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臣,差不多就行了,别玩过火了,场合不对。」
在叶凡说完这句话之後,一脸求饶神情的林司阳对他投去了感激的眼神,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上衣,一手一个把身边的两个人拉近,眩目的笑容充满神秘:「我请了一支乐队来表演,应该快到了。」
--没有那麽单纯。
并没有被他灿烂的笑容蒙骗过关的两个人又一次交换著眼神,这时站在门口的管家快步走了过来,谨慎的在男人的耳边说著什麽,表情瞬间变化的男人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去准备吧』,他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心情愉悦了。
管家转身离去,空气中微微透露出让人迷惑不解的气息,叶凡与陈臣想要再问点什麽,林司阳却对他们摆摆手,从两人的中间走了出去。
「待会儿会有让人惊讶的演出,你们很久都没有看到我拉提琴了吧?」
哎?!
陈臣睁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著林司阳走向已经抱著那把被封尘了很久的中提琴的管家,他选择了沉默,在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一种情绪;叶凡悄悄的走近他,伸手就把他的脑袋揽到自己的肩膀上。
两个人看著他们最关心的男人结果那把提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用缓慢却并不沉重的脚步走上前方的礼台,他这一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行为恐怕就连父母都不知道,两位中年男女走到了一起,男人握住了女人的手。
「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与朋友,所以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林司阳眨了一下眼睛,他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提琴的琴弦上,「时隔三年,如果大家嫌我拉的没以前好了,要直说噢!」
没有掌声,没有起哄,穿著时尚的男男女女十几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屏住了呼吸的模样,站在十几米之外的某位年轻女性因惊讶而摔落了手中的酒杯,这才让大家如梦初醒,侍者用最快的速度扫去了地上的碎片及水渍。
林司阳站在礼台上,用以往一样温柔的笑容看著台下慌忙的、不知所措的、沉默的、坦然的,露出不同神情的亲人们、朋友们,他慢慢的移开目光,看了眼站在一旁早已做好准备的老管家,最後定睛在了一旁紧闭著的门上。
『啪啪。』
轻轻的拍手声,是一种暗示;老管家点了点头,与站在另一边的另一位侍者同时推开了那扇门。
为什麽、自己还记得这首歌的旋律?
被强迫穿上白色的礼服,被莫明其妙带到一个房间,被要求等下那边的门打开之後,就坐在钢琴前面的椅子上,乐谱在琴架上。
『少爷说,如果是这首歌的话,白夜先生一定没问题。』
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管家这样说著,白夜别过头尽量压抑自己的怒气,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生气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了--一个小时前在打工的酒吧里看到熟稔的乐队的人,白夜就察觉了不对劲,说什麽今天有个不错的任务工费是平时的好几倍。
见鬼、被设计了!
看到熟悉的大门,白夜几乎转身离开,却被在门口迎接的老管家阻止了去路:如果白夜先生现在离开的话,乐队其他的人也拿不到一分钱。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b
粗话咽在喉咙里,白夜不甘愿的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礼服,坐在了钢琴的面前,琴架上的乐谱,一个个音符映入了他的瞳孔里。
「白夜先生,要开始了。」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著什麽。
白夜感觉到有一种刺眼的光从身旁照射过来,他知道、那是大厅的灯光;有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这些人究竟在说什麽,他听不清,也不愿意去明白。
张著的眼睛连眨动的力气都没有了,用完全可以用无神来形容的模样盯著乐谱,灯光照不亮他空洞的双眼,放在双腿上的手掌也没有任何动作,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之外,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精致漂亮的人偶。
「怎麽回事?」
不止一个人,发出了这样的疑惑,白夜却始终没有动作,时间仿佛在他的身上停止了。
『你好、你是白夜吧,这次校庆上我们会合作表演,到时候请多多指教了。』
『白夜的手指、比谁的都漂亮。』
『这麽漂亮的手指,让我把它们剁下来好不好?这样你就无法再为任何人弹琴了--』
原来、过了那麽多年,他的心脏还是没有停止;因为双手还在吧,不管什麽时候、做什麽,这双手都存在著,这个身体也存在著,就连背後的那道伤口也始终存在。
从那之後,他并没有放弃钢琴,打工的时候偶尔也会弹两首曲子,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他想他的手指应该早就忘记了弹奏的感觉、节奏,也许连按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更何况,还是这首歌。
他闭上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提琴的声音,缓慢而熟悉的旋律、每一个音符都是那麽熟悉;身体好像漂浮了起来,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温柔的说著。
试试看。
试试看吧。
以为早就僵硬的手指不知不觉放在了琴键上,十指来到属於它们各自的位置上,等待提琴声的结束。
悄悄吸入的一口气从张开的嘴唇中缓缓的吐出,终於在钢琴声响起的同时,从喉间发出了第一个音。
「那个、就是传说中被司阳捡到的白夜?」
说完这句话的陈臣马上就察觉了叶凡看著自己异样深沉的眼神,他噗哧一声轻笑了出来,脸上作出一个安慰的表情,从经过身旁的侍者所端著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酒,就递给了身边沉默不语的男人。
「拜托别用这样赤裸裸的眼神看著我,我对那个人没有太大的兴趣,当然也不会对他乱来,只是不想看到不该发生的事情重演罢了。」
这样说著的陈臣,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了某种坚定的神情,叶凡知道,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任何时候都把林司阳的事情放在第一来思考,所以、他才会选择成为这个人的朋友。
从恋人到朋友,叶凡在很早以前就做了这样一个简单的选择。
所以、陈臣现在还在他的身边。
白夜一直都看著那架钢琴,全白色、制作精良的奢侈品,两个小时之前,自己就坐在它的前面,弹奏著曾经熟悉的那首歌,在提琴声响起之前,他真的以为那首歌已经从记忆中逐渐被淡忘;唱完那首歌之後,从身後传来的一个人的鼓掌声,也是白夜没有料到的。
林司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他忽然有了这样强烈的好奇心。
「这个。」
一张长纸条,在白夜的眼前晃动,他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现在是宴会结束之後,各种各样的人早就离开,至於林司阳的父母,对於他这位忽然出现的外来者,并没有说什麽,只是母亲用打量的眼光盯著他看了很久之後,才想要走向白夜就被中年男子强迫拉上了二楼。
钢琴还在原地,管家说,少爷吩咐过,这架钢琴以後就放在那里了。
「这是什麽?」
白夜在看到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时,露出了极度不耐烦的表情,他不客气的挥开眼前的手,用彻底拒绝的目光看向脸上挂满笑容的男人,低沉的声音有点像是在怒吼。
「收起你泛滥无聊的同情心!」
那是一张支票,上面写著他所需要的那笔款项的数位。
被擅自同情被随意的认为自己应该接受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彻底侮辱。
「学长别误会,这笔钱不是送给你的。一部分是今晚演出的报酬,剩下的......刚才我母亲对我说很喜欢你弹钢琴的样子所以她决定在这里多住一个月,希望你每天午饭跟晚饭的时候为她弹上一曲,这张支票是母亲开的,与我无关^_^」
林司阳人畜无害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可是白夜并没有因此而接过那张支票,他依然板著脸孔,鼻子重重的呼出一声气;不论什麽原因,他都不会也不能接受这张支票。
面对别过脸孔没有说话的白夜,男人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没有预料的握住白夜的手,修长的手指温柔的展开样漂亮却紧握的手指,就这样把支票放在了被迫张开的掌心上。
「这不是同情,我虽然经常被人说成烂好人但是也知道随便同情别人是没有必要的,再说这笔钱也不是平白无故给你的,不论是你的钢琴还是歌声都值这个数。」
这家伙--刚才还说是他妈开的支票。
目光一直看向那架白色钢琴的白夜心里嘀咕了一句,手心里的这张体积窄长的薄纸片比想像中的更加沉重,他的决心没有动摇,然而他也不是没有理智只会死硬坚持的人,因为想著医生的话,所以他再给自己考虑的时间。
「这个钱,也不算是给学长的吧,毕竟最後用到的人,是伯父。」
这句话,正中白夜的要害。
他想要握紧手里的支票最後却只是回过头狠狠的瞪著露出自然笑容的林司阳,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用大把的钞票砸晕这个有钱的少爷。
看著白夜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支票放进了口袋里,林司阳松了一口气,说著「其实我很担心学长如果坚持不要的话,该怎麽办。」这样的话,他的表情倒也诚恳,白夜决定转移话题。
「那首歌......你怎麽知道我会唱的?」
摆在琴架上的乐谱的那首歌,是整个晚上最让白夜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不希望从身旁这个人的口中听到一个名字,一个过去--虽然他并不忌讳也不会刻意回避。
「当年学长还在大学的时候,大学部的校庆,你唱的就是这首歌吧,一边弹著钢琴一边唱,这件事情就算在高中部也是很轰动的。当时的照片简直卖疯了,听说供不应求-_-a」
林司阳把自己听到的全盘托出,有一个名字,他知道却不打算提起;那是、某种预感。
原来是这样。
这样想的时候,白夜才惊觉自己原来松了一口气,他想那个人的名字这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没有说出口,是林司阳的温柔--不知道为什麽,白夜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也许......」
说出这两个字的男人忽然沉默了,却又在白夜反应过来之前,说著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
「反过来说,我要感谢你。」
这家伙--究竟想要说什麽。
「在今晚之前,我没有想过也真的没有再去碰中提琴,很早以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手指应该早就遗忘了所有的感觉。因为想要与学长一起表演,所以才会重新拿起它。」
说著话的男人移开了视线,与白夜一样,他也看向了刚才两人一起演出的舞台,距离钢琴很近的地方,提琴被安置在一旁。
这种话,应该是我说的--白夜说不出口,在今晚之前,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触摸钢琴的打算了,可是当手指放在琴键上他就知道错了,原来手指竟是这样渴望著弹奏每一个音符,想把它们串连起来,想让自己沉浸在手指跳跃的世界里。
还有、很久没有畅快淋漓的唱著歌,享受大家给予的掌声,那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那首歌,白夜其实很喜欢,不论是曲调还是歌词;因为那是父亲最後一次教会他唱的歌。
年轻的时候以歌手为目标的父亲,小时候总喜欢教他唱歌,各个国家各种语言各种风格的名曲,都当作是他的摇篮曲,每个晚上在他的床边,轻声的歌唱著。
中学的时候跟随著父亲从乡下来到这座道路宽高层多的大城市,两个人住在很简陋的小房间里,父亲一个月唱歌的演出费勉强维持三餐,其馀的钱都作为学费给了学校;以第一的成绩考上最昂贵的私人名校,因为可以住在学校里,所有的费用都是免费的--唯一的条件只有绝对不能从第一的位置上掉下来。
父亲经常说:白夜很聪明,是天才,可惜我没法给你理想的环境,所以白夜,你觉得可以那麽做就去做吧。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父亲在回家的路上被卷入了暴力团夥的纠纷中,他赶到医院看到是满身鲜血的父亲;医生虽然尽力抢救可是最终却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状态,究竟什麽时候会醒过来,没有人知道。
同学劝他退了学业早点出去打工,他说『我不会退学』;即使校方知道他边打工边上课,却也因为他异常优异的成绩而破例允许他每天只上两节课。
在那件事发生之後,他被勒令退学,全部的时间都投入了各种各样的打工中,白夜并没有丧失希望,他知道有一天父亲一定会清醒过来,会再教自己唱更多的歌--一年前,当医生告诉他,在他父亲的大脑里发现淤血的时候,白夜也没有绝望。
所有的精力所有的钱都给了医院,交往著的男人们偶尔会给他一些所谓的生活费,也全部存入了唯一一个银行的户头上。
这样的白夜,好像并不是为自己而存在著。
「学长累了吗?」
林司阳的声音瞬间把白夜从凝思中拉了出来,他察觉到男人的口吻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客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就连收拾大厅的佣人们也不见了,白夜正在疑惑,就被林司阳突然握住了手腕,他跟著他朝著某个方向走去。
「PARTY上的那首歌,我们再合作一次吧。」
哎?
嘴唇张开了,发出一个没有声音的字,白夜被他拉到了钢琴的面前,肩膀在那个男人双手的稍稍用力下降了下来,身体与同样颜色同样质地的椅子保持垂直,弯曲的手指轻轻的接触到了纯白的琴键。
身後、是提琴响起的声音。
声音结束的时候,他的手指有了动作。
You Raise Me Up
When I am down and,oh my soul,so weary,
When troubles come and my heart burdened be,
Then,I am still and wait here in the silence,
Until you come and sit awhile with me,
You raise me up,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You raise me up,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You raise me up,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You raise me up,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他仰著头,让後脑勺靠在椅背的最高处,用习惯了的铅笔随意的丢在桌上,交握的十指横在最近因为不停吃东西而显得突起的肚子上,左手的大拇指随著小型音响中发出的音乐而轻轻敲击著节奏,这首是他很喜欢的曲子:贝多芬第七交响曲。
第一乐章最高潮来临的时候,嘴唇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你胖了。
很冷的语调,很暖的体温。
他并不打算睁眼,把身边的这个人的体重、体温以及他刻意摆出来的嫌弃模样都当成是一种享受,把他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加深这个吻......尝到了白兰地的味道。
是你把我喂胖的吧。对了、你也重了......
这句话的下场,是被这个人用指甲狠狠的弹击了一下脑门;他皱著眉头,故意装出委屈的表情,手臂的动作有了一些改变,他把坐在腿上的这具身体紧紧的环住,总是设计出一件又一件精彩作品的手指伸进了松垮的上衣里,轻柔的抚摸著背後的伤口。
别露出小孩子的表情,你已经过了那年龄了。
腿上的人没有阻止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背脊上来回游走,虽然有些痒但是意外的也很舒服,他想,这个男人果然掌握著自己的弱点--敏感的地方,早就被他摸透了吧。
喂、一起减肥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