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欣喜地勾起嘴角,佯装没有注意到巩君延孩子气的举止,继续与强森说话,眼角注意着巩君延的举止,笑容愈扩愈大。
“爵爷?”强森留意到伯爵的心不在焉,遂停下讨论,轻唤。
“继续,强森。”伯爵的喜悦连眼角都感染了。
“是。”强森得令,继续下一讨论事项。
巩君延坐立不安的呆站在阴影处,持续地偷望伯爵,纳闷自己对伯爵的奇怪反应,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发现自己站的地方教初升的太阳斜射侵占,只剩下一点立足之地后,脸色大变,他还不知道阳光对吸血鬼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但是他看过电影,他知道吸血鬼被阳光照到之后会有多恐怖的事情发生。
如果那个电影描写的景象是真实的,那么,他现在正面临那样的危机。
伯爵与强森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情形。
巩君延克制自己不将视线投向伯爵,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注视伯爵,那形同是向他求救,即使求救不是坏事,巩君延却不知如何向伯爵低头。
太阳行进的速度快得令巩君延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他想要离开所站的地方,却发现站在一排阳光普照的窗户下,要逃命简直不可能。
噢哦!不妙,真的不妙……巩君延脑海里一直闪过电影的画面,然后里头被太阳晒干的人物开始代换成他自己,他倒吸一口气,脑袋乱成一片,无法思考。
热,是巩君延唯一能感受的温度,他怀疑温室效应又将全球的温度提高,即使站在一方阴影中,热度依然紧迫。
在这面临生与死的关头——虽然他已经死了——巩君延竟然发不出一句求助的声音。
“君延!”伯爵的声音穿透他吵闹不已的耳膜。
他抬首望向声源,只见伯爵不畏阳光大步朝他走过来,巩君延眼前一花,人就被一件宽大的斗蓬给罩住,伯爵的气息随着他吸进的空气盈满他的胸臆,他一愣,很不习惯的想要脱下斗蓬,却教伯爵阻止。
“穿好。”伯爵的手揽着他的肩膀,力道大的让巩君延皱眉,“听着,我要抱起你跑到阴暗的地方,这中间你绝对不能让自己任何一个部分被太阳照到,明白吗?”
伯爵蓝紫色的眼眸满是急迫与气急败坏,他的气息粗重,比巩君延还要紧张,好象现在深陷危机的人不是巩君延,而是他。
“你别紧张,我……”巩君延忍不住想要安抚伯爵。
“我不紧张你我紧张谁!该死的!你盖好!从头发到脚趾甲都不准被阳光照到!”伯爵耽惊动气,替巩君延的斗蓬系好带子,揽腰抱起他,检查有什么地方没有盖到,“你把头缩在我肩窝上,脚上有地方没盖到……好,我们走。”
巩君延没有时间回答,伯爵即以秒速移位,一个转神,他们已脱离险境,活像刚刚巩君延没有站在窗下饱受生命的要胁。
“你没事吧?”伯爵没有放下巩君延,望进他呆凝的黑眸,关心的询问。
“我没事,你呢?”伯爵的脸色比平常灰白上几分,口吻与眼神满是忧忡,巩君延不由自主的伸手碰触他的眼角,后者一震,偏首低眸看着巩君延。
由于巩君延的上半身被伯爵抱在左边,伯爵的左眼罩上眼罩,因此巩君延有什么行动他不会看见,而巩君延的行动让他出乎意料之外。
伯爵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的离开他的怀抱,却没想到他仍是安份的被自己抱着。
这种感觉真好,有种他俩真成为一对恋人的亲密,彷佛他们之间不再有抗拒与隔阂。他们两人的视线交缠,有某种旁人无法理会的情感交流着。
巩君延率先发觉自己的失态,他抽回自己的手,撩开斗蓬的帽子,双手微颤地推着伯爵的肩,“放开我。”
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成何体统?而让巩君延更加窘迫的是自己对伯爵的怀抱有近似于依恋的感觉。
依恋。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纵使有那样的人事物存在,也往往在他有感觉之前即逝去,久而久之,他学会放弃,更学会隐藏,那是他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
伯爵不想放开巩君延,抱着他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让他情愿遭受剧烈的反抗也想要保留这一刻。
“伯爵先生,放开我!”巩君延大力的推着伯爵的肩,可是天生体格与气力的差别让巩君延对伯爵的推却像小孩与大人一样。
伯爵叹息一声,放下他,巩君延一获得自由,立刻闪得老远,抑住满心的兵荒马乱,想也不想的说:
“谢谢。”
此话一出,不只伯爵,连巩君延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话?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陌生的语言?巩君延活像见鬼似的瞪着伯爵看,后者亦然。
“你会说?”伯爵知道“君延”会,但眼前的君延何时学会他们的语言?
“我不会,我刚刚想道谢,脱口而出的却是这种奇怪的话。”巩君延中、英、日三国语言交杂咒骂了好一会儿才取回情绪的控制权,冷酷无比地吐出这句回答。
“那不是奇怪的话,是古欧洲语,我们那一族使用的语言,已经失传。”伯爵刻意使用这语言说,见到巩君延狼狈的神色时更加确认他在刚才那一瞬间就这么“懂”了他们的语言。
“君延”会听也会说,那是得自于菲娜——他前世——努力的结果,而现在的巩君延突然会听会说,是否代表经过三个月的停滞,他们总算有一点进展?
“我想我该退下休息了,爵爷。”巩君延转移话题,首次如此自动自发的称伯爵为爵爷,没了平日不驯的态度谦卑的命伯爵皱眉。
“去吧。”伯爵决定放巩君延一马,适才的双重惊吓已让巩君延失去思考能力。
“别忘了咱们晚上的约会。”
巩君延放低的视线恼怒的扬起,恰巧与伯爵垂下的视线对个正着,这才明白,他中了伯爵的激将法,他起眼,再次低头别开脸,僵硬道:“是。”
说完他背转过身,挺直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砰”的一声,门扉被大力的合上,声响于回廊内回荡久久。
“爵爷。”强森轻唤凝视巩君延消失的方向径自微笑的伯爵。
“你能想象吗,强森?”伯爵的笑容扩大,
“君延说了我们的语言,就在一那,他无师自通。”
“小的相信。”强森语带笑意,他已许久未曾见过伯爵的笑容。
打巩君延来了之后,伯爵虽然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颇为苦恼,神情却是愉悦和……幸福的。
伯爵成为吸血鬼后没有一天过得快乐,结识“巩君延”后得到的幸福一闪即逝,如今,强森衷心希望伯爵能够幸福与快乐,别再回到以前的行尸走肉。
“去吧,强森,你也该休息了。”伯爵颔首,顿觉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可爱,即使是于阳光下舞动的尘埃。
“是。”强森的身影隐没于暗处。
整个宅邸只剩下伯爵一人,伯爵往肩上一摸才发现他的斗蓬被巩君延穿走了。
一想起事后巩君延发现后会有什么表情,伯爵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色,逸出一串朗笑。
风轻扬起,庭院的花朵因风垂腰,低低的声响呼啸而过,似在为其后的一切奏起序曲。
第五章
巩君延睡了一场好觉。
这三个月来,睡到一半时他总会惊醒,先是为自己停止的心跳感到恐惧,紧接着便会意识到自己已成为吸血鬼这项讯息,尔后,他会平躺在床上——很奇怪,他除了死去那段时间,再也没有睡过棺木——盯着黑暗的天花板直到再次入睡为止。
初时来到伦敦,他为这个地方的“正常”感到惊异。
当伯爵要他选间房睡时,在宅邸的众多房间里,他下意识的挑了最靠近书房这间房,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睡的这间房是主卧室,是属于伯爵的。
而既然伯爵没有异议,巩君延也就大大方方的睡下了。
对巩君延而言,这间卧室有种熟悉无比的气氛,可熟悉对他而言,无法构成消弭噩梦降临的驱逐剂,他每天仍然重复着于半夜惊醒,然后盯着天花板入眠的夜晚。
可是今天他睡得特别好。
只是当他醒过来发现自己抱着伯爵的斗蓬入睡时,那份惊吓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将斗蓬自怀里丢开,瞪着它良久才如梦初醒的以手为梳梳过略长的头发,“我怎么会……”
怎么会抱着斗蓬睡觉?
巩君延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他被伯爵气得七窍生烟,更气自己的反应,气到后来,他……
就这么睡着了!?而且睡得他不知不觉,毫无意识……
巩君延抑住紊乱的呼息,拒绝再让伯爵的存在影响他。
“他不在这里,不能让他影响你。”巩君延自语,拍拍自己的脸,挣得一丝理智。
他偏头看看外头的天色。
悬月如缺了个口的盘子,晕黄清冷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迤,巩君延下床拉开窗帘,上身于光芒之下,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唯有月光,才不会对他们造成直接伤害,可巩君延十分想念沐浴在紫外线下的生活。
他轻喟口气,脱下睡衣,找到“管家制服”穿上,老实说,他喜欢穿POLO衫与休闲长裤,但是他是寄人篱下,没有选择服装的权利。
整装完毕后,巩君延整完自己的床后,将睡衣折好放于洗衣袋中,预备一会儿拿去洗。
宅邸很大而人很少,所以巩君延除了跟随强森“学习”之外,连衣服都得洗,所幸他于打扫洗衣方面的天份没有厨房事糟,因此伯爵不必天天买新衣。
巩君延拖着偌大的洗衣袋出房门,先是到对面伯爵的房间将伯爵的衣服收进洗衣袋,然后替伯爵整床,环视他房间有无其它东西必须收走的,检视完,巩君延将洗衣袋的装口束起,走至一楼后的洗衣间,将衣物分类,丢进洗衣机,设定好后清洗。
最后,巩君延才想起今晚伯爵唤他到书房见他。
洗衣机教水盛落的声音呼噜呼噜,一如巩君延忐忑不已的心情。他可以选择避而不见,可是他知道伯爵一旦下令,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拒绝伯爵。
令人庆幸的,伯爵鲜少对他下令,否则巩君延只有听命的份。
“唉。”巩君延长吁一声,对着洗衣机说:“祝我好运吧!”
他不知道伯爵要他去书房做什么。巩君延根本没进过书房,绝大部分是由于伯爵的办公室与书房是相通的,一进书房就等于得与伯爵打照面,因此他宁愿不去书房也要减低与伯爵见面的机会。
回答他的只有洗衣机水满开始运作旋转的轰然巨响。
“喵呜。”爱猫Job的叫声唤回伯爵面窗出走的心绪。
“怎么啦?”伯爵低首笑望着Job上窗棂。
他 抬起头,深遂的蓝色眼眸若有所思的望着主人,爱娇地蹭着主人伸过来的手掌心,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咪——”
“是啊,今晚的月色真美。”伯爵抚着他 的颈背,赞同爱猫的说法,
“真想让君延也看看。”
但看天色,巩君延老早该醒,却迟迟未至,想必他仍在挣扎吧!
伯爵苦笑下,对于巩君延的规避显然无计可施,但他今天才发觉原来巩君延对自己并非全是厌恶,还有更多他不自觉的情感存留着。
他要做的,便是将巩君延这些情感引发。
“喵——”Job的叫声高吭,似乎在抗议伯爵的心不在焉。
“好好,你乖,到外头去玩,呵?”伯爵开了窗户,让Job跳出屋外,身影迅然地坠地,闪入矮木丛内。
伯爵良好的视力看见爱猫一下子即冲跳出围墙,耳畔则听闻远处另一群猫儿的叫声,微微一笑。
Job向来很能调适自己的生活,就算是有一天他 不见踪影,回来后带了一窝小猫,伯爵也不会讶异。
他就不行,非君延不可。
伯爵深知自己是孤独太久太久,直到君延出现,虽然不能老套的说君延像道曙光照亮他灰暗的人生,但实质上的意义是大于这个比喻的。
他灵魂空缺由君延填补,且君延给得太多太多,多到他想要更多。
所以他自私的留下君延,不让他离开自己,更不愿有任何的意外再滋生——
敲门声响起,跟着传入耳的是巩君延不情不愿的声音:“伯爵先生。”
“进来。”他还是不愿意唤他一声爵爷。
“打扰了。”巩君延转开门把,进入办公室,瞧见倚窗背光而立的伯爵,心头起了一阵骚乱。
他深吸口气,“请问伯爵先生找我何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伯爵好笑的反问,巩君延的口气不耐,像是伯爵占用了他工作的时间。
一抹怒意自巩君延眸里点燃,“没事的话,
“小的”去做事了。”
开玩笑,他岂是伯爵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别忙。”伯爵唤住巩君延忿然的身影。
“伯爵先生还有事?”
“过来。”伯爵朝巩君延招手。
巩君延怒瞪他一眼,但仍举步走向他,来到办公桌前,但伯爵指示他到身边来,巩君延迟疑两秒,绕过办公桌到他身边。
“你看看。”伯爵的计算机是开着的,屏幕显示有今天台般的一切资料。
巩君延一见,兴趣勃勃的瞪大眼看着上头的数字。
“还有其它国家的股市,你看看。”伯爵将鼠标交予巩君延,巩君延看他一眼,但教屏幕吸引的心思空不出一丝来思考伯爵这么做的目的,他专注地移动鼠标,翻阅着各国股市今日的走向。
“美国股市要开始了。”伯爵冰凉的手覆上巩君延的,滑动鼠标,点开桌面上的一个快捷方式,跳出一个窗口来,上头有着道琼与那斯达克指数。
“已经开始,而且快完了。”时间,是为商必须重视的观念,多少被浪费的时间节省压缩代换成金钱,人们就知道自己挥霍了多少。
巩君延没有发现伯爵过度靠近自己,专注盯着盘势变化,“有汇市吗?”
“有。”伯爵握着君延的手移动鼠标,“这个。”
窗口再度跳出来,上头有各国汇率的变化。
“唔。”台币对美金又贬值了。巩君延在汇率与股市的窗口中间游走,生气盎然的模样与先前的沉静大相径庭。
过了好一会儿,汇市与股市大都完结,巩君延还顺手记录了今天的走势,写了一份两百字的演示文稿后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他身子一僵,发现伯爵的手还覆在自己的手上,伯爵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比他的手远大上一圈,自己则手掌丰厚、手指比起伯爵来稍短,刚好被他的手整个覆盖住。
瞬时,他呼吸一窒,胸口涨满了什么东西,好难受,让他呆在原地无法反应,只能愣愣的看着伯爵的手与自己的手,震惊的发现他竟然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好似他们两个人就是天生适合牵在一起、抱在一起……
热度轰然冲开巩君延的头顶,蔓延整身,巩君延像做了一场般满头薄汗,得到的只有一个比一个还大的“惊喜”。
“你觉得如何?”伯爵问。
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巩君延另一只手抡紧成拳状,他有种近似于情欲的情感窜升,可是屋里没有女人,只有男人,而让他发情的人竟然只是握住他的手就让他有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