一口。
这寝殿没有窗子,也离回廊老远。即使外面下雪又怎麽样呢?这里一点寒气也没有,我渐渐觉得精神舒展起来。

"这里真是安静。"
"是。"他重新把那册子拿起来翻看。
我看了一眼,他把封皮翻过来,上面的字曲曲弯弯,我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什麽字?"
"这是哈洛加斯以前曾经存在过的一种文字,现在的人已经不认得了。他们渐渐与平原交往,而以前的文字则在战乱中湮灭。"
"是吗?这本书是说的什麽?"
"是图尔陀那多记事。"
我不懂这些,汝默他实在是学识渊博。
不过,就象汝默自己说的那样,永生实在是太可怕太漫长的两个字,在这样长久的生命中,如果不找些事情来做,那麽又何以为继?那样的漫漫长日,如何打发?
象波尔那样用厌倦而挑剔的目光看待一切,做著他自己也迷惘也不感兴趣的事情吗?

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
波尔他,对生命并不热爱,对力量也不关心。
那种对什麽事都漠然的样子,诚然是因为傲气,但也是因为厌倦。
同样拥有长生不老的生命,我完全可以体会那样的生命。
我在曾经的沙漠之城,也曾经这样度过几十年的光阴。
不过,那时我尚沾染人间的气息,这里却完全不是。
这里太高,太冷,太寂静。

"在想什麽?"
"没什麽。"我把汤碗放回盘子里,把他手里的册子抽过来,信手指著段首第一个字:"这是什麽意思?"
"风。"
"这段话在说什麽?"
"风神会带来北方的气息,冰雪如期而至。人们在神所界定的世界中,安然过活。"
他的声音带著些微的磁性,清朗平和,说不出的动听。
"继续念,好象很有意思。"

"天神心中流淌著怜悯的眼泪,在高山之巅汇聚成泊,人们称这里为泪湖。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应该被珍重爱惜,这里是神圣之地。"
"哎呀,"我坐起来:"原来在讲泪湖。"
"是,"他微笑:"我就是在找泪湖这名字的来历。"
"不是多情人的眼泪,是神的悲悯之泪啊。"我笑著看他:"怎麽世人管什麽都认为是神迹呢?真是的神之泪吗?"

"人们喜欢这麽想,这样的想法有时候会让心中清净平和,对他们也有好处。况且,对心有邪念的人,也是一种震慑。"
我掩著嘴,实在觉得太好笑了,忍不住:"汝默你别说这样的话,太好笑了。"
"是啊,我们一个妖,一个魔,在这里讲神圣的事,似乎有些亵渎。"
我正正脸色:"不是亵渎,是荒诞。"
"总之是不合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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