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将仇抱————曹帮

作者:曹帮  录入:03-22


    而转过一天的清晨,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却拍开了素桦庄的大门,正是宇文大小姐,里面差不多连她的灵堂都要布置好了,盟主细一询问才知道原委。原来她被劫持没到一天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三个负责看管她的亡命徒戏耍到口吐白沫,那个首脑连换九人,大都撑不过三个时辰,最幸福的是那正赶上大小姐睡觉的一组,将将熬了四个时辰。


    要说十来个成年男子怎么可能对一个稚龄的小女孩没办法,可如果她光靠一招家传无人可挡的魔音穿耳就能让人退避三舍,再加上下药也太有损他们的自尊心,毕竟黑道也是有基本原则的,别看宇文润泪小小年纪,但毕竟也是在武林盟主身边长大的人,说起江湖规矩可也头头是道,让一干人等只能好生伺候着,几天下来这位大小姐一点苦也没吃。


    一直到过了约定时辰没见到盟主有举措,让始终把脸藏在面罩后面但猛的看也周正整齐的此次行动的首脑耐不住了,揣着刀要去剁那让他们几天来不得安生的丫头的手指头拿去威胁那个沽名钓誉的盟主,却在他看见那小脸上没有畏惧,更多的是忿忿不平与轻视嘲笑时,把刀放了下来。


    本来么,叫他堂堂一个沉雾堂堂主干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已经让他异常气愤了,再去毁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未免太有失身份,更何况上面也交代过,这件事要做得狠,但不要绝,那么就放过她吧,事情一直也都按照宫主交代的做了,回去领的责罚再怎么希奇古怪痛苦难熬也比让他后半生后悔他今日所为的好。


    于是一骑快马,劫人时都没有此时快的把宇文小姐扔到了素桦庄半里外的小树林里,马上黑衣人一指前方,告诉那个此时趴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小丫头——一直向前走千万别回头就是你家,之后扬长而去,堪比逃命的速度。


    此事之后,宇文小姐声名远播,再无宵小有胆量去劫持她,传奇一点的说法是这位小姐是天上的星辰入世轮回,谁惹到她都不会有好下场,毕竟她是所谓的那什么什么扫帚星下凡,啊,错了,是杀破狼之中的破军星命。


    而经过么厶幺的判断,眼前这位就是那万万惹不得的宇文小姐。当初出道以前,甚至连大人都把这位小姐的名字提出来,要他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碰上她要掩面而逃,而那时的她甚至还未及笄。


    “哎,你们别走,我有点事情要向你们打听打听。”脆生生的嗓子果然有侠女风范,不是寻常的莺莺燕燕,那一声过后,暮秋之夜却让么厶幺感觉到身入冰窖。闯荡江湖几年来,已经小有声誉的三痴什么人都没怕过,因为他是顶着万事通的名号出来混的,哪个没有求着他的时候,无论黑道白道,甚至有时候朝廷上都要有求于他,他也坦坦荡荡地走他的江湖路,完善着大人交给他的那本武林秘记,然而此时他却冒了一身冷汗,因为绿林上有的是那些武功高强智谋过人的高手,而浑身是刺独家“狮子吼”练到出神入化靠山又硬、脾气又拧、性子又倔的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被她缠上过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最后是三叩九拜让她放过自己,剩下的那一个是涕泪横流去求盟主的,如果之后他侥幸没有再碰过这位大小姐,那真是他前世修来得的好福气啊,哈哈哈哈,再碰上之后的结局么,不用多说了,只是比以前惨一点而已,那一点就是他再没有可能去见盟主了而已,而已。


    么厶幺怎么可能不想着快逃?!可惜,这一次他想逃都逃不了了,因为就在刚刚宇文润泪显露出她此时正需要一个消息灵通的人来给她指点迷津,而有谁能比万事通更适合呢?况且他在听了宇文小姐之后的请求更无法随意脱身了,毕竟话中提到的那人正是他想带着曹拾壶去结识的人,正想着怎样才能不让任何人起疑又顺理成章地接近那个表面上看根本与他们不会有交集的家伙,那个牵线的人就自己送到他们面前了,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再说,即便他想拉着那傻小子逃看样子也不现实,因为那家伙在他盘算着怎么逃跑说刚才那番话的时候,居然早已经自顾自地蹲到火堆旁取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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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京城的小道上,只有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地赶着路,远远的但见走在中间最矮的那人打趣右边一身灰衣的人道:“小曹子啊,我听莫大哥说你跑得比千里马还快,不如我俩拿你套个马车,你拉我们去京城岂不较快?”


    “喂,雷姑娘这么说就太不人道了,你和么大哥都不像是我这种穷人,你们嫌走路慢的话可以一人去买匹马呀,我保证不会耽搁你们的行程。”曹拾壶听了女子的话后脸有一点红,莫名其妙地结伴赶路的这几天,一开始都是那个自称雷芮的姑娘在雇马车,可昨天她却说不再继续坐马车了,叫他和么厶幺去买马,而听到市价之后,曹拾壶的脸就像现在一样的红,那时候却是因为他自认囊中羞涩。


    隐瞒了真实身份的么厶幺看了眼同样隐瞒身份的宇文小姐,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继续坐车,因为这位大小姐是瞒着她父亲偷跑出来找心上人的,虽然目前还没有被人盯上的迹象,然而越靠近京城越有各种势力的眼线遍布,如果她再大摇大摆雇马车赶路,一定是车还没进城门就直接被盟主的人送回家了。看了眼那实在的小子脖子都快憋红了,他只能出来打圆场:“曹老弟,人家只是玩笑话嘛,雷姑娘是想见情郎的那种迫不及待又忐忑不安,所以才一时急一时缓,你这个傻小子怎么会懂?”


    “莫大哥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情郎啊,我找冉大哥是有要紧事说的。”翻了个白眼给笑意盈盈的人,同时也鄙视下另一个人,几天的相处下来,宇文润泪忍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怕过早被她爹发现,她才不愿意委屈自己跟一个路痴和一个白痴走在一起,谁能想到她宇文大小姐和两个如此粗俗的人搭伴赶来京城呢?


    号称三痴所以不光是路痴的人接收到那个白眼以后自动闭了嘴,他可不想刺激到这位火爆脾气的大小姐爆发,尽管她告诉他们的只是她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赶到京城跟一个姓冉的好朋友讲,然而事实上他早就知道盟主的独生女属意于风火门大弟子冉再辰这件事:“好啦,好啦,雷姑娘别生气了啊,我随便说说的,赶路要紧赶路要紧,你看曹老弟不等咱们都走那么远了。”


    面皮其实很薄的小曹子低头闷走,他在气后面那两个总开他玩笑的人,他是穷了些,人情世故知道的少些,但他一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可后面那一男一女却总是说些让他自觉难为情的事情。而且他也心知肚明那两个家伙都有隐瞒,就像么大哥在第一天跟雷姑娘结伴而行就趁小解的时候拜托他不要泄露他的真实姓名一样,雷姑娘是不是真的姓雷也未可知,他曹拾壶又不是傻子。


    “切,不想让别人知道就也别告诉我啊,让我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个么厶幺!”腹诽着给他买了身上这件灰袄、又让他捉摸不定的人,曹拾壶的步伐更快了,直到有颗石子从后方破空而来,他侧身避过却没回头,而接着就是女子炸雷般的一句:“叫你等等我们你没听到啊?!”吓得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当时缩了缩脖子,转身再去看,他那么大哥在偷笑,而雷姑娘怒目圆睁。


    “雷……雷姑娘好大的嗓门。”曹拾壶怯怯地走回去,想起在山上他的花脸都很少有这么大嗓门叫的时候,真不晓得雷姑娘怎么会有把他吓一跳的本事,他哪儿知道人家这是从两岁开始练的独门狮子吼?


    如果是不是因为快进冬天了,么厶幺此时非常想拿出他那把扇子扇一扇,宇文小姐装淑女果然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其实他挺庆幸这位大小姐极力隐瞒着她自己的身份,说话尽量细声细气,做事不那么风风火火,仿佛是温柔可亲的大家闺秀,让他也能就势装成个会点武功的普通商人,可她那生性就火爆的脾气怎么可能压得住呢?看她终于小小的爆发,他也借机小小的逗她一下:“雷姑娘刚才那句堪比狮子吼了啊,呵呵。”


    而那个把石子扔出,把话喊出的宇文润泪当时就后悔了,她很庆幸没有明眼人,否则立即就能认出她的路数,而后果就是不出半个时辰,她爹的手下就会出现拿马车把她送回素桦庄,幸好她身边的这俩人一个只不过是小商贩,另外一个是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傻小子,应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报着如此简单的想法,宇文小姐轻轻一笑:“真是让莫大哥见笑了,我这哪是什么狮子吼,实在是看曹大哥走得太快,一着急就喊了起来。”


    “呵呵,是啊,都是曹老弟你不好,别再一个人先跑了,根据我的估计,再往前走一天半的时间就应该到京城了。”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却收到了两个人意味非常的目光,么厶幺也只得嘿嘿一声干笑迈开了步子,谁让他之前的“估计”全都把人坑苦了呢?路痴可不是白叫的,但也正得益于平日的路痴,才让他无意当中得知了更多奇闻秘史呀。


    “这条路我虽然不熟悉,不过以前也到过京城两次,我想只需要再走上半天咱们就能看见京城的北门了。”发话的是很不屑路痴的雷芮,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她的冉大哥,她就顿时心花怒放但又立刻百转愁肠。


    而正在此时,被宇文小姐心心念念的冉大侠却品着香茗,与一位妙龄女子对弈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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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五]

    丞相的三女再一子落下的时候,冉大侠只有咂咂嘴弃子投降了:“小姐真是棋力高强,在下不敌,真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

    女子掩嘴轻笑:“冉大侠说笑了,每次别人提起这什么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总是让我感觉仿佛在说哪家的花魁。要么就是在指我相貌并不出众,徒有一些女子不应有的才智罢了。”弱质芊芊的人的确不能算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却有她独特的风致,单这心直口快的性格就很不合她外表的柔弱,明明是腰身只得盈盈一握的纤细女子,但能感受到她胸怀大志,仿佛她的心一直驰骋在烽火不断的边疆。


    “小姐过谦了,听闻葛丞相还经常与小姐探讨一些朝廷中事,楚馆秦楼里的女子哪里能和小姐相提并论。”抿了一口有些淡了的茶,冉再辰冷冽的目光终于对上了那双根本不逃避不躲闪的美目:“小姐消磨了我三天时光,冉某不是不能甩手离开,只顾及小姐的声誉才一直在此等待,不知小姐可否给在下一个明确的交代?”


    揉揉额角,女子轻声叹道:“唉,冉大侠,小女子被父亲逼到要抛绣球选亲的苦衷也都对您明讲了,只希望冉大侠少安毋躁再忍耐几天,等循小王爷回到京城,冉大侠随时可以走。”一枚枚收起黑白子,葛兰萱秀眉微颦,父亲的倔强可能任谁去劝都拉不回他的铁石心肠了,宁愿他的么女嫁个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陌生男子,也不愿意和政敌成为亲家。


    想想父亲故意在小王爷不在京城的日子命人搭建了那对她来说堪比刑场的高台,葛兰萱只能喟叹不已,幸而在她绣楼上踌躇的时候,眼前这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出现了,看他应该只是被喧闹的人群冲撞到这里来的,从最初那有些茫然和诧异的眼神就知道他并不是来凑热闹的无聊人士,但在她反复度步不经意间和他对视的瞬间,他仿佛是一眼看穿了她的窘迫,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把绣球抛向他的方向。


    而没让她失望的是,他在犹豫了一瞬之后轻轻一跃接住了那决定她命运的缎带,等家仆领他回来的时候,葛三小姐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因为这个男人不光一表人才,而且是赫赫有名的风火门的大弟子,尽管外表有些冷,但他的心应该细腻而柔软,才配合她完成了那之后更重要的一场戏。甚至在此后这几天与他的接触里,她曾想过如果不是先和小王爷海誓山盟,就嫁给这么一个刀头饮血的武林人士也好,起码可以脱离现在明争暗斗杀人不见血的朝野斗争。


    “你们的事令尊与老王爷之间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么?我想朝廷上也应该和江湖中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吧?”冉再辰暗笑自己无端被卷入这场关系复杂的闹剧仅仅是因为他骨子里其实喜欢凑热闹的性格,尽管表面上他都保持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然而真正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事发生时,他总要暗中透过种种渠道掺和一脚,就像这次,和师弟们护送着那个来历处处透着蹊跷的阗鼎珠到达京城居然一路相安无事,稍感无聊的他一掉马头只想单独四处转转,就被涌动的人潮带到了绣楼之下,而抛绣球的居然是当朝丞相的宝贝女儿。


    没有想象中羞涩的表情,更不像在等待着她的心上人来夺取绣球,她的眉宇间只有一种复杂的恼恨和惆怅,只不过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姑娘在寻求救援,而那个突如其来的绣球也就在此时迎面而来,自嘲地笑笑,双腿一夹马腹凌空而起,冉大侠只用了三成功力轻轻松松就接住了底下打破了头都抢不到的那个缎带扎的宝贝绣球。


    之后他就被五大三粗的家丁直接请到了丞相府当未来姑爷好生伺候着,老丞相当天也就拜见过了,老人家见他也算得相貌堂堂,有个好皮相,谈吐不是一般武夫的粗俗无礼,倒是很满意,只对他的出身有些异议,说等过年考取武状元的时候希望他去试试,之后的仕途自然有他这个未来岳丈庇荫,如果将来有战事发生,他能立了军功封侯拜将,那么葛家在朝野上下的地位就更无人可以动摇了等等。


    冉再辰当时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就苦笑不已,但还保持着他冷峻的面容,一一答应了,因为他知道那位选中了他的葛三小姐打的算盘跟老丞相可不一样,只等得便见了这荒唐事的始作俑者就知道事情始末了。


    果不其然,丞相刚命人安置好他,小姐的贴身丫鬟就找上门来,而且速度快到那位小姐已经说服她的父亲,让他们这对未婚夫妇先有段时间相互了解,可以多多见面聊天。真是匪夷所思这位正统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用怎样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那个一看就知道古板迂腐的父亲讲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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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说服父亲或者老王爷,我和循小王爷的婚事早就不是问题了。”葛三小姐苦恼地摇摇头,“我爹总是在怀疑老王爷有谋权篡位的意图,老王爷又多次讽我爹酸儒出身目光短浅,而小王爷虽然允文允武却间或有飞扬跋扈之嫌,然而我却知道王爷父子都是赤胆忠心一心为国……唉,我爹和老王爷斗了这么多年,表面上彼此瞧不上眼,但内心应该还都是有一些惺惺相惜的。”


    “呃,就是说其实现在朝廷上面就分成丞相一派和老王爷一派了?没有别的什么人能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么?”问出这句之后,冉再辰看到对面的人先是颔首,之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止是这两派,朝堂上的关系相当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的。说起来,其实我曾经自私地希望谁能在此时挑起边疆战事,那样的话,父亲就能和老王爷暂时站到一边抵御外敌了,到时候如果循小王爷出征前向皇上要求赐婚于我们作为战胜的奖励,我们就终于可以顺利走到一起了。然而即便旗开得胜,小王爷平安返回,我又怎么对得起那些马革裹尸的兵士和颠沛流离的百姓呢?”说到此处,葛三小姐润湿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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