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系列————Arales[上]

说话的人重新为相机换上新底片，盖上盖子，昂贵的蔡司相机发出漂亮的机械音。
「还有你家学长去钓鱼设陷阱了啦，一会儿就会回来，你真想做什麽就升火，这总会吧？不过，你都不吃醋的啊？」
对方的笑容看起来相当可爱纯良。
但想也知道不是这麽回事。
「学长告诉你的？」
「他怎麽可能会说，十月赏枫露营的时候觉得有蹊窍，看到你的时候就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
「所以？」
小汪站起来拍拍屁股，给了他一个眼里没有笑意的灿烂微笑。
「既然你也不过是这种半吊子的态度，那人我就带走了，还真谢谢你让他开窍。」
非常明显的挑衅，自己也觉得学长不是那种会说出去的人，不过眼前之人的态度也很微妙。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听到回答的人完全不为所动的朝他挥挥手，步入密林，消失在视线里，整座森林的风声慢慢改变了味道，虽著午後阳光的色泽由黄转而偏橘，风向和风势也在改变，天空还是很蓝，只是渐渐染上了黄昏才会看到的美丽紫色，城市里看不到的美景......风声越来越安静，有种冷的很舒服的感觉，渐渐的想睡了。
「只剩你一个？那家伙又跑去拍照啦，火也没升。」
「本来说是让我试试，没想到才看著天空没多久，你就回来了。」
站起来，接过学长手上的鱼，已经杀好去鳞，虽然不大，但量还算不错，一只只被学长用叶子包得整整齐齐。
「很漂亮吧，冬天的天空转变更快，先来升营火，边边那些树枝石头捡一下。」
帮忙捡，学长架著柴薪枯叶松针升起了火，火焰柔缓的腾起，带著香味，映照著火光才知道天色确实步入黑夜的领域。
「鱼跟晚餐就交给你了，学弟。说归说，东西不是煮就是烤......刚刚在想什麽？」
学弟处理晚餐的挥刀动作顿了一下，才想起他刚才看著天空的时候其实什麽也没想。
「什麽也没想，只是看著看著差点睡著。」b
一部份的鱼切片煮汤，剩下的鱼抹盐後则用叶子包得更厚，放在火堆边缘轻轻煨烤。
学长看著学弟在鱼汤里放入了一些茶叶代替香料，有些意外，也好笑著这个学弟对味觉的执著，浅笑著看他弄完洗手又回到自己旁边。
「什麽都不想是好事，让你那个太心机的大脑偶尔休息一下，只是睡著就不好，把外套拉鍊拉开习惯一下温度，不然晚上更冷你会受不了。」
然後，依言照做的学弟把整个人懒懒的贴进学长怀里，埋在颈项间的头轻轻磨蹭，舒服的叹息。
「这样就好了，很暖。」
麻痒的感觉从衣料渗入皮肤，让学长的体温又高上了一些。
「起、起来！我不是暖炉！那家伙也许等等就会出现，快起来！被看到要怎麽、呜......」
学弟仰首，看著那个失去安全距离而变得有些慌乱的学长，有些怀念的亲切，想到他毫不从容潇洒的表情是属於自己的，心里就暖洋洋的很愉快。
所以他没有吃醋，人不是物品，但曾经共享得到的东西是无法夺走的。
想吻他，所以拉下他的头，拿走要自己离开的话语，感觉掌下温暖的温度驱退寒冷，含蓄的回应，让自己难得的在接吻时短暂失神。
「......偷到了。」
已经不再冰冷的手指反覆摩娑著刚才被吻过的唇，薄泛著水光的偏红色泽让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什麽偷到了！那是抢！放开，看一下你放在火上的东西。」
「不用担心，没那麽快。」
但还是放开了，松开的手转而拨动火堆，火势一瞬间又大了些，容器里的鱼汤浮起小小的泡泡，渐渐散发出香味。
学长又往火里添了些柴薪，脸还是红红的，表情恢复到平常模式，但也许在生闷气，虽然注视火焰的眼神看起来柔和平静。
「不要高兴得太早，今天才第一天，後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保留好你的体力。」
事情也的确就跟学长说的一样，第二天进度的末段，已经很明显的进入人迹稀少的路段，路径变窄，不再有人迹往来所带有的人气和开阔感。
再往下几天的路，很明显的已经许久没有人经过。第五天，出了森林来到视野开阔之地，眼前的景色是无人之境才会有的寂静美丽。
小汪晚上偶尔会出去摄影，而学长就会起来守夜，直到小汪回来。学长跟小汪从未跟他说过守夜这件事，他发现的时候，是第三天的夜晚，透过营帐看著学长在火光摇曳里的背影，不太清楚看了多久......他没有出去而是又躺回去，经由火光映照在眼里的东西无以言喻，让他只想沉浸回黑暗之中。
而现在，第五天的夜里，同样的背影，在无风的深夜彷佛凝定了身形，看著，套上外套走了出去。
「怎麽醒了？睡不著？脚还好吧？」
听到脚步声回头的脸有些讶异，然後则是轻轻的笑著，声音里是即使有风也无法吹散的关心。
「脚？啊，还可以，渐渐习惯酸痛的感觉，让人想起以前新生被集训的时候。」
在学长旁边坐下，接过递来的钢杯，感受那热气蒸腾的温度，没敢沾口。
「喝吧，早不烫了，干麻不睡？应该不至於是睡不著吧？」
试了一下温度，才慢慢的喝了一口。
「......为什麽不叫我？」
「什麽时候发现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学长声音里有著浓厚的兴味，往火堆里又添了一些较粗的柴薪，一时间光线变暗，然後又花些时间温温缓缓的转亮，热度袭人。
学弟没有回答，学长却轻轻的笑开了脸，凑过头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略为惊讶的学弟直觉往後顷，人却被学长拉住。
「好样的，你居然想躲？！难得我觉得刚才的你很可爱，想给你个安慰奖，居然还闪开？」
学长带著微笑的脸有认真有威胁，写满了敢说是现在就把你推下山的意思。
「......我是惊讶你居然会主动，学长，别岔开话题。」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说出来，学弟，如果你从心里觉得必要，你就会去做，那既不是责任也不是责任感。」
学长带著笑放开他，重新往他杯子里注满热水，动作笑容都比往昔自然许多。靠近自己就显得手足无措的情况，渐渐的变得稀少。
月光亮的惊人，让远处的开阔之地盪漾著朦胧白光。学长话中有话，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秘密，有的则是不说的习惯，所以他喝著热水保持沉默。
想著学长是在暗示哪些事。
「......以前你说自己是笨蛋，现在看起来，还真的是啊！不懂也没关系，如果这是你睡不著的原因，那你可以放心回去睡了。」
「不了，我起来就是打算陪你，只好委屈学长顺便陪一个笨蛋守夜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好亮。」
说著，把人拉过来搂在怀里，学长也没反抗，只是重新调整了姿势和毯子，从刚才就一直忍著的闷笑让学弟微皱著眉头的看著他，然後学长终於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出声。
「怎麽了？」
「学弟，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麽？」
「自从你上山之後，变可爱了。」
「......」
「人果然只要到了不熟悉的环境，就会变得比较老实，尤其是这种什麽都没有的环境，心机全无用武之地。」
「......所以？」
「你就变笨变可爱了，看你藏著不确定感跟好奇心一路走上来还挺有趣的，难得不用动心思，好好享受一下吧。」
「......」
「不要去想，单纯的去看，你太习惯复杂的方法和游戏，有时都忘记了简单的方法事物，小汪看到你这样差点没笑死。」
「......嗯。」
「不高兴？」
「也不是。」
怀里的人听到他的回答心情好得过分，要不是啤酒没办法带上山，他大概会想开酒跟他乾杯吧。
「那就是觉得受伤了？觉得受到刺激？」
「......也许是。」
「还真老实。」
「我一向都只说实话，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你了。」

意外的进度 (6)

第八天的时候，进入了原住民的村落，也许是近几年像他们这样的人变多了，山地村落里除了小小的杂货店，也有可以让三人过夜的地方。
「欸，兄弟，问你个问题。」
「什麽事？」
「你是认真的吗？」
「看得出来？」
「...什麽、你，你不惊讶我会知道？说得这麽轻淡。」
「阿元告诉过我你跟你哥的事，在他失恋的时候，所以已经是很久前。别人不会发现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你的话也许有可能。」
「啧，不可爱，我是真的在担心你，你真的是认真的？我记得你没有这种倾向。」
「......也许吧，我也没想到有喜欢上男人的一天，被他改造了半年，自己是当事人，多少也可以接受了。」
「呜哇嗯......你真的喜欢他那种家伙？要甩掉他要放弃要划清关系我都可以帮你，甚至可以帮你介绍更好的。」
「干麻那麽激动，他还挺可爱的不是吗？尤其这几天。」
「在山上他当然乖，他下意识很清楚我们抛下他会发生什麽事，等下山之後一定故态覆萌。」
「行为上的话，我也这麽觉得，那不是一天两天想改就能改的。」
「......什麽意思？」
「最主要的是心态问题，那家伙......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可以感觉出他花了很多心思精力在追求一个人，享受去喜欢一个人，被一个人喜欢的过程，但他其实分不清楚觉得有趣所以去喜欢一个人跟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之间有什麽差别，至少我是这麽觉得。」
「所以这种人就是烂人！懂不懂啊你，对他而言这种事就像喝酒一样，三分醉七分醒，既享受到喝酒的感觉又不会失态，能享受绝对不会喝到烂醉！那种想法跟行为根本就是一种恶习，与其说他知不知道，倒不如说他根本不会去想！」
「我知道。」
「你、你知道个屁啦！麻烦你醒醒，总不会你想来场大冒险吧？！」
「宾果，哪那麽容易放过他，有仇必报是我的原则。」
「少来，报什麽仇，你不放过他，人家没玩够不想放过你才是真的，你就不怕被吃乾抹净？」
「他动作比你想的快多了，小汪......」学长一想起就不由自主的双颊微红，不过还是下定决心说清楚。「......不要想太多的话，其实还挺享受的。」
「呜哇......你连这种话都说出来......所以要大反攻就是了？」
「怎麽，你有必要怀疑这麽多次？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小汪，想拐弯抹角让我帮你夹带东西回去是行不通的，我早就答应你哥要盯著你。」
「什、什麽，你居然怀疑一个朋友的真心诚意？！」
「你是看上人家家里的小山猪对吧？那种金色跟褐色相间的瓜皮纹？有没有搞错啊......」
......。
远远的，学弟看到学长跟小汪坐在村民自制的休閒桌椅前，很愉快的聊天喝茶。
到了这里，解决住的地方之後三人就轮流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也如他所预料的，等他洗完出来之後学长跟小汪都已不见身影。
身体沾染著水气与暖意，让心情也更为放松感觉良好，待在住宿地点很无聊，所以出来走走......看看这里的建筑和居民，顺便看看人到哪去了。
也不是特别想找人，只是村子太小太单纯，看到小山猪也只觉得看起来可爱也许肉不错......
只是走著走著就找到人。
明明就不远的距离却有了遥远的感觉，感觉很微妙，也很有趣......也许，就像有人在惊悚与恐惧里享受刺激，挑战极限，所以他才能觉得有趣吗？
不知道。
走过去，小汪先发现了他，两人有些吵闹的对话嘎然而止，然後才是学长顺著回头，笑著招呼他过去。
「你应该也逛完一圈，有看到什麽有趣的？」学长把自己凉了一半的茶推给学弟，自己拿起另一个杯子，提起炭炉上的茶壶重新倒了一杯。
触摸著杯子的温度，学弟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柔上了几分，彷佛飘盪著酒香的醉人气息，让小汪看著眼前的两个人狂皱眉头。
「嗯......小山猪吧，学长应该也有看到，很有活力，还满好玩的。」
「那只啊，是挺可爱的，虽然也不是非常少见的东西。等等就要吃晚餐，就坐著吧。小汪，你上次的小米酒是跟谁买的？现在想喝水以外的东西，最好就是你上次的小米酒。」
「就是现在邀我们过来吃晚餐的这家酿的，不过那个不卖，今天因为我跟他们一家是朋友，所以我们三个都有得吃，酒实在不好意思跟人家要，不过我想晚点他们自己就会拿出来，说要买他们会觉得太见外。」
而事实上，小汪刚说完，酒就先出现了。然後才是热腾腾的饭菜，台啤跟小米酒很快就堆满了三分之一张桌子，因为主人很高兴今天来了相当能喝的客人，基於对自己家里的小米酒信心以及自豪，空酒瓶於是乎迅速的在桌脚累积。
......难怪学长会念念不忘。
桌上的食物里只剩下下酒菜和酒，附近吃完饭的人听说有很能喝的都好奇地过来看看，虽然未必会灌酒，但学弟对他们的劝酒也不拒绝，看著他们又倒空了一个酒瓶，在舌尖滑动的香甜滋味就让人心情愉悦。
甜甜的味道，喝起来顺口不腻，不算浓郁的香气在入口後变得鲜明，後劲还真的颇强。
早知道刚才就别喝啤酒，明知道自己是喝啤酒才容易醉......应该学学长跟小汪那样，稍微节制点，疲劳的时候喝酒容易醉，不该太高估自己。
一边想著又轻轻的咽下一口，其实难得喝到这个程度，学弟并不讨厌......轻暖微醺的感觉对酒量好的他来说是难得体会的享受。
而现在这样刚刚好。
学弟放下酒杯，表示不再喝，而是想回寄宿地点休息，引来没把他灌醉的村民们的不满，学长跟小汪则是表示想多坐一下，等等也许还会出去转转。
这让他有些犹豫，留下来就得被灌酒，坚定拒绝很伤和气，表示喝不下则是多少还得喝一点，不管哪个结果他都无法跟著那两人到最後。
......把人留下来？
想留下学长的冲动在脑中一闪而逝，然後又被轻轻的否决，这麽做既伤和气也很奇怪，更何况是自己要先走，他没有留下学长的理由。
跟他们告别，回到住的地点，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外的星光和月光却很惊人，风时强时弱的吹动，令喝完酒有些飘飘然的身体觉得非常舒服，很多事情是明知道不可以或是不好还是会去做，现在也是。明知道这样容易感冒，还是会想靠在窗边吹风，听著人类才会有的热闹声响和掠动的风声，在月光流转里都宁静过了头。
渐渐的睡著了。
然後，是感觉到了什麽，所以朦胧的转醒，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睡著的这件事，风还是在吹，刚喝完酒很暖很暖的感觉渐渐淡去，但仍旧舒服的不想张开眼，知觉，却还是缓缓的转为清醒。
他是被吻醒的。
舌尖湿暖的感觉伴随著手指碰触皮肤的知觉，舒服愉悦的令人叹息。

意外的进度 (7-完)

略微松口，回吻，任由对方衔住自己的舌头轻轻吸吮，舔过齿根与口腔，酥麻的感觉一路窜动至小腹，但他还是没动，只是回应著，细细的水线自嘴角滑落，呼吸沉重混乱。
喘息著，手指轻缓的滑进衣领内，有些冷......分开到能看见彼此的距离，结束了一个吻，才感受到呼吸声是何其的凌乱明显。
「......你连看都不看的吗？」
学长跨坐压在他身上，视线由上而下的问著，声音轻轻的，有著沉稳的冷静，映在眼里的神色也是，清冷的盪漾著光芒，月光映著半边脸，长相不算清秀的脸在月光下也显得秀丽了。
像是责问的问题里没有生气的意味，所以他轻轻地在唤醒他的唇上又烙下一吻。
「......除了你，还会有谁？」
学长的手勾著脖子，环住自己，刚分开的距离又拉近了些，现在自己的视线是由下往上，学长半年来不曾剪过的头发垂在脸上，凉凉的，有些痒，想要拨开头发的手却被制止，带往腰处。
於是他环住对方的腰，缓缓的移动，抚上背脊，让那透过衣料渐渐升高的温度煨暖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