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咒语————膘骑小将军[下]

"给他点压力，让他也别太有恃无恐了，人总有父母亲人吧？"姜晓阳和父亲商量出来的办法就是这个。
姜姨一有事，便得急吼吼的去办，一刻也等不了。几个秘书，被叫停下手中的所有工作，去查方哲文的情况，去查林风的情况，还要去找通话记录。一个白天过去，她想知道的就全知道了。
姜阿姨晚上打了个电话给林风，要他马上出门，竟是一天都等不了。

70
林风跟弟弟说了声，便出了门去。听见身后林云关门的声音，林风觉得有些不知所处。
只是十月中旬的天气，林风竟觉得晚间寒气逼人。来来往往的人只不过擦肩而过，逛街而归或是正要去找些快乐的事做，林风不能抑制的怜悯起自己，那些匆匆走过身边的人们又有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也会有些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曾经他也有过年轻的时候，虽是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儿子，但多少也可算作不大有太多烦恼。在刚刚二十岁的时候，他也喜欢过一个人。从讨厌到喜欢，抱过他暖暖的身体，也有点坏心眼的在床上折磨过那人一番。
林风从不习惯与安慰自己，不习惯往好的地方想事。姜晓阳妈妈的电话就好像是催魂的丧钟，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自己希望，这样当判决真正下达的时候才好能不那么绝望。
"你有什么话说？"
"......没有......"林风眼神停在桌上的话费单上，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姜母打了他的和自己儿子的电话记录，连出境记录都有，林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姨眼神突然射向林风，"没想到你和晓阳还会在出访的时候见面。"
"那......真的是巧合......"
"之后的事就不是巧合了吧。"
林风默默的承认了。
"今后打算怎么办？"
林风有些惶惶的抬起头，看着姜姨的眼睛，又恭顺的垂了下去。他想说我真的很爱你的儿子，但在姜母的目光之下，却不敢说一个字。
"我很......喜欢他......"
姜姨嗯了一声，"想必晓阳也很喜欢你。"林风抬起头，想看看她是不是在讽刺自己，却没发现什么。
"可那又怎样呢？"姜晓阳的妈妈接着说道，"世上总有些事你改变不了，哪能事事都顺你心意呢？阿姨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这样没有前途的路，你要是真的还挺喜欢晓阳，就忍心让他选？"
林风有些惊奇有些惶恐的看了姜姨一眼，他没想到她没有大骂自己一顿，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讲道理。林风隐隐的觉出些希望，"晓阳也......"
姜姨挥了挥手，打断林风的话，"我知道，晓阳也很喜欢你，"她想了一下，"甚至可能在英国六年都没忘了你，但什么对他好，什么对他不好，这你还不知道么？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想你之前也都做到了不见他，继续下去不好么？"
"我想姜晓阳也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就算会有很多障碍......"林风咬牙硬着头皮才把这句话说出来，在姜晓阳母亲面前说话，他面对的压力太大，更不要说这些话在常人眼里是真正的疯话。
"可即使不是你，也不会死对不对？"
"他和我在一起会比较幸......"林风图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腿，"福"字被硬生生的压回了嗓子里。
"比较幸福么？"姜姨有些忧愁的不知想了些什么，"小方同学的事是你告诉晓阳的吧？谢谢你照顾他。"林风这才明白姜阿姨为什么看见勾引走儿子的男人还能不大发雷霆。
"那小关的身世你也知道是不是？所以就是了，哪有什么事过不去呢？"
林风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姜晓阳在英国的六年里既然没忘了自己，至少他也不那么容易忘情。
"结婚了就不一样了啊......当年晓阳他爸也极喜欢那位邵小姐......"
姜姨的话林风不大能听进脑子里，若是在一周之前，他必是会力争，可是现在......姜晓阳性格温软，于是喜欢了一个独立好强的林风；但是残了半身，事事要人照顾的林风呢？在几年之后，他还是会不离不弃的陪在一个半废的人身边么？这个问题，林风不太敢想。就像不太久之前，他把自己的诊断报告放在丁小云面前，丁小云看了有一会儿："有可能瘫痪是吗？"
丁小云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林风，接着她回家了，接着准丈母娘的电话来了，再接着就没有了......
林风苦笑了一下，看得出来丁小云也很喜欢自己，但总有些事实逼得人低头。那时还只是有可能，哪知道现在却成了真。丁小云一定很庆幸听了父母的话吧......真的舍得让姜晓阳陪着个残废过日子么？天天要照顾他，会快活么......
不过也许钱够的话，慢慢会好一些，医生不也是那样说的吗？林风一想到要在床上，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就觉得不寒而栗。那么可不可以寄希望与姜晓阳的帮助？林风常常很很想有个人在身边，他们可以共同商量很多事。每当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林风脑子里的人竟只有方哲文，然后他会叹口气，把找人商量的念头掐碎在心里。
"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什么都忘了......晓阳在英国六年里也不和女孩子交往，可能只是天天想想你......"姜姨叹了口气，她怎么就教出个这样的儿子，"自己有了家就一切都不同了，为了孩子，也会收心的。"
林风心一紧，姜晓阳若是结婚了，有孩子了......他必是要全心投在孩子身上，姜晓阳还挺有责任心，干不出对不起孩子的事。
"晓阳他爸这些年也有没让我担过心......总会变好的话，让他有个更......有前景的未来不好么？"姜姨幽幽的叹了口气，"真的太难办了啊，我总比你更想要我儿子好是不是？"
林风半低着头，不再说话。
姜阿姨有一点说错了，她不比自己更想要姜晓阳幸福，他们都一样的想给姜晓阳最好的将来，只是林风已经不必再去纠正姜姨的说法。林风想起来上次他们谈到姜晓阳的未来，也是这样，不过是六年之前。他一时口误把姜晓阳他妈喊成了姜姨，她脸上浮现出喜色。想必就是这么多年来她最喜以姜夫人的身份存在，但愿姜晓阳也能娶到这样一个姑娘......
姜阿姨又叹了口气，"林同学你这么懂事，也但愿你将来可以很风顺......"她轻轻的站起来，长长的看了林风一眼说道："那么，今天就先再见了。"
回家的路上，行人已然不多。有的似是喝多了很昏沉，也有的似乎兴致勃勃。林风怨恨的看了一眼头顶的路灯和周围店铺明亮的灯火--他在其下无处遁形--人人都能看见他落魄的样子，人人都有资格去同情他。不过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林风顺着墙角，极慢极慢的走回家。
"你也不大好吧......"
林风自己打开门，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吃一惊的抬头，方哲文坐在他家的小沙发上，样子有些憔悴。

71
"你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看看你，看看林云。"
"什么叫你也不大好？"
方哲文随意的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仿佛雾夜之花。林风能理解弟弟为什么喜欢他，方哲文可算是一万个形容美好--只要他不露出恶毒的神色。
"那就是说我不太好，你也不太好啊......"
林风看了方哲文一眼，见到他一副满怀心事的神色。林风心念一动，"姜晓阳他妈找到你了？"
"是啊。"是林风自己建议姜晓阳告诉父母，由他们来处理，所以直接找上了方哲文也不奇怪。
"要紧吗？"林风发现自己并不期待方哲文的悲惨。
"不要紧，"方哲文摇摇头，"你要紧吗？"
"也不要紧......"
"没那么轻松吧？你知道你现在走路的姿势么......"方哲文轻轻的说，眼光落在林风的腿上，"谁都不告诉，很不轻松吧......"
林风盯着他。e
"小云告诉过我一点，下午姜晓阳他妈又告诉了我不少，"方哲文抬头直视着林风，"真的不行了么？不是也还有希望的吗？"
"没有钱。"林风说得干脆，心里却肯定不是那个滋味。
"姜晓阳有吧......"
"我怎么会真用？"
"现在你是一种心情，过一阵子也就不是这个想法了。用他的钱现在你是放不下......自尊，但以后也很难说吧......"
林风点点头，"不错，只是钱有了也不是一定可以，况且也不会有那个以后了。"我不会再见到姜晓阳，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哦......"方哲文想了一想，明白了林风的意思，"我还以为你很爱他呢......"
林风没有答话，方哲文想了想又说道："是了，就是因为很爱他......"他爱过关萦，爱到自惭形秽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只要关萦能幸福，方哲文不在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林风也爱姜晓阳，爱到不能以一副残废的身体接受他，不能让姜晓阳眼里的自己有一丝懦弱无力的样子。更别说他可能再不能行走，不能让姜晓阳知道，不能让姜晓阳陪这样的自己一生，林风更害怕随着时间，姜晓阳慢慢就厌倦了他这样的残废。
"他也会找个好人家女儿的，"方哲文安慰林风道，"他妈......真是......"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林风不想再说自己，转而去问方哲文，"她威胁你了？"
"拿小萦她妈。"
"唔，那就没办法了......"
方哲文有些恍惚的想着关萦的模样，这些年来，关萦已经不能在他脑海里形成一个鲜明的形象。有时只能想起笑声，有时能只能记起她笑时弯弯的眼睛，这半年甚至还会和林云的样子重叠起来。即使姜姨不来找他，他也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做，肯能也只是不了了之，毕竟他从来就不是很清楚要怎么做。
有些事，方哲文只是想泄愤。让林风因为弟弟的事而着急，也算是让他知道除了他的小萦，还有一个姜晓阳深爱的人也倒了大霉。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让姜晓阳怎么样......"
"不是你不想，而是你没办法。"
方哲文点点头，"对的，我又不能杀了他，也不能杀了你。"
"所以和林云在一起，我就会......"
"寝食难安。"
林方二人互相看了一看，同时笑了，"为什么不去，呃，比如散布小道消息，说他是同性恋什么的？"
"同样的手法我再做一次，我傻啊！"方哲文想起了大学时做的事，"你也知道他家背景吧，我哪有本事和斗他啊，只是实在不甘心罢了，她一把小萦她妈抬出来，我立马就没招了。"
"真的不甘心......"
"懂。"林风点点头。
"她会给小萦家不少补偿，人没了，让邵姨过得好点，也是唯一能做的事了。我留下了关萦的一缕头发，好几天前被她拿走，我估计是能确定小萦是姜正阳的女儿了。姜晓阳也知道了，他老子也知道，我......"
关萦也算是一代小豪门的女儿，却连死了都没个名分。确定了关萦是姜晓阳的姐姐，那对父子都知道了这件事。方哲文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抬起头，"我好像也已经满意了......"
"那林云呢？"
"去买宵夜......啊，这个，你说呢......"
"你把他弄到手，就不想想要怎么送走么？"林风带些讽刺的说。
"不是我刻意去勾引他的......"
林风一怔，姜晓阳和他与林云和方哲文，两对人之间有大不同。姜晓阳是他刻意接近的，只是弄到手了自己也爱上了。而方哲文却是林云自己喜欢上了，只是方哲文没有把自己套进去。
"你心事也了解了，和林云在一起不好么？"
方哲文很奇怪的看了林云一眼，"怎么还有人主动把弟弟往男人身上推的？"
"小云喜欢你啊！"
"难不成你本来就不反感，这个，呃，同......嗯，恋......"
方哲文站起来，仔细看了看门已经关好，回过身来看着林风，"可我不喜欢他啊......"
林风瞬间觉得心都凉了，他自己的幸福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可是林云的呢？那个对着自己说"那我就没什么意思了"的男孩子的将来呢？在林风心里，林云仍是那个小小的弟弟，笨的很，但就是招人喜欢。
"那林云呢？林云呢？"
方哲文不说话，定定的看着林风。
"这样对他不公平，"林风有点绝望的说，"他很喜欢你，很喜欢......"
"你的事也都解决了......那就，那就，就和小云在一起不好么？他很爱你，他......"
方哲文仍然一言不发的看着林风。
"小云是个好孩子......"林风看着面前的人，仿佛他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我知道......"方哲文点点头，有些忧伤地说，"你真的这样想？即使我不喜欢林云也想要我和他在一起......那不是，更不公平么......"
道理林风都懂，倾付所有的林云和并不怀着爱意的方哲文......
林风看着方哲文，又似是穿过了他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会尽量，让伤害减到最低的......"
林风茫然的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方哲文把手在林风眼前挥了挥，"林云告诉你家里了，你妈可能明天就来。"
"啊！"林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什么！"
方哲文叹了口气，"这种事怎么能不告诉家人呢？你妈总要知道的，到时候才知道，不是更要伤心么？就像，就像要是你妈生了病，不告诉你一样。这时候还是亲人好的......林云就是这么想，偷偷给家打电话的。"
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方哲文看了一眼，趁着最后的功夫，"真没想到能这样和你说话......"
林风突然想把一些事情都告诉方哲文，他压抑了很久很久，快要扁了。
"我有点想回家......"他轻轻的说道。林云的说话声已经从门口传来，"啊！哥......"
方哲文点点头，"我想你也是回家比较好......"

72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们？"林风又问了一遍，这两个人谁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两可以这样说话。即使两人想象无比，为了姜晓阳，两人的路全不一样。
"......想看看你怎么样，还想，"方哲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便不是爱，他也觉得在林云身边很......温暖。方哲文那天被姜姨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硬是呆呆的张着嘴听她枪子般的说了半小时，接着又被命令了今后的事情。方哲文觉得自己从没如此狼狈过，发自内心的觉得输的彻头彻尾......
六年来想的是早已化为一个模糊的概念，方哲文什么都不想，只拿那个做了单纯的目标。至于自己是不是在其下不堪重负，方哲文从没敢想过。在见到姜母的那一刻，方哲文唯一的感觉竟只有解脱。
"你和晓阳妈说得很不愉快？"
"难道你在她嘴下讨到好处了？"方哲文苦笑，"我真该感谢她，只是先警告我？没有先杀了我......"
林云从厨房出来，"没葱了？凑合行不？"
"好，还有，我们走的事不能告诉姜晓阳。"
林云望了望哥哥，又看看方哲文，见他也很肯定的点了头，有些不解的说："他要找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