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听说你上次救了人家以後,拍拍屁股就跑了,人家想要找你报恩啦!我本来骗他来天文营,要找他和你见面的,结果......,」
「结果?」
「听他同学说,他上个月出了很严重的意外;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面观察,所以就没办法来了。」
「他怎麽了?建宇你快告诉我?」
「听说是被什麽工地意外弄伤的啦,很惨就是了,还休学了喔。他不能来但心里还是很挂念你,所以写了这张纸条。你看人家多──在意你啊,你还不快打电话回去和他联络。喔不、你不打的话,我就要给他电话罗。」
「......天啊。」
陆哲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爱唬人的陈建宇又在乱讲了;被惊的酒也醒了大半,小心的捏著手中写著电话的字条,虽然心里很想很想再见陆羽一面,可是他是式族的人......。
「你快打电话去给他啦!不然我替你打喔。」
「可、可以吗?」
「什麽啊、你真的要我替你打电话给他?你是不是男人啊。」
但陆哲月很认真的点头回应,「拜托你,我说真的。」,虽然陈建宇觉得看著陆哲月打电话过去会比较好玩,可是换个方法戏弄他倒也还能接受。隔天活动结束之後,陈建宇便照著纸条上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非常迷人的男声,他说有事的话会转答给陆羽知道。
「这样啊,那请问一下他住的病房是几号?」
陈建宇带著淡淡的笑意,提笔记下了陆羽的病房号码。
之後、非常紧张的把自己全身给打扮过、还特地去剪了头发的陆哲月,捧著一小束的粉红色玫瑰,悄悄的出现在医院里头。
有点紧张,但也搞不懂自己干麻这麽紧张;也许是因为没有和对方约定确切的时间、最後选在一大早突然来访的关系?用力的吸过一口熟悉的医院的空气,陆哲月又不安的拉过自己的领子,深怕身上有那个细节看起来不够体面。
按下电梯的楼层,直接往陆羽所在的病房走去,这段路虽短、明明陆哲月自己也知道这趟是别去的好,但脚步就是不由自主的快速往前,没有半点的停顿迟疑。
轻敲过门,万一里头正好有别的式族的人在,会不会认出自己来?虽然陆哲月在开门之时的确犹豫了数秒,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听说哲月要过来探病的陆羽也紧张了一整个晚上。前一天就嚷著要家人今天都不要来找自己,就连白鹫都被他给请回家了。
当陆哲月真的出现在病房门口之时,陆羽沉淀了整整一晚的心情,又完全的被搅乱了;虽然手足无措,但看著对方也有些莫名尴尬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发笑。
「我知道你不叫陈建宇了啦。」
小声的拿出这句话当开场白,两个人都笑了出来。哲月轻轻的将玫瑰花的包装纸拆开,放入桌边的花瓶里头;这应该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但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隔阂感。
明明看出了陆羽胸前的伤是妖物所为,但还是专心的听过陆羽乱掰起他的受伤过程;什麽钢筋掉下来、工程车随後冲出啊,一堆任谁听到都会觉得太扯的讲法。看来陆羽在病房里应该无聊的很,才会连篇的编出这麽详细的故事。
真的真的、很像回到了过去,陆哲月的心底浅浅的升起了一股暖流;那是他和子宣一同住在医院时的日子,同样也是广阔明亮的单人病房,自己坐在病床旁边,每天听著子宣胡说八道的乱讲。日子过的其实一点都不无聊,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每到晚上睡前,哲月总会吻过他,再守著他入睡。
黄玫瑰是子宣最喜欢的花,只是陆哲月总无法喜欢黄玫瑰的花语;有这麽多各色的玫瑰,为什麽不换个更令人幸福的颜色呢?
──,但子宣总会笑著说道,笨蛋,人迟早都会离别的。
为陆羽选过新的粉红色玫瑰,放在病房里的一角,看起来很舒服。不晓得为什麽,看著陆羽的时候,哲月总会情不自禁的回想起过去;但想起的全是开心的回忆,他忽然明白子宣为什麽总是笑著,这些开心的回忆,是子宣留给自己的。
也许是移情作用,但对其他的人,陆哲月是完全没有那种感觉的。但与其去思考那些不确定的未来,此刻的陆哲月更想平静的享受这段休息时间。
「好了、我也待得够久了,我该走了。」
小心的扶过陆羽的身体,身上还牵著大小管线的他,要舒服的躺下可是件难事。但陆哲月的临床经验可是比学校学到的知识还有用许多;边听著陆羽瞎掰,他也习惯性的拉过陆羽的手脚为他稍作按摩,怕痒的陆羽不时被压的边笑边挣扎。
「哲月哥你要走了吗?」
「下午我还有课;我改天再来看你。」
虽然说是改天,但也拿不定是那一日;也许回家痛下决心之後,便不再和陆羽见面了。说也说不准,只好应付过去。
「啊,可是......,」陆羽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停顿了一下子,「等一下,哲月哥你过来一下。」
「怎麽了吗?」z
虽然不知道陆羽要做什麽,但还是听他的话凑近他的身边。只见陆羽手忙脚乱的翻起了起旁的抽屉,最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条折的整齐的白围巾;展开之後折成两、轻轻的环过了陆哲月的肩膀。
「我没来得急准备礼物......,所以这个送给你好吗?这是新的,很好的围巾呦。」陆羽笑道。
摸起来像是软绵绵的羊毛,十分舒服,陆羽补述道,「这是我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下次他要是问起围巾的话,我就有藉口介绍你给他认识了。当然罗、可能要等我出院吧,但是快了啦......。」
「嗯,你一定很快就能出院了。等你出院以後,我开车载你去玩吧。」
「真的吗?那说定了喔!」
「一定。」
围巾暖烘烘的绕过哲月的脸颊与肩膀,陆羽伸手替哲月把围巾整理好、再打上一个漂亮的围巾结。离开之时虽然完全没有回过头去,但等到哲月回到家中,却舍不得将围巾的结给打开取下。
「陆羽......,吗?」
呆呆躺到床上,想过他替自己围上围巾的笑容;陆哲月有些倦的闭上了双眼,但後来想想,也许是因为些微的兴奋,而过於放松心情的缘故。
不过心跳无法止息的人,不止是哲月一人罢了。
之後拿著陆哲月的电话,陆羽嚷著要白鹫替自己输进手机里头。陆羽住的病房里面不能使用手机,而且他虽然很想要离开房间去外头打电话,但忽然开始恶化的肺积水却让陆羽动弹不得了一个星期。
「白鹫,那个电话簿要这样按啦,你是不是把确定和取消按反了呀?那个确定是选输入法不是存入喔。」
「是要按这个吗?」
虽然不能用手机,但用纸上教学倒是没问题;还有些不习惯白鹫能流畅的开口说话,有时陆羽会突然被白鹫吓到一下;白鹫本人好像也还不太习惯,不时会出现讲话讲到一半消音的好笑情况。
「对对,不然你叫陆瑕帮你弄就好啦,她超会用手机的啦。对了,我还没去给你办一只电话呢。」
之前因为白鹫不能讲话,虽然手机拿来传简讯不讲话也没关系,但陆羽实在太忙就一直忘记;现在白鹫可以和自己聊天了,买只手机来庆祝也不为过。
「这样以後我就不会找不到你了。呵......,」想笑却又没办法笑,胸口依旧是痛到不行。看来要出院还是个遥远的目标啊。
「羽,你要不要躺下来?」
「嗯......。」
安心的躺在白鹫的臂弯,任他扶过自己躺下;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家睡觉了,这段时间白鹫都一个人睡吗?其实陆羽现在有点想念睡在白鹫身边、晚上下课时去超市门口与他碰面,一同去买点心材料的时光了。
「白鹫啊,你......,」
「嗯?」
「......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下。」
感觉好像是陆羽第一次如此的主动要求,白鹫居然愣了一下;平常搂搂抱抱都会被陆羽骂,今天难道是大放送吗,难道是平日的撒娇奏效了。
「当然好啊。」
根本不加以思考,白鹫给了陆羽一个深深的吻。甜到让陆羽沉在窒息的晕眩之中、但还是舍不得放开的深吻。
「嗯......,白鹫......,」
「什麽?」白鹫笑著把耳朵凑近陆羽的唇边,陆羽一下子脸红了起来,话也接不下去了。
「没有啦,没有了。」
讲不出口想再吻一次,只好生气的往白鹫的耳朵上咬上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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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後陆羽向老爸提起替白鹫办手机的事情,没想到陆家爸爸却回道,要不要再等个几天。
「为什麽?」陆羽问道。
「身分证啊,你把白鹫带回去给族长过目了,所以他现在已经算是正式入籍了。老家那边会替他办能用的证件,以後白鹫就算是我们家的养子;手机可以办在他的名下,就不用我们帮他代办。」
「真的吗?哇喔......,那他也可以自己开户罗?」
「不止开户,以後本家会给津贴;以後你还能靠他养你呢。」
「真的假的啊怎麽这麽好!」
「他是人嘛,不太一样吧。可是你还是快点把伤养好吧,就算以後本家会照顾你和白鹫的生计,书还是要回学校去好好的念完。你伤成这样老爸很心痛的,所以你妈老是讨厌和族里来往,你老爸我都只敢接些无关痛痒的工作......。」
即使人已经下班了而且还在医院里头陪儿子,老爸还是手不离商业周刊。三不五十的跑去门外抽根烟才进来,差点没被护士给吊起来骂。在离开医院之前,老爸忽然想了什麽事情似的,皱著眉头又坐了下来。
「我说儿子啊,你遇到陆少悠了啊?」
「对啊,表哥和你说了?」r
「是啊,你表哥现在更惨了,我在想要带他去改运点个光明灯之类的,结果被你妈骂;我有点怀疑是你妈对他下了什麽咒才......啧啧,你别说是我讲的,我会没命的。」
「总之你堂哥──,他勉强算我的侄子啦,其实我们根本不是同一宗的啦。他的功夫很不错,拜了一个你老爸我也很尊敬的师傅。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老爸我送你去学个一阵子如何?你不学的话叫白鹫自己去练也可以,我是觉得你们现在可能会需要吧......。」
「不会是在花莲吧?很远耶。」
「修行就是要在那种地方才有用啊,傻孩子。每天在海里游个几趟,搞不好还会长高呢!不过不急啦,只是想到所以提一下而已。」
──老爸,你不要再拿长高引诱我了。陆羽暗暗的落泪道;而且身体要康复到可以跑步健身的地步,不晓得还要多久。这伤要是养不好,搞不好一辈子都有後遗症。
不过想起自己那个帅气的堂哥陆少悠,也想起了亚渝。不晓得现在他们过得怎麽样了;听说陆少悠是很想带著亚渝过来探病,但奈何本家在出事之後便对亚渝下了禁足令,他们两人现在都没有办法离开本家里了。
但这样也好,与其在外遭遇危险,不如这段时间避避风头;白鹫现在也会用电脑了,他和亚渝不时有在通信互聊现况,所以有关於亚渝的事情,白鹫都会转达给陆羽知道。既然都有固定的连络了,特意来探病这件事陆羽本来也就不怎麽觉得重要。
「他和陆少悠好像......,」
「好像什麽?」
只是还是有些事情,白鹫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诉自己。虽然好奇到很生气但也没办法,只能捏白鹫的脸发泄一番。
「羽、好痛好痛......!」
「乖,告诉我就不会痛了。」
──其实捏久了还觉得蛮好玩的,陆羽不过是故意找藉口乱捏而已。
「不行啦我答应亚渝不说的──,然後表哥他啊──,」
「啊、对了我听老爸说表哥最近带衰,他怎了啊。」
姜子甫现在虽然还住在陆羽家里,但因为带陆羽南下失利,惨遭陆羽妈的怨恨......,被陆羽妈列为拒绝往来户的表哥,当然不可能踏进病房来看陆羽,不然下一个躺平住进来的可能就是他了。
於是白鹫缓缓说起了这十几天来表哥所接连遇见的惨事、亚渝的事情,还有悬江寄来的礼物......。等等的琐事,病房外照进来的阳光,虽然时序逐渐的走入冬季,却越来越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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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场景重新拉回到姜子甫的身上,身为陆羽的表哥、式族不晓得第几代的子字辈正统继承人,相较於身上响亮的名号还有坚强的实力,姜子甫的现况只有一惨字可以形容。
当日妖物入侵本家、企图袭击亚渝的时候,陆紫烨正巧也在跟踪那个飘在空中、长著细角的少年。紫烨从式神那边得知了那少年的事情,起了兴趣之後就开始穷追。
所以说紫烨并不是把那只文鸟式神给扔了,只是第二次把它给叫出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把它唤回来,就被哲月给拦截走了。
论实力而言,陆紫烨比起那少年模样的妖物来得强太多了,要跟踪一个那样的妖物,对紫烨来说非常的轻松。
正因为太轻松了,紫烨的心防也降到几近於零。最後根本连防都懒得防了,就这麽大剌剌的跟在他身後。最後那个妖物似乎是察觉到紫烨的存在了,便改招唤自己手下的小妖潜进本家。
那两只小妖正是紫烨当日在台南的医院顶楼所见到的,紫烨当日虽然已经派出式灵把他们两只怪头给烧了,可是妖怪这种东西徒然烧掉他的形体是没有用的,他们顶多受些损害,再多修练个几年养养伤,接下来只要再找下一个受害者换过身体就行了。
除非是像姜子甫那样,用净火将妖气给烧尽,才能完全将他们消灭;但净火的咒术费力万分,而且学起来完全是靠天份,光靠修练是没有用的。
这两只恶妖受了主人的传唤,便飞往市区找到了一个本家里头工作,下午出来买菜的佣人。两只妖物将佣人的头给吃掉、占据了佣人的尸体硬是闯关进了本家的结界。本家的结界是认血的,两只妖物才刚藉著人的鲜血重生,妖气颇弱,因此结界也未能将他们拦下。
原本紫烨跟著进入本家的结界、是想跟著去看看那两只小妖和那头顶上的大妖到底是在找些什麽东西,难道是那个自己在医院之前,感觉到的『很像哲月』的家伙嘛?把跟踪妖物当成寻宝游戏在玩,紫烨终於撞到了真正的怪物。
一路尾随著血迹跑来的姜子甫,身旁召出了整群的狼貌式神。也许是年幼无知所致,陆紫烨这辈子还不懂什麽东西不该招惹,但对於狐类的天敌,即使是什麽都不懂的陆紫烨,也完全无法克服那种生理直觉上害怕的感觉。
狼、老鹰、鹫!三种幼狐命中的大敌。狐族的本能牢牢的镶在陆紫烨的潜意识中,让他远远的看到就要逃跑;但根本还来不及逃走,那整群的狼就扑到了紫烨的身上开始狂咬;如果只是普通的狼,紫烨怎可能打不过?问题是跟著那些狼冲过来的家伙、竟然是那个大骗子姜子甫!
猛然想起姜子甫本来就是式族的一员,就算出现在本家里头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啊!心里头又急又怒,慌的完全无法思考,集中力也就整个瓦解掉;根本没有办法使上半点力量的陆紫烨,就硬是被那群式神给咬回了原型。
「......什麽,这什麽小东西啊?猫咪吗?」
──什麽猫咪我才不是猫咪!我可是尊贵的白狐啊啊啊!陆紫烨虽然在心中狂怒的叫道,却连咪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再尊贵的白狐也有一岁的时候,不管是什麽狐,一岁的时候都只是团毛球。
啪的一声、脸上被黏上一张黄色符纸,之後的陆紫烨就什麽都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装在那男人的风衣口袋里头。
因为那张符纸的关系,紫烨的脑袋整个晕的连自己的名字都要想不起来;之後的姜子甫只看到一个长著毛茸茸尖耳朵的小动物、伸著小猫掌拚命的想从自己的口袋里头爬出,却又爬不出来。最後小动物泪湿著眼框,非常不甘心的往姜子甫的袖子上咬去。虽然牙齿不利、咬起来只有痒痒的感觉,但气昏头的小动物边哭边咬,乱踢著脚就是不肯放开。
这小狐狸是怎麽回事啊,为什麽要一直缠著自己跑呢?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招惹过狐狸,一度想说就随便的把他扔在路上丢掉就好了。但这只小狐的化人之术是被自己所破的,正常来说像这样变化身型的法术一但被破、大概都要过个三五天静心修养後、才能再次施放。