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咒语————膘骑小将军[上]

"快别说话了，睡吧。"
方哲文安抚他，脸上的笑容让林风在六月里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风越来越不懂了。何元和其他人没发现什么异状，怕打扰到姜晓阳就上自习去了，让林风留下来照看姜晓阳。
姜晓阳累到极致，很快就睡着了。
林风从姜晓阳的桌上拿过他的电脑，连上学校的网站。用姜晓阳的帐号和密码，登上资料库。姜晓阳一直是学院里的干部，最轻松的工作，连会都不用开，但是级别不低，他的帐号可以看见一些普通同学看不见的资料。
姜晓阳曾经让林风帮他收过邮件，那时告诉了林风他的密码就是姜晓阳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自己的密码，说明这人对这些事不太在乎，而会取这么一个简单的密码，说明这人懒得记密码。所以，其他密码......
内部登陆的用户名一律都是本人的名字，密码，林风输入jiangxiaoyang，果然登上去了。林风上到外院的界面，找到学生资料。
资料会显示学生的家乡，之前上学的经历，亲属工作单位什么的。林风因为好奇，找到姜晓阳的名字。学生资料都是自己写的，然后学校输进电脑。但是很少有人 会写假信息，刚上大学的同学哪里有什么心眼？单纯得不敢欺骗学校领导，虽然他们也不会看。姜晓阳的父亲一栏空着，没有姓名或者工作单位。反正大多数人也会 以为是父母离婚了，儿子跟着母亲过。
林风摇摇头，去找自己真正的目的。姚灿，家人的工作没什么奇怪的，工厂工人也没下岗。再看看方哲文，也没有特别。林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能找到的两个人的资料全部储存下来。
林风接着翻姜晓阳的抽屉，男生们很少有锁抽屉的。以前林风也翻过，姜晓阳不在乎别人开他抽屉。林风见过姜晓阳把院里的一些学生资料、登记表什么的放在抽屉里。林风找出来几张他觉得有关的，和复制的资料一起拿去复印了。
看不出什么状况，林风敲着桌子，又把姜晓阳的学生资料拿出来，随手乱翻。
关萦，照片也很可爱，林风觉得她看得很舒服，多扫了两眼。
初中：湖南常德一中？林风警觉地眯起眼睛，我见过这个，就在刚才。林风猛地拿过打印的东西，方哲文，常德一中。
关萦从没说过自己认识方哲文，方哲文也一样。初中同学却不往来？林风想起之前做外教作业时关萦来过他的寝室，当时方哲文在不在？该死，想不起来。
林风接着找到姚灿的档案，和关萦的比对。不是一个学校，不是一个省，等等，邵茉敏，邵莉敏......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两个名字的母亲不是姐妹？
这叫什么事啊......
林风在心里叹了口气，方哲文和姚灿都讨厌姜晓阳，都和关萦有些不一般的关系。同学、亲戚不奇怪，可是把这种亲密的关系隐藏起来就很奇怪了。
也许姚灿和关萦的妈妈并不来往？不，不是，林风想起来姚灿很照顾关萦，比如班级出游那次。关萦也叫过姚灿：姐姐，那次她的情绪很高，应该是一高兴说漏了嘴。林风重新登上资料库，看见关萦的父亲一栏也是空白。
也是国家干部？官场上的敌人？不会，姜晓阳虽然不显摆也不夸耀自己，但是穿的还是很好的，花钱也大方。关萦穿的很普通，女孩子更喜欢衣服，有条件不会不穿。奇怪，也许只是离婚了？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
关萦那么可爱，林风记得她笑的时候眼睛都会弯过来，跟姜晓阳一样。说话也乖巧，不像方哲文和姚灿，一个有点阴沉、一个有点狠辣。关萦给人一种一直蹦蹦跳跳的感觉，跟她在一起的人都会感觉心情雀跃。有时有点天真，也有点笨笨的。
不过城府的最高境界就是和善温柔，笨得天真是最好的伪装。林风想象着关萦一边明净的笑着，一边算计姜晓阳的样子。
不，人总要有点坚持，就凭关萦和姜晓阳笑得一模一样，林风决定赌关萦不是那种人。
24
姜晓阳在床上翻动，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声。林风刚开始没在意，过了一会姜晓阳越翻越厉害，轻轻的呻吟也变得更加痛苦。
"你还好吧？"姜晓阳的脸很红，眉毛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
"嗯。"姜晓阳的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
"你体侧完了就不舒服吗？"
"那时还好，"病中的人很难逞强，姜晓阳见林风来关心他，全身难受却更有着温暖，"洗澡的时候也没不舒服。"
洗澡？今天浴室管道坏了，林风傻了，今天体侧的学生怨声载道：跑完步一身汗却不能洗澡。
"你在哪里洗的？"
"厕所。"
凉水？凉水！你这个笨蛋！林风简直不能相信，体能极限之后浑身虚烫你拿凉水洗澡？
"起来，去医院。"
林风一边给姜晓阳穿鞋，一边掏出手机要给辅导员打电话。
"你找谁？"姜晓阳的声音沙沙的。
"导员。"
"不要。"
"你真的病了。" 林风抬头看了姜晓阳一眼，切断了电话。
扶着姜晓阳去校医院，下楼看见姚灿和方哲文徘徊在楼下。
"怎么了？"见林风已经看见自己，姚灿上前问。
"他不舒服。"姜晓阳软软的靠在林风身上，浑身都散发着虚弱的味道。看见来人是姚灿，又努力想站直。
"别闹。"林风把他按下去。
林风看似全部心神都在为姜晓阳担心，其实盯紧了姚灿方哲文的表情和肢体。两人都一惊，马上又压制住，完美地表现出关心的样子。
"还好吧，要不要我们帮忙送他去医院？"
林风摇摇头，你俩？会不会到时候拔掉姜晓阳的药管？姜晓阳现在还不能有事。林风清楚地看见两个人脸上，特别是姚灿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
你们到底鬼鬼祟祟地在楼下说了什么？

姜晓阳浑身软绵绵的，温顺地靠在林风怀里。生病的人特别脆弱，一点点的关注也会让他特别温馨满足。
姜晓阳脸色潮红，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弯曲地粘在额边，微闭着眼睛全身心的依靠林风。如果姜晓阳永远就是这样，林风感觉着自己怀里温热的身体，永远柔顺地依恋依靠我，也许，我会喜欢到爱上他......
虚弱的姜晓阳真的很招人疼爱，虚弱？林风残忍地想到他为什么会虚弱，不事生产的人都很虚弱，不，懦弱。他不需要坚强，只有在寒冷严酷的环境里，人才会坚强，不得不坚强。
"好了，应该明早就会退烧，退烧了就好了，"医生检查过姜晓阳之后说，"不过他很虚弱，要好好休息，虚火上浇了凉水，啊，还在身体脱力的情况下，要调养一下。这个同学身体本来就不强壮，常生小病吧？"姜晓阳点点头。
"一定要休息，很重要。你身体太虚。我先给你开三天假，到时候再看，不行接着来开假条。"
大夫说完就开出假条，林风接了，想着姜晓阳即使没有假条也能休息一个礼拜。

回到宿舍，其他人还没回来。姜晓阳出门吹了风，更加难受，连爬梯子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发烧的人要多喝水，林风过个半小时就给姜晓阳喂次水。
姜晓阳在床上睡不安稳。床小，不舒服。在学校生病就会觉得还是家里好，只有自己还能好好休息，一会其他人回来，还会很吵。更惨的是，姜晓阳想去厕所。不喝水就不退烧，喝水就要下床去厕所。下床对姜晓阳来说太痛苦了，几阶梯子他爬不上去。
十点半，姜晓阳第三次下床，两手吊着床架，想把自己弄上床去。林风叹口气，他站起来，扶住姜晓阳，给他套上外衣外裤。
林风收拾了姜晓阳的包，带上开的药，带着他下楼。还带上了自己的钱包。
"去哪？"
"回你家，"林风说，"学校里没法好好休息，我送你回去。"林风搂着姜晓阳走到校门口，上前拦出租去了。
姜晓阳感动得头晕，在出租车上一直握着林风的手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半夜的黑暗阴森恐怖，带着毁灭一切的压迫感。
"我带把小刀。"林风凑近姜晓阳的耳边小声说。
姜晓阳憋不住笑，"谁也不敢抢你啊！"
"那可不一定，"林风故意看着姜晓阳，"你一看就是有钱人，还虚弱。等我们到你家的时候都要过夜里十二点了，我得保护好你啊。"
其实林风也是有点怕的。林风怕，出租司机也怕。半夜还要去外地，拦了三辆车，才终于有司机在双倍车费的诱惑加下勉强同意了，还看在姜晓阳病歪歪的份上。
进了城区，林风摇醒睡着在自己肩膀上的姜晓阳，让他指路。路边开始出现路灯，昏黄的灯光，笼着一圈小小的光晕。黑暗终于向后退去，缓慢又深沉。映衬在桔色灯光下的姜晓阳的脸色朦胧，看不清楚又甚是诱惑......
车最终停在姜晓阳家门口。姜晓阳无力又坚持地和林风争论车资的问题，林风有力更坚持，他还知道姜晓阳最怕的就是自己沉下脸，一言不发。
林风顺利的付了车资。
25
"你家没人？"进了门，却没人出来。林风在冰箱里找到了牛奶，新鲜屋。
"我爸考察工作去了，我妈跟着一起。"新鲜屋的保质期可没几天，林风想，出远门的人不会让它就这么变质在冰箱里。
"明天回来？"
"不，"姜晓阳特别开心，"他们今早刚走，大后天回来。"
"睡前喝杯牛奶吧。"林风说着给姜晓阳倒去了。林风记得医生开了安定，四分之一片就够了。
姜晓阳躺到床上，双手捧着牛奶，嘴唇边一圈乳白色牛奶的痕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林风，想要他陪伴。
"你去隔壁客房睡吧，被子什么的都全。"姜晓阳说。
林风脑子转了一下，"我等你睡着。"给姜晓阳拉上被子，握着他的手，姜晓阳合上眼睛，睫毛伏在眼睑底下，弯曲的弧度和纹理像小小的贝壳。
过了一会姜晓阳睡着了，林风抽出手。姜晓阳在睡梦中皱了一下眉，嘴唇嘟了嘟，不满地哼了两声。林风轻拍他的手背，姜晓阳乖乖地接着睡熟。
认识林风是姜晓阳巨大的不幸。
林风开始在姜家小心的查看，看有没有些有用的东西，任何能说明姜晓阳家人喜好的东西。
时间足够。
林风把身体放进沙发里。方哲文和姚灿肯定认识，却装作不认识。下楼时看见她们，这两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躲，克制住才上前打招呼。看见姜晓阳病了有点愧疚......关萦掺和进这件事没有尚不明朗。但姚灿和方哲文肯定跑不掉。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事？
林风中指支住太阳穴，像我一样？要靠着姜晓阳往上爬？不对，任何有野心的人知道姜晓阳身份的人都会巴结他，不会暗算他。林风审视了姜晓阳的家，没有那种 暴发户式的炫耀，客厅柔软的提花地毯磨破了边：姜家很久以前就家境很好。林风摸了摸地毯，应该是羊毛。波斯手工羊毛地毯？太有钱了吧......
那么官场上的对头？姚灿家境一般，她也会在超市周年庆打折的时候大买卫生纸。关萦甚至算是家境不好。方哲文，林风不好猜测，先放下他。那就不是官位上的 对头。姜晓阳的家是邻省的省会，考察还能带家属？林风想到，很可能是省部级干部。那么有能力争夺省部级的人不会家境一般。
要么是仇家，要么就是经济上......
林风头痛。
省部级干部的配房也不是这样。林风看着姜晓阳的家，三层的漂亮小洋楼。若是非法所得，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地住进来。毕竟是大省的省会，高官们贪了钱都不会 让人那么直接就看出来，只会偷偷存进外国银行，穿的也不会特别的好。姜晓阳就够不显财了，说明他家人够聪明。不会摆显非法所得。
也就是说，姜家本来就很有钱......
林风站起身，先从大的地方开始。姜家整体的室内摆设就是以最内敛的方式显示着：我很有钱，我还很有格调。没有花里胡哨的摆设，没有射灯，没有展示柜，几乎没有装饰摆设。林风看见窗台上很随意地摆放着的一盆花，认出她是株产自南美的珍稀兰花。
姜晓阳家客厅里没有电视，顶层人家就是这样。林风不意外地在沙发边的地上看见些诸如生活和其他英文杂志。林风翻了翻生活：五十块一本的杂志也不过就是几张纸订在一起么。
姜父的书房有种很深沉的色调，梨花木书桌书柜，很有些年头。没怎么好好护理，一看就知道是一直在被很随意地使用。
林风在书柜里发现了一些英文小说，科幻？林风很奇怪地多看了两眼，拿出随身带着的纸笔，抄下了书名。
厨房和卫生间，还偷偷去了了卧室。最后打开鞋柜，柔软的便鞋有着羊皮鞋底。林风从认识姜晓阳的那天起就在看他的衣服。姜晓阳没有一件化纤衣服，大多为棉，冬天就是羊毛。质地做工极好，没有标签。
椅背上搭着一件灰色羊毛女士外套，林风终于确定了曾经对姜晓阳衣服的猜想：全部都是纯手工量身制作。那件姜晓阳妈妈的外套，应该是巴黎皇后区手工裁剪缝制，也没有标签。
PARADA有钱就可以买，皇后区有钱可进不去......
当然，没钱更进不去。
等林风仔细看完，天已经亮了。姜晓阳还在熟睡，林风进屋看了他一眼：看样子还得有一会才能醒。林风转身去客房睡觉了。姜晓阳在睡梦里还甜甜的，手指抓着被子，细软的棕色头发散在枕头上。被子盖到下巴，只露着头在外面，感觉格外乖巧。轻轻的呼吸声若有若无。
林风曾经以为自己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要不必太大的成功，想要正派的名誉。他不太想要感情，感情太软弱。哭哭啼啼、你浓我浓的东西他不要。林风甚至连感情都不想要，任何不够坚定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林风也曾经以为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喜欢的他会永远不喜欢。姜晓阳盖着草绿色的被子，像一株小葱。林风无奈地感到自己越来越觉得姜晓阳很可爱。
但是任谁把林风的心剖开也好碾碎也好，所有的碎渣都会无情的陈述，在林风的心里，情感只在一个角落，上面压着各种其他东西。坚定又顽固。
林风活得太现实，梦想从不在他心里驻扎。林风只要真正能握在手心的东西，他可以牺牲很多事。他只要最后的结果好，林风从不觉得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也许最初会难过，但时间总是无情。这样的感情从开始便让她结束也好，既然最后总会归于尘埃，尘埃微渺没有价值。
只有在两者不冲突的时候才能共存，感情可以为很多事情让路。然后林风会永远记得，但再不提起......
26
姜晓阳醒来，下楼没看见林风，又转回楼上，找到还在睡觉的林风。因为桌柜在下，床在上，这是姜晓阳第一次看见睡着的林风。其实和醒着时也差不多，这个人连睡着的时候都显得有点严肃。睡姿一丝不苟，被子也盖得整齐。
姜晓阳的视线专注，林风已经醒了。他会不会亲我？林风想，估计不会。姜晓阳胆子太小。姜晓阳果然只是看着，犹豫着，然后继续看着。
林风在姜晓阳离开后睁开眼，房间空荡，仿佛谁都不曾进来过。
"饿了吧？"林风下楼的时候，姜晓阳正歪歪地躺在沙发里，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姜晓阳摇摇头。
"我去给你买早饭。"
冰箱里除了牛奶什么都没有，否则林风还真想亲手给姜晓阳作早饭。虽然林风以前没做过饭，不过烤个面包煎个鸡蛋总是会的。
姜晓阳半个小时后美美地吃上了米粥。
"你怎么知道哪里有卖这个的？"
"问人呗。"
"哦，"姜晓阳低下头，把勺子含进嘴里，嘴唇被烫得红红的，"你不回学校吗？"
"怎么，我把你送回来，你用完了就要丢？"
"快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