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洲(第二部)————落熔璧[上]

作者:落熔璧[上]  录入:03-22

关洲瞪著眼:"如果你哪天不需要喝药了,我去庙里给菩萨塑金身。"
树儿"扑哧"一笑:"少爷,你先去塑金身吧,只听说祈愿还愿的,还没听说先还愿再祈愿的。"
关洲眼睛瞪得滚圆:"没有吗?没有吗?我去做第一人!"兰若笑骂:"别胡说八道了。树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树儿笑嘻嘻地唱了个喏走了出去。关洲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抱著兰若躺了下去,原想问问他许少文的事,又念著他今晚太过劳累,不忍心再搅了他,只静静地搂著他慢慢睡著了。
第二日,兰若醒来时已到中午,冬日的阳光细细地洒进屋来,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
兰若轻轻地动了一下,只觉身体沈重无比,头脑发涩,似有一人正提著热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兰若微微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关洲焦急的脸庞近在咫尺,看到他醒来,回头吩咐:"王爷醒了,去端药来!"又转过来低声问道:"欢,你觉得怎麽样?"
兰若张口想说话,嗓子里火烧火燎的,怎麽也发不出声来,他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拉了拉关洲的衣角。
关洲反手握住他苍白纤细的手:"我糊涂了,别说话,一会儿药煎好了就端过来。"
一人走了过来,兰若仔细地辩认了一下,认出是苏原,只见他双眼通红,似是哭过。
关洲淡淡地瞥了苏原一眼:"王爷醒过来就好,你也不用太自责了。这事怪不得你!说来......"他眼圈一红:"是我不好,没照顾好王爷!"
兰若提不起劲,手指微微动了动。关洲与他心意相通,忙道:"我说错了。你好好歇著!"
树儿捧著药碗走了进来,关洲接过,坐到床头,抱著兰若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端著药碗靠到他嘴边:"快把药喝了。这药当真有用,这次突然毒发全靠了它!若是昨晚没喝,今天......真是不堪设想。"
苏原垂著头:"我真没用!"
关洲专心喂著兰若,没时间听他的忏悔。树儿忍不住了,埋怨道:"原本让你昨日便来的,你跑哪儿去喝花酒了?今天才到,幸好王爷昨天喝了那剂新药,若是等你来再诊,只怕就晚了!"
苏原心里委屈到极点,昨天宫中一名妃子突然死在了御花园的池塘里,他接到旨意,会同几位御医一起检查尸体,来不及赶回状元府,却想不到兰若会突然毒发。今天来时便见树儿脸色凝重,知道情况不妙,果不其然,兰若陷入深度昏迷,怎麽也叫不醒。
关洲一早起来并未发觉,只以为兰若睡得深沈,轻手轻脚地穿了朝服便去上朝。朝毕回到府中,树儿一脸青白地告诉他兰若毒发,吓得连朝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奔回了沁兰院,正巧看到苏原握著兰若的手细细诊脉。
关洲来不及责备苏原,扑到床头,爱人苍白的脸上冷汗直冒,看得出十分难受,却闭著眼睛神智怎麽也清醒不过来,似是被粘绸的睡眠给缠上了一般,痛苦不堪。
关洲心里又急又痛,面上却仍镇静,看著苏原小心地将兰若的胳膊放进了被褥里,开口问道:"怎麽样?"
苏原垂著头思索著:"很凶险,不过王爷似是服了什麽有效的好药,暂时稳住了毒性!"
关洲心知是昨夜花英开的那贴药的功效,知道兰若暂时没有危险,暗暗舒了一口气,吩咐树儿按昨晚的方子再煎一副药,自己坐在床边绞了热帕子细细地替兰若擦拭冷汗。
兰若喝完药,不一会儿又睡著了,那药著实有效,不过片刻时间,他脸上的冷汗慢慢退了去。苏原仔细地看了看药方,拿回自己房里细心研究。关洲吩咐树儿打了一大盆热水,隔著被子替兰若擦抹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一切收拾妥当,树儿端著水盆退出去,关洲找了本书坐到床头静静地陪著兰若。

第二十五章
兰若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起身,关洲一颗悬著的心慢慢回复到原位,暗暗欣喜花英的药果然不同凡响!以往毒发,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了床,这次只病了三天便渐渐好转,看来花英的医术真的十分厉害,有空再去缠著他给兰若多开几副补药。
趁著这次毒发,兰若将苏平等一干暗探遣了出去,名为寻药,省得这一帮人天天在状元府里晃,虽说府中并无他人,但是若被外人看到总归不好解释。况且苏平对兰若与关洲的关系一直不满,冷言冷语,兰若身体原本不适,实在不愿意看他那副棺材脸惹来闲气,反正这些人也没什麽大用,索性遣了出去干净。
关洲日夜精心照顾,早上照常上朝,天天不误。皇帝似乎将他忘了似的,从不垂询,关洲乐得不理,每天上朝时就在金峦殿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这日朝毕,关洲伸伸懒腰走出金峦殿,慢慢步下汉白玉台阶,突然看到前方德柱远远走了过来,向他使了个眼色。关洲一笑,两人擦身而过,德柱低语:"今晚三更,慈宁宫见!"
关洲眼神一缩,脸上神情不变,笑嘻嘻地走出了宫门,上了官轿吩咐回状元府。
兰若已经起身,坐在桌边。桌上放著一匹雪纺。关洲笑嘻嘻地打开雪纺,取出一块不同色的布帛,倒了茶水看了看:"同佳公主夫丧回京!欢,这是你亲姐姐呢!"随手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兰若接过微抿一口,叹道:"同佳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听说嫁过去时鲜卑汗已过古稀。我这位姐姐命苦啊,十八岁出嫁,原与驸马恩恩爱爱,岂料还不得十年驸马便一命归西,又被兰显送给一糟老头子,唉,现下又送了回来!真不知姐姐是怎麽熬过来的。"
关洲见他伤怀,走过去揽住他责怪道:"身体刚好了一点,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你就不能消停一下?"
兰若拍拍他的手,转动身体倚靠著:"别担心,花英的药很有效,我这两天已经好很多了。似乎比没病前还舒坦几分!"
关洲撇撇嘴:"就说苏原是个蒙古大夫!"兰若失笑。
关洲接著道:"今晚三更我去见太後!"
兰若身体一震,刚想开口,关洲已飞快地说了下去:"我一个人去,那可是皇宫,你身份特殊,宫里认识你的人太多!"
兰若不再坚持,低声道:"宫里的地形你可还记得?"
关洲一笑:"自然记得。你放心吧,德柱跟我拴一根绳上呢!"
兰若笑笑,笑容有几分不自然:"嗯,晚上小心一点!"
关洲低下头来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放心吧。你早点睡,不要等我回来。"
兰若索性拉下他的头,冰凉的双唇印到他的唇瓣上,两人慢慢吻在一起。
树儿端著药,见房门大开,直接走了进来:"王爷,药好了,快......嗯,我没看见,你们继续!"
两人急忙分开,关洲满脸黑线:"出去干什麽?还不快把药端进来!"
树儿干笑著重新走了进来:"这个......这个药......"
兰若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轻声道:"谢谢你,树儿!"
树儿偷偷瞥了关洲一眼:哎哟,要吃人啊!跳了起来:"我去做午饭!"蹦了出去。
兰若忍不住笑道:"树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关洲黑著脸嘟囔:"他哪是孩子啊!装嫩。"
兰若叹了口气,抚著他的脸:"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变了这许多。"
关洲脸更黑:"你嫌弃我?"兰若啼笑皆非:"你这是哪儿想出来的话?"
关洲嘟著嘴不吱声,兰若哄道:"我说错了,别生气了!"
关洲抓住他的手:"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下次定不会原谅你了!"
兰若偷偷一笑,脸上正经八百:"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关洲这才转怒为喜,亲了亲兰若的脸,开心地抱著他:"中午想吃什麽?我去吩咐树儿做。"
兰若嘲笑道:"你就死赖在这状元府了,兰显也不给你重新腾个地儿。"
关洲笑嘻嘻地:"这地方最好,而且换了府,一个仆人都不用,人家铁定起疑,现下在这儿,就树儿一个,咱们也不用躲躲闪闪的。"
兰若叹息:"树儿真是可怜,既要照顾你日常起居,还要做厨娘、花匠、小厮。唉,不容易哦!"
关洲身子扭得象软糖:"我也不容易啊,他照顾我,我照顾你。"
兰若失笑:"说来倒是我拖累你了?"
关洲吓了一跳,捂住嘴:"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他涎著脸:"就是一生一世照顾你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兰若脸色微赧:"你呀,别的也没学到什麽,就这嘴皮子上的甜言蜜语学得倒是又多又快。"
关洲瞪大眼睛:"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很喜欢呢!"
兰若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女人,你老拿这些哄女人的话来哄我,我能喜欢吗?"
关洲粘了上来,嘻皮笑脸:"那你教教我哄男人的话吧!"
兰若推开他:"没见过这麽没脸没皮瞎闹的。"
关洲见逗得他开心,越发得意,索性又攀了上来,抱住兰若,低声道:"你还别不爱听,这些个话我也只对你说呢。别人想听我还不愿意讲呢。"
兰若斜睨了他一眼:"哦,哪个想听啊?"
关洲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急忙摇头:"没人想听没人想听。"他心思转得快,连忙转移话题:"不知道苏原和雪雪怎麽样了。"
兰若沈吟道:"这种事情只能他们自己解决,苏原做错了事,也该有所担当才是。"
关洲望著他,诡异地笑了笑:"雪雪长得真有点象你呢。"
兰若听得有些无聊:"这话早听过了。"
关洲继续诡异:"你说,苏原看著雪雪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雪雪,还是你啊!"
兰若一愣,他冰雪聪明,很快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
关洲眉毛一挑:"这不是明摆著吗?"
兰若轻轻一笑,探手抚上他柔滑的面颊:"以前我深爱三哥,现下我只爱一人,这人姓关名洲,是当年名扬扬州城的地痞小霸王!"

第二十六章
凛烈的寒风中,一人黑衣黑巾悄悄来到皇城墙下,抬头看了看高达五丈的皇城,眼中露出几份轻蔑之意,突地一个提气纵身,身形竟如落叶飞絮般飘过了五丈城墙,进入皇宫内里。
宫内夜明珠照得透亮,那人不忙著落地,半空中突地再次提气,落在一株松树上,虬松针叶茂密,将他遮得严严实实。远远走来一队巡更的禁卫军,黑衣人屏气凝神,身形随著枝叶的摇摆轻轻晃动,走过树下的一队人愣是没发现松顶藏著个大活人。
待那队禁卫军拐了个弯不见了,那人探头出来仔细张望片刻,跳下树,运足功力往慈宁宫方向奔去。
德柱站在慈宁宫门口焦急地张望,昨晚宫中死了名妃子,这名妃子正是吏部尚书张怀的大女儿,素来与贵妃不和,此次死得不明不白,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贵妃。
张怀得知女儿突然暴亡,早朝上失声痛哭,皇帝不得已,下旨严令追查张妃死因,宫内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趁著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调查张妃死因上,德柱辗转与慈宁宫内的太监取得了联系,哥俩好地约了出去吃饭,情深意重地恳求那太监尽心服侍太後娘娘。
那太监原是皇帝心腹,虚於委蛇,白吃顿饭总是乐意的,却不妨德柱在他碗里下了极品巴豆,回宫後拉得下不了床,眼看差事要耽搁下来,德柱拍著胸脯保证替他把这两天的差事办了,并信誓旦旦绝不让外人知晓。
那太监虽然心存不安却也不敢吱声,他弄不清楚自己为何突然腹泄不止,不敢找太医治病,生怕有什麽不妥给遣到不干净的地方去,丢了现下这份好差事,只得承了德柱的情,同意让他代著自己两天。
德柱搓著手在慈宁宫前走来走去,一阵刺骨的寒风刮了过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待那阵冷风吹过,正要伸头再望,肩上突然被人轻轻一拍。德柱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关洲摘了蒙面的巾子,正在背後笑嘻嘻地望著他。
德柱吁了口气,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快进去。"关洲身形一闪,已进入宫内。
德柱回身关了宫门,小声道:"我的小爷,你可终於来了。再迟得片刻,太後娘娘便要安寝了!快进去吧。"
关洲嘻嘻一笑,压低声音:"我这不来了吗?等等。"他突地脱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里面白色细梅图的雪纺长衫来。
德柱瞧著他穿的这一身,愣住了:"你......你怎穿成这般模样?"
关洲低下头将自己上上下下瞧了一遍:"我这身不好看吗?"
德柱痴愣:"这身......这身衣衫......"i
关洲心道:这身衣衫可是当年三王爷常穿的款式,你这副表情倒是挺有看头啊,看来三王爷之死与太後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他也曾问过兰若兰旭的死因,奈何兰若吱吱唔唔就是不肯明说,关洲何等聪明,察言观色,再想想历代皇宫内的不堪之事,已猜出了几分。此次他夜访太後,故意穿了当年三王爷极为喜爱的白色雪纺长衫,便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德柱又看了看他的装束,神情略有迟疑,终於叹了口气:"随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後走进内宫,当朝太後端坐在珠帘後的锦榻上,帘慕低垂,身形若影若现,看不分明。
德柱恭身回禀:"启禀太後娘娘,关常侍带到。"
太後轻声应道:"让他进来吧!你先退出去。"
德柱低声应了,慢慢向後退去,到得门槛处方转身走了出去。关洲随意地理了理衣襟,嘴角莫名挂了一丝笑意,慢慢走近珠帘,矮下身形:"微臣左散骑常侍关洲叩见太後娘娘。"
珠帘後沈默片刻,太後缓缓开口:"你就是那位与三王爷长得甚是相像的今秋状元?"
关洲回话:"微臣未曾见过三王爷英资,不知是否相像。"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关洲心里暗暗一笑:叫我抬头容易,你可别骇著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珠帘後的宫装身影。
帘後的气息粗重起来,身影竟似有些坐不住地晃了晃,关洲微微一笑,帘後突地传来尖利的喝斥声:"把头低下去!"
关洲很是听话,立即低下头去,心中却有几分悲凉:瞧这态度,三王爷之死确是与太後有关了,难怪欢提起这事总会十分伤心!
帘後紊乱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听德柱说,你找本宫有要事相告?"
关洲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荷包,双手捧著举过头顶:"微臣要向太後敬献一物!"
"放进帘内。"
关洲膝行几步,将荷包稳稳地放进帘内,又退後到原位。
帘内人一阵晃动,猛地走前几步,颤著手拾起地上的荷包,紧紧握住,一把掀了珠帘,双眼死死盯住跪在前方垂头不语的关洲:"这荷包......怎会在你手上?"
关洲也不抬头,恭恭敬敬地回答:"启禀太後,这荷包是微臣的一位好友托微臣一定要面献太後娘娘。"
太後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你那朋友现在何处?"
"他一时不查,被人下了毒,落了病根,现下正四处求医救治!"
太後有些站不住,微晃著靠在身边的柱子上:"被人下了毒,我的......"声音已自哽咽。
太後原为前左丞相之女,十五岁及笄便被抬入了皇宫内院,成为先帝的太子妃,先帝即位封为皇後。她家学渊源,进宫後每每看到的都是尔虞我诈,深知深宫中要想保全自己便要下得狠心。当年,先帝喜爱一名妃子被太後知晓,为了保证先帝的荣宠,太後不惜将自己犹在花季的亲妹妹招进宫来,送到先帝的龙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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