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笑非

作者:笑非  录入:03-20

显然对方是没经历过这种境遇吧,张弛继续打字,"回来发现之前的工作都移交给别人,自己反而插不上手,整日无所事事的。"
"哦?"
"我们这里竞争很激烈的,不进则退。大家竞争上岗,有人做就轮不到你,大家都挤着往上爬。"
"学生也会这样?"
"之前我还算是混到最顶层的人,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下好了,死没死成,反而更落魄......"
"出来散散心吧。"
完全是命令的语气,不过搁一般人那里就该心花怒放了,美女有邀,岂敢怠慢?张弛打上一个笑脸,"好。"

终于下了雪,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阴霾下。这样的天气街上很少有人走动,但是张弛如约而止。他的一身行头还是何丹给配置的,穿着一个女人挑的衣服,去赴另一个女人的约会。张弛自嘲般笑笑,手中空空的,显得有些寒酸。
"你好。"白洁微笑着走过来。
"很高兴见到你。"本以为会看到她便装打扮的样子,不想还是医院那一身。不过没关系,蓬头垢面的美女也叫美女,况且白洁因为从医自身也有点洁癖,从上到下几乎是一尘不染,只不过沾上几片雪花。
"我们去哪里?"
"跟我来就是。"美女抿嘴一笑,故作神秘地看他一眼。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少一分失于冷淡,多一分难免露骨,何丹号称修炼成妖精了,跟人家比差得还远呢。
旧城区张弛也来过很多次,对于那些蹊里拐弯的胡同从来无能为力。每次都要问胡同口的大妈才能找到目的地,幸好大妈多数热情。不幸碰到一个鼻孔朝天的,不冷不热地挤兑两句,也够他受的。
美女显然是轻车熟路,绕了几个弯,两旁都是差不多的建筑。在张弛终于迷路的时候,她停在一扇黑漆大门前。
"这什么地方?"张弛心里突然有点发虚。
"你进去就知道了。"说着,径自推开门走进去,居然真没锁门。
张弛正踟躇着,又见美女回眸一笑,"怎么,不敢?"
"那个......我们这算不算私闯民宅?"
白洁怔了怔,轻笑起来。"你还真有意思,放心吧,这是公众场所。"

第六章
走进门是一扇石雕屏风,看不出年代,不过既然能放在这里,应该也值不了多少钱。再进去是间四合院,四周是绛红色的木制门窗,院里盖着积雪。
"白姐,你来啦。"出来迎接的是个小姑娘,十七八岁,护士打扮,一笑时鼻子皱起来,显得俏皮可爱。
张弛站在院子里,脚上有点发沉,"这,不会还是医院吧?"
"嗯?"白玉洁回头望他。
"你觉得我有病?那也没权利私自带我来这种地方,这有点过份了。"张弛说着,脸色突然间变得难看起来。
"什么啊,"那小姑娘噗哧一声笑出来,"我们姐妹玩的地方,你还当六院呐。"
"哦,不好意思。"张弛也意识到反应过度了,讷讷地看她们一眼,低下头踩着雪走过去。刻意踩在白洁的脚印上,不想弄坏另一块干净的雪地。
"就是他啊?"小姑娘悄声问。
白洁不说话。
张弛转过头,却见她看着自己笑。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看上我了?他头脑有点发晕,死活想不出自己被看上的理由。
一进屋,张弛马上被震撼到了。满屋子美女,各种各样的,都穿着医师或者护士的衣服。有的坐着看电视有的打牌,还有在打闹的......看到他进来,一个个巧笑倩兮地转过头来,这回张弛是真的晕了。
"你们姐妹聚会,叫我过来干什么?"他转过头问白洁。
"大家一起玩嘛,别那么拘束。"
张弛从本科开始读的就是和尚班,哪里见过这等阵势?飘飘乎乎地被两个妹妹拉去斗地主,白洁只在一边笑着看。
偷着机会,他转过头压低声音问,"你对病人都这么关心吗?"
白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我可是很敬业的人。"
玩了几把,被打下台,张弛移交了位置,跟着白玉洁去另一间厅里坐着。这时候忽然听她问道,"心情怎么样?"
"很好。"
"果然,男人大多数都是这样。"
"什么样?"
"见着女人就兴奋,心跳加快,血压升高。"
"那也要是美女才成。"
"别跟这瞎贫,说正经的呢。"
张玳想了想,很正经地说,"本来挺郁闷的,现在蛮开心。"
"这说明你不是真的想死。"
"我本来也就不想死。"
"那么......是失足?"白洁放轻了声音。
"也不是......只是当时一激动就跳了。你们这种事情应该见多了啊,据说很多人都是因为突然间难以自控而选择轻生的,更有的自杀到一半不想死了,那才叫痛苦。"
白洁看着他,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我感觉,你看得挺清楚的,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
"咳,谁知道呢?可能是命贱,阎王不收吧。"
"你别这样说。"白洁还想说什么,忽然外面有人娇声喊着,"白姐......"
"就来,"她一边应着,一边开了桌上的电脑,"我看你也不大喜欢那么闹腾的场合,在这慢慢玩着啊,看电影聊天玩游戏,干吗都行。"

桌面很干净。
干净到没有任何图标。
做医生的果然洁癖严重,乍一看去还以为中毒了呢。张弛随便看看,也没什么娱乐性的东西,便随手打开QQ,却看到那朵花在闪个不停。
"白洁。"他张口就喊。
"怎么了?"
外面的确是白洁的声音,那么网上这个又是谁?张弛心跳莫名地加快,手指微微颤抖着敲上键盘。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是那边发来的消息。
"还不错。"
"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张弛想了想,打道,"有。"
"是什么?"
"你是谁?"刚刚打出这三个字,脑中忽然一片混乱,好像所有忘了的记得的梦里的正在发生的意识全部裂成了碎片,不住向外迸发着敲击他的脑袋,几乎要涨破了。
张弛双手抱头,就这样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少主,少主。"侍卫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他,睁开眼,发觉自己还泡在木桶里,而周围的水已经凉透了。
"真冷。"他站起来,裸体上挂着的水珠滴滴答答,风一吹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侍卫慌忙递过来一块毯子帮他裹上,"少主小心着凉。"
张弛木木地从桶里跨出来,还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美女,全是美女......美女在哪里?对了,在白洁那边,打牌,上网,后来不省人事。
靠,这都能晕吗?
侍卫不禁把头偏向一边,少主是越来越不正常了,这么大的人,怎么一点也不避讳?他却不知道在男生宿舍里混了十来年的人,早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了。
"那个。"张弛招招手,这梦怎么还连着?
"少主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一愣,小心试探道,"您不记得了?"
张弛叹了口气,"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记得你?"
"属下随风。"侍卫恭恭敬敬地回答。
"姓呢?"张弛随口问道。
"少主果然是不记得了,慕容家的手下,是不需要姓的。"要忘了姓什么,忘了来自何处,全心全意地侍奉主人,如此而已。
张弛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想他一直是良民,怎么会梦到自己属于这么不人道的家族。
"少主不必吃惊,属下已经习惯了。"侍卫随风淡淡地说,"慕容家的规矩不只这么一条,所以还请少主赶紧回去吧。"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这个,难道也是梦的一部分吗?
"少主喝多了酒,从悬崖上掉下来。"
还好不是跳下来,张弛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么,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受伤,反而只记得喝酒的场景?"还记得,那个好看的冷冷的男人。
"那是因为,少主跌下悬崖后并没有受伤,但是失去了一部分意识,只记得爬起来找地方喝酒。"
张弛一愣,"我哪里来的酒钱?"
"少主不用担心,那个客栈已经不存在了。"随风说的时候,就好像说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一样轻松。
首先,这慕容家肯定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其次,这少主是个酒鬼。
张弛的脑子飞快地运转,只得出如上两条结论。
随风轻咳一声,"少主如果再不回去,属下就不好交代了。"
"回去吧。"张弛轻轻地说,仿佛思维已经散了,灵魂却还在。"有个家可以回,总还是不错的。"

第七章
慕容家修建得铺张,占地面积也很可观,那气势让张弛一走进去,就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但是每经过一名侍卫,对方都会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走到最后,对面一名风度翩翩的蓝衣青年迎过来。
"大哥。"居然也低头欠了欠身,才抬起眼来微笑。
仔细看了看,那青年果然与他有三分相像。浓眉大眼,只是脸颊削瘦了些嘴唇薄了些,看上去却比他清秀了许多。
"这我弟弟?"张弛转过身问随风。
"大哥,"不等随风开口,那青年接过话茬,"我是你弟弟千枫,消息我们都知道了,即便想不起来,你也是可以安心在家养伤的。"
"千枫?"
"嗯,大哥请随我来,这是你的庭院,还记得么?"徐徐走在张弛半步以外的斜前方,不时回过头来轻声问道。
张弛摇头。
"这里完全是大哥亲手设计的,池塘、石桥、假山......对了,大哥之前最喜欢这座假山,还叫人在中间掏了空,每逢十五圆月从中空处投下来,映在水里,恰好与另一个月影相重叠。然后大哥会大笑,吟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杯中既已空,还月复三重......"
闹了半天还是酒鬼,而且是一败家的玩意。
张弛面对手足情深正企图唤醒自己的梦里兄弟,突然间有一些惭愧。一时激动,顺手就拍了拍慕容千枫的肩膀,"哥错了,从今而后要奋发图强,再不能给家中添麻烦......"
"弛儿此话当真?"
背后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张弛打了个哆嗦,回头看过去,那张脸果然比声音还要威严。如果猜得不错,这位就该是当家的了。
果然,周围人纷纷下跪,齐呼主人。
"见过爹爹。"慕容千枫上前躬身行礼,听到应声后便静静地退在一旁,垂手而立。
张弛看得目瞪口呆。
"弛儿不会连爹都不认得了吧?"慕容老爹走过来一步,壮硕的体格立马映下一片投影,把张弛罩在其中。
抬头看了看,这个爹字怎么也叫不出来。
眼瞅着慕容老爹要怒,一旁的小儿子冲过来解围,"大哥是真摔伤了头部,什么都不记得了,请爹爹多体谅。"
"哼,"慕容老爹从鼻子里出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不成器的东西,你怎么不摔死在悬崖底下......"
虽然被这样训着,张弛却莫名地有一点感动。所谓父亲就是这样的吗?生气时胡子一翘一翘的,眼里却不是看不到热度。
"爹爹,大哥刚回来,怕是还不大习惯。待慢慢调理,总会记得以前的事情,爹爹还请放心。"
"嗯。"轻哼一声,再瞪他一眼,慕容老爹终于转身离开。
感觉到周围忽然松弛下来的气氛,张弛抬起眼来冲着千枫笑了笑,"我就你这一个弟弟?"
千枫为这意料之外的明媚的笑容怔了一怔,好半天才说,"大哥,你自然就我这一个弟弟。只不过,还有一个妹妹。"
"哦?"张弛越发不可思议,这梦里到底还有什么惊奇的事情?
"听说你回来,她也是很开心的。因为前些日子惹恼了爹爹,到现在禁足令还没有解,所以不能来迎接大哥。"
"她不能来,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当然可以。"千枫点头道,带张弛走进另一间别院。
不待人呼唤,早有个倩丽的身影飘出来,一头撞在张弛胸前,却盈盈弯下腰,道了个万福。"千蓦见过大哥。"
张弛见了美女就手足无措,又不知这时代的规矩到底可不可以扶她起来,只能忙着说,"自家人,别客气。"
慕容千蓦便直起了身,扬起脸,甜甜一笑。这回看得清楚,眼前的女子竟与那千枫有着九成相似,清秀中透着一股英气。
"你们俩,是龙凤胎?"张弛惊讶地问。
千枫上前来答道,"是的,大哥。"
"家里除了我见过的这几个,还有什么人?"
"还有,娘亲。"
"哦?"
"不过大哥向来只叫姨娘的。"千蓦扁了扁嘴,看似有些委屈的样子。
"我明白了。"张弛点头道,忽然又问,"那我的亲生母亲呢?"
"夫人早在三年前过世了。也就是从那时起,大哥每日沉迷酒中不可自拔......"
"千蓦。"冷冷的一声轻斥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慕容千枫这时候倒是带上了一点老爹的威严。
"无妨,我本来就是个讨人嫌的酒鬼。"张弛不在意地笑着。梦里的人,梦里的事,他自是知道得清楚。
"大哥之前那句话,可是当真的?"千枫小心翼翼地问。
突然反应不过来,"哪句?"
"就是从此奋发图强......"
张弛点头,"我本来就很努力的。"如果不是,他怎能一路公费读下来?
千枫面色一黯,眼中的凌厉却淡了许多,看着他只浅笑道,"大哥无论怎样,都是我们的大哥。"
这话郑重到不知如何接下去,张弛顿了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大哥可先回房歇息,但是,爹爹请来的大夫很快就过来了,还得劳烦大哥勉强应对一下。"
"知道了。"
一瞬间迫切地想要逃离,匆匆从原路转回,幸好方向感不错,来到之前的小院里。正要推房门,却听到背后一声轻唤,"又见面了。"
转过身,面前是那个一尘不染的白衣人,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如月光一般清冷。
"张弛。"
霍然怔住,他说得是张弛,不是慕容千弛。
你是谁?正要开口,脑中又是一阵剧痛。挣扎着,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再次昏过去之前,他想,也许自己是真的疯了。
"张弛......"
"张弛......"
眼皮酸涩,尽力张开,满目刷白的颜色。
视线下移,却看到敞开的门通着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瞬间飘过的白色的衣角,感觉那样熟悉。
"萧......"勉强开了开口,只觉得声音嘶哑。
"你终于醒了。"床边轻飘来一声问候,看过去,是白洁焦虑却温柔的目光。

第八章
轻咳一声,张弛开了口,"我在医院?"
"你放心,我没有通知你的学校。"
"我没有钱支付医药费。"张弛站起身,居然很正常。正常到就像是睡了一觉,起来后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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