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羞————云在九霄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他比！"韩絮要是犟起来也很不好哄的。
"算了算了。"顾临轩看他们僵持耐不住性子，"我就跟韩絮比一次，当友谊赛好了。"
陆之微勉强同意道："可以，但是不许计较结果。"
顾临轩嗤鼻，两手成"八"字相对状指向他--鄙视。"陆之微你真他妈没劲，怕小弟弟输给我丢了你的面子，就说什么不计较结果，真不害臊！小弟，看到没？这就是你们班的班长，自私自利，出卖朋友......"
陆之微听着这些刻薄话不以为然，只是回头看看韩絮。既然当事人都没有不好意思，他就更不用说了。
"我们开始吧。"韩絮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率先站到起跑线上。他慢悠慢悠地站过来。
"两圈啊，４００米应该不成问题的吧？"他对韩絮眨了眨眼，拔腿就跑。
"喂！"韩絮连忙跟上，真过分，一句话就把200改成了400！哼，这样他也奉陪不误，抖他不成！
韩絮不太清楚自己的跑步能力，但是运动方面韩絮还是挺有兴趣的，前段时间为了赶上小微哥哥，也是不停地在尝试各项运动，现在只是跑跑步，应该没多大问题。
可是事实上他第一次知道跑步是会要人命的！400米其实就是学校操场跑道的两圈，但是当你的脚在上面前后迈动的时候就会觉得它十分的遥远！韩絮一直追在顾临轩的后面，他跑得真的很快，顾临轩跑完一圈的时候，韩絮和他还差了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不是很大，但是韩絮开始怀疑韩絮还能不能坚持下来了。风呼呼得吹着韩絮的耳朵生疼，脚沉重地要抬不起来，大概是感冒的原因，头也变得沉重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韩絮不想跑了，他想停下来！
"韩絮，加油啊！韩絮！加油！你们都给韩絮喊起来！"
一时间，呐喊声此起彼伏。"韩絮，加油啊！""韩絮，快点跑快点跑！""韩絮，加速，加速！"
"是啊，臭小子，不要给我们班丢脸啊！"周明明居然也过来了。
跑完一圈靠近他们的时候，韩絮稍稍扭头下意识得寻找陆之微，他正看着韩絮，和他的眼神一对上，韩絮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头脑从昏昏沉沉中清醒，韩絮朝他自信地摆摆手。然而岔气那种痛苦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脚步未曾停歇，但是腰是越弯越下了，单手插着腰，咬着牙才稍稍舒缓一下疼痛。
索性闭上了眼睛，省得眼花。耳边传来节奏感的脚步声，"一二，一二"，韩絮凌乱的脚步居然跟上这样的节拍。
"韩絮，深呼吸。"小微哥哥的声音近在耳边？韩絮张开眼，他真的就在旁边，心情一下子澎湃起来！他有规律的呼吸声感染了韩絮，韩絮照他说的深深地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好像岔气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顾临轩的速度也慢下来了，韩絮的脚很沉，但是小微哥哥就在身边他怎么能这么丢人地轻易放弃！还有半圈的时候，顾临轩就离韩絮一臂之远，几乎只要大跨几步就能赶上。可是韩絮想把每一步迈大一点都难以做到了。
"不要着急，我现在跑到你前面，你跟着我跑就好，其他的你不要多想，注意力集中地跟紧我。"说着陆之微从韩絮的旁边超到他的前面，韩絮的眼前只剩下他米白色的衬衫在眼前晃荡。不过没关系，我会紧紧跟着你！
韩絮不记得后来是什么样的情况了，因为当他听到欢呼声的时候，就再也维持不住清醒的头脑，光荣而大方地黑了过去。韩絮不记得，是谁接住了他，真要谢谢他，衣服脏了是要洗的，算了，醒了以后再说吧！
"他感冒，感冒！本来就不舒服，居然你还跟他比400，又吹了冷风，更容易加重！"迷迷糊糊中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嚣。
"我怎么知道他感冒！还不是他自己在逞强，早知道谁跟这小家伙比啊，再说你他妈的不是也没阻止嘛！"
好像是谁被推倒的声音，"知道他弱还跟他真拼，你他妈的太不要脸了！"
"你动手？小爷怕你？"椅子拖动的尖锐声音。
"你们吵死了......"韩絮爬起来，揉揉眼睛，喉咙疼得难受，唉，医务室的床睡起来就是不一样，一股消毒水味儿。
见韩絮醒了，他们两个倒是默契地不再打闹朝韩絮奔过来。
"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看活人晕过去，你还真行啊！"顾临轩痞笑着看他。
"臭小子说的什么屁话......"
陆之微立马顶回去，韩絮赶紧打断他。"等一下！我赢了没？"期待地看着他。
他特骄傲地昂起头。"当然，韩絮你还真是我弟弟！"这话说得亲切，心里莫名地就涌上一股暖流。
"哼！"顾临轩翻翻白眼，他好像从来不拿正眼看人的。
"你哼什么哼，输了就是输了，你不服气吗？"韩絮对他吼，然后很郁闷地发现声音哑了。
"我不跟病人计较。我们老师不放心才叫韩絮过来看你。你也没多大事，走了！"半挂着他的校服，甩着膀子走了。
陆之微做了个鄙视他的手势。
"第几节课了？"r
"第三节快下了。"他把桌子上的杯子递给韩絮，韩絮牛饮似的往喉咙里灌。
"你慢点，小心呛到......"
"咳咳咳......"乌鸦嘴啊，他还没说完，一口水半吞不咽地呛在那里了。
"你还真是......"他想帮韩絮拍拍背，偏偏自己也掌握不好力道，害韩絮差点反胃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出来。感冒得眼睛直泛咸水，跑完步是彻底鼻塞了。"得！赶紧回家吧，今天的延长班不上了！"
"不行啊，我答应李帆跟她一起做作业的。"韩絮终于记住了学习委的名字，那个温和的女孩子。
"她啊！你跟她什么时候要好起来了？"陆之微脸色沉下来。
"在学校做作业我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她。"
"那女的成天跟我比成绩，却从来没有超过我！你怎么不来问我？"陆之微很不高兴得瞪着韩絮，仿佛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一放学你就没影没踪了！"韩絮气呼呼地瞪回去，喊你你也听不见，现在怪我不找你，不讲道理！
他挠挠头："有吗？算了，走，我陪你做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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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走到到家门口韩絮就看见停放着几辆很高档的小汽车，意外地，家门大敞而且灯火通明，家里来客人了吗？探着头朝里面看，很激烈的争吵声传出来。其中的一个好像是妈妈。
"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我家！"这是妈妈的声音。
"当然，这里太小了，真不习惯。"是个男人的声音，温醇而随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但是又有种不敢看的疏离与压迫。但是这是他家啊，于是通过门缝韩絮看见那个男人随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体面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那张脸长得很像电视剧里有钱的男主角，不能简单的用帅来形容，隔壁家晚饭的菜香味传过来，韩絮摸摸的肚子，应该是红烧排骨的味道，对，就是"味道"这个词！
妈妈的呼吸很急促，仿佛在压抑什么。韩絮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门被打开了。
妈妈用身体挡住他望进屋里的视线，让他在外面和小朋友玩一会儿，家里有客人，然后又把门关了起来，继续和男人说话。
被关在外面的韩絮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了，肚子饿了，唉......
只好往回走，不知不觉又到了陆之微的窗户前面。陆之微一下子就看见了他。"韩絮，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家来了客人，妈妈让我在外面呆会儿。"
"嘿嘿，我以为才分手你又想我了呢！"他一脸得意。
"想得美！"韩絮笑，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哈哈一笑，把窗户开到最大，朝韩絮伸手。"来！"
"干什么？"
"翻进来，来我家吃饭。"
"啊？这不好吧？昨天才来过......"
他伸手将韩絮的手扯过去："废话什么，我老娘不要太喜欢你，说要生个像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成天说我不安分！"
其实他娘的原话是"要是生个像韩絮样乖巧听话的女儿，不要太省心啊！"
然后他爹放下报纸就说了"还是儿子好，将来出人头地，五湖四海任他闯，不像女孩子需要担心......"
陆之微听后忽然就笑了，韩絮不正是老爹老妈心目中的综合体吗？乖巧听话的--儿子！哈哈！
陆妈妈将菜端上桌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像天使一样坐在了饭桌边上，害羞地低着头，看到她从厨房出来才稍稍抬头，羞涩地对她笑笑："阿姨，我家有事，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陆妈妈立即眉开眼笑："昨儿放你走了，今儿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怎么也得尝尝阿姨的手艺，微微跟他爸两冤家成天就会挑三拣四的，不说句中听的话，小絮你好好吃，给阿姨说句公道话！"
经过一天的折腾，韩絮的感冒又重了些，这时候他看不见桌子上丰盛诱人的饭菜，头脑中浮现的满是贴着流川枫的那个房间...里面的那张小床......
但是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谢过陆妈妈，并且诚实地夸赞了阿姨的手艺，陆妈妈越发觉得儿子的新朋友比从前的皮小子们讨喜得多了。
陆妈妈满意地收拾起吃的干干净净的空碗，叫他们自己去玩。韩絮几乎是半闭着眼摸进陆之微的房间的，接着如愿以偿地"啪"地仰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床上。
"喂，臭小子一进门就往我床上滚！"陆之微大叫着就扑倒在他身上，呵他痒痒。
韩絮头疼地哼哼："你就让我睡会儿，我困......"闭着眼睛伸手拽过床上陆之微脱下来的外套蒙在脸上，挡住白炽灯的亮光。
陆之微本来还想闹闹他，但是看这小孩真的很想睡的样子，又想起今天的比赛，想他确实累了，就爬下床把日光灯关掉了，开了昏黄的台灯。
"好吧，你睡。"
自顾自地坐在书桌上拿了张纸画起什么来，不一会儿将纸夹进一本体育杂志里，顺便回头看看床上兀自熟睡的人，心里莫名地就安分了很多，居然拿出了数学书静静地翻起来。随着时钟上的指针指向七点，陆之微竟然老老实实地将课本温习了一遍，还做完了这一单元的课外练习题。只是时不时回头看，每当确定那个瘦小的人还陪着他在这个屋子里，就没来由地喜悦。独生子女总是希望自己有个兄弟姐妹，可以陪着自己一起玩一起疯，而不是像现在无论在外面多带劲，一身汗水回到家里总是环绕着一种寂寞。所以这个晚上令陆之微感觉到和平时不一样的宁静。
陆妈妈悄悄地开门又悄悄地关上。摇摇头，她还真没见过微微和哪个小朋友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一块儿的。
陆之微合上语文书，看看钟，快8点了，韩絮怎么还不醒？他躁动的细胞终于开始发作，却听见外面有人喊韩絮的名字，他打开窗户，那声音更清晰了。
"韩絮--韩絮--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言语里透着明显的焦急。
陆之微一下子反应过来，就冲窗外吼道："韩絮在这儿！"
韩絮揉揉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道："妈妈，几点了？"
陆之微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就笑起来，这小孩真可爱。
"你妈找你呢！"
"啊！"韩絮猛地清醒，"在哪儿呢？"
"我妈给她开门去了。"
客厅里，陆妈妈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女人，穿着很朴素的衬衣，一泄而下的黑发，映衬得本来就很白皙的皮肤更加显得苍白，尽管如此，她站在那里就像静静的百合花一样，仿佛一阵清风拂过。无疑，一个恬静美丽的女人。
因为自己的孩子打扰到人家，颔首有些歉然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家韩絮给你们添麻烦了！"
抬头。对着的是陆妈妈惊讶的目光。"韩茵！"
韩妈妈显然也诧异起来。一年前才搬来这座城市，怎么还会遇到熟人？
陆妈妈显得更加激动一点，她本来就是那种热情很高的人。"我是俞悦啊！"
韩茵这才想起来，也不禁露出笑容。"学姐，真巧！"
原来她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韩茵大一刚进校，就是俞悦做的向导，俞悦那时候已经大三了，是学生会的骨干。对这个文静漂亮的小学妹很容易生出喜爱之心，后来在学习生活中一直关照着她，直到在一次社会实践时，她带她进了一家外贸公司，遇到了一个男人。
"你毕业以后，我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学习了两年，毕业以后在家那里找了一份工作，一次在业务应酬时又遇见了他......"韩茵说不下去了，俞悦也不再问，看她的现状就可以猜到后来发生的事。
"小絮是他的孩子？"
韩茵点头。"别的没什么，就是觉得亏欠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东躲西藏，也没一个温暖的家，眼看就到上学的年龄了，所幸他天资聪颖，脾性温顺，我琢磨着该给他落户上学了，又怕那人调查出来，便直接让他上了三年级。"她叹口气，满眼的忧愁，"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执拗，硬是跟到了这里。"手里绞着钥匙链，勒得手指一节节发红。
俞悦握住她的手，就像大学时代每当她情绪低落心情沮丧时她所做的一样。韩茵朝她展颜一笑："学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
俞悦也笑："你还是那个唯一会说我温柔的人哪！那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
韩茵没有回答。客厅安静得压抑，韩絮一觉醒来精神好了很多，两个孩子正在屋子里聊得开心，俞悦望着小房间的门若有所思。
片刻，她试探地询问道："茵，这么多年了，虽然他是有家室的人，但是看得出来他对你也是执著得很，有钱有势的人婚姻往往都是一种工具和交易，也许他对你是真的有心。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再过这种不断迁移的生活，再说你现在还有小絮，为他的将来着想，也是要有个父亲的。"
韩茵捏着她的手一紧，急促地摇头反对道："不行！这个父亲是谁也不能是他，他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若真认了，小絮又算什么！他上官大少的风流在外的私生子么！我还有何颜面，更让小絮在外面如何做人！"说罢掩面而泣。
俞悦自知说错了话，又不知如何安慰，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胡说，没考虑这么周全。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韩茵毕竟不是二八少女。经历多了，很快控制住情绪，道："谢谢学姐，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这些年我都没个可以说话的人，今天再遇到学姐忍不住失态了，学姐不要见怪。"
接着又说："其实他这次找来，我就没打算再逃了，为了小絮，我会答应他的要求，跟他走，但是小絮不能，我不想让我的小絮卷进那种复杂的豪门，我只希望他平安幸福地过着普通孩子的生活......"
俞悦听她说的忧伤而无奈，却想不到任何办法。韩茵又坐了一会儿，天早黑了，再次谢过俞悦叫上韩絮离开，看着两个孩子相互不舍的样子，俞悦灵光一闪，隐隐地一个想法跃然而生。门关了，微微一下子变得落寞的神情让俞悦笑出声来。"呦，咱家微微也会舍不得人呢！"陆之微白了他老娘一眼，自个儿进屋子，爬到窗户上，看见路口出现那个小小人影，他刚想喊，却见韩絮自己就频频回头望。心里不知怎么，刚刚缠绕的难受之情一扫而光。他大声叫："韩絮，明天早上一起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