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与信仰————醉红烛影摇

1
"人带来了？"陆亦阳背对着秦国平，他的右手中握着一支雪茄。白色的西装映衬得他的身影看上去益发笔挺与修长。他的表情却有些怪，说不清是喜还是忧。"那，把他带到我房里来吧。"他转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红酒，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转过头来，"对了，老六，你们，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哼，按我六爷的脾气，那小子背叛出卖了我们，害得冯四哥和月兰姐都活生生地被唐强辉那混蛋害死，我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鱼了，不过既然老大你要再见他一面，我也就没敢这么做。。。"听闻此言，陆亦阳起初低头不语，半晌才问道"那，叶若明现在没有出什么事了？""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他啊？兄弟们虽然克制着没有要了那小子的命，但还是将他痛扁了一顿。。。。"伴随着秦国平那越来越高的语调，陆亦阳杯中的红酒洒出了一点点。。。。
当双手被反绑着的叶若明被推进门内之时，陆亦阳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仔细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已经布满乌青，嘴角也微微地流出一丝血迹。但那眼神，却依然是骄傲和倔强的。他原本以为，他们的再次相见他面对着自己也许会表现出一丝后悔和惊慌来。
可惜，他没有在他眼神中察觉这样的信息，甚至，连一丝都没有。。。陆亦阳的心中不由地气恼起来，他对着秦国平和架着叶若明的几个手下做了个摆手的手势，"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交给我。。。""这？"老大该不会又对这小子心软了吧？秦国平犹豫了一下，却也不敢反抗陆亦阳的命令，只得悻悻地和另外2个大汉一起步出了房间。哼！他老大会心软，他六爷可不是圣人。这世间的事，本是公平的轮回，你若先打了别人一巴掌，就别抱怨别人回敬你一拳头！他在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
"叶若明-----"他冷漠地连名带姓喊出这3个字。"现在只有我们2个人，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了么？恩？"说话间他走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眼前晃动着他的酒杯。"10分钟，20分钟，或者半个小时，足够你说了么？"
"艺心，艺心她病了，我要回去看她。。。"对面那人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在说些什么，只顾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艺心？就是因为她？就是因为他爱上了唐强辉的表妹所以背叛了曾经与他肝胆相照的兄弟们，背叛了挖心挖肺般对他的自己？一股怒气涌上陆亦阳的心头，没有给自己过多的考虑时间，他猛地将杯中的红酒"哗"地倒在对面那张乌青色的脸上。
许是酒精碰到脸上破损的伤口，叶若明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他墨色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的牙关牢牢地扣住了他的下嘴唇，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他闭上了眼睛，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免看到面前人那有些嗤笑的表情。。。
陆亦阳的心中此刻也不好受，他走近几步，慢慢地蹲下身来，伸手捏住了叶若明小巧的下巴，将头凑了进去，伸出舌头舔舐起残留在他脸上的红酒。舌尖温热的气息使得叶若明游离的神智被拉回来了一点，他微微地睁开了双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下一秒，他的嘴唇被堵住了。这个人，在做什么？吻自己么？熟悉而亲切的味道。。。这个吻，在现在来看已是一个错误。他要自己说事实？怎么说呢？太多的牵扯使得他根本无从出口。更何况，即便说了，他又能理解么？只可惜心的意志却无法违背。叶若明原本想要咬下去的牙关并没有松动，反而伸出了舌头一点点地回应着那外来的入侵者。。。
怎么回事？自己在做什么？居然在吻他？在他这样背叛出卖自己的兄弟后，自己居然，还对他残留着爱意？察觉到叶若明的回应，陆亦阳的意志也清醒了大半。他宁可这小子狠狠地咬下他的舌头，如此这般他便也可更为轻易地说服自己痛下决心断了念想。他最怕的，就是再度与叶若明纠缠不清！
意识一旦清醒过来，他立刻放开了他，忽地站了身来，"叶若明，现在已经过了10分钟了，你，没有太多时间了。。。""20分钟后呢？杀了我么？"叶若明笑了，"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和兄弟们出口气的话，那么，不用20分钟后了，现在，就来吧！"
"杀你？"陆亦阳装作轻蔑地笑了，"杀了你，然后让兄弟们因为这个过失而去坐牢或者抵命？不，你不配！"说到最后3个字的时候他明显加重了语气，他清晰地看到叶若明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黯淡无光，心痛之余却又隐隐地升起一股恶意的快感来。
"叶若明，我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一句话，‘你的命是属于我的'，即便你背叛了我，我现在依旧不想杀你，我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杀你，只不过。。。。"他上前几步一把撕开了他的上衣，让他的肩膀裸露在了自己的面前，"看，你的肩膀上，还有我以前为你刻的标记，想当初"他停顿了片刻，"我是怎么对你的，而你现在，又是怎么回报我的？""我不想说废话，陆亦阳，"叶若明抬起眼来直视着他，"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如果你不想杀我，那么，放我回去，我要回去见艺心，她快死了。。。"
察觉到他声音中的哽咽，不但不能让陆亦阳产生丝毫同情，反倒更加重了他的怒意。"好，我答应，"他念道，"我放你回去。而且，"他忽然一把牢牢地捏住了叶若明的脖子，直捏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左右开弓，重重地甩了他2个大巴掌。

2
"念在你以前和公司的情分上，大家好聚好散，这20万港币，你拿去，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他转身在支票上"唰唰"地填了一串数字，丢在对面之人的身上。叶若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我不要！"他冷冷地回道。"你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尽管你无情，我也不能无义。"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人还是不肯向他认错，依旧如此倔强顽固，为什么？就不能给大家，一个彼此可以挽回的余地呢？
叶若明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努力地想要甩开那根绑在手和椅子之间的绳子。在挣扎中，他的背部数次撞到了椅背。尽管没有呻吟一声，但那痛苦的表情却昭示着他不好过的事实。陆亦阳大惊，扒拉下他的内衣一看。背部，存留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和乌青。。这，难道是老六他们干的？下手，还真是狠毒！陆亦阳的心顿时也一阵阵地开始抽疼起来，可他又无法指责他们什么，比起2条兄弟的人命，叶若明也只不过是受了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他沉吟了一会，解开了绑在他手上的绳子，"你走吧，好好地帮着你想投靠的唐强辉，好好地守着傅艺心，只是，永远别在出现在我和兄弟们面前，不然兄弟们心狠冲动起来，我可不能保证任何事情，滚！马上滚！"
叶若明没有再说一个字，等到那绳子一被解开，他即刻站起身来向外冲去。不料刚冲到门口，伴随着一声低低的闷哼声，他定定地站住了，随后，缓缓地倒了下去。随着他倒下去的身影，陆亦阳惊讶地看到了秦国平那双因为仇恨而发红的眼睛。而他手中的匕首，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鲜血。
"老六，你在干什么？"陆亦阳的脸在那一时间也开始变得廖白，随即脱口而出，"快，赶快送他去医院！"
陆亦阳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着魔一般，2天2夜未眠这样守候着他。11月25日，再过一个月，就是12月25日，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
去年的圣诞节，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就是在一棵圣诞树下和他一起许愿。也就在当晚，他们互相拥有了彼此。在两个多月前，他特意命人去南非采集了钻石，按照2人的手指尺寸打磨了一对戒指。谁曾想到，还不到一年，已经物是人非了。他眼睛红红地看着那被放在丝绒盒里的那对戒指。为什么，自己还是让人从家中取来了那对戒指呢？现在，还能念想什么呢？
床上的人好像微微地动了动，陆亦阳没有动弹，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叶若明看上去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从眼角的余光中他望见了陆亦阳，但他依旧没有说一个字，反倒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叶若明，叶若明你醒了么？"他可不想这么快放过他，扳过他的脸强迫他面对着自己，那他紧紧闭着的双眼。那曾是自己最爱的睡姿。但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恨，没有爱！"叶若明，睁开眼睛，看着我。。。"他摇动着他的身子，床上的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看着他脸上和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瘀痕，他忽然心疼起来，俯下身轻轻吻着他的脖颈。身下的人依旧没有动弹，却发出低低的呻吟声，"痛。。。。"
痛？他也知道痛？那他可知道自己的痛苦？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被自己最爱的人出卖并伤害自己的兄弟？陆亦阳突然气恼起来，他对着叶若明嫩白的脖颈重重地咬了下去，顿时，一股腥味冲进了自己的口腔。他察觉到叶若明的脸上如死灰一般的绝望表情，却依旧恶意地笑道，"痛？你也知道痛么？当你出卖兄弟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也会痛？"他本以为叶若明面对他的训斥，好歹也会嘴强地申辩几句。
谁知道，叶若明下一句说的话却是，"渴，我渴。。。"他的嘴唇，看上去确实有些干裂。陆亦阳叹了一口气，却依旧站起身来从一边的暖水壶中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嘴边，"慢点，慢点喝。。。"他惊讶于自己到现在依旧会对他说出这样关心的话语。或许，欺骗自己也好，只拥有一瞬间的温馨，也好。。。只可惜，对方好像并不想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放下水杯后的第一句话是，"艺心呢？艺心，我要去看她。。。。"
傅艺心？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傅艺心！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那句话成功激怒了陆亦阳，他黑着脸转开了命手下拿来的一瓶白兰地，"哗拉拉"地倒了满满一杯，递到他嘴边，"喝水怎么够呢？我应该请你喝酒。本来，你是有机会喝到我和曼如的喜酒的，但现在看来你是没有机会了。
那就提早请你喝吧，白兰地，你不是最喜欢的么？记得那天，我们一起喝了很多白兰地，现在，你不想重温么？"在说到‘有机会喝到我和曼如的喜酒的'那句时，他看到叶若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怎么，他也会在乎自己么？不可能，一定只是自己的错觉！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这一次，叶若明这次没有保持沉默，他一把打翻了被递过去的那个杯子。"陆亦阳，你，你不要。。。"他的声音很轻，话说了半截却又止住了。"不要什么？"像是想要让那伤痛来得更深刻一些，陆亦阳转身拿起了桌上的丝绒盒。挑出其中一枚放到他面前，"看清楚了，叶若明，这枚戒指，我原本是按照你手指的尺寸订做的。
本想在今年圣诞节那天当做送你的礼物，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或许，我应该把它改一下，因为我想，曼如的手指应该会比你的细一些。。。"伴随着他的话语，叶若明的身体颤抖得益发厉害了，他有些痛苦地转过了头。

3
"今年圣诞节吧，或许在那天我会和曼如订婚，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一直默默地等着我。而我，却为了一个叛徒辜负了她。好在，这个错误没有持续多久。叶先生，"他冷笑道，"念在我们是曾经的好拍档，到时候，你是不是也需要送一盆花篮来表示一下祝福之意呢？"
"艺心，我要去见艺心。。。"叶若明的脑门上渗出层层细汗，他挣扎了爬了起来，"叶若明，你去哪里？"陆亦阳一把拉住了他。叶若明却突然坚持了起来，他一把甩掉了对方的手，爬下床，有些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料想是手术后不久，他这样一挣扎，缝制伤口的线有些松动，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一瞬间就将他腰间部分的白衣染得血红一片。
"若明，若明。。。"见此情景，陆亦阳再也无法继续伪装他冰冷的一面，他冲过去一把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若明，你怎么样？我马上去叫医生。。"叶若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你说，我这条命是属于你的，那么，等我见过艺心后，你再杀我，恩？""现在，不要说这些了。。。"他一把抱起叶若明放回到床上，随即冲出了病房。。。
"老大，你不是吧？"秦国平有些愤懑地瞪着他们的大当家。就这样一个衰人，老大居然还要为他承担所有的医药费？"老六，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陆亦阳抬起眼来，"快点去办吧。。。""是，老大。""等等，"陆亦阳忽然又叫住了他，"你们的下手也够狠的，叶若明背部那么多伤痕都是你们干的？你们拿刀割的？""什么，伤痕？拿刀割？"
秦国平一时没有反映过来，有些委屈地嘟囔道，"切，凭我六爷和兄弟们的脾气，要拿刀就不会一刀刀地割，要就一刀刀地捅才够解气，那天，我和兄弟只不过赤手空拳地将那小子扁了一顿，根本没有使用刀子。老大，那我去付医药费了。。。"
秦国平的回话让陆亦阳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凭他的经验，老六做事虽然鲁莽，但最大的优点也就是一根直肠子，不会说谎，他说没有拿刀子割，那就一定是没有了。可叶若明背部的，明显是刀伤，即便是自残，也不可能割到那个部位。
那么，又会是谁干的呢？他突然有些奇怪地想到，这叶若明，不是跟了唐强辉么？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看到有其他人来看他呢？这个想法也吓了他自己一跳。难不成，自己还要派人来保护着他么？笑话！叶若明现在的生死，和他陆亦阳又有什么关系？他望着房间中那张沉睡的容颜，一时间，竟百感交集起来。。。
陆亦阳心里虽这样想着，却依旧守候在了他的身边，直到叶若明再一次清醒过来。他才再次站起身来，将那放着戒指的丝绒盒放进自己的衣服兜里。"你醒了？那好，老六既然伤了你，那你的医药费我自会承担，我可不想，我的兄弟们因为你而吃官司。
还有那20万港币，我会汇到你原来的户头，"他冷笑了一声，"当然了，也许叶先生现在早已因为立了大功飞黄腾达，不将那20万放在心上，不过，那也算是我以前对你的一点承诺。。。"
"亦，亦阳，"叶若明忽然挣扎着坐起身来，难得主动地抓住了他的手，"其，其实。。我。。"他犹豫着，试图想说些什么，"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唐强辉，我自会对付，至于你，以后别再让我看到就好！你还是祈祷上帝好好保佑你能活得久一点！我不会杀你，却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你！
叶先生，还是自我保重吧！留着你的命，去爱你的傅艺心，留着你的命，去等待平步青云的一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段话，一把甩开叶若明的手，留给叶若明的，只有那重重的摔门声。。。
日子，依旧是一天天地过去了。偶尔，陆亦阳也会想想他们的过去。想起他们在"福乐门"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唐强辉还是他的合作伙伴，最后却因为利益问题而翻脸，没有想到，最后却连累他的兄弟们都被他设计杀害。而出卖他的，就是他最为信任，最为珍惜的叶若明！
"福乐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亦阳举着杯子的手突然停住了。那是唐强辉开的一家酒吧。而叶若明，当时正是那家酒吧的大堂经理。尽管后来他毅然离开了那家酒吧跟随了自己。这叶若明，会不会就是唐强辉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内应？陆亦阳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狠狠震碎了手中的玻璃杯。"白眼狼，原来是我将这只白眼狼引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